第十一章 和风镇
铭叔的家在镇子西面的一条破旧的小巷，这里原本是堆粮食的谷仓，里面搭的几间房子原本是给看守住的。小镇上很少有外人，过着夜不闭户的日子，只要有人在就行了。铭叔搬来后原来的看守便辞退了。现在小巷子里只有他们跟雯姨两家。除了偶尔粮车搬运时发出吱丫丫的噪音外，小巷子倒还算清静。铭叔常往她们家里送些东西。比如域外打来的兽皮什么的，躲着婶婶偷偷送过去的，当然老叔并没有其它意思，毕竟这条街上就他们两户人家。
从那间乌沙镇回来之后和辰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唯一重要的是完成学业，完成“中庶学庙”才能进入军府，铭叔当年为了从“中庶学庙”结业，白天做工晚上自己看书学习，花了整整两年时间。“中庶学庙”之后是“大庶学庙”，完成能进入宗学府之类文职。整个小镇上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他们认识的人当中也只有雯姨了。镇上甚至没有一家大庶学庙。本来铭叔想让和辰直接读中庶学庙，像他这个年纪都在那儿读书。不过跑了几家都都不肯收，老师们一致认为他是“识字”的程度。最后也只好街旁的小庶学堂念书。小学庙里大多是比他小很多的小孩，同龄的是那种捣蛋的顽劣孩子。
和辰偶尔会想起沙庙里发生的事，好像是一场梦，就像每天晚上的梦境一样，随着时间慢慢淡忘了。偶尔拿出虞山送的“护臂”才会记起当天的事。那条精铁就像是从一件铠甲上切割下来完整。坚硬光滑制作精细，戴上之后又能根据使用者前臂长短自由伸缩。下侧一颗椭圆形的转钮，顺时针转动的时候护臂下方隔板一同拧开。他打开过一次，机关里面闪耀着褐色的光芒，觉得很奇怪给铭叔看了。
“铭叔我感觉有股炁息在自己的体内游转，灵炁流转的时候，好像连身旁的草木都能共通，它们似乎在跟我交流，像...像是有节奏的乐声。”
铭叔说里面是颗木象灵玉，这护臂就是“木灵武器”。这样的武器在黑市里至少是一袋子银币的价格，如果要从官府买的话更贵。况且灵玉玉炁很难保存，隔一年要换里面的灵玉，普通家庭可拿不出这个钱。
“镇子上不要拿出来显摆，官府明令禁止私用灵象武器，小镇镇民看见不免紧张。”铭叔告诫道。
但有一天晚上和辰还是闯祸了，晚上他梦见一座巨大的城池，他就站在城墙上面，后来黑压压的一片妖魔。第二天早上发现把自己房间的墙给弄塌了。朝着小巷子的墙上被“轰”出一个大洞，那会儿把老叔吓了一大跳。趁着婶婶没有起床赶紧补墙。
“你晚上是不是把它拿出来玩了。”
“嗯...不过睡觉前我把它放好了。”
“下次再这样你自己补...我明天要去域外执行任务...。”
这会儿婶婶走出屋子，奇怪地朝铭叔看了一眼，幸亏没注意到墙上。
铭叔立马改了口气：“和辰你要记住现在要做什么，你还有一个月不到，赶紧把小庶学庙功课弄完。明年你得上中庶学庙，雯姨的女儿都要上中庶学庙了，你总不见得落在她后面吧。”
“是的铭叔。”
平日家里只有婶婶在，来的时候铭叔说了很多镇上“好玩”的事，大多都是胡诌，或许只有一件事说的不错，就是婶婶年轻又漂亮。铭叔能娶到漂亮又年轻的女人也不容易，婶婶原来并不是和风镇的人氏，是城外偏远渔村里的。前两年嫁到和风镇，没想到还没过门“丈夫”就病死了。正巧铭叔那阵子帮了和家族长的忙，又提出想加入和家族籍。老族长打听到铭叔没有家室，就提出让婶婶改嫁给他。正好一举两得。小村的年轻女人很容易接受自己的命运，对她来说都一样，反正第一任丈夫也没见过。
年轻的婶婶挺顾家的，但有个毛病喜欢嚼舌根东家长李家短都喜欢说一遍。隔壁邻居家的。尤其喜欢说雯姨的坏话，那回知道她们跟着铭叔出去的时候气炸了，还常常在和辰那儿打听他们的消息。雯姨家里的事情和辰也听人说起。“雯姨”是和家的族人，年轻时候漂亮机灵读书又好，镇上有很多很多的追求者。那时候雯姨离开镇子去封氏郡念大庶学庙。结业回来的时候就有了欣儿。那时候镇上众说纷纭，有说是给封氏郡大家族生的孩子，也有人说是一个有钱的商户。传统的小镇上未婚有子极其败坏道德的事，族人很多要把她赶出镇子，后来幸亏和卢族长跟家族的老人替她说话。如今雯姨在宗学府工作，仍有不少流言流语，说那欣儿的“父亲”封氏郡的大人物在背后，宗学府都没人敢得罪她。
中午放学回家和辰给子虎带了一袋子肉，伴着米饭吃能解决一天三顿。
“今天早晨我听到镇东家的鸡少了，是不是你干的！”
子虎呜呜的叫了两声。
“现在欣儿还不知道，要不然你就倒霉了。”
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叫毛鹏是婶婶弟弟，没事常来窜门。说是陪妹妹聊家常其实每次都是来要钱的。幸亏铭叔在和风镇上的日子算是富裕。巡逻队的薪酬在镇上已经算很高了。当然和辰并不知道这些。
“小鹏叔。”
“嘿嘿大侄子不用紧张你铭叔出任务去了。”
“嗯。”
“学堂里的课怎么样。”
“没怎么样，太无聊了。”
“哎没办法教书先生都是些无聊的人，他们照着书读啊读。我以前就一点听不进去，听不进去就不学了呗，出来赚钱不比这有意思多了。”
过了会儿婶婶回来了，毛鹏笑着迎到了门口。
“姐你回来了。”
“和辰，毛鹏你们都在啊。毛鹏你昨天去封氏郡找工作了，是不是有结果了。”
“那份工作可真不错，在封氏郡当马车夫，一月赚的是这里三倍。本来我都被录取了，但最后被人顶了…。”婶婶有些不高兴，绷着脸往厨房里走，毛鹏跟了进去。“对了听说有去边域卖货的商人，他们有，小家伙有些人还在那儿弄到了不错的生意。和铭又正好是巡逻对的人，说不准以后我自己也能弄点生意。”
“这事我帮你问问和铭，其它你得靠自己。”
“放心吧姐。”
和辰本想去厨房里帮忙，看见婶婶塞了一袋铜币给小鹏叔，就悄悄退了出来。
吃饭的时候婶婶的脸色好看一些了。
“婶婶我晚上在田里做工，跟山菌族一块儿。”
“山菌族，是不是替那些地主打工的异族？”
“是的我帮它们一起做工，它们把赚来的粮食分我些，我再卖还给地主。”
婶婶拧起眉头：“咦别说了，想到那些怪物我也饭都吃不下，又矮又丑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你碰过它们得好好洗洗干净。毛鹏那几户地主也是缺德，怎么能想到用这样的怪物做工，收上来粮食在卖给我们。”
和辰却感觉婶婶的话很不舒服，大口吃饭也不想说什么。
“当然是因为工钱便宜了。大侄子我说山菌族就赚那么一点点能分你多少。”毛鹏笑了笑，“我倒是知道有挣钱的路子。听说紫麟山今年要招很多学生，姐你知道那里都是神族子弟，出手极其阔绰，我们几个弟兄商量在紫麟山附近卖点小布偶，卖点小吃什么的，一天只要卖几件就能赚不少钱。
“小鹏叔紫麟山在哪儿，是一个地方的名字吗？”
“紫麟山你都不知道，那里锭口国唯一的神学府，在那儿的孩子不是神族就是达官贵族的孩子，他们学的是六象神术，以后可是能够成为神翎的。”毛鹏摸着和辰的脑袋，“你听说你的手艺还不错，要不也跟我一起去做点小生意去。”
“小鹏你别胡说八道，让他好好读书少干那些没用的。”
“姐我这不是想给家里多点收入吗，以后家里老父老母还得花咋们的钱呢。”
“和铭在巡逻队的俸禄可比你做的那点事靠谱多了。我就希望我们阿辰过几年能在守卫军谋个职位。”
和辰笑了笑没说话，守卫军至少要中庶学庙毕业，他还远的很呢。
“守卫军...对对…姐姐你说的不错。阿辰将来能在官府里面做事最好不过了，你铭叔跟在军府里关系不错，一定能给你谋到好职位，嘿嘿...。”
毛鹏忽然贼兮兮地笑起来。
“老姐你什么时候跟我和铭哥要个孩子。”
“这事你得问那死鬼！”
“婶婶、小鹏叔我去上学了。”
和辰拿起书袋走出门，欣儿已经早早等外面。
巷子西面的林荫道通向念书的学堂，这条路两人一起走了大半周了。来到学堂门口，看见老师在门口抽背课文。欣儿成绩好的不可思议，这里课程早背完了就在等夏季的考试。实际上欣儿连中庶学堂的课都背了大半，有时候说了一堆老师都未必能听懂。当然和辰就没那么好运了，抽到他的时候吱吱呜呜说不上来，免不了被批了一顿。
“你们将来想要在城里工作的，这些课文必需背诵下来，要不连第一关的考试都过不去。”老师撇着他冷笑了两声，“将来准备做什么活，种地吗，还有地给你们种吗，没看见现在地主都雇异族的工人吗。，”
进学堂刚刚坐下，欣儿推了他一下。
“阿辰哥你得好好听课，要不然铭叔又得骂你了。”
“骂就骂呗。”
“学堂必需要学庙结业，在军府工作是必需的。我妈妈说你很有当官兵的潜质，跟铭叔一样。”
“我没不好好听，前面听进去的后面就忘了，这里的书就像难以下咽的生米硬食。再说为什么非要在官府工作，在镇子上做工也不错，做工匠当厨子不也挺好。”
欣儿摇了摇头，开始收拾书袋，
“下午开始的神文课很重要。”
“神文课就是背诵赞美神族的文章。”和辰喃喃道，“欣儿我可真羡慕你，我是一点都背不进去。”
“因为我一直很努力，我妈妈说要努力才有回报。”
“能背进去也是本事，我拿起书就想睡觉。”
“下午你可不能睡觉了，神文课里面的几篇文章很重要，结业考试必考的内容，到了中庶学庙还得学。”
“我觉得书里赞美神族的话实在太夸张了，反而让人感觉反胃。”
“别胡说。”
“我看过神翎院的公文，有一位神族叫青昊悟。”
“青昊悟，他可是九岳神宗殿的天师。”
“对，天师曾在神翎院公文评论里说过，他说，“北界生灵受创世天神炁息而生，神族有流有创世天神血脉，但万年来来神族已参与人事政治，受世俗之功过，受阴阳二炁之染，无须过多赞誉神族同样无须盲从于神族。凡事应该法于自然之道。”
“天师是神族是谦虚的话。”
“天师的意思是神族也会做错事也会有错误的想法，跟我们庶民无异。”
欣儿低语道：“阿辰哥这番话你可不能在外面说，要不然会被当成渎神徒的。”
“就是因为这种作呕的文章才会滋生那么多渎神徒的，物极必反的道理是易经的道理。”
“不跟你说了，你不好好背书等着被铭叔罚吧。”
欣儿有些不高兴了，和辰对着她扮了一个鬼脸。
“欣儿有时候我觉得不像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你说什么。”
“你更像…像…你说一个十岁的孩子吧应该像我那天在乌沙镇遇到的小女孩，但你从来不甩脾气也从来不闹。”
“那有什么不好吗。”欣儿白了他一眼。
“没有没有，没什么不好。我想起来你更像老师，要不我叫你欣儿老师吧。”
欣儿佯装他踹一脚。
“是不是这样你才高兴。”
“别别...我说着玩的。”
上课后老师开始逐字逐句解读赞美神族的文章，和辰浑浑噩噩地渡过了两个时辰。到了下课的时候老师讲了些什么已经全忘了。只好寄希望铭叔能在巡逻营多待两天，跟欣儿说起来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实际并不是这样。铭叔虽然常不在家，但一回来就要抽查他的功课。答不上来可就倒霉了，轻则挨骂重则在门外罚站。欣儿就住在对门能看见，每次罚站的时候都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三天后铭叔回家了，回到家后洗了个澡就睡觉了。和辰看见巡逻营的马在路口，铭叔待不了多久。
“子虎你别闹，要吵醒铭叔我可饶不了你！”
生怕吵醒铭叔，和辰把子虎锁在屋子里，小狐狸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一不高兴把和辰的床褥咬了一个大洞。但事与愿违铭叔还是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检查功课，男孩只好把这星期做完的功课全部拿出来。
铭叔看了一会儿，抬头问道。
“不像是你写的，是别人教的是不是。”
“欣儿教的，但写都是我自己写的。”
“这么大的人还不如一个小妹妹！你学习能不能自己学！”
“但这些书上写的不对，都是巧言夺词。老师父教我们平衡之道，叙事简洁明了不偏不倚，又不是诗文赋词为什么花言巧语的！”
“你胡说什么！”
铭叔刚扬起老拳，婶婶在旁劝阻了。
“好了和铭别一回家就发火，阿辰其实挺懂事的，阿辰还给我贴补了不少家用。”
“家用？”铭叔看了婶婶一眼，“他拿什么赚钱？”
“晚上在田里做工，不耽误上学时间的。”
“好好读书，钱大人会赚的。”铭叔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和辰你学的东西总会派上用的，即便你认为有点写的不对，也是官府的书籍。你可以不认同他们的观点，但你也得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这城里人事可跟道观那里不一样，你以后必然要跟他们打交道的，这里是生存的技能。”
“书上写的怎么会不对。”婶婶在那儿哼了一声，铭叔让她不要多话。
“别多话，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
铭叔等了婶婶一眼。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去做饭了。”
“等等...。”
原来铭叔还带回来一条野猪腿，他们在野外打到的猎物，又请巡逻营最好的厨子烹饪过之后才带回来的。晚饭时一家人坐在院子吃饭，听铭叔天南地北坎谈着，婶婶在那儿一直笑着。和辰知道婶婶很高兴，每次铭叔回家的时候她都很高兴。
一顿晚饭吃到天黑，野猪腿被啃了精光，当然大多是和辰跟子虎吃的。
“毛娟待会儿我要走了，这孩子念书你得替我盯着。”
“知道了，你最近巡逻营怎么这么忙。”
“有渎神徒闹事，很多地方的邪教死灰复燃。”
“哦我想起来和卢族长带着宗学府的人还有鸿教的法师来过，问我们有没有见过宣传邪教的，见到邪教的人要报官。”
“就算小镇上也得当心点，和辰听见了没有。”
“嗯知道了铭叔。”
铭叔出门了前又悄悄叫上了和辰。
“明天你到学庙请一天假…。”
“铭叔我会努力读书的，刚才我说的气话。”
“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铭叔拍轻声道，“雯姨有个朋友在镇北外教授六象神术，三天后她会带你跟欣儿一起去看看。你要知道私授六象神术并不合法，不过宗学府管得不紧，很多人会这么做，雯姨她自己就是宗学府的。而且听雯姨说这位先生以前是紫麟山出来的。”
“知道了铭叔！”
“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日子，有事要拿不定主意的可以多问问雯姨。”
从那间乌沙镇回来之后和辰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唯一重要的是完成学业，完成“中庶学庙”才能进入军府，铭叔当年为了从“中庶学庙”结业，白天做工晚上自己看书学习，花了整整两年时间。“中庶学庙”之后是“大庶学庙”，完成能进入宗学府之类文职。整个小镇上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他们认识的人当中也只有雯姨了。镇上甚至没有一家大庶学庙。本来铭叔想让和辰直接读中庶学庙，像他这个年纪都在那儿读书。不过跑了几家都都不肯收，老师们一致认为他是“识字”的程度。最后也只好街旁的小庶学堂念书。小学庙里大多是比他小很多的小孩，同龄的是那种捣蛋的顽劣孩子。
和辰偶尔会想起沙庙里发生的事，好像是一场梦，就像每天晚上的梦境一样，随着时间慢慢淡忘了。偶尔拿出虞山送的“护臂”才会记起当天的事。那条精铁就像是从一件铠甲上切割下来完整。坚硬光滑制作精细，戴上之后又能根据使用者前臂长短自由伸缩。下侧一颗椭圆形的转钮，顺时针转动的时候护臂下方隔板一同拧开。他打开过一次，机关里面闪耀着褐色的光芒，觉得很奇怪给铭叔看了。
“铭叔我感觉有股炁息在自己的体内游转，灵炁流转的时候，好像连身旁的草木都能共通，它们似乎在跟我交流，像...像是有节奏的乐声。”
铭叔说里面是颗木象灵玉，这护臂就是“木灵武器”。这样的武器在黑市里至少是一袋子银币的价格，如果要从官府买的话更贵。况且灵玉玉炁很难保存，隔一年要换里面的灵玉，普通家庭可拿不出这个钱。
“镇子上不要拿出来显摆，官府明令禁止私用灵象武器，小镇镇民看见不免紧张。”铭叔告诫道。
但有一天晚上和辰还是闯祸了，晚上他梦见一座巨大的城池，他就站在城墙上面，后来黑压压的一片妖魔。第二天早上发现把自己房间的墙给弄塌了。朝着小巷子的墙上被“轰”出一个大洞，那会儿把老叔吓了一大跳。趁着婶婶没有起床赶紧补墙。
“你晚上是不是把它拿出来玩了。”
“嗯...不过睡觉前我把它放好了。”
“下次再这样你自己补...我明天要去域外执行任务...。”
这会儿婶婶走出屋子，奇怪地朝铭叔看了一眼，幸亏没注意到墙上。
铭叔立马改了口气：“和辰你要记住现在要做什么，你还有一个月不到，赶紧把小庶学庙功课弄完。明年你得上中庶学庙，雯姨的女儿都要上中庶学庙了，你总不见得落在她后面吧。”
“是的铭叔。”
平日家里只有婶婶在，来的时候铭叔说了很多镇上“好玩”的事，大多都是胡诌，或许只有一件事说的不错，就是婶婶年轻又漂亮。铭叔能娶到漂亮又年轻的女人也不容易，婶婶原来并不是和风镇的人氏，是城外偏远渔村里的。前两年嫁到和风镇，没想到还没过门“丈夫”就病死了。正巧铭叔那阵子帮了和家族长的忙，又提出想加入和家族籍。老族长打听到铭叔没有家室，就提出让婶婶改嫁给他。正好一举两得。小村的年轻女人很容易接受自己的命运，对她来说都一样，反正第一任丈夫也没见过。
年轻的婶婶挺顾家的，但有个毛病喜欢嚼舌根东家长李家短都喜欢说一遍。隔壁邻居家的。尤其喜欢说雯姨的坏话，那回知道她们跟着铭叔出去的时候气炸了，还常常在和辰那儿打听他们的消息。雯姨家里的事情和辰也听人说起。“雯姨”是和家的族人，年轻时候漂亮机灵读书又好，镇上有很多很多的追求者。那时候雯姨离开镇子去封氏郡念大庶学庙。结业回来的时候就有了欣儿。那时候镇上众说纷纭，有说是给封氏郡大家族生的孩子，也有人说是一个有钱的商户。传统的小镇上未婚有子极其败坏道德的事，族人很多要把她赶出镇子，后来幸亏和卢族长跟家族的老人替她说话。如今雯姨在宗学府工作，仍有不少流言流语，说那欣儿的“父亲”封氏郡的大人物在背后，宗学府都没人敢得罪她。
中午放学回家和辰给子虎带了一袋子肉，伴着米饭吃能解决一天三顿。
“今天早晨我听到镇东家的鸡少了，是不是你干的！”
子虎呜呜的叫了两声。
“现在欣儿还不知道，要不然你就倒霉了。”
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叫毛鹏是婶婶弟弟，没事常来窜门。说是陪妹妹聊家常其实每次都是来要钱的。幸亏铭叔在和风镇上的日子算是富裕。巡逻队的薪酬在镇上已经算很高了。当然和辰并不知道这些。
“小鹏叔。”
“嘿嘿大侄子不用紧张你铭叔出任务去了。”
“嗯。”
“学堂里的课怎么样。”
“没怎么样，太无聊了。”
“哎没办法教书先生都是些无聊的人，他们照着书读啊读。我以前就一点听不进去，听不进去就不学了呗，出来赚钱不比这有意思多了。”
过了会儿婶婶回来了，毛鹏笑着迎到了门口。
“姐你回来了。”
“和辰，毛鹏你们都在啊。毛鹏你昨天去封氏郡找工作了，是不是有结果了。”
“那份工作可真不错，在封氏郡当马车夫，一月赚的是这里三倍。本来我都被录取了，但最后被人顶了…。”婶婶有些不高兴，绷着脸往厨房里走，毛鹏跟了进去。“对了听说有去边域卖货的商人，他们有，小家伙有些人还在那儿弄到了不错的生意。和铭又正好是巡逻对的人，说不准以后我自己也能弄点生意。”
“这事我帮你问问和铭，其它你得靠自己。”
“放心吧姐。”
和辰本想去厨房里帮忙，看见婶婶塞了一袋铜币给小鹏叔，就悄悄退了出来。
吃饭的时候婶婶的脸色好看一些了。
“婶婶我晚上在田里做工，跟山菌族一块儿。”
“山菌族，是不是替那些地主打工的异族？”
“是的我帮它们一起做工，它们把赚来的粮食分我些，我再卖还给地主。”
婶婶拧起眉头：“咦别说了，想到那些怪物我也饭都吃不下，又矮又丑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你碰过它们得好好洗洗干净。毛鹏那几户地主也是缺德，怎么能想到用这样的怪物做工，收上来粮食在卖给我们。”
和辰却感觉婶婶的话很不舒服，大口吃饭也不想说什么。
“当然是因为工钱便宜了。大侄子我说山菌族就赚那么一点点能分你多少。”毛鹏笑了笑，“我倒是知道有挣钱的路子。听说紫麟山今年要招很多学生，姐你知道那里都是神族子弟，出手极其阔绰，我们几个弟兄商量在紫麟山附近卖点小布偶，卖点小吃什么的，一天只要卖几件就能赚不少钱。
“小鹏叔紫麟山在哪儿，是一个地方的名字吗？”
“紫麟山你都不知道，那里锭口国唯一的神学府，在那儿的孩子不是神族就是达官贵族的孩子，他们学的是六象神术，以后可是能够成为神翎的。”毛鹏摸着和辰的脑袋，“你听说你的手艺还不错，要不也跟我一起去做点小生意去。”
“小鹏你别胡说八道，让他好好读书少干那些没用的。”
“姐我这不是想给家里多点收入吗，以后家里老父老母还得花咋们的钱呢。”
“和铭在巡逻队的俸禄可比你做的那点事靠谱多了。我就希望我们阿辰过几年能在守卫军谋个职位。”
和辰笑了笑没说话，守卫军至少要中庶学庙毕业，他还远的很呢。
“守卫军...对对…姐姐你说的不错。阿辰将来能在官府里面做事最好不过了，你铭叔跟在军府里关系不错，一定能给你谋到好职位，嘿嘿...。”
毛鹏忽然贼兮兮地笑起来。
“老姐你什么时候跟我和铭哥要个孩子。”
“这事你得问那死鬼！”
“婶婶、小鹏叔我去上学了。”
和辰拿起书袋走出门，欣儿已经早早等外面。
巷子西面的林荫道通向念书的学堂，这条路两人一起走了大半周了。来到学堂门口，看见老师在门口抽背课文。欣儿成绩好的不可思议，这里课程早背完了就在等夏季的考试。实际上欣儿连中庶学堂的课都背了大半，有时候说了一堆老师都未必能听懂。当然和辰就没那么好运了，抽到他的时候吱吱呜呜说不上来，免不了被批了一顿。
“你们将来想要在城里工作的，这些课文必需背诵下来，要不连第一关的考试都过不去。”老师撇着他冷笑了两声，“将来准备做什么活，种地吗，还有地给你们种吗，没看见现在地主都雇异族的工人吗。，”
进学堂刚刚坐下，欣儿推了他一下。
“阿辰哥你得好好听课，要不然铭叔又得骂你了。”
“骂就骂呗。”
“学堂必需要学庙结业，在军府工作是必需的。我妈妈说你很有当官兵的潜质，跟铭叔一样。”
“我没不好好听，前面听进去的后面就忘了，这里的书就像难以下咽的生米硬食。再说为什么非要在官府工作，在镇子上做工也不错，做工匠当厨子不也挺好。”
欣儿摇了摇头，开始收拾书袋，
“下午开始的神文课很重要。”
“神文课就是背诵赞美神族的文章。”和辰喃喃道，“欣儿我可真羡慕你，我是一点都背不进去。”
“因为我一直很努力，我妈妈说要努力才有回报。”
“能背进去也是本事，我拿起书就想睡觉。”
“下午你可不能睡觉了，神文课里面的几篇文章很重要，结业考试必考的内容，到了中庶学庙还得学。”
“我觉得书里赞美神族的话实在太夸张了，反而让人感觉反胃。”
“别胡说。”
“我看过神翎院的公文，有一位神族叫青昊悟。”
“青昊悟，他可是九岳神宗殿的天师。”
“对，天师曾在神翎院公文评论里说过，他说，“北界生灵受创世天神炁息而生，神族有流有创世天神血脉，但万年来来神族已参与人事政治，受世俗之功过，受阴阳二炁之染，无须过多赞誉神族同样无须盲从于神族。凡事应该法于自然之道。”
“天师是神族是谦虚的话。”
“天师的意思是神族也会做错事也会有错误的想法，跟我们庶民无异。”
欣儿低语道：“阿辰哥这番话你可不能在外面说，要不然会被当成渎神徒的。”
“就是因为这种作呕的文章才会滋生那么多渎神徒的，物极必反的道理是易经的道理。”
“不跟你说了，你不好好背书等着被铭叔罚吧。”
欣儿有些不高兴了，和辰对着她扮了一个鬼脸。
“欣儿有时候我觉得不像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你说什么。”
“你更像…像…你说一个十岁的孩子吧应该像我那天在乌沙镇遇到的小女孩，但你从来不甩脾气也从来不闹。”
“那有什么不好吗。”欣儿白了他一眼。
“没有没有，没什么不好。我想起来你更像老师，要不我叫你欣儿老师吧。”
欣儿佯装他踹一脚。
“是不是这样你才高兴。”
“别别...我说着玩的。”
上课后老师开始逐字逐句解读赞美神族的文章，和辰浑浑噩噩地渡过了两个时辰。到了下课的时候老师讲了些什么已经全忘了。只好寄希望铭叔能在巡逻营多待两天，跟欣儿说起来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实际并不是这样。铭叔虽然常不在家，但一回来就要抽查他的功课。答不上来可就倒霉了，轻则挨骂重则在门外罚站。欣儿就住在对门能看见，每次罚站的时候都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三天后铭叔回家了，回到家后洗了个澡就睡觉了。和辰看见巡逻营的马在路口，铭叔待不了多久。
“子虎你别闹，要吵醒铭叔我可饶不了你！”
生怕吵醒铭叔，和辰把子虎锁在屋子里，小狐狸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一不高兴把和辰的床褥咬了一个大洞。但事与愿违铭叔还是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检查功课，男孩只好把这星期做完的功课全部拿出来。
铭叔看了一会儿，抬头问道。
“不像是你写的，是别人教的是不是。”
“欣儿教的，但写都是我自己写的。”
“这么大的人还不如一个小妹妹！你学习能不能自己学！”
“但这些书上写的不对，都是巧言夺词。老师父教我们平衡之道，叙事简洁明了不偏不倚，又不是诗文赋词为什么花言巧语的！”
“你胡说什么！”
铭叔刚扬起老拳，婶婶在旁劝阻了。
“好了和铭别一回家就发火，阿辰其实挺懂事的，阿辰还给我贴补了不少家用。”
“家用？”铭叔看了婶婶一眼，“他拿什么赚钱？”
“晚上在田里做工，不耽误上学时间的。”
“好好读书，钱大人会赚的。”铭叔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和辰你学的东西总会派上用的，即便你认为有点写的不对，也是官府的书籍。你可以不认同他们的观点，但你也得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这城里人事可跟道观那里不一样，你以后必然要跟他们打交道的，这里是生存的技能。”
“书上写的怎么会不对。”婶婶在那儿哼了一声，铭叔让她不要多话。
“别多话，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
铭叔等了婶婶一眼。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去做饭了。”
“等等...。”
原来铭叔还带回来一条野猪腿，他们在野外打到的猎物，又请巡逻营最好的厨子烹饪过之后才带回来的。晚饭时一家人坐在院子吃饭，听铭叔天南地北坎谈着，婶婶在那儿一直笑着。和辰知道婶婶很高兴，每次铭叔回家的时候她都很高兴。
一顿晚饭吃到天黑，野猪腿被啃了精光，当然大多是和辰跟子虎吃的。
“毛娟待会儿我要走了，这孩子念书你得替我盯着。”
“知道了，你最近巡逻营怎么这么忙。”
“有渎神徒闹事，很多地方的邪教死灰复燃。”
“哦我想起来和卢族长带着宗学府的人还有鸿教的法师来过，问我们有没有见过宣传邪教的，见到邪教的人要报官。”
“就算小镇上也得当心点，和辰听见了没有。”
“嗯知道了铭叔。”
铭叔出门了前又悄悄叫上了和辰。
“明天你到学庙请一天假…。”
“铭叔我会努力读书的，刚才我说的气话。”
“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铭叔拍轻声道，“雯姨有个朋友在镇北外教授六象神术，三天后她会带你跟欣儿一起去看看。你要知道私授六象神术并不合法，不过宗学府管得不紧，很多人会这么做，雯姨她自己就是宗学府的。而且听雯姨说这位先生以前是紫麟山出来的。”
“知道了铭叔！”
“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日子，有事要拿不定主意的可以多问问雯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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