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身难留灵气，剑气矫如龙

    叶明好不容易摒弃杂念神定下来，内视诸经络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在朝歌城被灵气撑爆之前，用大毅力大气力凝结的那颗圆溜溜的“金丹”，在气海之中消失了，丹田之内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灰色瘀痕

    朝歌城的灵气是灰扑扑的，就像朝歌城外的远山一般，远看像涂了一层灰漆，近观却郁郁葱葱得如常

    叶明看着空荡荡的气海，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在心中痛苦地喊到“我丹呢”？！

    他不知道的是，玄鸟将他剥离出那个小世界、送到垂柏的树洞里，是有路费的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张海员忽然想起在无数个孤独的海浪明月夜中，陪伴过自己的《红楼》之中的一句《好了歌》，感慨出声

    ‘少拽你的穷酸文了，你命长就不会沉海里喂鱼了’

    ‘往前看叶子，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何复来！’

    ‘对对，小叶子，依着俺说，那些灰色的灵气肯定不如这里的好，没来就再修嘛，反正你大口一张那些灵气不就噗噗来了吗，你说是吧’

    脑中三念安慰间，叶明也平复了心神。他不是那种小气纠结的性格，只是那些灵气是他曾冒着死亡的风险搏命来的，也是他第一份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

    有时候忽视环境的变化，仍然套用之前的经验，这种路径依赖本身，就是更大的危险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此时的叶明更应该更应该记起的应该是素山道人的那两句卦辞

    而不是想当然地、跟着三个傲慢的地球人

    三个碎嘴子你一言我一语的鼓励着叶明

    如果孟婆汤有味道，那一定是鸡汤味儿

    叶明在心中重复着大学生念的那两句诗，心神振奋起来

    千金散尽还复来！

    那就在此刻、让那些失去的灵气，加倍地重新充满身体吧！

    叶明静心凝神，内视观己

    呼吸逐渐平缓悠长起来

    叶明舌头抵住上颚，续接任督二脉；手作子午诀，直身盘腿而坐；闭眼沉心，眼珠下转，目凝丹田

    于是眼前的光尘草地在眼前消失

    耳边的风声渐渐停歇

    那大海的微微腥味混着松柏青草香，也随着心神逐渐下沉，一缕缕宁神清香铺入丹田

    身外五感渐失，此为入定之法

    入定然后导气

    叶明尝试着引导周身灵气从九窍进入体内。

    灵墟山作为赤县神州三山之一，又是大渚诸仙山之首，碧峰接天、海路交际之地，灵气丰沛地不像话；叶明的身体经过了穿越时的重塑，道灵内敛于身。又在此灵气澎湃之地，真是钟灵之地毓秀才，金风玉露喜相逢呐

    叶明很快便发现有些不对劲的熟悉感

    周身的灵气经不起挑逗，稍稍加以撩拨便如同‘超市开门进来抢打折鸡蛋的老大妈’一样，疯狂涌入他的身体

    源源不断的灵气如针，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冲入九窍的灵气针束越来越多，逐渐变成流束，继续冲击着经关窍穴

    意识到不对劲的叶明，迅速切断与身外天地灵气的链接，凝神低喝！

    奋力关闭了九窍，将试图从窍穴冲入体内的天地灵气阻隔在外

    天地灵气的流动是有惯性的，吸纳天地灵气也是一个修士最底层的欲望，方寸之间清心止欲，让人难受又满足

    灵气的输入戛然而止，但蜂拥而至的天地灵气还是撞击到叶明体表之上，无形的灵气撞击竟然使得叶明的云袍起了数个细小破洞

    噗呲一声，云袍破碎成雾。本就是素山道人随手摘片云，合掌捏做衣的遮身道袍，自然谈不上坚固。甚至灵气流束力道不减，在叶明皮肤俏面上撞出白点来

    此时的叶明却有种难以形容的，三分满足四分憋闷还有三分失落还有一分不该有的愉悦感

    这其实是他第二次这么干了，只不过上一次在朝歌城，有叶父汝显在旁护法，叶明被蜂拥入内的灵气，差点撑爆体内经脉气海，在生死之际，并未像今日这般在方寸间停止对灵气的引导

    而是以大精神心念强行将进入身体的灵气，在气海之中凝结成灰金色丹丸

    用黄厨子的话来形容就是，‘叶明上次在朝歌城时稀屎拉裤子里，烘干，凝气成丹；这次是干屎拉了一半，夹断，应该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天地灵气的稍稍恢复了平静，叶明周身只剩下破碎云袍化作的云雾氤氲着，以作遮身

    此时心有余力的叶明转而内视经脉气海

    看着如山洪欲泄的体内灵气

    顿感不妙

    .....

    日落月升，转眼来到了叶明入定的第三日

    素山道人的身形显露，他安抚住二牛的忧虑，伸出宽厚的双手将二牛方方小脸上蹙起的皱纹抚平

    声音温和地对二牛说到：“你且先入柴扉问道，此关隘不在于你这几日的调息准备，只追问本心，修士修真，要修得‘真我’，其实人生匆匆百余载，若能求得一个‘真’字，便是不枉此生了”

    二牛挠挠头，两根浓眉又挤在一起，似乎还有忧虑。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头顶冒烟的叶明，叶明此时豆大的汗珠挂满额头，眉头紧锁，全身皮肤如同要渗出血来一般变得殷红，皮肤下根根碧紫色的经脉血管暴起，如同蚯蚓在里面蠕动爬行。

    “无碍，此间有为师，毋忧毋虑。”

    “如果你想清楚了自己为什么要修仙问道，那就带着这个心念上路吧。当行则行，自去寻你的缘法”

    二牛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牛犊一般乌黑的眸子有了亮光，他转头看向素山道人正要言语，却被素山道人挥手打断

    素山道人也是眉眼含笑，伸手指了指歪挂着“三仙观”绿金铜牌的柴扉

    二牛跳步上前，推开了柴扉

    就如同回到了垂柏村的家中一样

    柴扉之后一束天光垂落，门后青烟生尘，继而云翻雾滚，二牛小小的身影渐行渐远，二牛回眸看向门外盘坐的师弟和守候在旁的白眉师父，师父挥了挥手，似是催促。二牛继续前行，身形逐渐在云雾中隐去了

    世雾人仙路，天光两茫茫

    柴扉仙凡别，愿君长相望

    素山道人拂尘一挥，转过身来不再看入门的任二牛，稚童常怀赤子心，无需相望道自明，那开着的柴扉悄然关上

    倒是眼前这满脸痛苦的叶明，贪婪又淡泊、谨慎又莽撞、机敏善思且畏惧生死，脸庞尚还稚嫩却心性复杂，所思者血海深仇，所念者羁绊难解。

    对凡俗之人来说，少年老成或许是好事

    可对于修道之人而言，修道求仙之途，若羽化、若成蝶。叶明或许在修行境界晋境颇快，但君以此兴、必以此亡，那些红尘羁绊最终会在步入斩红尘境界时化作道蚕，最终作茧自缚。寒夜重裘或许能抵御凉凉夜色，但也会按住乘风欲归去的羽化仙蝶

    素山道人摇了摇头，自己才初入道果境界，竟然对两个徒弟有了这般期待，真是为师者之心，惟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

    星稀晨起

    转眼叶明已入定五天了，自二牛进入柴门，叶明的情形稍有好转，虽仍是一副‘热气腾腾的红皮烤鸭’的模样，但在素山道人看来，那些暴起蠕动的碧紫色经脉血管并未深入脏腑山河，更没有爆裂开来，叶明应该是神识清醒的，并且在努力试图，引导和控制体内激荡的灵气

    昆嵛山中不知深处，有树琼琼，树高两丈有余，树冠如塔上有繁花盛放，树根若虬龙盘错。一汪清泉环绕，天光垂落深谷之中，显得这两丈有余的大树像一支小巧的盘栽

    一树金紫繁花之下有果实暗结

    风吹花落、花落清泉，搅扰起如镜水面之上阵阵水波涟漪

    涟漪随水、水过坎山，再吹拂过青山松柏，松柏如波涛发出声声清啸

    晨风吹散叶明遮身云雾，露出赤条条的盘坐胴体。

    风吹身凉，忽然叶明身形颤栗起来，颤抖的幅度愈发激烈，如同癫病发作的病人四肢抽搐起来，但滚红的头颅只是升腾着白烟，纹丝不动

    终于抽搐的四肢似是支撑不住头颅，颤抖随脊柱蔓延到颈椎

    素山道人冷眼清喝！手指上下翻飞间先后捏道诀数三，接着白丝拂尘一挥，一点金光随喝声没入叶明冒烟的脑袋

    “散”！

    一点金光顺着叶明脊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滑落

    一点金光定风波

    金光入地，以叶明尾椎为圆心，晕染出一个方圆三寸的小光圈，光圈边缘如金线，圈内明光如银镜，叶明端坐其上，逐渐停止了颤栗。

    叶明双手指尖上下翻飞，捏诀数十，素山道人见他手诀眼前一亮，凝眉沉思

    叶明并不知晓外界变化，心神依旧沉浸在控制体内肆虐灵气上，捏诀数十之后，食指中指并立而出，扣捏昆吾剑诀，激荡灵气自指尖爆裂射出！

    柴扉之上有一稍短藤条似是应和，铮鸣一声！

    携长剑兮朝歌，猎孽龙兮夕还。

    龙血漫霞兮大道不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自叶明指尖爆射的灵气如锐利匹练，又有剑鸣铮铮相和，匹练灵气竟在电光火石之间凝实成三尺青芒，无尽的屈辱悲怒化作点点血气橙光裹在在青芒之中，锐剑生脊，随后剑气破空

    扫落浮云无数

    素山道人长眉之下目露惊讶神色，微微颔首，伫立一旁，心中想到‘生死之间有如此定力，这小子日后当大有作为，那任二牛也颇有趣，就是不知此二子会踏上何等大道，若是道之初心能与我相合，也不枉此番师徒缘法’

    天光稍许偏移，叶明头上不冒烟了，身上殷红也消退而去

    叶明闭目调息片刻，起身对素山道人躬身行礼，恭敬说道“多谢师尊救命之恩”

    见叶明无碍，素山道人看着头发湿漉漉的叶明轻笑着说

    “你这胆大的狂徒，灵气入体始终是天地的灵气，只有修行求真，问道冲窍后，天地灵气才可化为可供修士驭使的真气，你一窍不通也敢驭使体内灵气？

    你经脉不识也敢驭气入络？

    你身无功法也敢做吝啬貔貅？你这贪心小徒”

    素山道人挥手蒸干了叶明湿漉漉的头发，笑骂着摆摆手

    “去、去、去，你这笨貔貅也调息了五天了，赶快进去柴门！寻你的大道，若是二牛先出来了，你可真的要尊称他一声师兄了”

    叶明不以为意，迈步向前，伸手一下便推开了柴扉，柴扉后有温吞天光垂落，青烟生尘笼罩着灵墟山高大耸峻的山体，叶明一步踏入，沿着山势、三两个身形闪转之间便消失在茫茫云烟之中

    柴扉微微摇晃，一根柴扉青藤剧烈颤抖起来，青藤身上那些蚁蛀虫痕之中，木屑随着青藤颤抖扑簌簌掉落，白尘如雨。

    但黄白横木死死钉住这根青藤和其他蠢蠢欲动的青藤，不动如山

    终是徒劳

    素山道人恍若未察，拂尘一挥而脚下祥云自起，祥云载道，双眉随风，皓首入云无二白，二子问道难一心

    昆嵛山中不知深处有树，繁花落树入玄掌，一道人伸手接过落花，含笑拈花而立，紫金八卦大袍遮身，袍垂乾坤袖，脚著登云履，身材颀长，高鼻大耳，一双丹凤眼挂络云眉之下，青年道人似有所感，转身负手而去，那一朵落花捏在指间，把玩着

    极东之地有仙岛，岛上有山，山有仙树，树高万仞，高耸入云，其冠隐于云中，朋朋然不知其广也。有凤凰百羽居其上，云深之处，皎云如笼、天光若栏，有玄鸟卧栖焉，玄鸟似有所感，轻亮啼鸣，雷光如网扑撒，也难掩其中欢快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