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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常天宏三相亲2

    张大嘴让常天宏开上卡车去镇上,常天宏不想去,张大嘴站在院子里给常贵生说:“你儿不去镇上的话我就这样撇下不管了,我忙得很!”

    常天宏实在是有些疲惫,他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疲惫,应该是心累了。他依然想着李梨花,这种执着他知道是没有结果也没有了机会,但自己无法骗过自己。

    常天宏见过这两个女孩之后,他突然在想,自己要这样的婚姻到底是为什么?他开始后悔起来,觉得一个人走不是更好,心里的那个人时常在眼前一样,常天宏不想再去遇面了。

    张大嘴见常天宏不想再去见下一个,把烟锅在自己鞋底下敲了好长一会,收起长长的烟锅别在脖子后面的领上,语重心长的对常天宏说:“多看一个多一个选择,不同的选择就是不同的结果,你要相信我的眼睛,你打听打听我,我可不是乱配鸳鸯!你今天不想去了,哪就明天一早去,不能坏了规矩。”

    常天宏于是就答应第二天再去镇上见杨玉丽。

    时值晌午太阳端,常天宏送走张大嘴出来门,张大嘴骑着自己的弯弯梁50摩托车暂且回家,常天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窑洞,一头扎到炕上就呼呼大睡。已经日头偏西,天还酷热,大门口的大楸树上蝉儿使劲地鸣叫,一丝风都没有,一只芦花公鸡领着几只芦花母鸡在树下静静地站着,都闭着眼睛,好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大门口树荫下爬着一只小黄狗,吐着舌头。

    小黄狗一见有人立马爬了起来,就地伸了一下懒腰,警觉起来,那几只闭目养神的公鸡母鸡也开始悠闲地渡起了步子,那只芦花公鸡还咕咕地叫着,把脑袋侧起来看着有来人,大楸树上的鸣蝉也戛然停止了鸣叫,来者正是王秀琴和一位高个子的中年妇女。

    王秀琴已经换了她早上的着装,上身穿一件白色薄纱半截袖,能看见粉色文胸,下身穿一件黑色绸光面喇叭裤,一走动就呼啦啦摆个不停,手里提了一个很时尚的枣红色手提包,这包在当地很少有人提过,只有在城市里有赶时髦的女性才提这样的包,王秀琴这打扮显得很时髦,也很有女人味,一同来的中年女人是王秀琴闯王寨的姑姑王水仙,王水仙是王秀琴特邀专门来看常天宏家的。

    小黄狗见来人没有叫,反而跑开了,王秀琴和姑姑王水仙并没有直接走进去,常天宏的大卡车就停放在大楸树下,两个人绕着的大卡车看,看完大卡车后才进了大门。

    常天宏家的围墙是新作的清水红砖墙,托了白砖缝,椿木板的黑色大门,黑漆门红边套,小青瓦顶的门楼,没有雕饰的飞檐翘角,脊兽挂斗,非常简单,大门左右有一对小青石狮子,里面院子很大,院子正中有一蓝砖砌的照壁,也没有其他刻意的装饰,不敢和张百万的照壁相提并论,照壁中间有一土地神位,还没来得及供神像,院子最里面是一排窑洞,一共五间,是新换的蓝砖清水檐墙,统一在檐墙顶部做了拔檐挂斗,脊兽龙头一应俱全,新式的装板木门,玻璃木窗,樱桃红的油漆面,还能闻到淡淡的油漆味,窑洞前靠西侧有一颗很高很大的枣树,枝头挂满了沉甸甸的青枣,东侧西侧新盖了砖瓦倒厦房,左右各三间两房,分别是常天宏二弟常宏宇和三弟常宏林的卧室,厨房在右侧。常天宏的房子紧挨父母左边第二个窑洞,依次两个窑洞其中一个是妹妹的窑洞。右侧挨枣树有砖砌的踏步,顺着踏步可以上到窑洞的顶上平台,在平台上可以随手摘到大树上的枣儿。

    常天宏打算把上面平台做成错落式的窑洞布局,以后分家了上面就是自己的家园,他一直这样盘算着。顺着平台再上走一段陡坡,最窑脑上就是一大片苜蓿地,是常贵生的承包地,专门种上苜蓿喂奶牛。

    地头上有两棵高大的老榆树,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两个人勉强可以抱住,常贵生赤着上身在老榆树下坐着,手里摇着一把竹篾扇子,笑眯眯地看着他养的五头奶牛,卧在树荫地下很悠然地回草,地里留了一块苜蓿是收苜蓿籽的,常天宏他妈关秀秀正用镰刀割苜蓿种子……

    王秀琴和姑姑王水仙一进门就一个房子地推开门看了个详细,家里只有常天宏和妹妹常玉扣在家,常玉扣和村里的几个同龄女孩在炕上绣花枕头,姑娘们一阵阵的爽朗的笑声从窑洞的窗户里传来出来,透过窗户常玉扣看见有人在院子,就放下手中的活拖着鞋走了出来,这时王秀琴和姑姑正要推开常天宏的窑洞门,见有人出来,王水仙便迎上前去笑盈盈地说道:“你就是天宏的大妹子玉扣姑娘吧,长这么水灵,真是女大十八变,像花一样!我是闯王寨的,你嫁过来了我就是你的三妈妈,原来玉扣就许配给王水仙的大侄子。”

    常玉扣这才恍然大悟,知道来者就是未来的嫂子王秀琴,她打量了一下王秀琴,上前去握着王秀琴的手就姐姐长姐姐短的喊,拽着王秀琴一把推开常天宏的门,按亮电灯,大声喊道:“哥,你看谁来了!”常天宏被妹妹的喊声惊醒,一睁眼一位如仙女般美丽的女子站在他的炕前,他赶紧坐起身下炕,这才认出王秀琴。

    王秀琴嫣然一笑,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双绣花鞋垫和一条皮带,轻声细语地说道:“今天忘了给你回礼,这个你收着吧。”常天宏接过回礼,请王秀琴炕边坐,常玉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把门都带上了。窑洞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王秀琴坐在常天宏的炕边,用手拉了一下常天宏的袖子,说道:“你也坐下嘛。”常天宏说要去给王秀琴倒水,王秀琴没有松开拽他的手,而是示意他坐下来说说话。

    王秀琴看着粉饰过白白的窑洞,看着窑洞墙上挂着一幅字“天长地久。”问道:“这字是你写的?字写的还不错。还有你家收拾这么好都是你的功劳吧!”

    常天宏先是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说道:“字是我写的,家里收拾房子和窑洞是我们一家人的付出,我爹妈和我二弟都出钱了,我出了一万元……”

    王秀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夸他有能力,夸他在十村八里都出了名?不但是万元户还有一辆大卡车!在矿上挣大钱,自己又是车老板,还用得起大哥大!

    常天宏和王秀琴走出窑洞门,姑姑和常玉扣并没有在,他们上窑脑的苜蓿地了,村里的几个姑娘也一同上去了,只有他们两个在窑院,常天宏想转身回窑洞,这时王秀琴已经走到了他的眼前,他想再抱一下王秀琴,这时窑脑上传来姑娘们一串串爽朗的笑声,不知道哪个姑娘唱起了信天游:

    “说那骑马要骑花点点,

    说那交朋友要交花眼,

    说那交朋友要交魂儿牵,

    说那放风筝单等三月三,

    说那糯米的牙齿尖对尖,

    说那好婆姨出生在那个柳树涧,

    说那个张家畔的妹子模样甜,

    说那缸里头没水后生抢着担……

    王秀琴飘逸着一头秀发,顺着台阶就往上跑,一边跑一边笑着,常天宏跟着她上台阶,一同来到苜蓿地里,地头的大树下王水仙和关秀秀在说话,常贵生在旁边听着,手里拿个长烟锅吸着旱烟,吐着烟圈。

    几个姑娘在崖边掐面人眼睛花,有说有笑,那歌是常艳琳唱的,常艳琳和常玉扣都许给了闯王寨,她俩几乎形影不离,她唱歌唱得好,一首接一首地在梁上唱,姐妹们偶尔搭唱几句,姑娘们甜蜜的歌声在梁上回荡……

    她们见王秀琴和常天宏走上梁顶,纷纷围了过来,常艳琳把掐的打碗花和面人眼睛花编的花环送给了王秀琴,王秀琴接过花环,看着紫的粉的打碗花和金黄色的眼睛花编的花环,她闻了闻花环上的眼睛花,笑得很灿烂,常天宏一眼不换地看着王秀琴,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李梨花的身影,时隐时现在王秀琴的身上。

    常玉扣看哥哥在发呆,就笑着喊道:“哥,你给秀琴姐戴上花环吧。”王秀琴听罢常玉扣的话,把花环给了常天宏,常天宏接过花环,戴在王秀琴的头上。常玉扣一把拉住王秀琴的手说:“秀琴姐,见我爹妈走。”

    在苜蓿地的那头,姑姑王水仙看见王秀琴上来了,也站起身子叫王秀琴过去,王秀琴便被常玉扣拉着来到常贵生和关秀秀的跟前。

    她一点都没有怯意,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位老人,怎么这么老的爹妈,看上去就有70多岁的年纪,他们头发都已经花白,常贵生其实就65岁,古铜色的脸,岁月的刻痕很深,高个头很清瘦,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老人,关秀秀63岁,镇上北巷子的,她兄弟都和媒人张大嘴熟悉,张大嘴见了关秀秀都姐长姐短的叫,这老妈妈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高个头,身体也硬朗,干活很麻利。她也打量着王秀琴,王秀琴嘴甜,一见两位老人就喊姨喊叔的,两位老人见王秀琴也是心里欢喜!

    常艳琳见玉扣把王秀琴领去见爹妈,就对村里的那两个姑娘悄悄说:“你们看出来了吗?我怎么看她好像生过娃,不像个大姑娘家的身材!”两个姑娘赶紧示意常艳琳,常天宏就在不远处捆割好的苜蓿种,他好像听见了常艳琳的话……

    太阳慢慢也温和了许多,山头吹过阵阵凉风,站在梁顶放眼眺望,远处的梯田层层叠叠,大片白色的荞麦,绿色的土豆,糜谷,还有玉米,苜蓿,不同的庄稼呈现出不同的颜色,一直延绵到天尽头。天空的白云已经被西山头的一轮红日染上成了红色,田间劳作的人儿收拾农具三三两两走在羊肠小道上,偶尔有人唱几句信天游……

    王水仙和关秀秀说得正投机,一看时间不早了,便告辞常天宏爹妈说走就走,领着王秀琴火急火燎地就往回走,常天宏听见妹妹叫他送王秀琴,他放下手中的活,见王秀琴和姑姑王水仙走了过来,他爹妈也跟在后面,五只大奶牛一看回家,跟在后面小跑了起来,姑娘们怀里抱着采摘的面人眼睛花,嬉笑着和王秀琴一道向梁下走去,常艳玲又唱起了信天游:

    “一对对那个鸳鸯水那上漂

    人家那个都说是咱们两个好

    你要是有那心思咱就那慢慢交

    你没有那心思就呀嘛就拉倒

    你对我那好来我知道

    就像那个老羊疼那羊羔”

    ……

    大家下了那道陡坡,常天宏等牛下坡去替他爹拴牛,牛舍就在那道陡坡的下几十步的窑洞里,王秀琴也留在了坡口,她要帮常天宏牵牛去牛舍,大家都心领神会,径直下了院子,常玉扣和几个姑娘下厨房做晚饭,锅碗瓢盆加着姑娘们嬉笑,伴随着袅袅炊烟在窑院回荡……

    常天宏和王秀琴领着牛到牛舍,拴好牛,两人齐刷刷地并肩走着,王秀琴开门见山问常天宏:“你对我感觉怎么样?直接告诉我!”

    常天宏没有想到王秀琴这么直接,一下子就站住了脚,王秀琴望着常天宏的眼睛等他开口,他还没有来得及考虑,半晌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秀琴追问道:“我不好吗?我不漂亮吗?”

    常天宏急忙说:“好好好,你很漂亮。”

    王秀琴继续追问:“我想知道你喜欢我吗?会娶我吗?”

    常天宏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王秀琴把目光转到自己手上那枚金戒指,她抬起手让常天宏看,并对常天宏说:“这个一旦戴上去,还能摘下来吗?”

    常天宏突然感觉到王秀琴这个人不一般,柔中带刚,而且带着几分霸气,他还是没有敢说一个字,他想考虑一下,比对一下再回复王秀琴。

    王秀琴见常天宏没有回答,突然话锋一转是道:“你不急着回答我,考虑再说,我想明天一早让你给我家帮个忙,你帮吗?”

    常天宏赶紧回答:“帮忙没问题,时间要等后天了。”

    王秀琴说:“那就后天早上吧,你开车到我家来,我爹妈虽然五条儿,两个女,四个哥一个姐都成家,我还有一个弟在外几年没有音信。我爹妈上了年岁,可是这棺板老衣还没有着落,我给两位老人在镇上订了两副松木棺板柏木挡,这是我在BJ打工挣的钱,两副板材加工铺已解好有半年了,回话说板材已经干到了,我想用你的车拉回来,今年有闰月,眼下正是做寿才最好的季节,找个木匠做了,老人一旦去世也不慌乱,你说是不是?”

    常天宏点了点头道:“你这么孝敬父母,我很愿意去帮忙,后天一早我去你家接你,也顺路。”

    两人下了台阶,回到窑院,院子摆放着一张新圆饭桌,姑娘们已经把油饼,荷包蛋,腌好的蒜薹,还有红瓤黑子的西瓜,摆放得有模有样,等候王秀琴下来。王水仙不停地啧啧称赞姑娘们,又是到在亲家家里,她也就没有客气,和常家人一同吃过晚饭,乘天还亮着和王秀琴急急忙忙赶路回家。常天宏一直送她们到芦苇河坝上,才挥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