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鸾台引鹤 » 第五章 县令陈璧

第五章 县令陈璧

    出门时,李家一个邻居正靠在墙边纳凉,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那鼻孔险些要戳破天了。

    她心中有些沮丧,正想找人撒气,可巧给他赶上,摩拳擦掌跳至面前,揪起他的衣襟喝道:“你敢用鼻孔骂我?我得罪你了?”

    他不料此人刁蛮,劲还不小,只得半祈求半鄙夷道:“这李家没一个正经人,你穿成这样进人家灵堂,更不像是什么好人!”

    桓清松了手,觉得这话说得有点道理,穿这么艳进灵堂也不会是吊丧的,倒像是找茬的。

    不对!他刚刚说什么?

    桓清往他怀中塞了些银子,将他拉到墙角问道:“李源不是好人我知道,他夫人怎么了?”

    那人有几分得意地炫耀所知:“我看那女人和容连早就勾搭上了,他们倒是很小心,却偏巧有次给我看见在巷子里嘀咕。平日里名声那么好,温婉贤淑得要命,背地里就难说了!说不准还真是他二人合谋把老李毒死的,这陈大人虽公正但毕竟不会拐弯子,想不到这层!”

    “这些你没同官府说过吗?”

    那人不屑道:“啧,他家老夫人都没怀疑,我多嘴什么?官府又不给赏钱,还平白得罪姓容的!”

    看来这李老夫人并没那么刻薄,对儿媳妇也很满意,再加上儿子平日对人家的打骂更觉理亏,不好去怀疑人家,今日一听她提起容连,才将心里那丝猜测引了出来……

    她回去将今日所见所闻,俱无遗漏,一一告知陈徐二人。那二人互看一眼,似心照不宣。

    ——

    再次提审时,容连大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明晓了死因,还去查了离经草的来源。慌忙跪地辩解说自己并不知道离经草会引发心疾,只是想像过去那样掺杂些便宜货卖,同批参茶都是一样的,非独针对李源。

    徐秀在旁冷喝:“不知道?离经草虽不至于少见,但并不会拿来做茶叶,难道不是蓄谋已久?而且知道它会诱发心疾的人就更少了,但你却恰巧认识办过类似案子的冯泰,你说你有没有嫌疑?”

    只可惜冯泰死了,这也只是猜测,容连并不买账。他相貌中等,身材微瘦,身上没多少腱子肉,却声如洪钟:“大人明察,我根本不知道李源有胸痹之症,这真的是巧合,不信可问李家人!”

    李氏早在外等候,经传到堂上端庄跪地,双目泛红,神情憔悴,似还沉浸于丧夫之痛:“回大人,我夫君的病,容连是知道的,有次还恰巧赶上他病发,府里的丫鬟可以作证!”

    容连震惊无比,指着她半晌无语,像是遭受到了背叛气得头顶冒烟,也不顾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与此刻相悖,反过来指责李氏:“是她!是她逼我将参茶换成离经草的,她早不满丈夫毒打,说只要我帮了她就分一半家财给我!”

    “试问我不过一深闺妇人,又不识得几个字,也不像你是个卖茶叶的,更不认识冯郡丞,如何知道什么离什么草?”相比容连,李氏淡定得多。

    容连还想说什么,被陈璧的惊堂木吓回了肚子,陈璧命人传来桓清当日所见邻居以及李家婢女。邻居倒还公正没有添油加醋,婢女却显然只顾帮着自己夫人辩解,说李老爷与容连是在一次商会上认识的,后来还多番照顾容连生意,所以才有些来往,纵与夫人闲聊过也都有第三人在场,并无私情。

    容连愤恨地望了李氏一眼,似有同归于尽之意:“怎么没有!是她勾引我,整日在我面前诉苦,说她夫君如何如何打她,我为表安慰还送了枚翡翠发钗给她!”

    “不是的,发钗是当着老爷的面给的,只是为感谢老爷照顾他生意给的回礼!”

    县令陈璧冷冷笑了,这小丫鬟还挺忠心,他却不能轻易相信:“李氏,你自家人当然帮着你说话,容连和你邻居的供词却不是子虚乌有吧?”

    李氏轻叹了口气,眼中有些疲乏之色,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有些话虽难以启齿但也无法再隐瞒大人。李源……不举,我根本从未与他行过房,更没跟容连有过苟且之事,大人不信可安排人查验!”

    纵使没有苟合之事也必有勾结,否则容连平白害死李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陈璧冷喝道:“所以你恨他,然后勾结容连谋杀亲夫?!”

    “呵,其实不举又如何,我何曾嫌弃过他,为什么却仍要受其打骂?老毛病犯了也不肯放过我,还说要让我去体会他的痛……我真不知我做错了什么,生嫁于他为妻,只要他不死这种痛苦的事我便要经历一辈子!!我知道容连让我跟他相好,不过是想谋夺李家的财产,他家里养着几房年轻姬妾又如何看得上我,既然他自己提出要用离经草,为什么不利用?那种奸商早该去死!”

    李氏自顾自说完,临了又很轻松似的笑了笑。她心里清楚,容连这种贪财的人最好骗了,只要告诉他偷换离经草不过是以次充好的小罪,只要他一口咬定不知李源之病,并非有意为之,花点钱就能消案,将来还有万贯家财等着。

    富贵险中求,他不是深谙此道吗?

    容连歇斯底里,面目扭曲,怎么也没想到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拉他一起下地狱,气得浑身发抖。若非衙役拦着,都想当场掐死她!

    桓清在侧堂听了许久,心里终于有些不是滋味,原来她自入公堂便没打算再撒谎狡辩,或者是知道天网恢恢,早晚躲不过去……

    人群散去,她终于有机会来到李氏面前。若非身为李夫人,她绝不该是如此的命运。

    “我叫桓清,还不知道夫人芳名?”

    她淡然一笑:“我叫沈世英。”

    世英,世之英杰,却要被困于樊笼,终而殒命……

    日暮黄昏,堂内光线不明,徐秀的脸一半浸在黑暗里,平白透着些阴沉,不由令她想起了殷墨——那个在翎国除了小师叔以外待她最好的人,也是她在遭受严刑拷打时最祈盼来救她的人,只是那时她并没有等到,以后大概也再难相见了。

    “难道在你们祁国,女人是不能和离的吗?”她目光幽幽,望着徐秀。

    ……

    说得你们翎国可以似的,哪里还不都一样。他垂眸道:“看情况吧。”

    若是显贵之女自然是有资格的。

    ——

    万乔回到木屋时,见到徐秀的留字,忍不住多想,这二人整日朝夕相处,如今又双双外出,不会是日久生情了吧?那这徐秀还隐什么居,修什么性?

    万兴吃着糕点,听着姐姐唠叨也毫无烦意,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瞎操心人家这些事。

    她拨了拨炉中的炭火,踢了他一脚,撇嘴道:“不说他们了,你昨日为什么没去私塾,去哪疯了?说话!吃吃吃,就知道吃!”

    “不吃怎么长大,不长大怎么养你?”万兴扫了扫手中的残渣,站了起来,叉着腰毫无羞愧之色,反而像是在教训她。

    万乔被气得无语应对,又舍不得打,只能在屋子里来回走着。这孩子才七八岁就爱说东扯西,不上正道,早晚被他气死。

    “对了姐,我看你那将军的事还是不要对他俩说了,他们又帮不上什么忙,让人平白担心做什么。”万兴眨了眨圆眼珠子,提醒道。

    “我看以后我受伤病重你也不会去看我吧!”

    万兴笑呵呵道:“哎,姐姐你这就错了,你死前我定会寸步不离,衣不解带。不过,人家彭将军可不是咱们……”

    桓清与徐秀外出回来刚走到门口,恰巧听到“彭将军”三个字,原以为他有什么消息过来,询问之下见万乔讳莫如深又连连摇头,连万兴都闭口不言,由此更加断定是出了什么事。

    二人互看一眼,相继坐下。

    室内安静,只余凉风吹动窗帘哗哗啦啦的响声,万乔知道他们都是心思敏捷之人,没那么好糊弄,只好说道:“唉,不就是纳了个小妾吗,没什么大事!”

    桓清抬头瞧着她,片刻,嘿嘿笑了起来:“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好歹是将军纳新,不如我们去恒城恭贺一番?”

    万乔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怀疑,知道骗不过只好老实交待——彭将军在行军途中遇刺受伤,听说伤势还不轻。

    “受伤有大夫,府里也定有不少照顾的人,你们也不必太担心了。”她垂下眼眸,轻声道。

    屋中一时又静悄悄的,徐秀侧身看了她一眼,思忖片刻说道:“将军受伤,我亦忧心。不久便是父亲的忌日,我也多时没到恒城走动了,你愿不愿陪我回去一趟?”

    桓清拿不定主意,沉默不语,恒城是祁国之都,人多嘴杂,她怎会不怕泄露自己翎国逃犯的身份。而且,他就不怕她真的是奸细,还敢让她去都城?

    虽然她知道那个令她获罪的元凶极有可能是在恒城,因为她曾听他无意中提起过那里的风貌。但如今她在这里过得太安逸已经没什么斗志了,而且也怕给彭渊添麻烦,根本没做好心理准备。

    万乔闻言,冷冷嗤笑,白眼看着徐秀。若说她以前只是与徐秀谈不来,如今便是更瞧他别扭,明明是有自己的私心想和人家单独相处,还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桓清在祁国人生地不熟,虽然来了有半年多,却从未出过远门,若没有徐秀领路,她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出门了,去祁国的都城见识见识也好。

    以他们的速度,纵使快马加鞭,没有个十来天也是到不了都城的。多日劳累奔波,人困马乏,二人在蓝马县客栈多歇了半日,其时过午饱食一顿方才继续赶路。

    店小二迎来送往,一边将他们送出门,另一边却正将一个人往外推,那人衣衫完好并不像是乞讨之人,却被小二痛骂贪食不要脸面。桓清记起边城之事,亦知人难免有落魄之时,出门之时扶了一把,问起缘由。

    小二道,此人名叫杨寒,惯爱四处蹭饭,不论是婚丧嫁娶还是酒楼饭馆,没有他插不进嘴的。

    别人家里大办宴席,他仗着自己脸皮厚,主人又不好拒绝,的确混了不少好吃的。毕竟,若是喜事主人家不想触霉头,若是丧事也不愿多计较,所以多能成功。但饭馆可管不了这许多面子上的事,驱赶辱骂还是轻的,遇上心情不畅的就得挨揍了。

    杨寒并不觉羞愧也不觉屈辱,嘴上尝到了美食填饱了肚子,便足够了。

    “多谢姑娘,鄙人有礼。二位是初到此地吧,方才可有尝到那脆笋牛腩?此乃蓝马美味之一绝!”杨寒掸了掸衣袖,朝他们行了个大礼。

    “下次有机会再尝。我二人还要赶路,后会有期。”桓清客气道。

    看这架势,这杨寒还是个读书人,如此行事倒真是不拘一格。

    “哎,二位此去恒城路上可要小心。”那杨寒将近三十岁,颌下的胡子冒着尖,正用小指剔着槽牙的肉丝。

    桓清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这读书人和读书人的差距可真大,有如徐秀这般斯文守礼者,亦有如此率性而为不拘小节者。等等,他怎么知道他们是要去恒城?

    徐秀拱手回礼:“兄台何出此言?”

    “二位这细皮嫩肉的定是从南方暖地过来的吧,你们有所不知,如今为迎接姚国公主入城,这大道正被官家占着,小道又多劫匪,二位还是过几天再走吧!”

    姚国?难道上次彭渊出使之事与此有关?既然是公主,多半是为和亲而来。这祁国先前娶了东翎琴芳公主,如今又来个姚国公主,两方拉拢不就等于两方都得罪吗?也不怕她们在宫里打起来?

    桓清想到此处,轻笑出声。

    “原来你倒真不担心恩人,进不去城还笑得出来!”徐秀斜睨她一眼,嗔怪道。

    “我不是为这个!我们从小路走不就好了,既然你这么关心,还不快走!”

    官府修建的主道是南北直通的,可以说是从蓝马县到恒城最近的路,其他的路虽说是小路,但其实都是绕远的,谁让他们偏不赶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