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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生离死别

    临近年关,萧鸿和彭将军仍未返回恒城,叶菀自在萧府见了多娜,对她尤其喜爱,常过来陪她玩耍。多娜聪明伶俐较之前调皮了些,已经学了不少汉话,但还是常因蹩脚的口音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只可惜元怡此时还在“幽居”之中,无法来凑这个热闹。

    二人正围着多娜说笑,容律从门外进来,敲了敲本就开着的门,脸色有些异样:“门外有朋友找!”

    自来跟她熟悉的朋友,他都是直接将人引至客厅的,容律这么说看来是很普通的朋友?她好奇地走过迎门墙,一见来人是蒋辞便大惊失色,回头看了一眼,忙将人拉到右侧巷子里。

    蒋辞较前些日子气色好了不少,衣服也干干净净的,半拖着左腿,对着桓清作了个揖:“托姑娘的福,几日前路过一字画铺因见画有不妥便多嘴了两句,那店主试我字画尚可,便雇下了我,还允许我住在他们家偏院。此番是来与姑娘致谢的,多谢姑娘赐我金银还借地方给我住,你的恩情蒋某日后再报!”

    “我也是借花献佛,这点事您不必记挂在心,日后也不要再……”

    蒋辞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他们二人之间本没有什么瓜葛,但凡有事无非与韩光叶菀有关,恐怕她这么着急拉他躲起来,是因为叶菀或者韩光正在她的家中。

    他不再多言,鞠了个躬便拖着腿朝巷子那头走去。

    桓清松了口气却仍旧满怀心事,一扭头便见多娜冲了过来,抱着她的双腿,仰起头笑嘻嘻地瞅着她。

    “原来是你啊,小丫头吓我一跳!”她捏了捏她的脸,这亮晶晶的大眼睛、肉肉的脸蛋真是可爱。

    “桓姐姐,那个人是谁?看着有些面善。”

    这是,叶菀的声音?她不会听到方才……

    桓清咽下口水,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叶菀笑道:“哦,就是一个乞丐而已,先前帮过他,来道谢的。”

    “那又何需躲躲藏藏?姐姐,我在恒城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能让我觉得面善的人自然不多。

    桓清沉默不语,她知道不该瞒着她的,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说,一直以来她喜欢的而且对她还那么好的人竟然真的是杀死自己哥哥的凶手,她要怎么接受这一切?

    叶菀见状,一咬牙径朝巷子里跑去。纵使她体力不好,追上一个瘸子也不会很难吧?

    桓清任由叶菀追了过去,心里反倒轻松了些,起码由蒋辞告诉她比她自己开口要容易,只是这样一来叶菀会不会恨她?

    多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拽着桓清的手朝家门口走去。桓清两步一回头,忽而叹息一声,匆忙拉着多娜回房,将她交给容律看管,便又跑了出去。

    “她看到蒋辞了?”容律道。

    桓清停住脚步,一脸愁容:“是啊,怎么办?”

    容律沉吟片刻,说道:“怎么办,总归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你打算怎么插手?帮叶菀杀了韩光,还是阻止她杀了韩光?”

    桓清顿时哑口无言,没错,两个都是她的朋友,她确实没什么好办法,只是她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犹豫的功夫,那两个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她穿过巷子在大街上转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人影,心慌之下手心里浸满了汗。那姑娘若是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去找韩光对质,没错,她只要去徐宅等着就好了。

    她在人群中穿梭着,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无论是哪一种,似乎都令人无法接受。

    徐家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并未传出什么争吵的声音,桓清跨过门槛轻步走着,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心跳也跟着变得缓慢了……接着步子慢慢加快,心也擂鼓般狂跳起来,她似乎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此时的院子里,叶菀手中举着一把长剑呆呆立着,剑尖上还在滴血,对面一身红衣的韩光慢慢后退,最后靠在树旁坐了下来,捂着胸口笑容苍白。

    叶菀张大嘴巴,眼泪唰地掉个不停,手中的剑哐当落地。

    桓清无暇说什么,忙跑去以前邹颜住的房中找来药和布,等她再回院中时,叶菀已经不见了。

    韩光胸前的伤口流血不止,伤处的红衣被染得更加殷红,她的鼻子像被人塞了辣,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包扎的手也不住地发抖……难道又要眼看着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吗?

    “韩光,你撑住,我去找大夫!”

    衣角被他拉住,韩光费力地抬了抬眼皮:“不必了,我是罪有应得不是吗,叶菀怎么可能伤得了我,咳咳,是我让她动手的……”

    “可是……”桓清颤抖着嘴唇,似乎比身受重伤的人还要难以发声,“可是,我真的不希望你死!”

    韩光又扯了扯她的衣袖,虚弱地笑着:“嗯,不过我怕我等不到你找来大夫,临死前能有个人陪着也足够了。”

    桓清不住地摇头,眼泪无法控制地流得满脸都是,他的声音太小,似乎随时就要断气,抓着她衣襟的手却紧得发白。

    “清清,对不起……其实早在雾山之时我是真的想拉你一起赴死的。我好恨,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闭上了双眼,浓密的睫毛一动不动,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消失,唯有微微蹙起的眉头昭示着这个人还有一丝气息尚存。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以后会好的,你这么聪明会建立一番事业,你生得俊俏也会有很多姑娘喜欢你的,再不然离开恒城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过日子都好……还有夏儿,你也是有些喜欢她的对不对,我,我帮你们!”桓清心里暗自发急,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却不知怎么安慰人了。

    “我哪里配得上她,而且,我也没办法再对人敞开心扉,也许不会再有勇气了……”他仍旧闭着眼睛,声音也越来越轻。

    再说下去,你就真的没气了!桓清心急如焚,嘱咐他千万等到她回来,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说什么没办法对人敞开心扉,你也没对你的这些朋友没对自己敞开过心扉,不是吗?不,都是我不好,每次你欲言又止的时候,我应该多问你一句的……

    我明明比别人更了解你心里的伤痛,明明能够看得见你眼中即使大笑时也无法散去的忧伤,其实你一直都在向我求救是吗,可是我却没能开解你的心结,没想过多关心你一些……

    韩光,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最近的医馆离此不到一里,但偏巧那里来了一个因打架闹事受伤的人,桓清丢下一锭银子给那个受伤的人想让他另找大夫,却被他一口拒绝。

    那人方头阔耳,左眉上一颗大痣,衣着光鲜确实不像个缺钱的,只是事有缓急,桓清没工夫和他周旋口角,一拳便冲他眉头打去,那人顿觉头脑嗡鸣坐在椅子上缓着。

    他身边的小厮也不过是寻常功夫,桓清心火正盛,手下没个轻重,三拳五脚就打得他们吱哇乱叫,这些人原本才打了架受了伤,这下更伤了。

    桓清也算占了二手架的便宜,终于得以带着大夫离开。二人火急火燎来到徐宅门口却都停下了脚步,眼前从门口到台阶的地上洒落着几滴血,再下去便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韩光他自己走了?

    桓清飞奔进门,果然不见韩光的踪影,她在里屋外院翻了个遍,又追出门在两条街上找了一圈,一无所获。而且,不光人不见了,除了门口路上就再无无丝毫血迹。

    “抱歉大夫,害你白跑一趟。”桓清心里空落落的,勉强提了些气力聊表歉意,又给了大夫几个碎银子作跑路费。

    架打了,大夫请来了,病人却不见了,这算什么事……

    “既无血迹,想必是坐马车走的,有其他人救治也是一样的,姑娘不必过于忧虑。”大夫道。

    也许是左监营的人救走了他,桓清也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送走大夫后,又在门口站了许久,始终也等不到任何人来,她便关了大门,回了萧府。若是韩光无碍,他一定知道来萧府通知她。

    *

    腊月二十九日,碧空万里,暖阳高照,若是这阳光能将这一年的阴晦都晒走,给她一个太平年该多好。

    桓清向附近的几家医馆打听过,他们都未曾接待过这么个病人,韩光就像是真的消失了一样,而叶菀更是再也没回来过。

    公主虽在宫中却还惦记着多娜,命人送了好几套新衣裳过来,那丫头一天一套,还特意跑到邻居门口晃悠,惹得邻居孩子羡慕不已。也多亏得她,桓清才没觉得太过悲伤,家里有个天真可爱的小孩子就是有这种好处。

    秦伯年事已高,未到亥正时分便去休息了,唯剩桓清与容律陪着多娜看了几场烟花,吃了些宵夜。想想去年的新年,还有徐秀和叶菀他们在,虽然人也不算太多,却不至于有这么冷清。

    容律话不多,桓清也懒得说什么,坐着坐着便觉困乏,安排好多娜,桓清便也回房早早睡去了。

    门外爆竹声依旧此起彼伏,桓清躺在床上,反而又睡不着了。自从叶菀和韩光失踪,她常常失眠,有时候抱着枕头便莫名掉起泪来。

    “砰砰砰……”

    忽然,似远又近地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桓清钻出被窝侧耳倾听,是她的房门没错。

    她披了外衣,拖着木屐,贴着门问道:“是容律吗?有什么事?”

    “夫人,是我!”

    桓清听着这熟悉的嗓音,似不敢相信,颤抖着双手抽开门栓,一道冷风迎面扑来,外面的烟花恰在此刻照亮了天空,她借着一闪即逝的亮光看清了来人,门口的人穿着蓝紫色长袍,满面春风,张开手臂笑望着她。

    果然是萧鸿,他竟然在除夕之夜赶了回来……

    桓清喜极而泣,猛地扑到他的怀中,口中不无抱怨:“你怎么才回来!”

    二人拉着手回了房中,互诉相思之意,萧鸿将她裹回被子里,自己却坐在床边。

    “已经快子时了,困了吧?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你先睡,我洗了澡就来。”萧鸿道。

    桓清摇摇头:“睡不着,我等你。”

    等他洗了澡,外面的爆竹声已经少了很多,天色一片漆黑。

    萧鸿吹了蜡烛摸索着爬上了床,桓清立马便钻了过来,手搭在他的胸前,脸也贴着蹭了蹭。

    “这么想我?”萧鸿笑了笑,在她额头印下一吻,“阿清,要不要……”

    桓清身体一滞,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睡觉,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怎么,发生什么事?”

    她将二人之间的纠葛告诉了萧鸿,越说心里越难受,险些又掉下泪来。

    “小菀失踪了,韩光也不知是生是死,本来还想着等彭将军回来说说他与夏儿的事,谁知道……”

    见她说着语气竟起了哭腔,忙拍了拍她的背,朝怀里拉了拉:“阿清,有句话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吗,人生不如意事何其多,不能总想着那些悲伤的事。现在,我不是回来了吗,难道还不足以稍稍慰藉你心里的伤痛?”

    萧鸿很少会说这种话,温柔而低沉的声音确实令桓清安慰许多。

    她深吸口气,朝着他的胸前咬了一口。萧鸿低声叫痛,并未责备她,只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下次咬胳膊行不行,我感觉那里应该更耐痛些。”

    “好……啊,不好,以后不咬了。”桓清嘿嘿一笑,闭上眼,很快便睡了过去。

    萧鸿怕她郁结在心,憋出什么病来,回宫复命之后便想带着她出去散散心,府里却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一身月牙白衣,头上插着根木兰花簪,眉淡脸白,竟然是消失已久的容天极。

    桓清吃惊一阵就要去拔萧鸿腰间的赤羽刀,萧鸿却按住了她的手,拍了拍:“阿清,暂时不能动他!”

    “嗯我只是怕他跑了,他身上的罪名哪一条都是死罪!”

    他既然亲自送上门,又怎么会轻易跑掉?萧鸿拉住冲动的桓清,解释道:“他毒死了淳于敏,协助彭将军剿灭余孽,也算功过相抵,加上白忠极力替他美言,陛下便赦免了他的罪,只是不再录用了而已。”

    桓清瞪着容天极,心有不甘却默默收回了手,早晚要再找机会为徐秀报仇才是!

    “我听说陆无恤当日带走的珠宝被萧将军劫回了,东西还在府上是吗?”

    桓清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哦,原来容公子是为日月同辉而来?要给你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告诉我其中的秘密,难道里面还真有什么宝贝?”

    沈七和姚虎当日带回的箱子,她只是大眼扫了一下,并没有仔细翻看,能让他感兴趣的想必也只有这个了。

    容天极冷笑了一声,眼中透着寒光:“萧夫人不怕招惹杀身之祸,我倒不介意告诉你!”

    他作势走近桓清身边,萧鸿却伸出胳膊拦住了他,若真有这种风险那可得让她打消了这好奇的念头才行。

    萧鸿生怕她禁不住诱惑,打发桓清跟沈七到库房查找。日月同辉她本来也不稀罕,也无意以此要挟,毕竟传家宝再重要也不至于会让容天极用自戕来换。

    珠宝玉器,一件件摆于地上,眼看着箱子底下的东西一目了然,桓清也想明白了,陆无恤还真是小心思一堆,竟然偷偷将最贵的日月同辉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