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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儿时故人

    “伯雁此刻收手,外人只会当是场争风吃醋的戏码,若是走了,这恒城的风可就不知道要怎么刮了!”殷墨抿嘴笑时嘴角是朝下的,整体却显出微微向上的弧度,虽是在笑,却像是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若是桓清再听不出这是威胁,那就白认识他这么些年了。

    她放下行李,又一次妥协了,她从不是个甘心受人威胁的人,可面对殷墨总是没什么办法。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折扇,烦躁地扇着风,没好气地说道:“你乐意花钱养我们就随你好了!不过伯雁确实是无辜的,你敢将他牵扯在内,枉顾他的性命,我就拿你的命赔给他!”

    这事过后,二人又安稳地住了下来,但城中的传言却发展到了令桓清震惊得五体投地的地步。

    不知道是哪个小心眼的将那日发生的事传扬了出去,如今人们都说,那位从祁国来的萧公子因病不育,被妻子抛弃了,他不死心偏又追来了翎国。但那夫人与他重归于好没多久,却突然被诊出怀了身孕,世人纷纷猜测她怀的根本就是殷都尹的孩子,而萧公子不堪受此奇耻大辱,所以才跟都尹府的人打了起来。

    萧鸿气得一天没吃饭,但毕竟这不育的事儿是他自己传出去的,除了气自己也无处找人算账,他哪里想得到宣王和兰都驸马是那般大嘴巴的人!最可气的是,这种事既无法昭告又不能证明!

    他这么生气桓清自然也笑不出来,在房里哄了他半天,眼看天色将要暗下来,萧鸿不再气自己了,而是抱着桓清在她身上“撒气”。

    她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再加上怀孕身上更觉乏力,几乎是半躺在他怀里,若非他抱着,多半要滑到地上去了。好不容易得了空,忙指着自己的肚子警告他,生怕动了胎气。

    萧鸿笑着点了点头,轻柔地将人抱起,走到床边:“我知道,我会很温柔。”

    桓清的背刚挨着床边,外面很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敲门声。

    “什么事?!”萧鸿粗声粗气地问道。

    “夫……夫人在吗,门外有客人找。”侍女小蝶听出了他的不悦,小心翼翼道。

    找她的?两个人面面相觑,都猜不到是谁,但显然这事是进行不下去了。

    桓清整理了衣裳头发,出了门,面上还有一丝薄红尚未消散。

    起初,见面的双方都像是初识似的愣了好一会儿,仔细打量过后终于在眉宇间找到了儿时的回忆,然后像是久别重逢般,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是西雀山下村子里住的两个兄弟,韩升和韩阳,也算是她小时候的玩伴。

    兄弟两人都是浓眉大眼,穿着清爽的粗布衣服,袖子挽在手肘处,除了黑壮了些,却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没想到……”韩阳没想到当初她离开西雀山时不过十四岁,如今已是这般妇人模样,不仅五官长开了而且可爱英气的脸上还多了几分美艳,梳着好看的妇人发髻。他从没想象过她这副样子,兴奋得手足无措,像小时候般想去捏捏她的脸,硬生生被她身后那道充满杀气的目光逼退了。

    “凌儿,他就是你的夫婿?”韩升一向沉默寡言,说话的仍旧是韩阳。

    “对,夫君他名叫萧鸿,字伯雁。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还说要找人送信回去呢,可巧你们来了,快进来坐!”桓清说完又向萧鸿介绍了他们二人,萧鸿不冷不热地鼻子哼哼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我们这会儿还要去卸货,这不路过先跟你打个招呼,明日再来看你啊!”

    韩阳说着就要往巷子外走,转身时像是才注意到什么,他眨了眨那双铜铃般的大眼,张大嘴道:“凌儿,你不会是怀了娃娃了吧?”

    那面上显然的惊喜在桓清点头之际更如夏日里绽放的长春花,甚至笑出了几道褶子。他又不着急卸货了,激动地折了回来:“那太好了,进财今年刚满两岁,咱们干脆定个指腹亲多好!”

    “进……进财?你儿子的名字?”桓清擦了擦额头的汗,怎么给自己宝贝儿子起这么……有钱的名字?

    韩阳得意道:“韩堂,字进财。堂即屋也,堂下为土,五行曰土生金,即为进财也。有房子有地有钱,怎么样不错吧?”

    萧鸿不知道是为方才的欲求不满而生气还是不乐意见生人,一出来便是一副清贵高傲的样子,这会儿更是嗤之以鼻:“想得美!你儿子长得和他的名字一样土,再加上你这么土的爹……你们啊最好是去土地庙求媳妇,别来找我们,我可不要跟品味这么差的人结亲!”

    呃……

    桓清也没见过他有这么无礼的时候,面露尴尬,眼见韩阳气得脸色通红,忙站在中间劝解:“韩二哥,夫君他今日心情不佳说话冲了些。孩子的事还早,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咱们以后再说吧!”

    韩阳看在桓清的面上,止住了要和他干架的冲动,边走边摆手,算是跟她告辞。

    “明日记得过来吃饭啊!”

    韩阳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以示知晓。

    哎?不对……

    桓清转过头盯着萧鸿:“你方才说他儿子……你去西雀山的时候,见过他们了?”

    萧鸿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不自然,何止见过,还因为问路跟韩阳吵了一架。那时韩阳见他支支吾吾不肯表明身份和来意,还以为是来找茬的,胡乱指了路,让他在对面山里转了半天,他焉能不气?

    她就说怎么一见面就对人家敌意这么大,还当是摆起了少爷架子,原来是早有过节。她伸出食指在他胸膛点了点,感叹道:“你啊,什么时候能待人和气些?”

    萧鸿挑了挑眉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就要回房。

    小蝶见他们这般回来,生怕是动了胎气,忙问夫人有没有事。

    “没事,夫人她走着走着睡着了,唉,怀了孕的女人还真是嗜睡!”

    桓清识相地装睡,心中腹诽个不停,小心眼的男人才真是可怕!

    殷墨说近日公务繁忙,怕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将家里仓房的钥匙给了她,让她想吃什么叫人去买,不舒服了及时请大夫,府里的人不知是不是听信了外面的流言,也俨然将她当成府里的女主人。

    桓清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她觉得有了钥匙,自己支取钱财是方便,但别人要用不也得麻烦她,这不更是自找烦恼?

    “你给我钥匙,不怕我偷偷把你家搬空了啊?”

    他坐在回廊处,半靠着廊柱冥想着什么,说话时仍未睁开双眼:“这世上恐怕没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了。你若嫌麻烦就算了,但不可委屈了自己。”

    “嗯。殷墨,等孩子生下来,我让他认你做义父好不好?”

    殷墨轻哼了一声,终于睁开了凤目,右眉微微一挑,似并未觉得这是什么荣幸。

    桓清将钥匙丢回给他,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尴尬,不稀罕拉倒!

    虽然殷墨已经事先交待过她最近事忙,但第二天款待韩氏兄弟时,依旧给他留出了主位。她虽是行出于礼,但对于原本就有些介意他们之间关系的萧鸿就有些不乐意了,韩阳却还偏要气他。

    两个人你来我往一句一怼,在饭桌上差点打了起来,那剑拔弩张的样子让桓清有种想要迅速逃离的念头。

    韩阳虽看起来像是个老实温和的庄稼汉,却有个不爱服输的牛脾气,但他并不知道萧鸿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他的身手,还总要挑衅他想跟他打一架。殊不知他再有力气,在萧鸿手下也过不了几招。

    韩升实在被闹得头疼,眉心皱了几道沟壑:“你不是还要跟人家结亲吗?哪有跟自己亲家这么闹的?我看娘平日里还是骂你骂得少!”

    “我……我那也是跟凌儿结亲,我要早知道她将来的女儿有这么个混账爹,那我还要考虑考虑呢!”韩阳终于找补了些回来,将昨日的话还给了萧鸿。

    “你们再吵我就不生了,谁都别……呕……”桓清盯着远处那盘肉,想使个苦肉计,结果恶心过度,反胃得难以控制,幸亏还没怎么吃,但也差点将早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好,好,不吵了!夫人,我们是闹着玩的,你别当真,千万别生气!”萧鸿见她孕吐得厉害,眼眶都红肿泛泪了,再也不敢多说,将她爱吃的醋鱼和一些酸果子堆到她面前。

    他是了解过怀孕的女子会有什么反应的,但显然那些反应在她身上有些激烈,却又不知如何能替她受苦,看她难受的样子,常常急出一头汗。

    韩阳也附和道:“是啊凌儿,咱这是开心,这不也算取个热闹嘛!你这夫婿啊,挺好的,反正比那殷墨强多了。那些当官的没多少好东西,还不如那些江湖侠客呢,起码人家偶尔劫富济贫,他们啊竟想着劫贫济富了!”

    很不赶巧,他说这话时,殷墨刚挑了纱帘进来,屋内一片安静,桓清的恶心也缓解了些。

    大哥韩升忙替韩阳道歉,殷墨并未放在心上,反而关心似的追问起来,问他有什么不满。韩阳酒劲儿上来,当真毫无忌惮,不吐不快。

    原来事因盐川太守刘昶勾结当地富户,擅改田籍,侵吞了百姓田产,很多百姓走投无路去找刺史告状,也没得到什么结果,后来以致起了民变。

    有个姓韩的领着众人躲山里当起了盗匪,开始还只抢富户奸商,后来人口壮大却又斗不过官府,便有些不管不顾的趋势了。

    殷墨听说过此事,也记得那人名叫韩溪,他嘴角一勾,说话的语调有些怪异:“难不成他要拉你们入伙?”

    韩升脸色一变,知道他猜出了什么,睁大双眼正要否认,韩阳却一拍桌子说道:“是又怎么样,鬼才想做什么土匪,但你要惹急了……”

    接下来的话被韩升捂了回去,他一巴掌扇在韩阳的脑门上,终于令他清醒了些,才道:“殷大人,虽然我们都姓韩,但那都是好几辈子的亲戚了,早不咋来往了,我们家有老小,从没想过做什么歹事。”

    “韩兄不必紧张,你们是凌儿的朋友,若有难处大可跟她讲,她自不会袖手旁观。”

    殷墨说完,桓清手里的李子就啃不下去了,这人又来讽刺她给她找难堪了,她能做得了什么?

    “你瞪我做什么,你爹不是御史中丞吗?纠察弹劾不法官员正是他该做的,总不能要我越权行事,岂不显得他们御史台疏忽怠惰?”殷墨道。

    若是她亲爹兴许有用,那个后爹的话,她没什么把握,在周家住的那半年也不足以让她了解周泽为官的官品。

    “我……试试吧,明日韩大哥随我去趟周府。”

    “我去!”韩阳和萧鸿几乎同时开口。

    桓清摇了摇头,笑嘻嘻道:“你俩在家吧,我们都不在,你们想怎么热闹都行!”

    二人互看一眼,又鄙夷地扭过头去,似乎多看对方一眼就会少活一天。

    那位名叫韩溪的土匪头子当初不过是一时意气加之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寇,但其实并非热爱打家劫舍,只是后来发现只做盗亦有道之事并不足以养活众人的胃口,而且中间还被抄了一次后路,抢来的财物被打吐了一些,日子过得愈发艰难,这才韭菜麦苗一起割了起来。

    他给韩氏兄弟的信中也表明了他的心迹,因为他知道他们家和仲康子比邻而居,于是便想利用他的威望向朝廷发出招安的请求,若能铲除奸佞恶霸放他们归乡,哪怕要了他的人头也无怨。

    但桓清那位舅公是铁了心的修道之人,早不问世事,与朝廷中的人也几乎断了来往,实际上帮不了他们。好在如今能通过桓清直接找到御史台陈情,也算给了他们一个希望。

    韩家祖上也曾做过大官,也不知道从哪一代起看破了世事,退隐山林避世种田去了,现在的韩氏家族中人也多是在乡野之间,完全没有官府的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