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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完结终章

    萧鸿再一次上书辞表时,元焕彻底拿他没辙了。先前每次他说不允许,萧鸿都会稍稍妥协,而且他也看得出来他无法掩藏的内心对于建功立业的渴望,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例外。

    “朕已经答应让她回来,何必还要辞官?只要她愿意回来好好做她的萧夫人,朕会待她如初。”

    元焕觉得他已经足够退让,想不通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而且他在西雀山住过,山野里风景确实不错,地方也清静,但总归没有恒城方便,更不可能有人侍奉。偶尔小住是很不错,若终年住在那里,他未必喜欢,他相信和他一起长大的萧鸿也是一样。

    “陛下,若夫人不肯回来,我也无法舍下她们,又怎敢占着爵位偷闲。但我有誓言在先,绝不会背叛祁国,陛下放心,若他朝……”

    元焕开口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语,目光凉凉地望着他:“他朝?你觉得你随时想回,朕就会随时给你机会是吗?”

    “臣并非此意,只是希望您能明白臣的心。”

    元焕足足静默了半盏茶的功夫,像是透过萧鸿看到了桓清固执与决心,也包括对他的失望和怨意。

    可明明是她先背叛他的,不是吗?

    “陛下,茶凉了。”身旁的楚阳提醒道。

    他勾了勾嘴角,扯了一个称不上喜悦的笑容:“伯雁,你走吧。凌儿还真是得了一个好夫婿,处处以她为先!”

    萧鸿得到允准,终于松了口气,出了大殿便径往朝云宫与太后辞行。

    等安顿好其他的一切,才最后去见了伯父萧遇。

    萧遇比他想像中豁达得多,没像太后似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反而拉着他问起西雀山那位隐居日久的仲康子,好奇他是不是已经修成鹤发童颜的得道高人,或是驾鹤成仙了……

    萧鸿在马上再又想起时,仍是哭笑不得,若他有机缘亲眼见人修道成仙,早也开宗传道去了。以后要见妻子儿女还不是腾云驾雾一眨眼的功夫,那他做梦都得笑醒,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披星戴月赶路了!

    他策马疾驰了十来天,在到达山脚前,特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衫,来到溪边又低头照了照。

    头戴白玉发簪,身穿暗金绣宝墨玄衣,腰间系着金穗鸾鸟玉玦,像是夫人在恒城湖心亭外送他的那套,她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唤他伯雁的,大概是很喜欢他这种打扮。

    他满意地笑了笑,在想着待会儿该怎么跟夫人解释自己这几个月的缺席。

    “呦,终于舍得回来了?”

    萧鸿一听这声音,顿时没了好脸色,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不是韩阳还能是谁!

    他穿着褐红色的布衣,卷着袖子和裤脚,像是刚下了田回来,脸上的密汗在黝黑的皮肤上显得油光发亮,手臂上青筋凸起,肌肉结实,握着拳头跃跃欲试。

    萧鸿嘴角抽搐,实在搞不懂这个姓韩的为什么总看着像是要跟他打架的感觉。

    “我自然要回来,不然怎么防着你在背后诋毁我!”萧鸿扫了眼他手里拿着的红色请帖,挑着一边的峻眉,反过来讽刺道,“怎么,换媳妇了?”

    韩阳将婚帖揣回怀中,在身上擦了擦指腹沾染的红色印子,呵呵笑道:“我们乡下人办婚宴哪用得着发请帖,还不是山上的!”

    山上?来之前他听容律提起过,元横和邹颜连孩子都有了,应该不会是他们,那……还有谁要成亲?

    韩阳舔了舔下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猜呢?

    不会真是他家夫人听信了什么闲言碎语,伤心失望,以至于另嫁他人了吧?

    一定跟这个韩阳脱不了干系!

    萧鸿瞪着眼前的罪魁祸首,磨了磨后槽牙,不急着先跟他算账,急匆匆地往山上赶去。

    韩阳不紧不慢跟在后头,像是打算看笑话似的。凑巧的是,还真让他看着了。

    路边不远处,桓清正和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婶闲聊,手上果然拿着十来封红色请帖,聊得那叫一个高兴,说着说着还脸红害羞起来。

    萧鸿看得眼底发红,怒气直冲头顶。

    看看,背着他嫁人不说,还要自己去发请帖,是有多迫不及待,多怕别人不知道!

    “给我!你要跟谁成亲?殷墨吗?他来了西雀山?”他上去就要抢夺帖子,偏偏桓清不让。

    她轻笑一声,将请帖背到身后,淡淡道:“你不好好当你的将军侯爷,管我做什么?”

    “你!我说过的吧,你是我夫人,一辈子都得是!你敢跟别人成亲,我……”

    你如何?桓清挑眉望着他。

    “我杀了他!”

    说着便又去抢夺请帖,非要看个究竟。其实刚刚他还在怀疑兴许是韩阳骗了他,谁知道一问之下,她居然没有否认,此刻还如此防着怕被他看到,难不成真的……

    两个人撕来扯去,只听“刺啦”一声,请帖各各断了两截,萧鸿也如愿看到了上面的名讳——元横和邹颜??

    萧鸿尴尬地愣了一会儿,连忙向被他吓到的大婶道了歉,目送她离去,才又凑到桓清跟前赔笑。

    “我……我重新替他们写一份,夫人知道的,我字写得还可以!”

    桓清蹲下身挨个去捡散落一地的红纸,懒得理他。

    “别这样阿清,我都跟陛下说清楚了,我不会再离开你,真的!”

    “没关系的,你志向远大我很高兴,怎么会拦着你,你要是想要女儿可以带她走,我也落个轻松。”

    也许她的话听着像是在赌气,但也是真心话。萧鸿让福生送信,顺便告诉她祁帝撤销了禁令的事,不就是想试探她还愿不愿意回去吗?明明跟自己说过要留在西雀山,却还打算说服她回去恒城,不就是因为舍不得祁国的一切吗?

    舍不得也在情理之中,想要当征战四方的将军也值得鼓舞,她没有什么理由阻止,难道要像个怨妇似的拿孩子来要挟他吗?没必要。

    萧鸿趁着她起身的时候,一把从后面抱住,温热的双唇紧紧贴着她的耳朵,笑道:“我不去,祁国人才济济,不多我一个,我是个只爱温柔乡的俗人,至于孩子们的将来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我最舍不得的是夫人你!”

    因为力量上的悬殊,只要他不想让她动,她根本动不了,耳朵痒痒的,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着实有些不自在。

    “你先松开。”

    耳边撒娇似的声音传来:“不松,我很想你。”

    她声音低柔,语气里带着些娇嗔般的无奈:“伯雁你……你这样我没法抱你。我也很想你,不能光让你解馋啊!”

    萧鸿噗呲一笑,内心因为这句话而生出的喜悦,如破冰消融后的春水,迫不及待地蔓延至四肢百骸,全身各处都被浸泡得软软麻麻的,光是这一瞬便让他觉得放弃一切都是值得的。

    虽然平日里时常担心会惹夫人生气,但其实夫人一直都很心软,从来舍不得跟他闹太久脾气,舍不得辜负两个人的心意。

    他松了松力道却没挪开双手,在桓清转过身后又紧紧将人抱住,在她耳边低喃了几个字,炙热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看什么!”

    萧鸿低沉暗哑的声音中带着不悦与恼怒,显然不是在跟她说话。桓清受了惊吓,连忙跳出他的怀抱——不过那双胳膊不允许,根本跳不出去。

    韩阳笑得轻佻:“你们都敢在大路上亲热,还管我要看?”

    桓清脸色涨红,吞吞吐吐地想要解释什么,可铁证在前也没得解释,但当着儿时便认识的人的面做这种事,也太不好意思了!

    萧鸿才不在意这个,但也不愿看见这个惹人烦的韩阳,拉着桓清往海棠林走去。

    这次又没赶上海棠花期,桓清多少有点遗憾,握着萧鸿的手感觉他掌心的茧又厚了几分似的,便只有心疼了。萧鸿被她摸得手心发痒,更觉得心里发痒,牵着人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桓清抬头望着天,萧鸿则侧头看着她。

    “你看云团中间那片蓝绿天空,像不像一池湖水?”

    桓清指着上空扭头发问时,萧鸿还在看着她的脸,已经有一刻功夫了吧……

    她红着脸别扭地推了推身边的人,将他按倒在地,盖住了他的双眸。

    萧鸿轻轻一笑,声音像是来自仙界天山,妙比梵音,任由她蒙着自己的眼。过了一会儿,握着她的手放到胸前,凤目尾端上翘,如此躺着看她,更似多了几分魅惑:“夫人,我刚回来,能不能容我放肆几天?”

    桓清也跟着躺在了一旁,枕着他的胳膊,心情无比放松而又愉悦:“好,你想去附近游玩是不是?”

    不过,方圆几十里的景色差不多,都是一望无际的山川田野,市集自然更比不上恒城花样多。

    “不,我想跟你在房里玩。”

    呃……

    让他留在这里做什么呢,继续留在这里,她的脸都要烧没了。

    “我是说下棋,夫人在想什么,脸这么红?”说话的人眸如弯月,笑意昭昭。

    下棋?鬼才信,明知道她棋艺烂得很。

    “你……真是讨厌!”

    没错,这个人明明总是喜欢气她,从一开始就是,当初为什么会愿意嫁给他啊,真是自讨苦吃!

    萧鸿一个翻身,与她面对面贴着,动作时身上淡如兰菊的清香沁人心脾,眼中波光流转,语气里却尽是委屈:“讨厌我?”

    桓清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思念,也不愿他对自己的心意再有一丝误解,主动贴上了他的双唇,笑道:“喜欢,喜欢你!伯雁,女儿会叫爹爹了。”

    “嗯,夫人辛苦了,以后我来教她。”

    桓清后悔自己没吃够教训,在歪着头任由蝴蝶般的轻触在颈间肆意流连时,她又看到了韩阳。从此在心里埋下了阴影,再也不愿在卧房以外的地方跟萧鸿挨得太近。

    萧鸿苦不堪言,对韩阳愈发不满,连带着他儿子来找自己宝贝女儿萧不离玩耍时,也像舍不得嫁女的老父亲一般,总是黑沉着脸。他的夫人直到半年后才解了禁制,可怜他苦忍了半年。

    殷墨时常会派人送信过来,告诉他们琰儿的近况,也会打听他们在山上过得如何。他听说了萧鸿被授封武安侯的事,以为他早晚会想着重回恒城,却没想到他不仅习惯了山上种花锄田的日子,甚至还跟着元横学会了打铁……

    如此,也很好。

    他答应过的,三年之后,海棠花开之时,就带着琰儿回去。对于桓清,他一向守信重诺,决不食言。

    也许到那时,真能如他向日所说,与众人相约,一起去琪山看仙鹤起舞。

    或者,也可以如她所愿,与萧鸿一起对弈舞剑,然后品尝她做的清蒸鳜鱼和桃花酒……

    可他心里明白,今日之局面绝非他所愿,一路行差踏错全因“不舍”二字,不舍得放弃,不舍得强求,更不舍得伤她。而如今的一再退让,求的也不过是“莫忘”两个字。

    问他心中是否会有遗憾?

    他只知道此生再无重来的机会,不该沉浸于过去的遗憾,以至于再将遗憾赋予来日。

    珠流璧转,来日方才,世事易改,何惧欢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