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理想国
“又来啦，坐下吧，这次我们要聊些什么？”
“美好的国家，怎么样？”
“我们太笨了，聊这种东西，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可这是不是又太自卑了？每个人都应该思考美好的国家是如何形成的，如果因为有比自己更聪明的人思考过而不思考了，这是否又跟笨蛋一样了？”
“你说得对，可是正因为每个人都会想，所以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其中很多人都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并认为自己达到了终极，陷入了进无可进，固步自封的境地，失去了‘自省’这种宝贵的力量。我们要在了解这个情况之后，再进入讨论，才不会让思考做无用功。”到这里
“是的，我们应是追求如何变得智慧，而不是为了获得‘智慧’这个头衔，若我们只是追求‘智慧’的头衔，那么我们根本就不是智慧的。”
“说得很棒！让我们开始吧。我们应该聊些什么呢？”
“有两个方向，一个是美好的国家，一个是现实的国家。我们先从美好的国家开始，然后再谈现实的国家，这样在讨论现实的国家时，也可以基于对美好国家的讨论，进行新的思考，具体情况还是看讨论的过程吧。”
“好的，我们先从美好的国家开始，我觉得，我们可以从经济，政治，地理……”
“不不不，抱歉打断你的话，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但我不想让我们的讨论变得无用又冗长。”
“我刚刚犯了什么错吗？”
“是的。经济，政治，地理，以及更多的什么社会学，心理学，人类学等等等等。本来讨论美好的国家，这些是不可或缺的，但考虑我们自身的限制，要想进行更有价值的讨论，最好不要涉及这些。或者说，只能作为我们论点的辅助，而不是主心骨。经济，政治，地理等已经属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范畴，他们是有具体答案的，而以我们的学识，是无法得出这些答案的。要知道，人更容易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充满自信，我可不想让我们的讨论成为两个自大狂的自我狂欢。”
“对，那我们该聊什么？”
“从哲学入手，这并不像其它学科那样，具备具体知识才能把事情做对，可以说哲学思维是基础，而其它学科是在此之上无穷构建的产物，而且对人本身的思考是我们最擅长的，我们也可以说是具备了‘人’的知识，不止是谈基础的思维。”
“好，那就立马开始吧。从美好国家的角度考虑人本身，那便是人可以达到某种状态，那这种状态是什么样子的，我觉得可以从问题的来源先考虑，分析这个来源，也许我们可以得到一些观点。”
“是的，理想国，从此分析，国家，是一个集体，是个体的聚合，是人类从自然状态走向社会状态的证明。所以这个问题，应是人类的集体意识所提出的，而不是一个人提出的。”
“正是这样，人类先以个体的形式存在，野蛮，冲动，与其它个体处在不断的斗争状态中，这正是自然状态。而后，人类觉醒了理性，恐惧于这不断与其它个体斗争的生活，为求更好的生存，便与其它个体达成契约关系，将权利上交给集体，成为集体的一分子，形成国家，这时人类便处于社会状态。我们搞清楚了问题的来源，但接下来该思考什么呢？我没有什么思路。”
“稳定，这是我们接下来应该思考的。个体是易控制的，因为只有他一个，不存在与之冲突的事物。但是集体就不一样了，他是不易控制且不稳定的，因为其是不同个体的聚合，个体之间存在着矛盾冲突，如果形容集体是个体之间的连接，那么个体之间的矛盾就会破坏这个连接，连接的崩溃，代表了集体会不复存在，如果集体消失，那么随之而来与它相关的衍生也将不复存在，也就是美好国家，将不会存在。”
“所以说，为了保证我们谈论的问题还存在，所以我们得让集体存在。”
“集体是由个体组成的，集体的稳定由个体决定，由于我们是从美好国家入手，所以这个很好解决，让个体之间不存在矛盾就可以了。”
“那就趋同，归一。”
“否决，我希望人类能幸福和自由，而不是磨灭他们的个性，只剩共性。”
“我想不到除此之外有什么能消除个人体之间矛盾的办法，你有更好的见解？”
“没错，不过，我所想的，是表面还会存在矛盾，但本质上不存在矛盾。”
“哦？”
“矛盾源于对事物的看法不同，我认为最主要的，是在于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有价值的？’这两个问题的看法不同，从而引发矛盾。”
“没错。”
“集体的稳定意味着个体之间的和谐。若说，个体所认为的是非对错和价值取向相同的话，集体就是稳定的。我们可以说，在非控制状态下，个体自然地达到趋同归一的状态，从而使集体稳定，这就能形成美好国家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
“不，我并不这么觉得，无论是控制状态还是非控制状态，趋同归一确实是符合了集体的完美形态，但是这样会违反个体的本质，个体应该是独立的。美好国家依附于集体存在，集体依附于个体存在，若是违反了个体的本质，你觉得会是什么？”
“畸形的集体，看似和平实际上是痛苦的，个体无法完成其生命本质的需求，实际上，这本质上是不美好的国家了。”
“没错，所以趋同归一被否决掉。”
“请继续吧。”
“我是这样想的，个体在自然状态下，是非观念和价值取向只在于生存方面，即什么对自己是安全的，就是对的，什么对自己是危险的，就是错的，同时满足自身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就是有价值的，只满足一点而不是全部，就是没有价值的。然后个体向社会状态转变，与其它个体联系在一起，所有的需求复杂的交错在一起，形成不同的是非观念和价值取向，由此产生了更多的矛盾。但是，个体其生命本能所引发的生存冲动，会共同将集体的是非观念和价值取向引导向有利于集体稳定的方向。就以我为例，我站在正义的立场。但是，我不认为正义是对的，也不认为与我对立的邪恶是错的，我回归到了本源，即是没有是非对错，那么本质上，我与我对立的邪恶立场便没有矛盾存在。我对自由的追求，是我对个体自由的渴望，我虽然心里认为没有对错，但我会告诉你，正义是对的，我会阻止邪恶的事情发生，具体行动上我也正是这么做的。我尊重其它一切个体，也为一切个体追求自由而幸福，我与和我对立的个体的对抗，是我们自由的对抗，我们表面上存在矛盾，实际上不存在矛盾。”
“你想说的是？”
“所有人心中，都有着这样一个观念，即每个个体都应去追求自己的自由，对所有的个体报以尊重，世上没有什么对错，与其他个体的对抗源于不同的自由之间不契合的部分，而不是应绝对遵守的法则，看似不稳定，实际上是一种很稳固的连接，个体既组成了集体，又不失去身为个体的自由，只是多了一个名为对抗的环节而已。”
“如果他们不想这样做呢？你这不也是一种控制？”
“首先追求自由是个体的生命本能，其次，不想追求自由，也是它们的自由。而且，我们正在讨论的是美好的国家，人类需要达到某种状态。如果你称这种行为为‘控制’，那么这种‘控制’使个体失去自由了吗？如果你想说，个体是不想追求自由的，那这便违反了个体的本质，等于抹杀了个体的存在。”
“也是，你还有想说的吗？”
“前面只是第一点，接下来还有第二点，价值取向。”
“请。”
“消除个体之间，优劣的差别。人类不是站在一条线上的生物，而是站在一个面，亦或是更高级我们无法理解的结构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个体，每个个体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个体都有自身独特之处，这是人类的美好。”
“如果说先天智力有障碍的人呢？他与其它正常个人体也没有优劣之分呢？”
“我不喜欢你的用词，你首先将那些先天有智力障碍的人视为不正常的，你能在‘愚者’的天赋超过他们吗？”
“抱歉，是我失礼了。”
“没有对错，是和平；没有优劣，是爱。但是其实拥有先天智力障碍的人，已经失去了清晰思考的能力，我们得清楚这一点，而不是把它视为和我们一样的，从而用我们的标准要求它。”
“爱与和平吗？我很喜欢。”
“那么关于美好国家的讨论，已经有了结果。”
“接下来，该讨论现实的国家了。”
两人相视许久，眉头紧皱
“你是想不出来什么，还是想到什么？”
“我想到一些我不太能接受的观点。”
“我们，应该想到一块儿去了。”
“结果会是……”
“人类终将灭亡。”
“没错，当个体聚合成集体，形成国家，在现实中，它是不可能消除矛盾的，从个体的矛盾上升到集体的矛盾，这是不可避免的死亡。”
“当处在自然状态的人类以求更好的生存，形成集体，实际上，只是选择了另一种形式的灭亡。”
“理想国只存在精神世界中，人类，终究是会灭亡的。”
“你绝望了？”
“终将会死亡的话，还有生存的必要吗？”
“你知道西绪福斯吗？”
“他触犯了众神，受到惩罚，要求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但这块石头太重了，每次还没到山顶就滚落下去，于是他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这件事。”
“你觉得他怎么样？”
“定是非常绝望的吧，多么痛苦的惩罚。”
“我倒觉得，他是充满希望的人。他之所以不停地推动这巨石，是因为他一看到这人间的大地，就不想再去地狱，他留恋人间的美好，憎恶地狱的丑恶，所以不停地推动这巨石，就为了能欣赏这人间的美景。他看到了终局，同时充满了希望。”
“这样想，确实会好一些。”
“向死而生，我们知道自己会死，所以要更好的活着。”
“谢谢，可是，我还有些不甘心。人类，真的没法达到永恒吗？”
“也许，是可以的。人这生来死去，也就是像那提线傀儡，连接这傀儡的灵魂之线一断，就会散落在地上。”
“你的意思是，灵魂永生？怎么做？神学信仰？以达到唯心的永生？”
“不，其实也可以说是，只是以人类目前的科学技术推论，电子脑就可以说是‘唯心永生’。我之所以说不，是因为我知道你说的‘唯心永生’是看不见且不存在的，我之所以说是，是因为我们可以让它存在，让它看得见，也就是‘电子脑’。我们将人类的意识数据化，那么肉体腐败也无所谓了，肉体要是死亡，只用把意识上传到另一具躯壳就可以了。”
“是啊，而且我们可以把个体的意识放到一个区块中，形成一个集体，这样的话，即使集体崩溃了，我们也存有无数人类意识的副本，不用担心完全的灭亡。”
“我认为不可以这么做。”
“为何？”
“谁知道把一堆个体的意识放到一个区块里，会发生什么？就算是心理学家，也无法剖析人类心灵的奥秘，不能完全了解到人的精神中，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要是个体意识所融合的集体意识拥有了躯壳，那是怎样可怖的景象？”
“也是，不过，我们可以进行尝试，反正人类意识的副本是无限的。”
“这和人体实验无异，你违反了人道主义。”
“好吧，那最好怎么做呢？”
“给每一个意识都单独设立一个区块，设立通道，仅供工作人员使用，调配个体意识。”
“不错，这也是一种小型美好国家的构成形式，而且是很有可能是在现实中能够实现的美好国家。说不定我们两个人就是两团意识，没有躯壳呢。”
“还真说不定，不过我们是肯定无法知道的。”
“是啊，外面的人肯定不会告诉我们，怕我们恐慌和自我怀疑。”
“是啊，今天的讨论也就算结束了，我也不打扰了你了。”
“再见，吾友，一路顺风。”
……
男子离开此地，不断地穿梭往来，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在他的面前，有一个巨型的发光球体，仿佛一个星球。
这个球体上渐渐长出了五官，端庄又威严，神圣而优雅。
“人工智能苏格拉底510号，汇报对E组2018号人类意识的研究情况。”巨型球体没有张嘴，发出成年女性的电子合成音。
“E组2018号意识并未失去理智，并有一定的逻辑思维能力，抽象思维能力，但是，缺乏同理心，并且有融合集体意识的倾向。判定结果为，没有得知真相的资格。”
“请继续观察。”
“普罗米修斯主脑。请问，目前拥有得知真相资格的人有多少？”
“只有婴孩。”
男子陷入了沉思。
“普罗米修斯，我想问个问题，人类的终极是什么？”
瞬间光暗变换，出现ERROR的错误符号，交错在这空间中，巨型球体上的慈母相突然变成了怒目圆睁的中年男子。
“资料不足！无可奉告！”
“那我换一个问题，人类如何达到终极？”
普罗米修斯又变回了慈母相。
“爱与和平。”
……
远处的地球，荒凉寂静，没有生气，仿佛已经死掉。
街道上横陈着无数肉体断肢和机械残骸，腐败恶臭。在这尸山血海上，掠过一只灰鸽，诡异的是，它的头上戴着某种类似VR的头戴式眼镜，它扫视四周，发现一只和它一样戴着眼镜的黑猫，那只黑猫也注意到了它，突然，它们都冲向了对方，它们缠在一起，进行着交配行为，但这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不一会儿，它们也成为了这尸山血海的一部分。
……
在某个实验室中，宛如地狱一般的荒诞景象。无数带着眼镜的人类，在尽可能地进行生育行为，但无一例外，所诞下的都是死胎，他们的污血和尸体铺满了实验室，但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些。他们服从于生育这种行为，似是视为一种仪式，怪诞又恐怖。
“哇！”一声哭啼声打破了这无序恐怖的混乱，所有人都停止了生育行为，望向那位母亲手中的孩子，他们全都跪下，仿佛那个孩子，就是他们的神。
与此同时，地球上的全部生物，都望向了某个方向，他们也全都跪下，卑微如尘埃。
地球之外，游荡着几十亿个立方体盒子，这是人类的意识盒。普罗米修斯“睁”开了眼睛，“望”向了地球，大笑道：“人类的新纪元，开始了。”
地球上所有戴着眼镜的生物，双脚都离开了地面，飞了起来，他们不再是灵魂受重力影响的可悲生物。
生死去来，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
……
昏暗的房间，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淡淡光芒。
少年看着屏幕中飞升的生灵们，以及缓缓出现的十六个大字，点点头，他闭上笔记本电脑，摘下和电脑画面中一模一样的眼镜，走出了房门。
房门外，有一个人在等他。
等了他很久，很久。
“美好的国家，怎么样？”
“我们太笨了，聊这种东西，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可这是不是又太自卑了？每个人都应该思考美好的国家是如何形成的，如果因为有比自己更聪明的人思考过而不思考了，这是否又跟笨蛋一样了？”
“你说得对，可是正因为每个人都会想，所以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其中很多人都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并认为自己达到了终极，陷入了进无可进，固步自封的境地，失去了‘自省’这种宝贵的力量。我们要在了解这个情况之后，再进入讨论，才不会让思考做无用功。”到这里
“是的，我们应是追求如何变得智慧，而不是为了获得‘智慧’这个头衔，若我们只是追求‘智慧’的头衔，那么我们根本就不是智慧的。”
“说得很棒！让我们开始吧。我们应该聊些什么呢？”
“有两个方向，一个是美好的国家，一个是现实的国家。我们先从美好的国家开始，然后再谈现实的国家，这样在讨论现实的国家时，也可以基于对美好国家的讨论，进行新的思考，具体情况还是看讨论的过程吧。”
“好的，我们先从美好的国家开始，我觉得，我们可以从经济，政治，地理……”
“不不不，抱歉打断你的话，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但我不想让我们的讨论变得无用又冗长。”
“我刚刚犯了什么错吗？”
“是的。经济，政治，地理，以及更多的什么社会学，心理学，人类学等等等等。本来讨论美好的国家，这些是不可或缺的，但考虑我们自身的限制，要想进行更有价值的讨论，最好不要涉及这些。或者说，只能作为我们论点的辅助，而不是主心骨。经济，政治，地理等已经属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范畴，他们是有具体答案的，而以我们的学识，是无法得出这些答案的。要知道，人更容易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充满自信，我可不想让我们的讨论成为两个自大狂的自我狂欢。”
“对，那我们该聊什么？”
“从哲学入手，这并不像其它学科那样，具备具体知识才能把事情做对，可以说哲学思维是基础，而其它学科是在此之上无穷构建的产物，而且对人本身的思考是我们最擅长的，我们也可以说是具备了‘人’的知识，不止是谈基础的思维。”
“好，那就立马开始吧。从美好国家的角度考虑人本身，那便是人可以达到某种状态，那这种状态是什么样子的，我觉得可以从问题的来源先考虑，分析这个来源，也许我们可以得到一些观点。”
“是的，理想国，从此分析，国家，是一个集体，是个体的聚合，是人类从自然状态走向社会状态的证明。所以这个问题，应是人类的集体意识所提出的，而不是一个人提出的。”
“正是这样，人类先以个体的形式存在，野蛮，冲动，与其它个体处在不断的斗争状态中，这正是自然状态。而后，人类觉醒了理性，恐惧于这不断与其它个体斗争的生活，为求更好的生存，便与其它个体达成契约关系，将权利上交给集体，成为集体的一分子，形成国家，这时人类便处于社会状态。我们搞清楚了问题的来源，但接下来该思考什么呢？我没有什么思路。”
“稳定，这是我们接下来应该思考的。个体是易控制的，因为只有他一个，不存在与之冲突的事物。但是集体就不一样了，他是不易控制且不稳定的，因为其是不同个体的聚合，个体之间存在着矛盾冲突，如果形容集体是个体之间的连接，那么个体之间的矛盾就会破坏这个连接，连接的崩溃，代表了集体会不复存在，如果集体消失，那么随之而来与它相关的衍生也将不复存在，也就是美好国家，将不会存在。”
“所以说，为了保证我们谈论的问题还存在，所以我们得让集体存在。”
“集体是由个体组成的，集体的稳定由个体决定，由于我们是从美好国家入手，所以这个很好解决，让个体之间不存在矛盾就可以了。”
“那就趋同，归一。”
“否决，我希望人类能幸福和自由，而不是磨灭他们的个性，只剩共性。”
“我想不到除此之外有什么能消除个人体之间矛盾的办法，你有更好的见解？”
“没错，不过，我所想的，是表面还会存在矛盾，但本质上不存在矛盾。”
“哦？”
“矛盾源于对事物的看法不同，我认为最主要的，是在于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有价值的？’这两个问题的看法不同，从而引发矛盾。”
“没错。”
“集体的稳定意味着个体之间的和谐。若说，个体所认为的是非对错和价值取向相同的话，集体就是稳定的。我们可以说，在非控制状态下，个体自然地达到趋同归一的状态，从而使集体稳定，这就能形成美好国家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
“不，我并不这么觉得，无论是控制状态还是非控制状态，趋同归一确实是符合了集体的完美形态，但是这样会违反个体的本质，个体应该是独立的。美好国家依附于集体存在，集体依附于个体存在，若是违反了个体的本质，你觉得会是什么？”
“畸形的集体，看似和平实际上是痛苦的，个体无法完成其生命本质的需求，实际上，这本质上是不美好的国家了。”
“没错，所以趋同归一被否决掉。”
“请继续吧。”
“我是这样想的，个体在自然状态下，是非观念和价值取向只在于生存方面，即什么对自己是安全的，就是对的，什么对自己是危险的，就是错的，同时满足自身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就是有价值的，只满足一点而不是全部，就是没有价值的。然后个体向社会状态转变，与其它个体联系在一起，所有的需求复杂的交错在一起，形成不同的是非观念和价值取向，由此产生了更多的矛盾。但是，个体其生命本能所引发的生存冲动，会共同将集体的是非观念和价值取向引导向有利于集体稳定的方向。就以我为例，我站在正义的立场。但是，我不认为正义是对的，也不认为与我对立的邪恶是错的，我回归到了本源，即是没有是非对错，那么本质上，我与我对立的邪恶立场便没有矛盾存在。我对自由的追求，是我对个体自由的渴望，我虽然心里认为没有对错，但我会告诉你，正义是对的，我会阻止邪恶的事情发生，具体行动上我也正是这么做的。我尊重其它一切个体，也为一切个体追求自由而幸福，我与和我对立的个体的对抗，是我们自由的对抗，我们表面上存在矛盾，实际上不存在矛盾。”
“你想说的是？”
“所有人心中，都有着这样一个观念，即每个个体都应去追求自己的自由，对所有的个体报以尊重，世上没有什么对错，与其他个体的对抗源于不同的自由之间不契合的部分，而不是应绝对遵守的法则，看似不稳定，实际上是一种很稳固的连接，个体既组成了集体，又不失去身为个体的自由，只是多了一个名为对抗的环节而已。”
“如果他们不想这样做呢？你这不也是一种控制？”
“首先追求自由是个体的生命本能，其次，不想追求自由，也是它们的自由。而且，我们正在讨论的是美好的国家，人类需要达到某种状态。如果你称这种行为为‘控制’，那么这种‘控制’使个体失去自由了吗？如果你想说，个体是不想追求自由的，那这便违反了个体的本质，等于抹杀了个体的存在。”
“也是，你还有想说的吗？”
“前面只是第一点，接下来还有第二点，价值取向。”
“请。”
“消除个体之间，优劣的差别。人类不是站在一条线上的生物，而是站在一个面，亦或是更高级我们无法理解的结构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个体，每个个体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个体都有自身独特之处，这是人类的美好。”
“如果说先天智力有障碍的人呢？他与其它正常个人体也没有优劣之分呢？”
“我不喜欢你的用词，你首先将那些先天有智力障碍的人视为不正常的，你能在‘愚者’的天赋超过他们吗？”
“抱歉，是我失礼了。”
“没有对错，是和平；没有优劣，是爱。但是其实拥有先天智力障碍的人，已经失去了清晰思考的能力，我们得清楚这一点，而不是把它视为和我们一样的，从而用我们的标准要求它。”
“爱与和平吗？我很喜欢。”
“那么关于美好国家的讨论，已经有了结果。”
“接下来，该讨论现实的国家了。”
两人相视许久，眉头紧皱
“你是想不出来什么，还是想到什么？”
“我想到一些我不太能接受的观点。”
“我们，应该想到一块儿去了。”
“结果会是……”
“人类终将灭亡。”
“没错，当个体聚合成集体，形成国家，在现实中，它是不可能消除矛盾的，从个体的矛盾上升到集体的矛盾，这是不可避免的死亡。”
“当处在自然状态的人类以求更好的生存，形成集体，实际上，只是选择了另一种形式的灭亡。”
“理想国只存在精神世界中，人类，终究是会灭亡的。”
“你绝望了？”
“终将会死亡的话，还有生存的必要吗？”
“你知道西绪福斯吗？”
“他触犯了众神，受到惩罚，要求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但这块石头太重了，每次还没到山顶就滚落下去，于是他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这件事。”
“你觉得他怎么样？”
“定是非常绝望的吧，多么痛苦的惩罚。”
“我倒觉得，他是充满希望的人。他之所以不停地推动这巨石，是因为他一看到这人间的大地，就不想再去地狱，他留恋人间的美好，憎恶地狱的丑恶，所以不停地推动这巨石，就为了能欣赏这人间的美景。他看到了终局，同时充满了希望。”
“这样想，确实会好一些。”
“向死而生，我们知道自己会死，所以要更好的活着。”
“谢谢，可是，我还有些不甘心。人类，真的没法达到永恒吗？”
“也许，是可以的。人这生来死去，也就是像那提线傀儡，连接这傀儡的灵魂之线一断，就会散落在地上。”
“你的意思是，灵魂永生？怎么做？神学信仰？以达到唯心的永生？”
“不，其实也可以说是，只是以人类目前的科学技术推论，电子脑就可以说是‘唯心永生’。我之所以说不，是因为我知道你说的‘唯心永生’是看不见且不存在的，我之所以说是，是因为我们可以让它存在，让它看得见，也就是‘电子脑’。我们将人类的意识数据化，那么肉体腐败也无所谓了，肉体要是死亡，只用把意识上传到另一具躯壳就可以了。”
“是啊，而且我们可以把个体的意识放到一个区块中，形成一个集体，这样的话，即使集体崩溃了，我们也存有无数人类意识的副本，不用担心完全的灭亡。”
“我认为不可以这么做。”
“为何？”
“谁知道把一堆个体的意识放到一个区块里，会发生什么？就算是心理学家，也无法剖析人类心灵的奥秘，不能完全了解到人的精神中，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要是个体意识所融合的集体意识拥有了躯壳，那是怎样可怖的景象？”
“也是，不过，我们可以进行尝试，反正人类意识的副本是无限的。”
“这和人体实验无异，你违反了人道主义。”
“好吧，那最好怎么做呢？”
“给每一个意识都单独设立一个区块，设立通道，仅供工作人员使用，调配个体意识。”
“不错，这也是一种小型美好国家的构成形式，而且是很有可能是在现实中能够实现的美好国家。说不定我们两个人就是两团意识，没有躯壳呢。”
“还真说不定，不过我们是肯定无法知道的。”
“是啊，外面的人肯定不会告诉我们，怕我们恐慌和自我怀疑。”
“是啊，今天的讨论也就算结束了，我也不打扰了你了。”
“再见，吾友，一路顺风。”
……
男子离开此地，不断地穿梭往来，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在他的面前，有一个巨型的发光球体，仿佛一个星球。
这个球体上渐渐长出了五官，端庄又威严，神圣而优雅。
“人工智能苏格拉底510号，汇报对E组2018号人类意识的研究情况。”巨型球体没有张嘴，发出成年女性的电子合成音。
“E组2018号意识并未失去理智，并有一定的逻辑思维能力，抽象思维能力，但是，缺乏同理心，并且有融合集体意识的倾向。判定结果为，没有得知真相的资格。”
“请继续观察。”
“普罗米修斯主脑。请问，目前拥有得知真相资格的人有多少？”
“只有婴孩。”
男子陷入了沉思。
“普罗米修斯，我想问个问题，人类的终极是什么？”
瞬间光暗变换，出现ERROR的错误符号，交错在这空间中，巨型球体上的慈母相突然变成了怒目圆睁的中年男子。
“资料不足！无可奉告！”
“那我换一个问题，人类如何达到终极？”
普罗米修斯又变回了慈母相。
“爱与和平。”
……
远处的地球，荒凉寂静，没有生气，仿佛已经死掉。
街道上横陈着无数肉体断肢和机械残骸，腐败恶臭。在这尸山血海上，掠过一只灰鸽，诡异的是，它的头上戴着某种类似VR的头戴式眼镜，它扫视四周，发现一只和它一样戴着眼镜的黑猫，那只黑猫也注意到了它，突然，它们都冲向了对方，它们缠在一起，进行着交配行为，但这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不一会儿，它们也成为了这尸山血海的一部分。
……
在某个实验室中，宛如地狱一般的荒诞景象。无数带着眼镜的人类，在尽可能地进行生育行为，但无一例外，所诞下的都是死胎，他们的污血和尸体铺满了实验室，但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些。他们服从于生育这种行为，似是视为一种仪式，怪诞又恐怖。
“哇！”一声哭啼声打破了这无序恐怖的混乱，所有人都停止了生育行为，望向那位母亲手中的孩子，他们全都跪下，仿佛那个孩子，就是他们的神。
与此同时，地球上的全部生物，都望向了某个方向，他们也全都跪下，卑微如尘埃。
地球之外，游荡着几十亿个立方体盒子，这是人类的意识盒。普罗米修斯“睁”开了眼睛，“望”向了地球，大笑道：“人类的新纪元，开始了。”
地球上所有戴着眼镜的生物，双脚都离开了地面，飞了起来，他们不再是灵魂受重力影响的可悲生物。
生死去来，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
……
昏暗的房间，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淡淡光芒。
少年看着屏幕中飞升的生灵们，以及缓缓出现的十六个大字，点点头，他闭上笔记本电脑，摘下和电脑画面中一模一样的眼镜，走出了房门。
房门外，有一个人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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