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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食天蜘

    柔铁道:“禅师辈份高,见识广大,这自大一气是什么武功。”

    此时天色渐明,柔铁从沉思中抬起头来,一缕曙光透过窗户射入斗室之中,照在真通的脸上,但见他脸色甚是奇怪,似喜似俱,又有几分危异,口中低声能能自语,脸上轮廓分明的肌肉不住抽动。

    真通叹道:“这自大一气,名字听上去是不是十分粗俗,根本不象是什么高明的开功。”

    阮达道:“果然如此。”

    真通道:“千万不要小看,其实这是一门极为上乘的武学。据传是传自当年夜郎国宗室,当年之名声不亚于洛阳龙氏的游丝真气。自夜郎国灭族亡之后,江湖上就再没有。”

    柔铁道:“大师故然乃是少林高僧,然则何以知道这是自大一气,而不是什么别的武功也未可知。”

    真通摇头,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道:“别的武功,不可能,绝不会的,我知道咱们少林派的看家本领,易筋经,我虽然不会,要说威力,只怕也未必能强得过杀害恩东的此人。”

    辛冰道:“江湖中皆云,当今之世,若论内力之强,当数少林易筋经,武当太极功,魔教通玄秘典,倒没听说过这自大一气。”

    真通道:“只因你们年纪太小,不知这个的典故。这夜郎国虽然小国,但当年宗室仗着这门秘传武学,立国数百年不倒,直到本朝才将其收服。夜郎自大的说法就是因这门功夫而生。”

    薛怜秋也道:“柔大侠,我本不原多言,这次过来,也不过是和柔大侠的私交,但我半生从医,救人无数,杀人亦无数,此种功夫却是生平所仅见。”

    柔铁道:“二位如此说来,这江湖传说倒是真的了。”

    真通道:“除此之外,柔大侠还有何种解释?据说中了这门功夫的人,这真气注入之时极其细微,入人体百脉,便自动急剧膨大,经脉尽废而亡。”

    柔铁寻思道:“虽说真通说话武断了些,但他是少林嫡系前辈,江湖老到,目前确也想不出其他可能。”当下道:“大师所言确是有理,不过若要确定此案来龙去脉,尚需细细查访,更况且,即便确是自大一气,那这位大高手为何要杀娄大总管,其中是公是私,要待官府审定。”

    姚鹏道:“按说这画舫在湖心,四周有四艘护卫之船,卫士罗列,怎么会有人能进入呢。当时可有人上得船去?”

    边上一名师爷道:“姚大人,现下环采阁和现场有关人等皆已被看押在行营衙门,随时可以审问。”

    当下众人回到衙中,将娄恩东最后见到的人唤到堂前。

    原来,当日白天娄恩东在船上边游湖边听歌观舞,到了傍晚时分,将众人皆摒退到别舟,只留小怜在船上。其间只有一老妈子上船送过饭菜。

    环采阁主肖素英道:“这老妈子张妈也是洛阳人氏,为人胆小老实,一直在阁中跑腿。”

    柔铁道:“此人现在何处?”

    肖素英道:“在阁子后面有一排寮舍,供厨子丫环龟奴老妈子等暂住。张妈便住末道一间。”

    当下众人到环采阁叫了管事之人,问明张妈今日并无出门,领众人到得辽舍之前,叫门三声,里面并无人声,真通不耐烦,将手握住那铜锁轻轻一捏,应手而断。这一手少林铁钳功,看似轻松实则硬功和巧劲一样不可少。

    到得里面,见房内摆设简陋,只有西北角落上置有一床。床上一人半坐倚靠在枕上,众人进来,那人也无动静,柔铁急上前看时,那人身子已然冰冷,早已死去多时,一龟奴上前辩论,真是那张妈。

    这张妈长相鄙陋,身子粗胖,确是寻常佣仆,并不似身有武功之人。

    众人绕至床后,乃是一个小隔间,并无什么物件,只有一个净桶,边上有人个架子,挂些衣巾之属,捕快翻看架上并无异样,忽然,眼光扫到架子下面,见地上有个四尺来长的袋子。

    苏聘捡起道:“这是什么?”

    午作上前,摸了一下,又仔细察看了片刻,道:“这叫尸袋?”

    苏聘道:“尸袋?”众人也表不解。仵作忙解释道:“尸袋是湘西一带用来背尸的袋子。这湘西之人若死外乡,其地风俗,尸身必运回故土,然路途艰远,甚是不便,且化费甚巨。有官宦财势之家,则打造棺木雇佣车辆。而寻常人家,则无此财力,故将尸体防腐风干,装入这种尸袋之中,串于杆子之上,一路抬担而回,名日赶尸。因尸体甚是沉重,且长途跋涉。故此种尸袋必定得异常坚实放能承受。故其所用材质与别的袋子大是不同,所以我才能一眼认出。”

    柔铁道:“张妈虽死,但她是洛阳土著,并非湘西一带人士。为何要准备尸袋,况且并无外人,难道她预知自已将死而为自身准备的。这其中只怕……”他忽然想到什么,问跟过来的娄恩到亲随矍杰道:“那天娄大人晚善,确实只有张妈一人上过船吗,进过仓吗,出来的时侯是几个人。”

    瞿杰道:“进去是张妈一人,出来是张妈一人,这一点两侧辅船上的官兵护卫皆可作证。”

    柔铁又道:“那张妈进出之时,随身可有带物。”

    矍杰道:“只有一个食盒,装的饭菜果蔬给娄大人呈进去,出来也是这个盒子。”

    真通忽道:“柔大侠,我们都检查过船只了舱底和船帮,并无暗门,四周也是护卫严密,小怜一个大活人,是不会从这些地方出来的。你是不是觉得小怜失踪和这张妈有关,被她放在这食盒之中带出。其实我也想到了这一层,这世间有一种缩骨之功,凡修练此功者,运功之时能瞬间将四肢百骸关节解卸,四五尺长、二尺宽的身子可缩为猴子大小。这食盒甚是宽大,足可装得下了。”

    柔铁道:“大师也知道此功?”

    真通冷笑道:“我少林七十二功之中,其中之一便是缩骨功。当然,其他门派也不饭类似之术,例如武当穿花扑蝶功,燕子门轻身百变神功,但要说到此艺之精,我派当仁不让。”

    柔铁点头道:“我也听过,此功若要练得精纯,须是童子之身,故又称童子功。之前少林的天童禅师便是一例。”

    真通道:“天童祖师是我太师叔祖,我小时深得其教诲厚爱,可惜和其相处之日不多,不久便坐化西去。”柔铁听说,早年天童对真通青眼有加,曾有意指其为少林掌门继人,可惜后来他仙去后,少林内部风云突变,真通师徒不容于少林,方丈之位反由后辈鉴心和尚所得。

    柔铁不想多涉不快往事,便移开话题,道:“大师明鉴,然则张妈出来之时,护卫官兵已搜查过他的食盒,里面空空如也。”

    真通道:“正是,这也正是奇怪之处。”

    当下又传当日,在船上搜查的四名官兵甲乙丙丁。

    甲乙丁三人皆是年轻人,唯有丁是个胡须拉查的老兵。

    那官兵甲道:“当时张妈进去,确是盛满了那个四层的食蓝,共是四层的盒子。第一层是水果点心,第二层是饭食,第三层和第四层都是菜品。”

    官兵乙道:“当时我们还对这些菜品试过毒,那妈子说,因为娄大人爱吃淮扬菜,这些都是坊间聘请准扬一带的名厨制作的,这青楼之中洛阳八坊最为有名,各有各的特色,环采阁和群芳楼都是淮扬菜。陪同妈子前来的一个小厮还说,其中一只狮子头还是群芳楼的贾师父所制,刚去取过来,必须趁热吃才好,我们验毒之时发现其菜确实尚自温热。”

    东都洛阳,自东周东汉以来,都吧繁华。

    八阁之中尤以群芳阁最为清雅。

    来此之人非富即贵,但却并不是富而无德,贵而无品的浪形之辈。

    柔铁道:“那小厮呢?”

    官兵丁道:“他是男子,并未让他上主船。”

    柔铁点头,又道:“那上船的妈子可有什么异样?”

    丁道:“并无异样,也就是一个黑胖粗蠢的婆娘。”旁边的丙一直没有说话,忽道:“要说什么异样,倒是有一点。”

    姚鹏急道:“哪一点?”

    丙脸一红道:“那时我们要那婆娘一层层在船头掀开食盒,其时湖风甚大,那婆娘抬手之时,风吹起她宽大的袍袖,我看到她前臂纤细肌肤雪白,似和她这身子并不相称。”

    柔铁一惊,道:“你看清楚了吗?”

    丙道:“看得真切,不仅如此,她这外面穿的是寻常的灰色布袍,可里面衣袖甚是鲜艳,这袖口还用红线绣着二只蛛蛛样的东西,甚是抢眼。”

    柔铁问道:“尚有其他异常吗?”

    丙摇头道:“没了。当时我们检查完壁,便搭上跳板,让那妈子上了主船,小厮则留在辅船,送完饭食,那妈子出舱回到辅船,便和小厮回去了。”

    娄恩东一案一时陷入僵局,尽管将环采楼肖素英等相关人等严加拷问,打得死去活来,但再无半点线索。

    真通爱徒惨死,但竟毫无办法,无奈只得回转AH寺中,令弟子暗中在江湖查访。

    柔铁带薛怜秋等也回住处不表。

    柔铁见那官兵丙十分伶俐,便建议将他请入衙中帮办事务,娄恩东死后,依律洛阳行营暂由洛阳府代管,故此姚鹏和那副将一说,那副将知道若是自已升任,将来还要多仰仗姚鹏,故此并无异议。

    姚鹏回到衙中,圣旨已到,接旨已毕,原来娄恩东之死事关重大,涉及东都一带军务,惊动圣架,怕洛阳府不便查办,已由枢密院会同刑部和大理寺接手此案,共同办理,不日便派员到来。好在旨中对姚鹏并无责备,只略有训戒之意,姚鹏这才放下心来。

    姚鹏将官兵丙叫进来,问了名字。原来此人名叫阮达,南越一带人氏。当年镇南将军平定南越王之时投军。在军中已有多年。

    此时,忽然从外进来一人,在姚鹏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姚鹏点了点头,对那人道:“你快去请柔大侠过来。”那人便出去了。

    不多时,柔铁到来。

    姚鹏道:“柔大侠,适才京中旨意已下,娄大人一案已由枢密院会同刑部和大理寺接手,估计董飞大人也会参与其中。我现在可以和你一起集中精神查鸿雁居一案了,虽说娄大人位高权重案情十分重大,但毕竟只有一命。鸿雁居一案七命,人命无贵戝,我等为官者不可偏颇以失民信,这才是为皇上分忧之道。”

    柔铁拱手道:“大人有此心境,真乃洛阳百姓之福。看来当今圣上深得用人之道,对大人还是十分理解,故此旨意中多加温免。”

    又续道:“那日和董飞追嫌犯至东周驿,可是并无任何蛛丝马迹,难道说嫌犯并没有走大道。是我们判断有误。”

    姚鹏笑道:“非也非也,你们追是追对了。”

    柔铁道:“这是何说?”

    姚鹏道:“适才有下人来报,东周驿效外有农人发现二匹逸失的俊马。不敢私占,便报了官,现正在后院马既之中。”

    柔铁急差人去悦来客桡请来老板,果然便是那日那位大高手带走的二匹。

    柔铁道:“我明白了,因为过东周驿只有一条官道,如从那边,必被驿丞发觉,则我们后追之人自然也就知晓。那人骑马没有穿官道而过,而是快到驿站时,在驿效弃马,步行返回洛阳城中。而其时行人甚多,混在肩挑车赶的人流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待我等发觉之时,此人早已从其他门中出去。如果看来,此人之心思胆识绝非常人可比。”

    姚鹏点头道:“柔大侠铁胆灵心之名,果然名下不虚。下官治下洛阳多年,经历无数刑狱,自认断案破案也小有成就,但若论案情推估严密合理,自愧不如。”

    柔铁摆手道:“大人无须客套,你我皆务实之人,现下从何着手。”

    姚鹏沉思片刻,道:“以下官愚见,当下急务。一是从悦来客桡细访那位大高手这几年来和谁来往。二是从鸿雁居入手再寻蛛丝马迹。三是查一下那种尸袋何店所售,我料想此类东西客源有限,店家必然不多。”

    柔铁道:“正是如此。”

    话音未落,门外报,京中来人了。

    姚鹏请入,来人竟是老归。

    柔铁道:“董飞来了吗,是不是奉旨查娄恩东一案。”

    老归叹道:“哪有时间,董大人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

    柔铁心中一惊,道:“娄恩东一案,事关洛阳军政,还有什么事比这还重要,要董飞亲自忙乎。难道是皇……”柔铁话未说完。老归道:“还真被你说中,不过皇上安然无恙。只不过这皇宫之中出了一些异常。”

    柔铁并不接话,他知道老归久事信报之业,会将事情叙述的清楚明白。

    老归一说,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听老归述说,众人这才明白。

    原来,这皇宫中也有一类似少林寺藏经阁之所,收藏书牍批奏等物件。

    普通的文书藏于尚书监。

    最高级别的密档一直存于大内石渠阁之中,皇宫之中除皇帝本人和持皇帝手谕之外,一律不得查看,数月之前,内库尚书监检视之时,在石渠阁中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红蛛。这种红蛛体形虽小,但分泌出一种奇怪的液体,这种液体渗入纸张后,会将纸张锓蚀。尚书太监不敢怠慢,急报大内总管,查看发现,此种红蛛不知何品,竟然无人识得,红蛛是从石渠阁引水之口随水流入阁中。原来这石渠阁乃是一块巨石凿成,四面墙壁除几个小通风口之外,并无窗户,而阁中皆是各类纸档,稍有不慎着火,故此从阁外引入一股活水,这红蛛便是随活水而进入。开始想了数种法子,用药物驱赶,用人工捕捉,但这红蛛及为细小,禁而不绝,屡除屡生。而且问了许多博学之士,皆说与普通蛛蛛大是不同,此物当是外番物种,非中土所有。

    内相无奈,将事上奏天子,圣上极为不快,但却没有法子,便令尚书监一月之内,将这些密档迁至枢密院内库中暂存。枢密院乃军机重地,内库有重兵把守,可保万无一失。哪知在转移后,清点之时竟然发现少了数卷。皇上下令密折清点,果然发现少了几卷,乃是崇圣十二年至十三年间的几个折子,查看目录,发现有长安府尹贪污事、洛阳密奏豪强龙氏谋逆事等等。

    柔铁听到这里,打断老归,道:“你刚才说这批丢失的密档之中,有洛阳人密奏地方豪强龙氏图谋不轨等事。”老归道:“是啊,所以,皇上得知失档,极为震怒,本来红蛛事件已龙颜不悦,现下又出了这等事,故此将尚书监掌宫太监拿下问罪,尚事监相关执事等皆现已关在大理寺待审。皇上知董飞董大人乃刑案好手,这次将此案也一并交他查办了。这次我到洛阳,是受董大人差,一来是此事关系洛阳,二来是还要请柔大人帮忙。”

    柔铁寻思:“这次鸿雁居、娄恩东、红蛛三事,一是民间,一是官府,还有一件竟是皇宫。一事大过一事。发生间隔如此之短,这世间之事难道真的有这么巧。而且说到红蛛,阮达说那日张妈袖口也有绣着……”

    想到此处,忽又想起一事,便令人去牢中将那日和张妈一起送食的小厮提出。

    在知府大堂,细细审问。

    那小厮不过十二三年纪,见到知府大堂这等声势,已是吓得半死,不待审问,已将那日之事交待清楚。

    原来那日,晚间,传饭之时,张妈先是从环采阁后厨房取了几样菜,然后同了小厮再去群芳楼,因为有几个菜象红烧狮子头,治春茐丝包等是群芳楼的厨师做的。

    柔铁道:“你们去群芳楼,路上可有什么波折。”

    小厮道:“并没有什么事,我们直接到了群芳楼后,张妈进去,我在外面等侯,大约有半杯茶的时间,她就出来了,我还嫌她慢,她说是那师父去后院取炖雪鸡的人参了,稍等了一会。”

    姚鹏道:“那你们取完狮子头就去了湖上吗?”

    小厮道:“那是自然,娄大人的膳食谁敢耽误,我们还特意坐了车子过去的。”

    柔铁道:“什么车子?”小厮道:“是我们环采阁自已的马车,车夫也是我们阁子中的。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柔铁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姚鹏也简单也老归等述说了此间发生的娄恩东一案细节。

    老归道:“此事也当真奇怪,看来这红蛛和此二案有莫大关联。我认得一人,也是当年百鸟宫一脉,此人虫公子。”

    柔铁道:“上次上林苑斗鸡一案,我们在青鸟峪见到的鸟官人桑茂才也是百鸟宫后人。”

    老归道:“当年百鸟宫星散之后,其中赢鳞毛羽昆各立门户,这鸟官人是羽族之后,虫公子便是昆家传人。”

    苏聘笑道:“虫公子?这世上还有姓虫的吗”

    老归也笑道:“这自然是江湖混名,因为此人于天下百虫无所不知,也深通用虫之道,故天下人赠号虫公子。其实此人年岁已然不小。”

    柔铁道:“此人现在何处?”

    老归道:“洛阳城外之北亡山。”

    事不迟疑,姚鹏俞海坐镇洛阳,矍杰回行营以备不测。其余几人,柔铁带苏聘老归阮达等其余几人星夜出城,真奔洛北而去。

    邙山位于洛北,黄河南岸,故称北邙,是秦岭之余,崤山之支。

    老归领众人从小道上山,道路虽小,倒也平坦,估计以前也是大道,只是年代久远,荒草渐侵,走的人又少,慢慢变成小道了。好在大家所选之马,皆是洛阳营中的从云南一带征调的军马,个子虽小,力大善奔,特别适合走山路。

    一路之上,两侧很多破败的石坊翁仲,陵墓荒丘,苏聘道:“怎么这里都是坟地啊,老归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你那朋友虫公子不会是住在乱坆堆里,与这些孤魂野鬼为伴吧。”

    老归哈哈大笑,道:“这邙山啊,本来就是坆场,不信你可以问柔大侠。”

    柔铁道:“一点不错,历来就有“生在苏杭,葬在北邙”之说,历代多有帝王名人身葬于此。据说啊这地方可是风水宝地,阴间第一大主管地藏王爷爷便在此落户啊。”说着指着远处一坐青郁的高峰道:“此峰叫翠云峰,北邙第一高峰,据说地藏王菩萨的是翠云宫便位于此峰之下之十八层地狱。”

    阮达奇道:“菩萨不是仙人么,怎么在十八层地狱。”

    老归道:“我们经常听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句话啊,其实就是地藏王菩萨说的。他要等度尽地狱中的鬼,地狱空出来时,才会成佛,所以现下他还是菩萨。”

    苏聘道:“地狱为什么要造十八层,有这么多鬼吗?”

    柔铁笑道:“可以地狱中的鬼啊实在是多,不止如此,这人间啊每天还在向地狱中送进鬼去。只怕地藏爷爷要化好些时侯了。你看,这边就有穷鬼、饿鬼、谗鬼、牵钻鬼、串熟鬼、邋遢鬼、白蒙鬼、摸索鬼、青胖大头鬼、豆腐羹饭鬼。另外啊,还有色鬼,那可是专找你这样的漂亮小姑娘的……你看,你这马后面不还跟着一个吗。“

    说着在马上做了一个吓人的鬼脸,举起向苏聘马后指去。

    苏聘吓得魂飞魄散,险些掉下也来。回头看时,荒草寂寂,长夜漫漫,除了能听到草间鸣叫的几个秋虫,什么也没有。

    她知柔铁耍弄于她,将马鞭啪的一声,重重打在柔铁的马屁股上。

    那马吃疼,前足腾起,柔铁早有准备,轻扣僵绳,马足落地。那马便快奔而出,众人趁势跟上。

    马蹄得得,众人说说讲讲,不知不觉间,便上得山来,越往上走,山路越陡峭,快到山顶时,只能下马步行。

    眼前是一座破旧的院落。

    叫开门来,是一个青衣童子。老归将身上一个乌黑的牌子交给单子,不多时便说主人有请。

    这虫公子头发全白,说是公子,其实倒是一位花甲老人。

    说明来意。

    老归从马背上解下随身带的一个皮筒子,打开盖子,对着亮光,不多时,里面便缓缓伸出一只细若针针的红色抓子,随即一只绿豆大小的红色蜘蛛露出身子。

    虫公子,从身后取出一个细细的透明水晶管子,闪电般罩住那蜘蛛,透过管子,只见那蛛如被一根丝所牵吊,在水晶管子中缓缓升起。

    苏聘只觉得好玩,柔铁心中暗自佩服,这手隔管吸物的内力出神入化,拿捏得恰到好处。要知道用力过大,则管碎蛛死,用力过小,则蛛不能被吸起。

    虫公子透过管子细细端详那红色蜘蛛,时而迷戓,时而若有所思,脸色阴晴不定。好久终于放下那管子,脸露喜色,不住点头,口中喃喃道:”是了,是了“。又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老归道:”老虫,你知道这蛛子的来历了?“

    虫公子道:”这是大食天蛛,来自万里之外的西域大食国。“

    柔铁道:”大食国,这是什么国,只听说过西辽南越北汉后蜀,至多还有东瀛高丽等大国,安南占城等小邦。“

    老归道:”老铁你刚才说的这些国度,虽说一向有胡汉之分,夷夏之别,但大体上都是东土之国。我们这行当是传信传邮,倒是当年听师父说过,这西域之地,有大秦安息天竺大食等诸国,其地风土人情与我东土大是不同。这大食国便是其中之一。“

    柔铁道:”现在既知这虫儿来自大食,我们便有了目标,这长安城里,凡是和大食有关之商旅使团,一一细查密访,必能有所收获。“

    众人从邙山下来。回至洛阳城中,和姚鹏等说明红蛛之事,姚鹏也是啧啧称奇。

    柔铁道:”这红蛛忽然现于京中,而那日张妈袖上绣的也是红蛛,对了,后来在张妈房中可搜查到什么物事。“

    俞海道:”我和数十个精明的弟兄,这几日里,将环采阁里里外外,翻检了足有数十边,特别是张妈那房舍,可是除了上次发现的那个尸袋之外,一无所获。“

    柔铁奇道:”那张妈房中的衣服也全部检查了吗,发现那件袖口绣有红蛛的衣衫了吗?“

    俞海道:”并无!“

    柔铁回头看了阮达一眼道:”这就奇了?“阮达知他意思,道:”那日我看得清清楚楚。“柔铁道:”我倒不是说你看错了。我想,那日去船上送饭的只怕不是张妈。“

    此言一出,人人都是大吃一惊,只有薛怜秋捻须微笑不语。

    柔铁道:”薛大夫莫不是也猜到这其中的奥秘了,不妨说来听听。“

    薛怜秋笑道:”柔大侠自已不说,偏要老夫来说,那老夫就说上几句,不对的地方,铁大侠可多指正了。“

    柔铁道:”指正不必,这方面只怕还是你厉害些。“

    薛怜秋道:”大家也都了解此案的相关情节了。那日和张妈同去的小斯说当时他们送菜前还特意去了另一家妓馆群芳楼,等了一会张妈方始出来。然后到了船上阮达发现张妈手臂纤细肤白如雪,这根本和这个粗胖的妇人对不上号。再就是在张妈房中只发现了看似毫无用处的尸袋,并无发现衣袖上绣有红蛛的衣服。这几个细节一合,我当时便起疑,但小斯和张妈同在环采阁,按例说认得张妈,如果换了别人,他一下便能觉察出异样。比如,柔大侠,你身边这位苏姑娘,如果忽然之间换作了另一个李姑娘张姑娘,只怕你早就发觉。“苏聘嗔怒道:”薛神医为何偏拿我说笑。“

    柔铁笑道:”薛神医说得在理,如果我没觉察出来,只怕苏姑娘又说我眼里没人。“

    苏聘呸了一声。

    薛怜秋续道:“若是换作旁人,一定想不明白此事究竟有何奥妙。不过好在我是个大夫。”

    姚鹏笑道:”你不但是大夫,而且还是江南神医。“

    薛怜秋道:”当时我脑中忽然冒出三个字:易容术。这到船上张妈根本就不是张妈,而是另有其人!“

    众人屏息静气,听他说下去。

    薛怜秋道:”为了证实我的想法,你们去北邙山其间,我又和俞海及小厮去停尸间查看了张妈的尸体,在她脸上的鼻根处发现了一种胶液。虽然那凶手极为小心,已经擦拭了脸部,可是还是有一些微小的留下。“

    苏聘道:”胶液?“

    薛怜秋道:”正是,这胶液配合人皮可将一个人的脸型固定,做出一张完整人皮面具。据我看来,当时和小厮一起从环采阁出来的确是张妈,凶手得知他们要去群芳楼,便伏在那边,张妈进去便被掉了包,出来的便是凶手,而且凶手出来后给小厮也下了一种迷药,这种迷药特别之处在于对其他没有影响,只影响人对熟悉事物和人的判断。小厮中了此药,虽然出来的张妈和进去的声音体态等略有不同,也不以为异了。“

    姚鹏道:”那尸袋又有何用呢?“

    薛怜秋道:“我将洛阳城中凡是出售尸袋的店子查了一边,好就好在只有二家,其中一家最近老板去外地进货,也就是说只有一家,一查果然是他家出售之物,因为这种东西平时售得不多,不见得天天死人,所以老板记得清楚,前来购物之人是个瘦小的女子,因为带丧之故,用黑巾蒙面,所以看不清面目,只记得她的手臂好白。”

    柔铁不住点头。

    薛怜秋道:”你且听我说完,做完这一切,二人便去给娄恩东送饭,所以阮达并无看错,这个张妈的替身,肌肤白嫩,手臂纤细,可能是个年轻女子,或者至少不是张妈那种粗蠢佣人。“

    苏聘道:”这个人难道是小怜?“

    薛怜秋道:”这倒不是,张妈进舱之前,小怜尚在舱中。不过呢,出来的时侯,假张妈就把小怜一起带走了。“

    瞿杰不悦道:”这怎么可能,你当我们洛阳行营的官兵是泥素木雕吗?当时出来不是还张妈一个人吗?“

    薛怜秋眼光一捎,看到柔铁正自微笑,便道:”铁在侠,你说是一个人还是二个人?“

    柔铁笑道:”瞿大人,你说这怀孕的妇人,刚怀上一二个月之时,一个陌生人看到的是一个人还是二个人。“

    瞿杰一楞,随即道:”当然是一个人。可……“柔铁道:”可其实是二个人,对吧。“

    瞿杰道:”是。“

    柔铁道:”正是此理,这张妈进去时没有怀上,出来时可就怀上了。我们当时还是还说过将人通过缩骨神功藏在食合之中带出吗。其实食盒之中没有,这缩骨神功之人便附在张妈身上。“

    薛怜秋道:”这张妈身子粗胖,可这假张妈是个十分纤巧之女子。当时进去之时将尸袋充气,杀死娄恩东后,叫小怜以缩骨神功将身子缩小,放出尸代中的气,将小怜藏入尸代之中,绑在这张妈身上,二人合为一身,再穿回宽大的袍子,出来时因为这些军兵都是男人,自然没有搜她身子,只是将食盒细搜。这才让她扬长走脱。“

    柔铁叹道:”此人,或者说这女子,心思之密,手段之巧,易容术用药术内力皆如此之高。就算当时搜身露馅,只怕她也已想好了脱身的后手。真要想捉她,嘿嘿,不容易。“

    苏聘道:”约,连闻名天下的第一大侠,也这么长她人的威风,这人倒当真了得。不过啊,这位大高手说不定是一位绝代佳人也未可知。只是为何要带走小怜,难道她也是帮凶。“

    柔铁道:”即使不是帮凶,她这一身缩骨神功,只怕也非易与之人。“

    瞿杰道:”薛神医,那我们是否可从这武林之中的易容高手入手来查呢。“

    薛怜秋苦笑道:”这天下精于易容之术的,可就太多了,只要是药门医门无不有此。据我所知的便有蜀中唐门、江左沈家沈正年、德州金马门李傀儡、苗僵观音洞,当然还有吴地的叶家和我薛家。除了这些知名的之外,江湖中尚有许多声名不显而技艺高妙之人。这如何查得尽。“

    柔铁道:”我看这群芳楼看来疑点重重。“

    姚鹏道:”先查群芳楼,不过群芳楼明面上并未涉案,这次我们不能大张旗鼓,象环采阁一样大肆拿人审问,只能暗中细细查访。柔大侠,此事看来只有你出面牵头了。“

    老归补道:”此次我从京中来此,本来就是要请柔大侠合力共破此案,现在看来这几案是环环有扣,只怕不是孤立之事。本来董飞正在查问鲍中一事,已有眉目,不料中间出了差错,又突然冒出了红蛛之事,敌明我暗,且以董飞的估计,敌方已有多名高手在京中一带,他人手单薄,衙中官差虽众,但你也知道,他们……。“他看了看姚鹏和俞海。

    俞海笑道:”你不必讳言,官差大多是不中用的酒囊饭袋之徒。这个啊我比你清楚,何止是京中,哪里都一样。“

    老归也笑道:”俞捕头快人快语,精明干练,要是皆如俞捕头一般,这事就好办得多。所以请铁大侠速赴京中相助。“

    柔铁道:”好,明日一早,我便起身赴京,你也一起回吗?“

    老归道:”我就留在此间,帮姚大人和瞿大人料理些此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