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

    清人蒲松龄写《聊斋》，其中一名篇名为《黄英》，说有一位风姿洒落的少年栽培菊花神乎其技，并以贩菊发家，一日他豪饮至午夜，醉倒菊畦，玉山倾倒，委衣于侧，即地化为菊，高如人，花十余朵，皆大如拳，却原来是一只菊精。

    照片从三流媒体那儿传出来，被复制粘贴进通讯软件、社交媒体和大众口中。金色的麦穗从天空倒垂下来，长瓣团着黄蕊迎向晨光，一个年轻的男人仰躺在望不到边际的菊畦中，空庭秋朝，腰肢窈窕，身息具寂，杀透百花。

    污点明星陆云深的尸体横陈在新剧片场，因绮丽而生出恐怖。

    并非陶生，更不是菊精，名动互联网的流量演员死在了片场。

    段鸣鸣的手机响个不停，她没来得及点开任何消息，只是怔怔地坐在室友虞开霁床边。

    段鸣鸣喜欢过陆云深，后来陆云深被曝隐婚出轨，她房子塌了。但是，他怎么就死了呢？

    她愣了半天，干巴巴憋出一句话：“假的吧？”

    没有人会想要被一张尸体的照片叫醒，尤其还是在星期天早晨，虞开霁从床上爬起来：“热浪博客都崩了，不像假的。”

    段鸣鸣其实也知道，只是自己的前偶像塌房塌得离奇，她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谋杀？”

    虞开霁耸耸肩：“也可能是醉死，事故，殉职…….”她去卫生间洗漱，段鸣鸣魂不守舍地跟在她身后，差一点儿就要一起挤进卫生间，虞开霁把人拦在外面，问：“李子猷没事吧？”

    段鸣鸣梦中惊醒一样浑身一颤，掉头去卧室抓起手机。

    群消息，个人信息，网站短信……所有的社交软件都像沸腾的水冒泡那样不停地弹出新消息，人人都在谈论那张照片和照片里的人，惶然又好奇，每个人都在问：发生了什么？大家都知道曾经炙手可热的流量明星已经凉了，但是这个凉法还是让最资深的追星族也开了眼。舆论的轰动是可以想象的，但通讯软件里那个代表李子猷的联系栏静悄悄地沉在了最底下，发消息也不回。也许是还在睡觉，但段鸣鸣还是本能地慌张起来：“你快一点！我还没洗漱，我想去看看李子猷。”

    虞开霁最后抹了一把脸，打开卫生间的门：“我觉得问题不大，但你要着急的话我就先去看看。”

    段鸣鸣急匆匆地点个头说自己稍后就来便冲进卫生间，虞开霁快速换好衣服，推开门朝李子猷家去。

    最脆弱的那个李子猷只存在于段鸣鸣心里，虞开霁敲门时对方正在接电话，她说着：“我等会儿打给你。”挂了电话应了门，神色如常。

    “还好吗？鸣鸣不放心你。”

    对方“噗呲”一声笑出来：“哪用得着啊。”她看起来比昨天还要轻松许多。

    李子猷称自己稍后要出门，虞开霁小幅度地点点头，和她在门口闲聊等段鸣鸣。

    段鸣鸣到时，正看见李子猷热络地和虞开霁说着什么，看见自己，她小声邀请三个人站进玄关。李子猷说她要去看看她的姑姑：“你们要一起来吗？”

    李子猷的姑姑名为齐君妍，是陆云深的隐婚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