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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隐居山林

    悠扬的歌声如潺潺细流,鸟鸣虫音协奏,穿梭于山林溪涧间,宛转动听。

    夭夭一曲终了,转为低低吟唱,心情大好。

    “好听吗?”她邀功式地撇头问身后高大的男人。

    南宫弈嘴角明明上扬,却是冷傲否决:“比平时叽叽喳喳的顺耳。”

    夭夭猛地一肘击,险些将南宫弈从马背上撞落下来。

    “这是我家乡的童谣,小时候灼儿可是嚷嚷着要我唱才能睡。”

    说到此处,她想起了灼儿,想起了家乡。

    “不然……去我家乡吧?”

    与其四处漂泊,不如有个去处。

    南宫弈刚想答应,但很快面露难色:“只是那里恐怕早有无心阁的耳目,很容易泄露行踪。”

    无心阁消息灵通在江湖上是众人皆知,他们一直避开人群,就是怕暴露行踪惹来麻烦。

    “那去桃源村附近,寻个山野安居下来。我记得有座几乎无人敢入的环山,可以去那。”

    “好,”他一口答应,神情却逐渐黯淡,“只是委屈了你同我过这般隐世的生活。”

    “我本就生在乡野,早习惯了,倒是阿弈你……”

    她及时住了口。一个世家公子哥失了锦衣玉食,巨大的心里落差更应担忧。

    她向后贴紧他坚实的胸膛,坚定道:“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暖流入心,化为一汪温泉,浇灌温暖了南宫弈的心田。

    二人很快在环山安居下来。

    这里毗邻桃源村,是村民崇拜的守护山。虽然远远望去,山腹秀丽葱郁,并无二致,但山脚浓雾弥漫不散,极易迷路。传闻这里住了山神,一旦亵渎将有灭顶之灾。陶夭夭少时来过此地,与其他迷路之人完全相反,迷雾对她丝毫不起作用,只是记忆模糊不清,不知不觉又折返而归。只是她不曾说过此事,也不再踏足。

    直到现在,她忽然觉得这是个好去处。迷雾稀薄不少,所谓的山神并未见着,寻了个坐北朝南的竹林荒地,筑了竹屋,倒也风清雅致。

    划地种起了菜园子,又乔装去镇上买了好些家禽散养。南宫弈的武艺用在了打猎上,山珍能换不少银钱,倒也自给自足,悠然自在。还能偷偷看望桃源村的熟人,虽然只是远远望着,倒也心安。除了南宫弈需要夜起寻山打猎,吸食精元,夭夭觉得这与以前的生活并无二致。

    想来这也是自己的心愿,不求大福大贵,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阿弈,我们成亲吧。”

    借着醉酒,夭夭小脸微醺,惺忪的眸里却是坚定不移的笃定。

    放在唇边的酒杯被放下,南宫弈怔住,却未回话。

    夭夭急了,摁住他的手凑近问:“你不喜欢我?”

    “不是……”

    “那是什么?”

    南宫弈放下酒盏,往日的孤傲冷眼变成了如今的卑怜。

    “我如今这样……无亲无贵无钱财,没有三书六聘、十里红妆,属实配不上……”

    “你们这些世家公子哥怎么这么麻烦?”夭夭猛地一拍桌子,“要那么多繁文缛节做什么?我不也是一无所有?我只问你,你想不想娶我?”

    “……想。”

    “好。”陶夭夭趁着酒兴,一把拽起他跪地,“天地为鉴,日月为证,我们现在就拜堂。”

    “我……”

    语音未落,夭夭已强行摁住他的脑袋朝着圆月的方向一同叩首。

    叩了三拜,礼成。

    “好了。”夭夭兀自起身,摇晃着身躯然已是个酒疯子,险些栽倒被南宫弈一手扶住。她反抓住他的胳膊,嚷嚷,“夫君,走,我们入洞房。”

    “你喝多了。”

    “才没有,我认真的。”她晃了晃身,然后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甚至焦急地跳脚,“我要入洞房!”

    “好好好。”南宫弈无奈,只当她吃醉了酒。

    抱起她入屋,平放在床上。皓浩的月色从窗口洒下,将她的皮肤映射得更加透亮,醺红的脸颊上闪烁着湿润如春露沐浴过的瞳仁。

    想要抚触的手僵在半空,南宫弈颤了颤身,还是隐忍着将那份悸动压制。然而即将收回的手被对方反抓住,她睁大了眸子,满是疑惑不解。

    她一向怪力,竟大力将南宫弈反压身下,摁住他的胳膊不让动弹。

    眼见对方就要亲上来,南宫弈别过脸挣扎,被夭夭一声令喝震住。

    “啧,你别动!”

    要不是心疼,她都要上手拍晕他。打了个酒嗝,她轻捧起他的脸好好端详。

    眉如峰目似渊,鼻梁高挺,薄唇紧闭,是她心心念念的模样。

    她满意欣然地笑了,嘴里嘟囔了好几句听不清的胡话,只最后一句格外清晰:

    “阿弈,我很喜欢你。”

    青丝如曝倾泻,衣衫层层滑落。

    翌日。

    迷迷糊糊中伸手摸不见身边的身躯,一下子清醒的南宫弈着急出门去寻,却见夭夭一脸困惑地站在门口瞅着他。

    “你……”

    “才醒?快点洗漱换衣跟我去镇上。”她若无其事地进屋寻了斗笠戴在头上。

    想起昨晚的事,南宫弈揉了揉眉间,兴许真是喝多做了春梦而已。

    谁知,她再一张口打破他的猜想。

    “怎么了?夫君?”

    “你、你昨晚……”南宫弈霎时红了脸,瞥见凌乱的被褥又不像假的。

    “昨晚我们成亲了啊。”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你没醉?”

    “算……醉吧,”夭夭努力回想,“但是我脑子很清醒,做了什么我都记得,你不记得了?”

    她记得对方醉得可没自己厉害。

    “所以你……是认真的?”

    “不然呢?”她叉着腰面露不悦,“你后悔啦?后悔也来不及了!”

    “倒也不是……”

    他别过头轻咳一声,脸红得更加厉害。原本以为夭夭是醉酒才做了这些荒唐事,便由着她胡来,谁知她竟然如此清醒。

    但想想平日里她的作派,荒唐事确实做的出来。

    “好啦~”夭夭推着他,“你快去换衣,我们刚成亲,当然要去采买置办些东西。”

    说罢,她径直坐下,托腮撑在桌子上看他。

    目光炙热,南宫弈仿佛看到昔日客栈里偷看他洗澡的女流氓。

    他轻咳一声,手上换衣的动作停下。

    “怎么?你还害羞啦?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了。”

    夭夭理所应当地继续托腮看他,笑地更灿烂。

    到最近的宁西镇已是下午寅时,正巧赶上市集,商贩多了不少。

    二人为避耳目戴了几乎遮住全脸的斗笠。

    “让我想想……布匹、爬犁……”夭夭清点着南宫弈带着的东西,“啊,差点忘了针线包,没有它怎么给你制衣裳?”

    虽说是隐居,但许多东西自制实在麻烦。好在夭夭出身乡野,倒也习惯这样的生活,不像南宫弈,生活习性还没完全转换过来,时刻需要夭夭照料。

    想要拉着南宫弈朝南走,他却目光落在另一处,道:“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吧,别乱跑哦。”

    见夭夭的身影走远,他才松了口气,径直走向附近的首饰摊贩处,拿起一把一眼看中的桃花状雕制的木梳。做工算不上精致,但巧妙用心,桃花瓣上还有明显小心平铲的痕迹。

    商贩是位佝偻着背的老妪,眯着眼笑得和蔼:“这梳子是我自己做的,做了许多年了,村里的女娃娃都爱用。”

    轻轻摩挲那一朵木雕桃花,仿佛抚过的是娇人的脸,不知不觉脸上洋溢起笑笑靥。

    “是给自家婆娘买的吧?这把非常合适,女娃娃一定特别喜欢。”

    “嗯,就它了。”

    小心包好揣在怀里,心里既惴惴又期待。想来以往在南宫府,这样的桃木梳连一等丫鬟都看不上,也不知夭夭会不会嫌弃。

    以往,他都是被众人捧于天上,人人赞叹的剑术奇才,南宫家公认的下一代家主。过惯了锦衣玉食,被撵进泥里重新爬起来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整座竹屋建造几乎是夭夭独自完成,他除了帮些体力活,也只是个旁观者,家务起居更是样样不会。虽然陶夭夭并不在意,但是身为男人,强烈的自尊心衍生出了更强烈的自卑。

    驻足良久,日已将暝,依旧不见夭夭的身影,不安涌上心头,索性去寻。

    好在,西南处石桥侧柳荫下,熟悉的半边脸在斗笠下若隐若现,他一眼认出。只是她身边还有个黄衣小丫头,看起来很是亲昵。

    “夭夭。”走近后他才敢轻唤出声,警惕地盯着那个陌生丫头。

    “阿弈!”夭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拍拍扑在怀里的小丫头。

    那位黄衣小丫头从夭夭怀里哽着咽抽出身,抬头见了南宫弈,困惑地撇向夭夭。

    “哦,他是我夫君。”夭夭笑得灿然,牵住南宫弈的大掌一脸自豪地介绍,随即给他使了眼色低声道,“她是桃源村和我交好的阿秀,方才被认出来了。”

    “那……要不要紧?”

    “没事吧,阿秀……应该不会乱说,对吧?”夭夭帮着阿秀抹去脸上的泪痕,“阿秀,我们被人追杀,行踪不能暴露,你千万别跟村里的人说。”

    “嗯。”她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抽泣了好一会才说得出话,“我定不会说的。夭夭姐,你离开村子这么久还以为不会回来了,没想到居然都成亲了。”

    夭夭乐不可支,脸上洋溢着自豪:“我也没想到,还是昨天刚成的。”

    “啊?”阿秀睁着湿漉漉的眼,看向压低帽檐极力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南宫弈。虽然只见到薄唇与下颌线,但也能看出俊逸不凡,不免猜测,“该……该不会是你拐来的吧?”

    这想法也不是空穴来风,以前夭夭总爱嚷嚷,千挑万选不如拐一个。

    话音未落,被夭夭一记爆锤脑袋,阿秀“哎哟”一声不敢再多言。

    “这市集快散了,你也快走吧,免得惹人疑。”

    见行人熙熙攮攮几近散去,虽有不舍,但还是催促着她离开。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每月初九,我们都会下……”意识到差点说漏嘴,夭夭话峰一转,“下乡入镇,赶这市集买些东西。”

    “好,下月初九……下月初九……”阿秀刚兴奋地喃了一遍,脸带了彤红又重复。

    “怎么了?”

    阿秀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道:“下月初九,是我和阿牟哥成亲的日子,夭夭姐你要不要……”

    阿牟是他们一起长大的玩伴,阿秀的心思很容易猜,夭夭早早看穿,自然觉得他们很般配。

    “来!当然来!”

    “夭夭……”

    不顾南宫弈的劝阻,夭夭一口答应:“阿秀成亲怎能不来?只是我们现下身份特殊,就不来喝喜酒了,送一份薄礼远远望着你成亲便好。”

    见娇小的身影愈走愈远,直至消失,夭夭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

    她何尝不想回到那个自小长大的小村庄,一起熬过灾荒困苦,都是患难于共的质朴邻里。

    转而又化为一声苦叹,欣慰的笑再次扬起,她扭头看向南宫弈:“下月初九,我们去看看阿秀的婚礼,好不好?”

    南宫弈苦笑:“你都这般应了,想去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