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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皆为虚妄

    “好一个‘选择’,”仿佛听到一个偌大的笑话,堇言“扑哧”笑出声,声音愈来愈烈,“宁愿留一个贱种而背叛整个妖界吗?”

    灼儿终是忍不住抽出腰间鞭子,挪出身位,回呛:“阿然这几个弟弟怎么一个比一个贱?之前你险些杀我姐姐的事还没找你算帐呢,这次还想杀我?”

    堇言冷哼一声,高昂下巴睨着她,道:“你姐姐?神女何时成了你姐姐?……也是,你本就是他们的替代品。”

    “什么替代品?”

    “五君主!”堇言刚想说,被云雷及时制止,“还请离去!否则不要怪我们对妖君不敬。”

    说罢,护卫队摆了阵形,气势逼人,誓要对抗。

    堇言嗤了声,足尖一拧,脚下骤然生风,暗纹缎绸的灰袍掀得猎猎作响。

    飓风卷起的飞沙走石似有生命般,对准了围成圈的数人,飞速袭来。

    交战一触即发。

    数道风刃扑天盖地袭来,房屋树木尽数横切倒塌。以风刃为掩,堇言闪身想要直拿灼儿,却次次被护卫绊住,护卫队将其逐渐围成圈,倒也十分难缠。

    青色陡然填满双眸,堇言再一睁眼,妖形毕现,功力大增。双手撑开,击起千层风浪,一柄硕大的弦月型轮刃招唤而出,回转于周身,霎时飞转一圈,见了血。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飓风从中央迸发,掠过四周树木卷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林涛声,左右回响,阵阵号叫。

    接连而来的猛烈攻势,令围成圈的护卫招架不住,齐声一句哀嚎,轰然倒下。

    云雷带着灼儿抽身出来,勉强避了险招,就要朝前院逃去。

    然而,接踵而至的风刃如影随形,避了十余招,却是追得越来越近。云雷被逼得反身抵挡,无奈再奋力,也敌不过堇言下了杀心的狠招。

    一声哀嚎倒地,锋利的轮刃飞速回旋,就要朝着云雷脖颈处下落。破空卷来一条银鞭,卷住云雷后脚往后一拖,避了这夺命一招。

    灼儿顺势腾空跃下,踩住陷进地里的轮刃,离堇言近在咫尺。手中匕首毕现,直刺、横劈……左右手轮转着攻其上身。

    堇言勉强避害,愈加怒火攻心,觉得竟被一个小丫头逼得步步防守。

    他想起五百年前,兴致盎然地坐在看台上,就是见到这模样的丫头以一柄铁链将数只饥饿难耐的妖兽一一杀死,觉得简直是妖界的奇耻大辱。

    不耐地低嗤一声,堇言找到一个破绽打掉了她的匕首,一掌猛厉击去,震碎灼儿五脏,小身躯飞了出去,所幸被云雷闪身做了护垫,否则砸在柱子上,腰脊尽折。

    风刃再次破空袭来,云雷强撑起身挡了数道,只一道擦脸而过,击中灼儿右肩,背上的画卷散开,飞至空中。

    画卷被堇言收入手中,灼儿想要起身夺,被对方踩住受伤的右肩,再也动弹不了。

    好奇摊开画卷,堇言再一眼看向灼儿,讥嘲的笑声响彻林子。

    “你和她真是像啊,要不是我亲眼看见她死了,真以为三哥手下留情保住了她的性命。也真是可怜,三哥找了这么久,就找到你这样的替代品?你的武功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每一字都在一击击震碎她的新认知,她茫然地勉强扬起头,艰难地吐字。

    “你在说什么?”

    “难不成你还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作为姜九歌的替代品是心甘情愿的呢,不然南宫子宗怎么会刚好把元神渡给你?不然三哥为什么会留你在身边?”他俯身抬起灼儿的下巴,眼里却是狠厉厌恶,“还不是因为你这张脸长得像她?”

    姜九歌……

    这个她曾经一直追寻的名字,思绪千回百转,在过往重重疑惑时串连,瞬间迎刃而解。

    初见师父时,他第一眼就唤自己“九九”,无端收留她,不是看她可怜无人依靠。

    是因为像姜九歌。

    堇然处心积虑地接近她,一次次救她,不是所谓的“一见倾心、再见生情”。

    是因为像姜九歌。

    她看向那副画上的人,一样的红纱束裙,一样的侧辫,一样的红绸发带,甚至连耳饰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突然大笑起来,却是极尽苍凉凄惋,眼里翻涌着层层泪浪。笑自己蠢,竟真的沦陷进去,被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这几年好不容易抚慰平复的伤痛再被刨开,她宛如回到了变成半妖的那个夜里,绝望地望着满天星河,一字一句喃着:

    “我是不是不应该留在这世上,反正这世上无人爱我陶灼儿。”

    笑声散去,长长哀叹一声,灼儿眸里只剩黑不见底的空洞。

    “所以你杀我……也只是因为我像她?”

    到底凭什么?她不甘心,凭什么要活在这样一个不在世人的阴霾下。

    “当然不是,我不杀你。”堇言啧啧两声,“不过等我把元神取出来,你离死也不远了。”

    “什么元神?”

    堇言刚想答,一块锋利如刃的黑晶破空飞来,他不得不闪身避开,黑晶砸在地上,化为黑雾消散开。

    “炎恩?”

    这黑晶眼熟,他一眼便认出。他猛然抬头寻觅望去,果然看见屋顶之上的着了一身黑斗篷的人形,浑身散发着靡靡黑雾。

    “你好大的胆!”堇言怒斥一声,转而想到什么,不想多言恋战,冲上去就要去拽灼儿。

    募地,他身前地上冲开一道蓝光符阵,空中裂开一个闪着蓝色荧光的缝隙,步履蹒跚地钻出两人。

    一人是浑身是伤的堇然,另一人则是完好无损带着傻笑的初七。

    初七只顾四处寻着什么,看到炎恩立刻喜笑颜开,高捧着手中锦盒道:“炎恩,我们拿到了!”

    “三哥……”堇言神色大变,对上堇然凌厉的目光,吞了口唾沫,还是继续开口,“这些日你不在是去了冥界?怎么会和炎恩搅在一起?”

    “我做什么用不着你管。”

    喘顺气,看着这遍地狼藉,堇然大致明了他的目的。

    “你应该明白,我是为了妖界……”

    “滚!”堇然一声令喝,眼里已迸发出浓浓杀气。

    堇言不甘地瞥了一眼灼儿,思忖再三,转身化风离去。

    再见到日日期盼的人,喜悦之色很快被质疑冲散,只剩五味杂陈在灼儿心底搅和。

    “灼儿!”

    勉强支起的身子险些再次倒地,被堇然一个箭步托住。紧接着,暖流涌入胸口,肺腑的疼痛逐渐减缓,灼儿抬眼木讷地看着眼前惊慌失色输送修为的堇然。

    多日不见,他也是浑身的伤,衣袍割裂了些许裂痕,脸上尽是疲态。

    抱着心里最后一份希冀,灼儿回抓住他的手腕,问:

    “阿然,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堇然怔了怔,困惑地望向她。

    “怎么突然……”

    “抛开姜九歌,只是我陶灼儿的身份,你有没有真正爱过我?

    这次她解释得彻底,迫切地直直盯着他,想知道答案。

    他的眼里闪过错愕,躲避了目光。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

    他只好转了话峰:“你的伤没有大碍,妖身的事我已找了方法解决,先去歇着。”

    灼儿的目光慢慢黯淡下去,松开了手,强行扯出一抹笑。

    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伤及过心,明明方才治愈的肺腑再次隐隐作痛,竟一口血涌上喉头,吐了出来。

    整个身躯栽倒在他怀里,她只觉眼前的人渐渐模糊,耳畔的呼唤声变得空灵悠远。想要去抚那张脸庞,伸在半空的手又僵住缩了回来。

    她想过无数种堇然可能辜负自己的情况,多半是另有新欢,虽然嘴上说大可潇洒离去,但是挣扎的内心一定想去挽回。少任性一点,乖一点,也许他就会回心转意了。

    可从来没想过,他从来不爱自己,只是为了从她脸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她连卑微到尘埃的资格都没有。

    她仿佛昏睡了很久很久,即使醒来也是浑浑噩噩,意识越来越混沌,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直到某日,他们带她去了一处隐蔽昏暗的地下密室,做了一个什么仪式样的东西,浑身难受,再度昏睡过去。

    再醒来,她的意识逐渐清晰,望着房梁思忖良久,终于有了决定。

    原本日日陪在身边的堇然已失了踪迹,她也没去问去处,院中护卫骤减,只剩大伤初愈的云雷守着自己。

    “云雷,”多日未开口,声音已变得有些嘶哑,灼儿浅笑,“你帮我取上一株夜昙吧,我想看看。”

    “……好,我差人去取吧。”

    云雷刚要转身开口唤人,灼儿撒了药粉,云雷轰然倒地。

    回屋草草收拾了东西,换回了紫衣苗装,翻上屋檐,就此离去。

    逃过一次,再逃就是驾轻就熟,很快摸清通往结界的路。一声鸟啼在上空响起,灼儿抬眼果然瞧见十哥在跟着自己,骨哨唤来身边,撒了最后一点迷魂药粉,十哥坠地睡去。

    离开妖界,明媚的阳光落在身上。往日身为半妖的她很讨厌,灼然感十分强烈,如今却是如此怀念,只觉得是刚刚好的温暖。

    回身望去逐渐愈合的结界裂缝,一明一暗,结界内外形成鲜明对比。

    那个永夜的妖界,她再也不会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