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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之战(十六)

    只见左班文臣之中有上大夫胶鬲、杨任等六位大臣出班进礼称臣道:“臣有奏章,可安天下。”纣王问道:“卿等又有何奏章?”杨任启奏道:“四臣有罪,天赦姬昌,乃七王为国为贤者也。且姜桓楚、鄂崇禹皆称首之臣。桓楚任重功高,素无失德,谋逆无证,岂得妄坐。

    崇禹性卤无屈,直谏圣聪,无虚无谬。臣闻君明则臣直。直谏君过者,忠臣也,词谀逢君者,佞臣也。臣等目观国事艰难,不得不繁言渎奏。愿陛下怜二臣无辜,赦还本国,清平各地,使君臣喜乐于尧天,万姓讴歌于化日,臣民念陛下宽洪大度,纳谏如流,始终不负臣子为国为民之本心耳。臣等不胜感激之至!”

    可惜的是,不论群臣所言究竟是多有道理,已经是被墟狱锁链所彻底给奴役了的纣王可是半点逻辑都不讲的,只见纣王大怒道:“乱臣造逆,恶党簧舌,桓楚弒君,醢尸不足以尽其辜。崇禹谤君,枭首正当其罪。众卿强谏,朋比欺君,污蔑法纪。如再阻言者,即与二逆臣同罪!”

    说完之后,立刻传旨下令道:“速正典刑!”杨任等大臣见纣王如此暴怒,也是没得奈何。也是合该二臣命绝,不多时旨意便出,将鄂崇禹枭首,姜桓楚被巨钉钉在手足之上,以乱刀碎剁,此刑名曰醢尸。

    行刑之后,监斩官鲁雄回旨,纣王见而臣伏诛,便起驾回了宫阙。姬昌逃得性命,便拜谢七位殿下,涕泗横流道:“姜桓楚无辜惨死,鄂崇禹忠谏丧身,东南两地,自此无宁日矣!”众人闻言,也都是惨然泪下说道:“且将二侯收尸,埋葬浅土,以俟事定,再作区处。”

    宫内发生这样的事,二侯家将得知后星夜逃回东南二地,报与二侯之子去了。纣王次日摆驾显庆殿,这时有亚相比干上奏,要收敛二臣的尸身,和放姬昌归国。纣王准奏后比干领旨出朝。

    只是比干离开后,一边侍立的费仲突然谏道:“姬昌外若忠诚,内怀奸诈,以利口而惑众臣。面是心非,终非良善。恐放姬昌归国,反构东鲁姜文焕、南都鄂顺兴兵扰乱天下,军有持戈之苦,将有披甲之艰,百姓惊慌,都城扰攘,诚所谓纵龙入海,放虎归山,必生后悔。”

    虽然纣王对费仲的话几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但却还是不能违背了最基本的人类行为的原理,所以纣王问道:“诏赦已出,众臣皆知,岂有出乎反乎之理。”费仲却是启奏道:“臣有一计,可除姬昌。”纣王问道:“计将何出?”

    费仲回道:“既赦姬昌,必拜阙方归故土,百官也要与姬昌饯行。臣去探其虚实,若昌果有真心为国,陛下赦之;若有欺诳,即斩昌首以除后患。”纣王一听,确实是这样的道理,故而也回道:“卿言是也。”

    而这边比干出朝,径直往馆驿来看姬伯。左右通报与姬昌之后,姬昌赶忙出门迎接,叙礼坐下。比干说道:“不才今日便殿见驾奏王,为收二侯之尸,释君侯归国。”姬昌拜谢道:“老殿下厚德,姬昌何日能报再造之恩!”

    比干上前执姬昌之手低声说道:“国内已无纲纪,今无故而杀大臣,皆非吉兆。贤侯明日拜阙,急宜早行,迟则恐奸佞忌刻,又生他变。至嘱,至嘱!”姬昌欠身谢道:“丞相之言,真为金石。盛德岂敢有忘!”

    次日姬昌早早到了午门,望着宫阙拜辞谢恩,而后便带家将,径直出了西门,来到城外的十里长亭,也就是上次百官送别商容的那个地方。早有百官钦敬,武成王黄飞虎、微子、箕子、比干等大臣俱在此恭候多时。

    姬昌见此情形,连忙滚鞍下马。黄飞虎与微子慰劳道:“今日贤侯归国,不才等具有水酒一杯,一来为君侯荣饯,尚有一言奉渎。”姬昌道:“愿闻。”微子说道:“虽然天子有负贤侯,望乞念先君之德,不可有失臣节,妄生异端,则不才辈幸甚,万民幸甚!”

    姬昌顿首谢道:“感天子赦罪之恩,蒙列位再生之德,昌虽没齿、不能报天子之德,岂敢有他念哉。”说完后,百官一齐执杯把盏。姬伯量大,有百杯之量,正所谓“知己到来言不尽”,彼此更觉绸缪,一时间欢饮非常,竟是忘了要走。

    正欢饮之间,只见费仲、尤浑乘马而来,自带酒席,也来与姬伯饯别。百宫一见费、尤二人到了此处,心中都有几分不悦,于是个个抽身不愿见此二人。还是姬昌识得大体,对而人谢道:“二位大人!昌有何能,荷蒙远饯!”

    费仲见姬昌不似其他人一般疏远自己二人,所以心里也是微微触动,说道:“闻贤侯荣归,卑职特来饯别,有事来迟,望乞恕罪。”姬昌乃是仁德君子,待人心实,从无虚情假意。一见二人如此殷懃,便暗自喜悦。

    但是百官无不或是畏惧或是厌恶此二人,故而全都先行散去了,只剩他们三人把盏。酒过数巡,费、尤二人吩咐左右道:“取大杯来。”二人满斟一杯,奉与姬昌。姬伯接过酒,欠身谢道:“多承大德,何日衔环!”说完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姬伯酒量极大,纵使先前已是和百官一起饮了不少,也还能在不知不觉间又连饮数杯。费仲见姬昌酒酣,于是乘机问道:“请问贤侯,仲常闻贤侯能演先天数,其应果否无差?”姬昌此时已有些醉了,却还是谨慎至极地回道:“阴阳之理,自有定数,岂得无准。但人能反此以作,善趋避之,亦能逃越。”

    费仲却是不信,而是继续问道:“若当今陛下所为皆错乱,不识将来究竟可预闻乎?”此时西伯酒已半酣,早已忘记询问此二人来意为何,一听得他们问到,便蹙额欷歔,叹息道:“国家气数黯然,只此一传而绝,不能善其终。今天子所为如此,是速其败也。臣子安忍言之哉!”

    姬伯叹息之后,不觉心中有些凄然。费仲却是有些担心,要是当真这成汤社稷折在了纣王手中,那自己二人的荣华富贵可如何能够保住,故而他继续向姬昌问道:“其数应在何年?”姬伯酒酣,神智有些不清,居然回道:“不过四七年间,戊午岁中甲子而已。”

    这等大事居然如此轻易地就告知了两个和自己关系并不如何亲近的奸臣,可谓得是交浅言深了,只是这也并不能完全怪姬昌自己,而是暗中还是有人在阴暗处动了手脚,以至于以姬昌的术数水平都没能将所有结果全部算出。

    费、尤二人闻言俱皆咨嗟长叹,而后继续和西伯候饮酒。少顷,二人又问了一句:“不才二人,亦求贤侯一数,看我等终身何如?”姬伯原是贤人君子,那知此二人皆是虚伪之辈,当即以衣袖起了一课,而后沉吟良久,说道:“此数甚奇甚怪!”

    费、尤二人笑着问道:“如何?不才二人数内有甚奇怪?”姬昌回道:“人之死生,虽有定数,或瘫痨鼓膈,百般杂症,或五刑水火,绳缢跌扑,非命而已。不似二位大夫,死得蹊蹊跷跷,古古怪怪。”

    费、尤二人一听也是奇怪,问道:“毕竟如何?死于何地?”姬昌说道:“将来不知何故,被雪水渰身,冻在冰内而死。”却原来是,后来姜子牙冰冻岐山,拿了鲁雄,捉此二人,祭封神台。此是后事。暂且不提。

    二人听罢,含笑说道:“‘生有时辰死有地’,也自由他。”三人继续畅饮。只是明面上依旧是其乐融融地在饮宴,但是暗地里费、尤二人却是对姬昌所言不以为意,觉得他不过是在恐吓自己二人罢了,故而心中不悦,打定主意要构陷姬昌。

    费、尤二人见时机差不多了,便乘机诱问道:“不知贤侯平日可曾演得自己究竟如何?”昌曰:“这平昔我也曾演过。”费仲问道:“贤侯祸福何如?”姬昌回道:“不才还讨得个善终正寝。”费、尤二人则是虚情假意地庆慰一番:“贤侯自是福寿双全。”

    西伯谦虚,没听出来他们二人的虚假,故而谢过二人恭贺之言。三人又饮过数杯之后费、尤二人说道:“不才朝中有事,不敢久羁。贤侯前途保重!”于是双方行礼分别。姬昌走后,费、尤二人在马上骂道:

    “这老畜生!自己死在目前,反言善终正寝。我等反寒冰冻死。分明骂我等。这样可恶!”从此可看出,此二人绝非什么好物,明明是自己要求卜卦,得不到好的评语却要咒骂卜卦之人,人心险恶莫过于此。

    费仲尤浑二人说话之间,马车已至午门,二人下马,到偏殿朝见纣王。纣王问道:“姬昌可曾说甚么?”二臣早已商量好,非得给姬昌泼一瓢脏水,故言道:“姬昌怨忿,乱言辱君,罪在大不敬。”纣王闻言大怒道:“这匹夫!朕赦汝归国,到不感德,反行侮辱,可恶!他以何言辱朕?”

    二人则是把姬昌所言之卦与纣王说道:“他曾演数,言国家只此一传而绝,所延不过四七之年;又道陛下不能善终。”纣王怒骂道:“你不问这老匹夫死得何如?”费仲回道:“臣二人也问他,他道善终正寝。

    大抵姬昌乃利口妄言,惑人耳目,即他之死生出于陛下,倘然不知,还自己说善终。这不是自家哄自家!即臣二人叫他演数,他言臣二人冻死冰中。只臣莫说托陛下福荫,即系小民,也无冻死冰中之理。即此皆系荒唐之说,虚谬之言,惑世诬民,莫此为甚。陛下速赐施行!”

    纣王此时正在气头上,一听费仲尤浑如此建议,便下令道:“传朕旨,命晁田赶去拿来,实时枭首,号令都城,以戒妖言!”晁田得旨便启程去追赶。

    另一边姬昌上马之后,突然惊觉酒后失言,又起一卦,发现天机晦涩,忙令家将:“速离此间,恐后有变。”众随从皆催动马匹,迤逦而行。姬伯在马上自思道:“吾演数中,七年灾迍,为何平安而返。必是此间失言,致有是非,定然惹起事来。”

    正迟疑之时,只见一骑如飞赶来。到了面前,才发现原来是晁田。晁田大呼道:“姬伯!天子有旨,请回!”姬昌见已经是被赶上了,倒也坦荡,只说道:“晁将军,我已知道了。”姬伯对众家将说道:“吾今灾至难逃;你们速回。我七载后自然平安归国。着伯邑考上顺母命,下和弟兄,不可更西岐规矩。再无他说,你们去罢!”

    众人劝了一番,见姬昌坚持回去,也只好洒泪挥别,自回西岐去了。姬昌则同晁田回朝歌来。姬昌同晁田往午门来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掌管着朝歌兵马的武成王黄飞虎,所以很快就有探马将此事飞报与黄飞虎。

    黄飞虎大惊失色,沉思道:“为何去而复返!莫非费、尤两个奸逆坐害姬昌。”令周纪:“快请各位老殿下,速至午门!”周纪得令,连忙去请。黄飞虎则是飞速上了坐骑,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午门。此时姬昌已在午门候旨。

    黄飞虎忙问姬昌道:“贤侯去而复返者何也?”姬昌回道:“圣上召回,不知何事。”而晁田已是见驾回旨。纣王大怒,吩咐道:“速召姬昌!”姬昌至丹墀,俯伏奏道:“荷蒙圣恩,释臣归国;今复召回,不知圣意何故?”

    纣王大骂道:“老匹夫!释你归国,不思报效君恩,而反悔辱天子,倘有何说。”姬昌启奏道:“臣虽至愚,上知有天,下知有地,中知有君,生身知有父母,训教知有师长,‘天、地、君、亲、师’五字,臣时刻不敢有忘,怎敢侮辱陛下,甘冒万死。”

    纣王闻言,更是大怒:“你还在此巧言强辩!你演甚么先天数,辱骂朕躬,罪在不赦!”姬昌奏回道:“先天神农、伏羲演成八卦,定人事之吉凶休咎,非臣故捏。臣不过据数而言,岂敢妄议是非。”纣王说道:“你试演朕一数,看天下如何?”

    姬昌启奏道:“前演陛下之数不吉,故对费仲、尤浑二大夫言;即日不吉,并不曾言甚么是非。臣安敢妄议。”纣王立身大声说道:“你道朕不能善终,你自夸寿终正寝,非侮君而何!此正是妖言惑众,以后必为祸乱。朕先教你先天数不验,不能善终!”

    传旨下令:“将姬昌拿出午门枭,以正国法!”左右才待上前,只见殿外有人大呼道:“陛下!姬昌不可斩!臣等有谏章。”纣王抬头一看,见黄飞虎、微子等七位大臣进殿俯伏,启奏道:“陛下天赦姬昌还国,臣民仰德如山。且昌先天数乃是伏羲先圣所演,非姬昌捏造。若是不准,亦是据数推详;若是果准,姬昌亦是直言君子,不是狡诈小人。陛下亦可赦其小过。”

    纣王却是不敢,说道:“骋自己之妖术,谤主君以不堪,岂得赦其无罪!”比干启奏道:“臣等非为姬昌,实为国也。今陛下斩姬昌事小,社稷安危事大。姬昌素有令名,为诸侯瞻仰,军民钦服。且昌先天数,据理直推,非是妄捏。如果圣上不信,可命姬昌演目下凶吉。如准,可赦姬昌;如不准,即坐以捏造妖言之罪。”

    纣王见众大臣皆是力谏,只得准奏,命姬昌演当下之吉凶。姬昌听罢,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连忙取金钱一愰,定睛一看,大惊说道:“陛下,明日太庙火灾,速将宗社神主请开,恐毁社稷根本!”纣王问道:“数演明日,应在何时?”

    姬昌回道:“应在午时。”纣王道:“既如此,且将姬昌发下囹圄,以候明日之验。”众官见姬昌暂时性命无忧,便出了午门。姬伯行礼谢过七位殿下。黄飞虎说道:“贤侯,明日颠危,必须斟酌!”言下之意便是做好一番算计,免得明日除了差错,姬昌却是摇头道:“且看天数如何。”众官见姬昌这般有信心,只得散去。

    而另一边纣王则是问费仲道:“姬昌言明日太庙火灾,若应其言,如之奈何?”尤浑启奏:“传旨,明日令看守太庙宫官仔细防闲,亦不必焚香,其火从何而至。”纣王一想,也是若是无有火源,何来火灾,说道:“此言极善。”而后纣王回了宫内,费、尤二人也出朝。

    次日,武成王黄飞虎约七位殿下在王府,等候午时火灾之事,一边命阴阳官报时刻。一直到阴阳官报道:“禀上众老爷,正当午时了。”众官不见太庙火起,正在惊慌之际,只听得半空中霹雳一声,山河振动,居然是一道晴空霹雳。

    忽见阴阳官来报,说道:“禀上众老爷,太庙火起!”比干叹息道:“太庙灾异,成汤天下必不久矣!”众人齐出王府看火。好火!但见:

    此火本原生于石内,其实有威有雄,坐居离地东南位,势转丹砂九鼎中。此火乃燧人氏出世,刻木钻金,旋坤转干。八卦内只有他威,五行中独他无情。朝生东南,照万物之光辉;暮落西北,为一世之混沌。火起处,滑刺刺闪电飞腾;烟发时,黑沉沉遮天蔽日。

    看高低,有百丈雷声;听远近,发三千火炮。黑烟铺地,百忙里走万道金蛇;红焰冲空,霎时间有千团火块。狂风助力,金钉珠户一时休;恶火飞来,碧瓦雕檐捻指过。火起千条焰,星洒满天红。都城齐吶喊,轰动万民惊。

    数演先天莫浪猜,成汤宗庙尽成灰。老天已定兴衰事,算不由人枉自谋。

    话说纣王此时正在龙德殿,聚一众文武商议,只见奉御官来奏:“果然午时太庙火起!”只吓得纣王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两个奸臣也是肝胆尽裂。心想姬昌真乃圣人也。纣王问费仲道:“姬昌之数今果有应验。大夫,如何处之?”

    费、尤二臣奏道:“虽然姬昌之数偶验,适逢其时,岂得骤赦归国!陛下恐众大臣有所谏阻,只赦放姬昌,须……如此如此,天下可安,强臣无虑。此四海生民之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