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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之战(三十八)

    崇应彪一马当前,见子牙在阵前,就问道:“汝乃何等人物,敢犯吾疆界?”子牙回道:“吾乃文王驾下首相姜子牙是也。汝父子造恶如渊海,积毒似山岳,贪民财物如饿虎,伤人酷惨似豺狼。惑陛下无忠耿之心,坏忠良有摧残之意。普天之下,虽三尺之童,恨不能生啖你父子之肉!今日文王起仁义之师,除残暴于崇地,绝恶党以畅人神,不负陛下加以节钺,得专征伐之意。”

    应彪闻得此言,对姜尚大喝道:“你不过磻溪一无用老朽,敢出大言!”又对左右说道:“谁为吾擒此逆贼?”话还没说完,就只见西岐营里,一将出马对阵,却是文王。文王在马上大呼道:“崇应彪少得行凶,孤来也!”

    崇应彪见文王马至,气冲满怀,用手指着文王大骂道:“姬昌!你不思得罪朝廷,立行仁义,反来侵吾疆界!”文王却是说道:“你父子罪恶贯盈,不必我言;只是你早早下马,解送西岐,立坛告天,除汝父子凶恶,不必连累崇城良民。”

    崇应彪也不管文王说的又没有道理,只是大喝道:“谁为我擒此反贼?”一将应声而出,乃崇营大将陈继贞。这壁厢,西岐自然也是不会让文王亲身上阵,早有辛甲纵马摇斧,大叫道:“陈继贞慢来!休得冲吾阵脚!”

    只见得两马相交,枪斧并举,战在一处。二将拨马抡兵,杀有二十回合。崇应彪见陈继贞战辛甲不下,就命金成、梅德二将助阵。子牙见对阵有助,自然也是不会让自己人吃亏,遂令毛公遂、周公旦、召公奭、吕公望、辛免、南宫适六将齐出,冲杀一阵。

    崇应彪见西岐大势人马催动,自然也是不甘落后,亲自拨马杀进重围,只杀的惨惨征云,纷纷愁雾,喊声不绝,鼓角齐鸣。混战多时,早有西岐吕公望一枪刺梅德于马下;辛免斧劈金成。崇兵大败进城。

    子牙见状,知晓穷寇莫追之意,便传令鸣金。众将掌得胜鼓回营。话说这边崇应彪兵败将亡,进城后就将四门紧闭,在殿上与众将商议退兵之策。众将见西岐士马英雄,势不可当,实在是无计可施,全都在大殿上愁眉不展,冥思苦想。

    且说子牙得胜回营,整顿好军士后,就欲要传令攻城。文王却是劝道:“崇家父子作恶,与众百姓无干;今丞相欲要攻城,恐城破玉石俱焚,可怜无辜遭枉。况孤此来,不过救民,岂有反加之以不仁哉。切为不可!”

    子牙见文王既然以仁义为重,自然不敢强行攻城,自思道:“主公德同尧、舜,一时如何取得崇城!”思来想去,只得暗中修书一封,使南宫适往曹州见崇黑虎,庶几崇城可得。南宫适接书,径直往曹州而来。子牙则是按兵不动,只等回书。

    话说南宫适离了周营之后,径直往曹州赶去。一路上晓行夜住,用了不少时日。来到曹州馆驿安歇。次日就到了崇黑虎府里下书。崇黑虎自上次被墟狱送回来后,就没有回原本的修道之所,故而正在府中闲坐,听得家将禀道:“千岁,有西岐差南宫适来下书。”

    崇黑虎听得是西岐差官,立即降阶迎接,笑容满面,把南宫适领进殿内,行礼之后,分宾主坐下。崇黑虎欠身问道:“将军今到敝驿,有何见谕?”南宫适回道:“吾主公文王,丞相姜子牙,拜上大王,特遣末将有书上达。”南宫适取书递与崇黑虎,崇黑虎拆书观看:

    “岐周丞相姜尚顿首百叩,致书于大君侯崇将军旄下:盖闻:人臣事君,务引其君于当道,必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使百姓乐业,天下安阜;未有身为大臣逢君之恶,蛊惑陛下,残虐万民,假陛下之命令,敲骨剥髓,尽民之力以肥私家,陷君不义,忍心丧节,如令兄者。

    真可谓积恶如山,穷凶若虎。人神共怒,天下恨不食其肉而寝其皮,为诸侯之所共弃。今尚主公得专征伐,奉诏以讨不道。但思君侯素称仁贤,岂得概以一族而加之以不义哉。尚不忍坐视,特遣裨将呈书上达。

    君侯能擒叛逆,解送周营,以谢天下,庶几洗一身之清白,见贤愚之有分。不然,天下之口哓哓,恐昆仑火焰,玉石无分,尚深为君侯惜矣!君侯倘不以愚言为非,乞速赐一语,则尚幸甚,万民幸甚!临楮不胜跂望之至!尚再拜。”

    崇黑虎看了书,又反复一连看了三五遍,自思点头想道:“我观子牙之言,甚是有理。我宁可得罪于祖宗,怎肯得罪于天下,为万世人民切齿。纵有孝子、慈孙,不能盖其愆尤。宁至冥下请罪于父母,尚可留崇氏一脉,不致绝灭宗枝也。”

    南宫适见崇黑虎自言自语,暗暗点头,但是自己既不知道书信上写的什么,又不敢问,只得是站在一边,看崇黑虎如何回复自己。只见崇黑虎说道:“南将军,我末将谨领丞相教诲,不必修回书,将军先回,多多拜上大王、丞相,总无他说,只是把家兄解送辕门请罪便了。”

    说完后,又设宴席管待南宫适,等到尽兴饮宴之后方才散去。第二日,南宫适作辞,离了曹州去了。而崇黑虎则是吩咐副将高定、沈冈,点齐自己的三千飞虎兵,不日就往崇城而来。又命儿子崇应鸾守住曹州。

    且说黑虎行兵在路,一路无言。没过几日就已是行至崇城,早有探马报与崇应彪。崇应彪连忙领了众将出城,来迎接黑虎。崇应彪马上欠背打躬,口称“王叔”说道:“侄男甲冑在身,不能全礼。”

    崇黑虎却也不甚在意,只是说道:“贤侄,吾闻姬昌伐崇,特来相助。”崇应彪闻言,实在是感谢不尽,遂和齐头并进,一齐驾马进城,入府上殿。行礼之后,崇黑虎问起西伯候姬昌来伐的原故,崇应彪回答道:“不知何故,攻打崇城。前日与西伯会兵,小侄失军损将。今得王叔相辅,乃崇门之幸也。”

    叔侄二人又叙了一会儿旧,崇应彪见天色不早,就设宴款待崇黑虎,而后过了一宿。次日,崇黑虎点了三千飞虎兵出城,至周营索战。南宫适已将自己在曹州的事,全部回过子牙;子牙正坐中军帐中,忽报崇黑虎请战。子牙就令南宫适出阵。

    南宫适一来道阵前,见崇黑虎怎生妆束:

    九云冠,真威武;黄金甲,霞光吐。大红袍上现团龙,勒甲绒绳攒九股。豹花囊内插狼牙,龙角弓湾四尺五。坐下火眼金睛兽,鞍上横拖两柄斧。曹州威镇列诸侯,封神南岳崇黑虎。

    崇黑虎面如锅底,颔下一部落腮红髯,两道黄眉,金睛双暴,来至军前,厉声大叫道:“无故恃强犯界,任尔猖狂,非王者之师。”南宫适不知其意,只是说道:“崇黑虎,不道汝兄恶贯天下,陷害忠良,残虐善类,古云:‘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说完之后,就举刀直取冲合乎面门。崇黑虎以手中斧急架相还。而后兽马相交,斧刀并起,战有二十回合。在马上交战之时,崇黑虎暗中对南宫适说道:“末将只见这一阵,只等把吾兄解到行营,再来相见。将军坐下阵去罢。”

    南宫适听了,点头会意,回道:“领君侯命。”随后虚掩一刀,拨马就走,大叫:“崇黑虎,吾不及你了。休来赶我!”崇黑虎果然不赶,只是掌鼓回营。话说这边崇应彪在城上敌楼观战,见南宫适败走,黑虎却不追赶。

    崇应彪忙下城迎着黑虎问道:“叔父今日会兵,为何不放神鹰拿南宫适?”黑虎却是对崇应彪解释道:“贤侄,你年幼不知事体。你不闻姜子牙乃昆仑山上之客,我用此术,他必能识破,不为可惜;且胜了他再来区处。”

    崇应彪一听,确实有道理,也就不再纠结于此时,而后二人一同行至府前下马,上殿坐下,共议退兵之策。崇黑虎说道:“你修一表,差官往朝歌见陛下,我修书请你父亲来,设计破敌,庶几文王可擒,大事可定。”

    崇应彪也觉得这样的大事,确实应该与父亲相商,便从崇黑虎之命,修一本章,差使官把书带上一齐起行。且说使命官受书之后,一路疾驰,过了黄河,至孟津,往朝歌来。不消多日,就已是进城先来见崇侯虎了。

    早有两边下人启奏崇侯虎道:“千岁:家将孙荣到了。”崇侯虎闻言,命:“令来。”孙荣进来,见了崇侯虎,叩头行礼。崇侯虎待到他行完大礼之后问道:“你来有甚话说?”孙荣只是将黑虎书呈上,却并不说话。崇侯虎拆开书来看:

    “弟黑虎百拜王兄麾下:盖闻:天下诸侯,彼此皆兄弟之国。孰意西伯姬昌不道,听姜尚之谋,无端架捏,言王兄恶大过深,起猖獗之师,入无名之谤,伐崇城甚急。应彪出敌,又损兵折将。弟闻此事,星夜进兵,连敌二阵,未见胜负。因差官上达王兄,启奏纣王,发兵剿叛除奸,清肃西土。如今事在燃眉,不可羁滞。弟候兵临,共破西党,崇门幸甚。弟黑虎再拜上陈。”

    崇侯虎看罢此书,拍案大骂姬昌道:“老贼!你逃官欺主,罪当诛戮。圣上几番欲要伐你,我在其中,尚有许多委曲。今不思你知感,反致欺侮。若不杀老贼,势不回兵!”骂完之后,就穿上朝服进内殿,朝见纣王。

    纣王宣侯虎觐见,行礼之后。纣王问道:“卿有何奏章?”崇侯虎启奏道:“逆恶姬昌,不守本土,偶生异端,领兵伐臣,谈扬过恶,望陛下为臣作主。”纣王闻言也是大怒:“昌素有大罪,逃官负孤,焉敢凌虐大臣,殊为可恨!卿先回故地,朕再议点将提兵,协同剿捕逆恶。”

    于是崇侯虎领旨先回了北方自己的领地。且说崇侯虎领了自己的人马三千,离了朝歌,一路向北而来。没用多少时间,崇侯虎的人马就回到了崇城。早有报马来报于崇黑虎。黑虎暗令自己家将高定道:“你领二十名刀斧手,埋伏于城门里,听吾腰下剑声响处,与我把大爷拿下,解送周营,辕门会齐。”

    又令另一名家将沈冈道:“我等出城迎大千岁去,你把大千岁家眷拿到周营,辕门等候。”如此吩咐之后,方同崇应彪一同出城迎接崇侯虎,行至城门三里之外。就见侯虎人马已到。

    又有探马报入崇侯虎行营道:“二大王同殿下辕门接见。”崇侯虎闻言,连忙驾马出了辕门,笑容满面地对崇黑虎说道:“贤弟此来,愚兄不胜欣慰!”又见儿子应彪也来迎接。于是三人同行。

    才刚刚进了城门,崇黑虎就将腰下剑拔出鞘,一声脆响,只见两边家将一拥上前,将侯虎父子二人拿下,绑缚其臂。崇侯虎喊叫道:“好兄弟!反将长兄拏下者,何也?”黑虎回道:

    “长兄,你位极人臣,不修仁德,惑乱朝廷,屠害万姓,重贿酷刑,监造鹿台,恶贯天下。四方诸侯欲同心剿我崇姓;文王书至,为我崇氏分辨贤愚。我敢有负朝廷,宁将长兄拿解周营定罪。我不过只得罪与祖宗犹可,我岂肯得罪于天下,自取灭门之祸。故将兄解送周营,再无他说。”

    崇侯虎见居然是自己的亲弟弟将自己拿下,心中不甚唏嘘,只得长叹一声,再不言语。黑虎随即将侯虎父子送解至周营。到了辕门,崇侯虎又见元配李氏同女儿站立在一起。崇侯虎父子见了,大哭一场,道:“岂知亲弟陷兄,一门尽绝!”

    崇黑虎到了辕门下得坐骑。有探马将这事报进中军。子牙传令道:“请。”黑虎至中军帐内对子牙行礼。子牙将崇黑虎迎上帐,说道:“贤侯大德,恶党剿除,君侯乃天下奇丈夫也!”黑虎躬身谢道:“感丞相之恩,手札降临,照明肝胆,领命遵依,故将不仁之兄拏献辕门,听候军令。”

    子牙见崇黑虎如此知趣,点了点头,传令道:“请文王上帐。”不一时,文王已至。黑虎向前进礼,口中称道:“大王。”文王见是崇黑虎,便问道:“呀!原来崇二贤侯,为何至此?”黑虎回道:“不才家兄逆天违命,造恶多端,广行不仁,残虐良善;小弟今将不仁家兄,解至辕门,请令施行。”

    文王听罢,却是心中不悦,沉思想道:“是你一胞兄弟,反陷家庭,亦是不义。”子牙在傍,看出来文王对崇黑虎之行有些不喜,故而出言道:“崇侯不仁,黑虎奉诏讨逆,不避骨肉,真忠贤君子,慷慨丈夫!古语云:‘善者福,恶者祸。’天下恨侯虎恨不得生啖其肉,三尺之童,闻而切齿;今共知黑虎之贤名,人人悦而心欢。故曰,好歹贤愚,不以一例而论也。”

    见文王有些理解了,子牙也不过多解释,继续传令道:“将崇侯虎父子推来!”于是一众士卒将崇侯虎父子簇拥推至中军,双膝跪下。

    而后三人分成正中文王,左边子牙,右边黑虎坐下。子牙问文王道:“崇侯虎恶贯满盈,今日自犯天诛,有何理说?”文王在傍,毕竟同朝为臣一场吗,故而有意不忍加诛。只是子牙却是全然不在意,反倒下令:“速斩首回报!”

    不一时,士卒将崇侯虎父子二人推了出去,宝纛旛一展,侯虎父子二人的首级就被斩了下来,献到中军内。文王却是从来不曾见人之首级,猛然见了两颗大好头颅,却是吓得魂不附体,忙将袍袖掩面曰:“骇杀孤家!”

    子牙微微一笑,继续传令:“将首级号令辕门!”而崇黑虎在一旁见了兄长和侄子的首级,虽是有些伤感,却并不后悔,一来却是崇侯虎父子恶贯满盈,而来黑虎已知如今封神在前,崇侯虎父子虽是身亡,日后却是可在封神榜上有一席之地,做个与天同寿的神仙,难道还比不得做这人间君侯吗,故而并非是崇黑虎冷血无情。

    斩了崇家父子之后,还有崇侯虎元配李氏并其女儿等候发落,崇黑虎知晓自己改说上一说了,故而以退为进,主动请子牙发落。子牙自然也是不愿多造杀业,说道:“令兄积恶,与元配无干;况且女生外姓,何恶之有。君侯将令嫂与令侄女分为别院,衣食之类,君侯应之,无使缺乏,是在君侯。今曹州可令将把守,坐镇崇城,便是一国,万无一失矣。”

    崇黑虎领命之后,立即就释放了他嫂子,又依子牙之言,请文王进崇城内,查府库,清户口。文王却是没这个心情了,只说道:“贤侯兄既死,即贤侯之掌握,何必孤行。姬昌就此告归。”黑虎再三款留不住。子牙见文王心意已决,便下令回兵。

    话说文王、子牙辞了黑虎之后,回兵往西岐来。只是文王自从见斩了崇侯虎的首级,心中想起东南西北四方牧伯如今竟只剩自己一人,故而神魂不定,身心不安,郁郁不乐。一路上茶饭懒餐,睡卧不宁,合眼朦胧,仿佛间又见崇侯虎立于面前,惊疑失神。

    等到子牙回兵到了西岐,众文武迎接文王入宫之后,都知晓文王在路上已是有疾,可是这病无论如何用医调治服药,都还是不能全愈,不过此时暂且不表,

    话说崇黑虎献兄周营,文王将崇侯虎父子枭首示儆,崇城已属崇黑虎;以至于北边地方,俱不服朝歌。不多时就有报传到朝歌城内。此时文书房正值微子看本,看到崇侯虎被文王所诛,崇城尽为崇黑虎所占,微子有喜有忧:喜者,喜侯虎罪不容诛,死当其罪;忧者,忧黑虎独占崇城,终非良善;姬昌擅专征伐,一旦势大必欲剪商。

    “此事重大,不得不奏。”微子如此想到,而后便抱本来奏与纣王。纣王看本之后,勃然大怒道:“崇侯屡建大功,一旦被叛臣诛戮,情殊痛恨!”传旨下令:“命点兵将,先伐西岐,拏曹侯崇黑虎等,以正不臣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