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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取经(七十三)

    二老闻言,垂泪道:“可怜!可怜!我说等雪融备船相送,坚执不从,致令丧了性命!”行者却是安抚道:“老儿,莫替古人耽忧,我师父管他不死长命。老孙知道,决然是那灵感大王弄法算计去了。你且放心,与我们浆浆衣服,晒晒关文,取草料喂着白马,等我弟兄寻着那厮,救出师父,索性剪草除根,替你一庄人除了后患,庶几永永得安生也。”

    陈老闻言,便又满心欢喜的,即命下人安排了斋供。兄弟三人,饱餐了一顿,而后将马匹行囊交与陈家看守,而后各整兵器,径赴道边寻师擒怪。正是:误踏层冰伤本性,大丹脱漏怎周全?

    却说孙大圣与八戒、沙僧辞陈老后,就来至河边,行者问两个兄弟道:“兄弟,你两个议定,那一个先下水。”八戒却是回道:“哥啊,我两个手段不见怎的,还得你先下水。”

    行者不好意思地回道:“不瞒贤弟说,若是山里妖精,全不用你们费力,水中之事,我去不得。就是下海行江,我须要捻着避水诀,或者变化甚么鱼蟹之形才去得。若是那般捻诀,却轮不得铁棒,使不得神通,打不得妖怪。我久知你两个乃惯水之人,所以要你两个下去。”

    沙僧就提了个折中的法子,说道:“哥啊,小弟虽是去得,但不知水底如何。我等大家都去,哥哥变作甚么模样,或是我驮着你,分开水道,寻着妖圣的巢袕,你先进去打听打听。若是师父不曾伤损,还在那里,我们好努力征讨。假若不是这怪弄法,或者-杀师父,或者被妖吃了,我等不须苦求,早早的别寻道路何如?”

    行者闻言,就笑道:“贤弟说得有理,你们那个驮我?”八戒暗喜道:“这猴子不知捉弄了我多少,今番原来不会水,等老猪驮他,也捉弄他捉弄!”呆子就主动笑嘻嘻地叫道:“哥哥,我驮你。”

    行者就知他又有什么歪主意,却不说破,而是将计就计地回道:“是,也好,你比悟净还有些膂力。”八戒就背着他。而后沙僧剖开水路,弟兄三个同入通天河内。三人一路向水底下行了有百十里远近,那呆子便要捉弄行者,却不料行者随即已是拔下了一根毫毛,变做一个假身,伏在八戒的背上,真身却是变作了一个猪虱子,紧紧的贴在他的耳朵里。

    八戒正行之间,忽然打个趔趄,寻个由头,就把背上的行者往前一掼,扑的跌了一跤。只是那个假身本就是行者毫毛变的,被他一掼,却就飘起去,无影无形。沙僧喝问道:“二哥,你是怎么说?不好生走路,就跌在泥里,便也罢了,却把大哥不知跌在那里去了!”

    八戒见了,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讪讪地道:“那猴子不禁跌,一跌就跌化了。兄弟,莫管他死活,我和你且去寻师父去。”沙僧却是摇头道:“不好,还得他来,他虽水性不知,他比我们乖巧。若无他来,我不与你去。”

    行者在八戒耳朵里,就忍不住高叫道:“悟净!老孙在这里也。”沙僧听得,笑道:“罢了!这呆子是死了!你怎么就敢捉弄他!如今弄得闻声不见面,却怎是好?”

    八戒听见行者的声音,慌得连忙跪在泥里磕头道:“哥哥,是我不是了,待救了师父上岸陪礼。你在那里做声?就影杀我也!你请现原身出来,我驮着你,再不敢冲撞你了。”

    行者懒得和他计较,只是吩咐道:“是你还驮着我哩。我不弄你,你快走!快走!”那呆子却是絮絮叨叨的,嘴里只管念诵着陪礼,爬起来与沙僧又往水底走。

    行了又有百十里远近之后,忽然抬头望见一座楼台,上面写有“水鼋之第”四个大字。沙僧问道:“这厢想是妖精住处,我两个不知虚实,怎么上门索战?”行者问道:“悟净,那门里外可有水么?”沙僧回道:“无水。”

    行者闻言,就吩咐道:“既无水,你再藏隐在左右,待老孙去打听打听。”好大圣,只见他爬离了八戒的耳朵里,却又摇身一变,变作一个长脚的虾婆,两三跳跳到门里。睁眼看时,却只见那怪坐在上面,众水族则是摆列在两边,一旁有个斑衣鳜婆坐于侧手,都商议着要吃唐僧。

    行者留心观察,却是两边都寻找不见唐僧的踪迹,忽然看见一个大肚虾婆走将来,径直往西廊下立定了。行者见跳到它面前,称呼道:“姆姆,大王与众商议要吃唐僧,唐僧却在那里?”虾婆不疑有他,回道:“唐僧被大王降雪结冰,昨日拿在宫后石匣中间,只等明日他徒弟们不来吵闹,就奏乐享用也。”

    行者闻言,为了不让其它妖精发现自己,就先在那府邸之中演了一会,而后方才寻到宫后,看见宫后果然有一个石匣,却象是人家槽房里的猪槽,又似人间的一口石棺材之样,量了量足有六尺长短;行者就伏在上面,听了一会,只听得三藏在里面嘤嘤的哭哩。

    行者也不言语,只是侧耳再听,只听得那师父挫得牙响,哏了一声道:“自恨江流命有愆,生时多少水灾缠。出娘胎腹淘波浪,拜佛西天堕渺渊。前遇黑河身有难,今逢冰解命归泉。不知徒弟能来否,可得真经返故园?”

    行者闻言,就忍不住叫道:“师父莫恨水灾,经云,土乃五行之母,水乃五行之源。无土不生,无水不长。老孙来了!”

    三藏闻得行者声音,就叫道:“徒弟啊,救我耶!”行者却是劝慰道:“你且放心,待我们擒住妖精,管教你脱难。”三藏回道:“快些儿下手!再停一日,足足闷杀我也!”行者道:“没事没事!我去也!”

    行者急回头,跳将了出去,到门外现了原身,叫道:“八戒!”那呆子与沙僧近前问道:“哥哥,如何?”行者回道:“正是此怪骗了师父。师父未曾伤损,被怪物盖在石匣之下。你两个快早挑战,让老孙先出水面。你若擒得他就擒;擒不得,做个佯输,引他出水,等我打他。”

    沙僧连连答应道:“哥哥放心先去,待小弟们鉴貌辨色。”这行者就捻着一个避水法,钻出波中,停立在岸边等候。

    就只见那猪八戒行凶,闯至水府门前,厉声高叫道:“泼怪物!送我师父出来!”慌得那门里的小妖急报道:“大王,门外有人要师父哩!”妖邪道:“这定是那泼和尚来了。”教道:“快取披挂兵器来!”

    众小妖连忙将妖精的披挂取出。妖邪结束在身之后,执兵器在手,即命小妖开门,走将出来。八戒与沙僧对列左右,只见妖邪怎生披挂。

    好怪物!你看他:头戴金盔晃且辉,身披金甲掣虹霓。腰围宝带团珠翠,足踏烟黄靴样奇。鼻准高隆如峤耸,天庭广阔若龙仪。眼光闪灼圆还暴,牙齿钢锋尖又齐。短发蓬松飘火焰,长须潇洒挺金锥。口咬一枝青嫩藻,手拿九瓣赤铜锤。一声咿哑门开处,响似三春惊蛰雷。这等形容人世少,敢称灵显大王威。

    妖邪出得门来,随后还有百十个小妖,一个个轮槍舞剑,摆开两哨,对八戒问道:“你是那寺里和尚,为甚到此喧嚷?”八戒喝道:“我把你这打不死的泼物!你前夜与我顶嘴,今日如何推不知来问我?我本是东土大唐圣僧之徒弟,往西天拜佛求经者。你弄玄虚,假做甚么灵感大王,专在陈家庄要吃童男童女,我本是陈清家一秤金,你不认得我么?”

    那妖邪听说他就是那晚的童女,也就是筑了自己一耙的那人,就狠道:“你这和尚,甚没道理!你变做一秤金,该一个冒名顶替之罪。我倒不曾吃你,反被你伤了我手背,已此让了你,你怎么又寻上我的门来?”

    八戒却是不理他,只道:“你既让我,却怎么又弄冷风,下大雪,冻结坚冰,害我师父?快早送我师父出来,万事皆休!牙迸半个不字,你只看看手中钯,决不饶你!”

    妖邪闻言,却是微微冷笑道:“这和尚卖此长舌,胡夸大口。果然是我作冷下雪冻河,摄你师父。你今嚷上门来,思量取讨,只怕这一番不比那一番了。那时节,我因赴会,不曾带得兵器,误中你伤。你如今且休要走,我与你交敌三合,三合敌得我过,还你师父;敌不过,连你一发吃了。”

    八戒听他放出这般狠话,也是心中不忿,就道:“好乖儿子!正是这等说!仔细看钯!”妖邪却是挖苦道:“你原来是半路上出家的和尚。”八戒道:“我的儿,你真个有些灵感,怎么就晓得我是半路出家的?”

    妖邪讥讽道:“你会使钯,想是雇在那里种园,把他钉钯拐将来也。”八戒道:“儿子,我这钯不是那筑地之钯,你看巨齿铸就如龙爪,逊金妆来似蟒形。若逢对敌寒风洒,但遇相持火焰生。能与圣僧除怪物,西方路上捉妖精。轮动烟云遮日月,使开霞彩照分明。筑倒太山千虎怕,掀翻大海万龙惊。饶你威灵有手段,一筑须教九窟窿!”

    那个妖邪那里肯信,举起手中铜锤劈头就打来,八戒使钉钯架住,又道:“你这泼物,原来也是半路上成精的邪魔!”那怪闻言也十分惊讶,问道:“你怎么认得我是半路上成精的?”八戒也笑道:“你会使铜锤,想是雇在那个银匠家扯炉,被你得了手,偷将出来的。”

    妖邪却是皆是道:“这不是打银之锤,你看,九瓣攒成花骨朵,一竿虚孔万年青。原来不比凡间物,出处还从仙苑名。绿房紫衣瑶池老,素质清香碧沼生。因我用功抟炼过,坚如钢锐彻通灵。槍刀剑戟浑难赛,钺斧戈矛莫敢经。纵让你钯能利刃,汤着吾锤迸折钉!”

    沙和尚见他两个攀话,忍不住就近前高叫道:“那怪物休得浪言!古人云,口说无凭,做出便见。不要走!且吃我一杖!”

    妖邪使锤杆架住沙僧宝杖,道:“你也是半路里出家的和尚。”沙僧道:“你怎么认得?”妖邪道:“你这个模样,象一个磨博士出身。”沙僧问道:“如何认得我象个磨博士?”妖邪就依旧笑道:“你不是磨博士,怎么会使赶面杖?”

    沙僧听他这般嘲讽,也骂道:“你这孽障,是也不曾见!这般兵器人间少,故此难知宝杖名。出自月宫无影处,梭罗仙木琢磨成。外边嵌宝霞光耀,内里钻金瑞气凝。先日也曾陪御宴,今朝秉正保唐僧。西方路上无知识,上界宫中有大名。唤做降妖真宝杖,管教一下碎天灵!”

    那妖邪也不再呈口舌之利,只见三家变脸,这一场,在水底下好杀:铜锤宝杖与钉钯,悟能悟净战妖邪。一个是天蓬临世界,一个是上将降天涯。他两个夹攻水怪施威武,这一个独抵神僧势可夸。有分有缘成大道,相生相克秉恒沙。

    土克水,水干见底;水生木,木旺开花。禅法参修归一体,还丹炮炼伏三家。土是母,发金芽,金生神水产婴娃;水为本,润木华,木有辉煌烈火霞。攒簇五行皆别异,故然变脸各争差。

    看他那铜锤九瓣光明好,宝杖千丝彩绣佳。钯按陰陽分九曜,不明解数乱如麻。捐躯弃命因僧难,舍死忘生为释迦。致使铜锤忙不坠,左遮宝杖右遮钯。

    三人在水底下斗经两个时辰,却是不分胜败。猪八戒料道自己二人不得赢他,便对沙僧丢了个眼色,二人只得诈败佯输,各自拖了兵器,回头就走。那怪物教身后小妖道:“小的们,扎住在此,等我赶上这厮,捉将来与汝等凑吃哑!”就见他如风吹败叶,似雨打残花,一直将他两个赶出水面。

    那孙大圣此时正在东岸上,眼不转睛的,一直望着河边水势,忽然看见水下波浪翻腾,喊声号吼,八戒先跳上岸来,对行者道:“来了!来了!”沙僧也到岸边,道:“来了!来了!”就见那妖邪随后叫道:“那里走!”

    只是那妖邪才出头,就被行者喝住,道:“看棍!”那妖邪连忙闪身躲过,使手中铜锤急架相还。一个在河边涌浪,一个在岸上施威。二人搭上手未经三合,那妖就有些遮架不住,只得打个花,又淬于水里,通天河上顿时风平浪息。

    行者见那怪回去了,也回转高崖,招呼道:“兄弟们,辛苦啊。”沙僧道:“哥啊,这妖精,他在岸上觉到不济,在水底也尽利害哩!我与二哥左右齐攻,只战得个两平,却怎么处置救师父也?”行者却吩咐道:“不必疑迟,恐被他伤了师父。”

    八戒道:“哥哥,我这一去哄他出来,你莫做声,但只在半空中等候,估着他钻出头来,却使个捣蒜打,照他顶门上着着实实一下!纵然打不死他,好道也护疼发晕,却等老猪赶上一钯,管教他了帐!”行者连连点头,应道:“正是!正是!这叫做‘里迎外合’,方可济事。”

    于是他两个复入水中要寻那怪。

    却说那妖邪败阵逃生之后,回归了本宅,众妖将他接到宫中,鳜婆上前问道:“大王赶那两个和尚到那方来?”妖邪回道:“那和尚原来还有一个帮手。他两个跳上岸去,那帮手轮一条铁棒打我,我闪过与他相持。也不知他那棍子有多少斤重,我的铜锤莫想架得他住,战未三合,我却败回来也。”

    鳜婆问道:“大王,可记得那帮手是甚相貌?”妖邪回道:“是一个毛脸雷公嘴,查耳朵,折鼻梁,火眼金睛和尚。”鳜婆闻说,却是打了一个寒噤,道:“大王啊!亏了你识俊,逃了性命!若再三合,决然不得全生!那和尚我认得他。”

    妖邪闻言,有些惊奇,就问道:“你认得他是谁?”鳜婆回道:“我当年在东洋海内,曾闻得老龙王说他的名誉,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混元一气上方太乙金仙美猴王齐天大圣,如今归依佛教,保唐僧往西天取经,改名唤做孙悟空行者。他的神通广大,变化多端,大王,你怎么惹他!今后再莫与他战了。”

    话音未落,只见门里的小妖来报:“大王,那两个和尚又来门前索战哩!”妖精道:“贤妹所见甚长,再不出去,看他怎么。”急传令下去,教道:“小的们,把门关紧了,正是任君门外叫,只是不开门。让他缠两日,性摊了回去时,我们却不自在受用唐僧也?”

    那小妖领了命令,便一齐都搬石头,塞泥块,把门闭塞得紧紧的。八戒与沙僧见连叫不出,呆子有些心焦,就使钉钯筑门。只是那门已经紧闭了牢关,却是莫想能彀;尽管被他一连七八钯,筑破了门扇,就见里面却都是些泥土石块,高迭千层。

    沙僧见了,就对八戒道:“二哥,这怪物惧怕之甚,闭门不出,我和你且回上河崖,再与大哥计较去来。”八戒依言,径直回转东岸。

    那行者此时半云半雾,提着铁棒等哩。看见他两个上来,却不见妖怪,随即按落了云头迎至岸边,问他二人道:“兄弟,那话儿怎么不上来?”

    沙僧无奈地回道:“那怪物紧闭宅门,再不出来见面,被二哥打破门扇看时,那里面都使些泥土石块实实的迭住了。故此不能得战,却来与哥哥计议,再怎么设法去救师父。”行者也无可奈何,只道:“似这般却也无法可治。你两个只在河岸上巡视着,不可放他往别处走了,待我去来。”

    八戒问道:“哥哥,你往那里去?”行者回道:“我上普陀岩拜问菩萨,看这妖怪是那里出身,姓甚名谁。寻着他的祖居,拿了他的家属,捉了他的四邻,却来此擒怪救师。”八戒笑道:“哥啊,这等干,只是忒费事,担搁了时辰了。”行者也不与他调笑,严肃道:“管你不费事,不担搁!我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