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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取经(一百四十二)

    两个儿子闻言,愈发慌了,不住地叩头垂泪,只叫道:“爹爹!惸!惸!惸!”那妈妈就硬着胆又问道:“员外,你不曾活,如何说话?”行者回道:“我是阎王差鬼使押将来家与你们讲话的。”又说道:“那张氏穿针儿枉口诳舌,陷害无辜。”

    那妈妈子听见行者叫他小名,慌得赶忙跪倒磕头问道:“好老儿啊!这等大年纪还叫我的小名儿!我那些枉口诳舌,害什么无辜?”行者就喝道:“那里有个什么唐僧点着火,八戒叫杀人,沙僧劫出金银去,行者打死你父亲?

    只因你诳言,把那好人受难。那唐朝四位老师,路遇强徒,夺将财物,送来谢我,是何等好意!你却假捻失状,着儿子们首官,官府又未细审,又如今把他们监禁,那狱神、土地、城隍俱慌了,坐立不宁,报与阎王。

    阎王转差鬼使押解我来家,教你们趁早解放他去;不然,教我在家搅闹一月,将合门老幼并鸡狗之类,一个也不存留!”

    寇梁兄弟闻言,赶忙又磕头哀告道:“爹爹请回,切莫伤残老幼,待天明就去本府投递解状,愿认招回,只求存殁均安也。”行者听了即叫道:“烧纸,我去呀!”他一家儿就都来烧纸。

    行者随即一翅飞起,径直又飞至刺史的住宅里面。低头观看,就见那房内里此时已有灯光,刺史已是起来了。他就飞进刺史的中堂看时,只见那中堂中间后壁上挂着一轴画儿,是一个官儿骑着一匹点子马,另外又有几个从人,打着一把青伞,都搴着一张交床,却也不识画上是什么故事,行者就钉在画中间。

    忽然见那刺史从卧房里出来,弯着腰在那里梳洗。行者猛的就咳嗽了一声,把那刺史唬得慌慌张张的,走入房内梳洗完后,穿了大衣,即出来对着画儿焚香祷告道:“伯考姜公乾一神位,孝侄姜坤三蒙祖上德荫,忝中甲科,今叨受铜台府刺史,旦夕侍奉香火不绝,为何今日发声?切勿为邪为祟,恐唬家众。”

    行者闻言,就暗笑道:“此是他大爷的神子!”却就绰着经儿叫道:“坤三贤侄,你做官虽承祖荫,一向清廉,怎的昨日无知,把四个圣僧当贼,不审来因,囚于禁内!那狱神、土地、城隍不安,报与阎君,阎君差鬼使押我来对你说,教你推情察理,快快解放他;不然,就教你去阴司折证也。”

    刺史听说此时,顿时心中悚惧,道:“大爷请回,小侄升堂,当就释放。”行者就道:“既如此,烧纸来,我去见阎君回话。”刺史复添香烧纸拜谢了“大爷”。

    行者又飞出来看时,就见东方的天色早已是发白了。他就飞到地灵县内,又见那合县的官却都在堂上。他就想道:“蜢虫儿说话,被人看见,露出马脚来不好。”他就在半空中,改了一个大法身出来,从空中伸下一只脚来,把个县堂震动,口中叫道:

    “众官听着:吾乃玉帝差来的浪荡游神。说你这府监里屈打了取经的佛子,惊动三界诸神不安,教吾传说,趁早放他;若有差池,教我再来一脚,先踢死合府县官,后翙死四境居民,把城池都踏为灰烬!”

    见此神迹,县内一众官吏人等,全都慌得一齐跪倒,对行者磕头礼拜道:“上圣请回。我们如今进府,禀上府尊,即教放出,千万莫动脚,惊唬死下官。”行者着才收了法身,仍就变做一个蜢虫儿,从监房的瓦缝儿飞入里面,依旧钻在辖床中间睡着。

    却说那刺史受了提点后,赶忙升堂,方才抬出投文牌去,就早有寇梁兄弟抱着牌跪门叫喊。刺史着令他二人进来,二人就将解状递上。刺史见了实情,就发怒道:“你昨日递了失状,就与你拿了贼来,你又领了赃去,怎么今日又来递解状?”

    二人滴泪回道:“老爷,今夜小的父亲显魂道:‘唐朝圣僧,原将贼徒拿住,夺获财物,放了贼去,好意将财物送还我家报恩,怎么反将他当贼,拿在狱中受苦!狱中土地城隍俱不安,报了阎王,阎王差鬼使押解我来教你赴府再告,释放唐僧,庶免灾咎,不然,老幼皆亡。’因此,特来递个解词,望老爷方便,方便!”

    刺史听他说了这话,就心中暗想道:“他那父亲,乃是热尸新鬼,显魂报应犹可;我伯父死去五六年了,却怎么今夜也来显魂,教我审放?看起来必是冤枉。”

    刺史正忖揣度之间,就只见那地灵县的知县等官,急急忙忙地跑上堂,乱叫道:“老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适才玉帝差浪荡游神下界,教你快放狱中好人。昨日拿的那些和尚,不是强盗,都是取经的佛子。若少迟延,就要踢杀我等官员,还要把城池连百姓俱尽踏为灰烬。”

    刺史闻言,听说有神为此事,专程下界,又大惊失色,即叫刑房吏火速写牌提出他们四人。当时刑房吏开了监门提出四人,八戒就愁道:“今日又不知怎的打哩。”行者却是笑道:“管你一下儿也不敢打,老孙俱已干办停当。上堂切不可下跪,他还要下来请我们上坐,却等我问他要行李,要马匹。少了一些儿,等我打他你看。”

    说不了,四人已被押解至堂口,就见那刺史、知县并府县大小官员,见了他们,全都走下来迎接道:“圣僧昨日来时,一则接上司忙迫,二则又见了所获之赃,未及细问端的。”

    唐僧见他们如此客气,却不知何故,只是合掌躬身,又将前情与众人细陈了一遍。众官满口认称,都道:“错了,错了!莫怪,莫怪!”又问狱中众人可曾有什么疏失,行者就近前怒目睁看,厉声高叫道:“我的白马是堂上人得了,行李是狱中人得了,快快还我!今日却该我拷较你们了!枉拿平人做贼,你们该个甚罪?”

    府县官见他这般凶恶,无一个心中不怕的,即便叫收马的将马牵来,收行李的取出行李来,一一交付明白。就见他三人一个个逞凶,众官只以寇家诬告做遮饰。三藏就劝解了道:“徒弟,是也不得明白。我们且到寇家去,一则吊问,二来与他对证对证,看是何人见我做贼。”

    行者闻言,也道:“说得是,等老孙把那死的叫起来,看是那个打他。”沙僧就在府堂上,把唐僧撮上马,而后众人吆吆喝喝的,一拥而出。那些府县多官,也同他们四人一起来到寇家,唬得那寇梁两兄弟在门前不住的磕头,将他们接进厅。

    进门后,就只见他家的孝堂之中,一家儿都在孝幔里啼哭,行者就叫道:“那打诳语栽害平人的妈妈,且莫哭!等老孙叫你老公来,看他说是那个打死的,羞他一羞!”众官员闻言,却只道孙行者说的是笑话。

    行者也不解释,只吩咐众人道:“列位大人,略陪我师父坐坐。八戒、沙僧好生保护,等我去了就来。”好大圣,他就跳出门外,望空就起,只见那遍地彩霞笼住宅,一天瑞气护元神。众人见状,这方才认得行者是个腾云驾雾之仙,起死回生之圣,都在这里一一焚香礼拜不题。

    而后就见那大圣一路驾着筋斗云,直至幽冥地界,径直撞入森罗殿上,慌得那——十代阎君拱手接,五方鬼判叩头迎。千株剑树皆禜侧,万迭刀山尽坦平。枉死城中魑魅化,奈河桥下鬼超生。正是那神光一照如天赦,黑暗阴司处处明。

    十阎王接下大圣,众人相见了,问起行者来此何干。行者就稳步道:“铜台府地灵县斋僧的寇洪之鬼,是那个收了?快点查来与我。”十阎王回道:“寇洪善士,也不曾有鬼使勾他,他自家到此,遇着地藏王的金衣童子,他引见地藏也。”

    行者即别了十殿阎王,径至来翠云宫,见了地藏王菩萨。菩萨与他礼毕之后,行者具言前事,菩萨就喜道:“寇洪阳寿,止该卦数,命终不染床席,弃世而来。我因他斋僧,是个善士,收他做个掌善缘簿子的案长。既大圣来取,我再延他阳寿一纪,教他跟大圣去。”

    遂金衣童子领出寇洪,寇洪见了行者,声声叫道:“老师,老师!救我一救!”行者道:“你被强盗踢死。此乃阴司地藏王菩萨之处,我老孙特来取你到阳世间,对明此事,既蒙菩萨放回,又延你阳寿一纪,待十二年之后,你再来也。”

    那员外闻言,对行者顶礼不尽。行者这才谢辞了地藏菩萨,将他的魂灵吹化为一道清气,装在衣袖之间,离去幽府,复返阳间。不多时,行者就已驾着云头回到了寇家,即唤来八戒捎开材盖,把他的魂灵推付上本身。

    须臾之间,那员外就透出气来,活了,而后爬出棺材来,对唐僧四人磕头道:“师父,师父!寇洪死于非命,蒙师父至阴司救活,乃再造之恩!”言谢不已。等到回头却是看见本府各官罗列,即又对他们磕头问道:“列位老爹都如何在舍?”

    那刺史就道:“你儿子始初递失状,坐名告了圣僧,我即差人捕获;不期圣僧路遇杀劫你家之贼,夺取财物,送还你家。是我下人误捉,未得详审,当送监禁。今夜被你显魂,我先伯亦来家诉告,县中又蒙浪荡游神下界,一时就有这许多显应,所以放出圣僧,圣僧却又去救活你也。”

    那员外就跪下回奏道:“老爹,其实枉了这四位圣僧!那夜有三十多名强盗,明火执杖,劫去家私,是我难舍,向贼理说,不期被他一脚撩阴踢死,与这四位何干!”而后叫过妻子来:“是谁人踢死,你等辄敢妄告?请老爹定罪。”

    当时一家老小都只是磕头,刺史却是宽恩,免了他们的罪过。寇洪又教人安排筵宴,酬谢府县厚恩,却是个个未坐都回衙去。等到次日,那寇洪再挂斋僧牌,又款留三藏,三藏却是决不肯住。寇洪就又请亲友,办了旌幢,如同先前为他师徒送行而去。

    咦!这正是——地辟能存凶恶事,天高不负善心人。逍遥稳步如来径,只到灵山极乐门。

    却说唐僧师徒四人,辞了寇员外后,上了大路,就见果然是西方佛地,与他处不同。见了些琪花、瑶草、古柏、苍松,所过之处,家家向善,户户斋僧,每逢山下都有人修行,又见林间有客诵经。师徒四人一路夜宿晓行,又行经了有六七日,忽见前面有一带高楼,几层杰阁。

    真个是——冲天百尺,耸汉凌空。低头观落日,引手摘飞星。豁达窗轩吞宇宙,嵯峨栋宇接云屏。黄鹤信来秋树老,彩鸾书到晚风清。此乃是灵宫宝阙,琳馆珠庭。真堂谈道,宇宙传经。花向春来美,松临雨过青。紫芝仙果年年秀,丹凤仪翔万感灵。

    三藏却是举着鞭遥指那里,对行者道:“悟空,好去处耶!”行者道:“师父,你在那假境界、假佛象处,倒强要下拜;今日到了这真境界、真佛象处,倒还不下马,是怎的说?”三藏闻言,也觉得十分有利,慌得赶忙翻身跳下来,已是来到了那楼阁的门首处。

    只见门首处立着一个道童,他斜立在山门之前叫问道:“那来的莫非东土取经人么?”长老急忙整衣,抬头观看。见他——身披锦衣,手摇玉麈。身披锦衣,宝阁瑶池常赴宴;手摇玉麈,丹台紫府每挥尘。肘悬仙箓,足踏履鞋。飘然真羽士,秀丽实奇哉。炼就长生居胜境,修成永寿脱尘埃。圣僧不识灵山客,当年金顶大仙来。

    孙大圣却是认得他,即叫道:“师父,此乃是灵山脚下玉真观金顶大仙,他来接我们哩。”三藏方才醒悟过来,赶忙进前施礼。大仙就笑道:“圣僧今年才到,我被观音菩萨哄了。他十年前领佛金旨,向东土寻取经人,原说二三年就到我处。我年年等候,渺无消息,不意今年才相逢也。”

    三藏闻言,合掌感谢道:“有劳大仙盛意,感激,感激!”而后四众牵马挑担,同入那观里,却又与大仙一一相见。大仙即命道童看茶摆斋,又叫小童儿烧了香汤与圣僧沐浴了,好登佛地。

    正是那——功满行完宜沐浴,炼驯本性合天真。千辛万苦今方息,九戒三皈始自新。魔尽果然登佛地,灾消故得见沙门。洗尘涤垢全无染,反本还原不坏身。

    师徒四人沐浴了之后,不觉已是天色将晚,他们就于玉真观内安歇。

    等到次日一早,唐僧换了衣服,披上那锦襕袈裟,戴了毗卢僧帽,手持锡杖,登堂拜辞大仙。大仙笑道:“昨日蓝缕,今日鲜明,观此相真佛子也。”三藏拜别要行,大仙就道:“且住,等我送你。”

    行者就道:“不必你送,老孙认得路。”大仙回道:“你认得的是云路。圣僧还未登云路,当从本路而行。”行者闻言,就道:“这个讲得是,老孙虽走了几遭,只是云来云去,实不曾踏着此地。既有本路,还烦你送送,我师父拜佛心重,幸勿迟疑。”

    那大仙就笑吟吟的,携着唐僧之手,接引旃坛上了法门。原来这条路却是不出山门,就自观宇的中堂穿出后门便是灵山。

    大仙指着不远处的灵山道:“圣僧,你看那半天中有祥光五色,瑞蔼千重的,就是灵鹫高峰,佛祖之圣境也。”唐僧见了灵山,倒头就拜。行者就笑道:“师父,还不到拜处哩。常言道望山走倒马,离此镇还有许远,如何就拜!若拜到顶上,得多少头磕是?”

    大仙又道:“圣僧,你与大圣、天蓬、卷帘四位,已此到于福地,望见灵山,我回去也。”三藏遂拜辞大仙而去。

    大圣送走了大仙后,就引着唐僧等人,徐徐缓步,登了灵山,行了不上五六里路,就见了一道活水,滚浪飞流,约有八九里宽阔,却是四无人迹。三藏见了,就心惊道:“悟空,这路来得差了,敢莫大仙错指了?此水这般宽阔,这般汹涌,又不见舟楫,如何可渡?”

    行者笑道:“不差!你看那壁厢不是一座大桥?要从那桥上行过去,方成正果哩。”长老等人就又近前看时,就见桥边立有一扁,扁上有“凌云渡”三个字,却原来是一根独木桥。

    正是——远看横空如玉栋,近观断水一枯槎。维河架海还容易,独木单梁人怎猃!万丈虹霓平卧影,千寻白练接天涯。十分细滑浑难渡,除是神仙步彩霞。

    三藏见这桥如此险恶,就心惊胆战道:“悟空,这桥不是人走的,我们别寻路径去来。”行者笑道:“正是路,正是路!”八戒也慌了,问道:“这是路,那个敢走?水面又宽,波浪又涌,独独一根木头,又细又滑,怎生动脚?”

    行者就道:“你们都站下,等老孙走个儿你看。”好大圣,他就拽开步跳上了那独木桥,摇摇摆摆的,须臾就跑将了过去,在河那边招呼道:“过来,过来!”唐僧却是摇摇手,八戒、沙僧也都咬指道:“难,难,难!”

    行者救又从那边跑过来,拉着八戒道:“呆子,跟我走,跟我走!”那八戒闻言,却是卧倒在地撒泼耍赖道:“滑,滑,滑!走不得!你饶我罢!让我驾风雾过去!”行者按住他道:“这是什么去处,许你驾风雾?必须从此桥上走过,方可成佛。”

    八戒就叫道:“哥啊,佛做不成也罢,实是走不得!”他两个在那桥边,滚滚爬爬,扯扯拉拉的耍斗。沙僧就走过去劝解,他两个才撒脱了手。

    三藏忽而回头,就见那河水的下游中就有一人撑着一只船过来,叫道:“上渡,上渡!”长老见有船,就大喜道:“徒弟,休得乱顽。那里有只渡船儿来了。”他三个全都跳起来站定了看,同眼看去,那船儿来得十分近,看仔细了,却原来是一只无底的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