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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取经(一百四十四)

    三藏四人听唱,就都拴了马,歇了担,一个个合掌躬身,朝上礼拜。如来对唐僧说道:“此经功德,不可称量,虽为我门之龟鉴,实乃三教之源流。若到你那南赡部洲,示与一切众生,不可轻慢,非沐浴斋戒,不可开卷,宝之重之!盖此内有成仙了道之奥妙,有发明万化之奇方也。”

    三藏对如来叩头谢恩,信受奉行,而后对佛祖遍礼三匝,承谨归诚,领经而去。四人去到三山门外,又如前一般,谢了众圣。

    如来因打发唐僧去后,才散了传经之会。旁又闪上观世音菩萨合掌启奏佛祖道:“弟子当年领金旨向东土寻取经之人,今已成功,共计得一十四年,乃五千零四十日,还少八日,不合藏数。望我世尊,早赐圣僧回东转西,须在八日之内,庶完藏数,准弟子缴还金旨。”

    如来闻言,就大喜道:“所言甚当,准缴金旨。”随即叫来八大金刚,吩咐道:“汝等快使神威,驾送圣僧回东,把真经传留,即引圣僧西回,须在八日之内,以完一藏之数,勿得迟违。”金刚随即赶上唐僧,叫道:“取经的,跟我来!”

    唐僧等人顿时俱觉得身轻体健,荡荡飘飘的,随着八大金刚,驾云而起。这才是:见性明心参佛祖,功完行满即飞升。

    话说八金刚驾云送唐僧师徒四人回国。那雷音寺外的三层门下,有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六丁六甲、护教伽蓝,走向观音菩萨身前,启奏道:“弟子等向蒙菩萨法旨,暗中保护圣僧,今日圣僧行满,菩萨缴了佛祖金旨,我等望菩萨准缴法旨。”

    菩萨闻言,亦是甚喜,道:“准缴,准缴。”又问道:“那唐僧四众,一路上心行何如?”诸神回道:“委实心虔志诚,料不能逃菩萨洞察。但只是唐僧受过之苦,真不可言。他一路上历过的灾愆患难,弟子已谨记在此,这就是他灾难的簿子。”

    菩萨就从头看了一遍。只见上面写着:

    蒙差揭谛皈依旨,谨记唐僧难数清:金蝉遭贬第一难,

    出胎几杀第二难,满月抛江第三难,寻亲报冤第四难,

    出城逢虎第五难,落坑折从第六难,双叉岭上第七难,

    两界山头第八难,陡涧换马第九难,夜被火烧第十难,

    失却袈裟十一难,收降八戒十二难,黄风怪阻十三难,

    请求灵吉十四难,流沙难渡十五难,收得沙僧十六难,

    四圣显化十七难,五庄观中十八难,难活人参十九难,

    贬退心猿二十难,黑松林失散二十一难,宝象国捎书二十二难,

    金銮殿变虎二十三难,平顶山逢魔二十四难,莲花洞高悬二十五难,

    乌鸡国救主二十六难,被魔化身二十七难,号山逢怪二十八难,

    风摄圣僧二十九难,心猿遭害三十难,请圣降妖三十一难,

    黑河沉没三十二难,搬运车迟三十三难,大赌输赢三十四难,

    祛道兴僧三十五难,路逢大水三十六难,身落天河三十七难,

    鱼篮现身三十八难,金兜山遇怪三十九难,普天神难伏四十难,

    问佛根源四十一难,吃水遭毒四十二难,西梁国留婚四十三难,

    琵琶洞受苦四十四难,再贬心猿四十五难,难辨猕猴四十六难,

    路阻火焰山四十七难,求取芭蕉扇四十八难,收缚魔王四十九难,

    赛城扫塔五十难,取宝救僧五十一难,棘林吟咏五十二难,

    小雷音遇难五十三难,诸天神遭困五十四难,稀柿疼秽阻五十五难,

    朱紫国行医五十六难,拯救疲癃五十七难,降妖取后五十八难,

    七情迷没五十九难,多目遭伤六十难,路阻狮驼六十一难,

    怪分三色六十二难,城里遇灾六十三难,请佛收魔六十四难,

    比丘救子六十五难,辨认真邪六十六难,松林救怪六十七难,

    僧房卧病六十八难,无底洞遭困六十九难,灭法国难行七十难,

    隐雾山遇魔七十一难,凤仙郡求雨七十二难,失落兵器七十三难,

    会庆钉钯七十四难,竹节山遭难七十五难,玄英洞受苦七十六难,

    赶捉犀牛七十七难,天竺招婚七十八难,铜台府监禁七十九难,

    凌云渡脱胎八十难,路经十万八千里,圣僧历难簿分明。

    菩萨将三藏的灾难簿过目了一遍,急传声道:“佛门中九九归真,圣僧受过八十难,还少一难,不得完成此数。”即令揭谛:“赶上金刚,还生一难者。”这揭谛得令,就飞云一驾向东而来。一昼夜就赶上了八大金刚,对他们附耳低言道:“如此如此,谨遵菩萨法旨,不得违误。”

    八金刚闻得此言,就刷的把风按下,将他四人,连马与经,坠落下地。噫!正是那——九九归真道行难,坚持笃志立玄关。必须苦练邪魔退,定要修持正法还。莫把经章当容易,圣僧难过许多般。古来妙合参同契,毫发差殊不结丹。

    三藏脚踏了凡地之后,自觉有些心惊。八戒却是全不在意,呵呵大笑道:“好,好,好!这正是要快得迟。”沙僧也道:“好,好,好!因是我们走快了些儿,教我们在此歇歇哩。”大圣也道:“俗语云,十日滩头坐,一日行九滩。”

    三藏就招呼道:“你三个且休斗嘴,认认方向,看这是什么地方。”沙僧转头四望,道:“是这里,是这里!师父,你听听水响。”行者就道:“水响想是你的祖家了。”八戒却使见河中无流沙,就道:“他祖家乃流沙河。”沙僧回道:“不是,不是,此通天河也。”

    三藏闻言,就道:“徒弟啊,仔细看在那岸。”行者纵身跳起来,用手搭了凉篷仔细看了,下来回禀师傅道:“师父,此是通天河西岸。”三藏道:“我记起来了,东岸边原有个陈家庄。那年到此,亏你救了他儿女,深感我们,要造船相送,幸白鼋伏渡。我记得西岸上,四无人烟,这番如何是好?”

    八戒就笑道:“只说凡人会作弊,原来这佛面前的金刚也会作弊。他奉佛旨,教送我们东回,怎么到此半路上就丢下我们?如今岂不进退两难!怎生过去!”沙僧道:“二哥休报怨。我的师父已得了道,前在凌云渡已脱了凡胎,今番断不落水。教师兄同你我都作起摄法,把师父驾过去也。”

    行者闻言,却是频频的暗笑道:“驾不去,驾不去!”至于说他怎么就说驾不去?他若是肯使出神通,说破飞升之奥妙,师徒们就是一千个河也过去了;只因行者自己心里明白,知道唐僧的九九之数未完,还该有一难,故而羁留于此。

    师徒们口里纷纷的乱讲,足下徐徐的前行,来至水边后,忽听得水下有人叫道:“唐圣僧,唐圣僧!这里来,这里来!”四众闻言皆惊。举头观看,却发现四下了无人迹,又没什么舟船,却是一个大白赖头的老鼋在岸边探着头叫道:“老师父,我等了你这几年,却才回也?”

    行者见了,就笑道:“老鼋,向年累你,今岁又得相逢。”三藏与八戒、沙僧都欢喜不尽。行者又道:“老鼋,你果有接待之心,可上岸来。”那鼋随即纵身爬上河来。行者叫八戒把马牵上他身,八戒还蹲在马尾之后,唐僧站在马颈左边,沙僧站在右边,行者就一脚踏着老鼋的项,一脚踏着老鼋的头,叫道:“老鼋,好生走稳着。”

    那老鼋见他师徒四人都上来了,就蹬开四足,踏着水面如行平地,将他师徒四人,连马一共五口,全都驮在身上,径直回东岸而来。诚所谓——不二门中法奥玄,诸魔战退识人天。本来面目今方见,一体原因始得全。秉证三乘随出入,丹成九转任周旋。挑包飞杖通休讲,幸喜还元遇老鼋。

    老鼋驮着他们,翙波踏浪,行经了多半日,将至天晚,眼看已近东岸,忽然问道:“老师父,我向年曾央到西方见我佛如来,与我问声归着之事,还有多少年寿,果曾问否?”

    只是那长老自从到了西天玉真观沐浴,凌云渡脱胎,步行上了灵山,却是专心拜佛及参诸佛菩萨圣僧等众,意念只在取经之事,他事一毫不理,所以不曾问得老鼋的年寿,此时无言可答,却又不敢欺他,打什么诳语,只是沉吟半晌,不曾答应。

    老鼋见他许久不答,即知三藏不曾替他问,他就将生气起来,将身一幌,唿喇的淬下水去,把他师徒四人连马并经,通通落入水中。咦!还好唐僧脱了凡胎,成了道,若似前番肉体凡胎,怕已经是沉底了。

    又幸那白马是龙,八戒、沙僧都会水性,行者笑巍巍地显大神通,把唐僧扶驾出水,登了通天河东岸。只是那些经包、衣服、鞍辔俱是湿了。师徒方登岸整理之时,忽而又有一阵狂风,就见天色昏暗,雷闪俱作,走石飞沙。

    但见那——一阵风,乾坤播荡;一声雷,振动山川。一个闪,钻云飞火;一天雾,大地遮漫。风气呼号,雷声激烈。闪掣红绡,雾迷星月。风鼓的尘沙扑面,雷惊的虎豹藏形。闪幌的飞禽叫噪,雾漫的树木无踪。

    那风搅得个通天河波浪翻腾,那雷振得个通天河鱼龙丧胆,那闪照得个通天河彻底光明,那雾盖得个通天河岸崖昏惨。好风,颓山烈石松篁倒。好雷,惊蛰伤人威势豪。好闪,流天照野金蛇走。好雾,混混漫空蔽九霄。

    唬得那三藏赶忙按住了经包,沙僧压住了经担,八戒牵住了白马,行者却双手轮起铁棒,左右护持着。原来那些风雾雷闪乃是些阴魔作祟,欲夺他们所取之经,四人在河边劳攘了一夜,一直等到天明,那妖风却才止息住了。

    长老一身水衣,战战兢兢的问道:“悟空,这是怎的起?”行者气呼呼地回道:“师父,你不知就里,我等保护你取获此经,乃是夺天地造化之功,可以与乾坤并久,日月同明。寿享长春,法身不朽,此所以为天地不容,鬼神所忌,欲来暗夺之耳。

    一则这经是水湿透了,二则是你的正法身压住,雷不能轰,电不能照,雾不能迷,又是老孙轮着铁棒,使纯阳之性,护持住了,及至天明,阳气又盛,所以不能夺去。”

    三藏、八戒、沙僧方才省悟过来,都称谢不尽。少顷,就见太阳高照,他们却又移经于高崖之上,开包晒晾起来,他们又将身上的衣鞋都晒在崖旁,立的立,坐的坐,跳的跳。真个是——一体纯阳喜向阳,阴魔不敢逞强梁。须知水胜真经伏,不怕风雷闪雾光。自此清平归正觉,从今安泰到仙乡。晒经石上留踪迹,千古无魔到此方。

    他师徒四人在高崖上检看经本,一一晒晾,早已是看见几个打鱼人,来到河边,抬头看见他们四人,内中有认得的,问道:“老师父可是前年过此河往西天取经的?”八戒道:“正是,正是,你是那里人?怎么认得我们?”渔人就道:“我们是陈家庄上人。”

    八戒就问道:“陈家庄离此有多远?”渔人回道:“过此冲南有二十里,就是也。”八戒就对三藏道:“师父,我们把经搬到陈家庄上晒去。他那里有住坐,又有得吃,就教他家与我们浆浆衣服,却不是好?”三藏却是不肯,只道:“不去罢,在此晒干了,就收拾找路回也。”

    只是那几个渔人行过南冲之事,恰好遇着陈澄,叫道:“二老官,前年在你家替祭儿子的师父回来了。”陈澄闻言,赶忙问道:“你在那里看见?”渔人回指高崖道:“都在那石上晒经哩。”

    陈澄随即带了几个佃户,走过来,远远地望见了他们师徒,跑近前跪下道:“老爷取经回来,功成行满,怎么不到舍下,却在这里盘弄?快请,快请到舍。”行者就回道:“等晒干了经,和你去。”

    陈澄又问道:“老爷的经典、衣物,如何湿了?”三藏就道:“昔年亏白鼋驮渡河西,今年又蒙他驮渡河东。已将近岸,被他问昔年托问佛祖寿年之事,我本未曾问得,他遂淬在水内,故此湿了。”

    而后又将自己取经的前后事与陈澄细说了一遍。又见那陈澄拜请甚恳,三藏没奈何,遂收拾了高崖上的经卷。不期那石头却是把佛本行经沾住了几卷,已经将经尾给沾破了,三藏懊悔道:“是我们怠慢了,不曾看顾得!”

    行者却不在意,只笑道:“不在此!不在此!盖天地不全,这经原是全全的,今沾破了,乃是应不全之奥妙也,岂人力所能与耶!”师徒们收拾完后,同陈澄一起赴陈家庄来。

    那庄上的人家听说前些年的大法师们又回来了,就一个传十,十个传百,百个传千,若老若幼的,都来接看。陈清闻说此时,就摆了香案在门前迎迓他们师徒,又命鼓乐吹打。

    少顷四人到了陈家庄,迎入之后,陈清领着合家人眷俱皆出来拜见,拜谢昔日他们搭救了自家女儿之恩,随命下人看茶摆斋。只是三藏自从受了佛祖的仙品仙肴,又脱了凡胎成佛,却是全不思凡间之食。

    二老苦劝,见他们都不吃,没得奈何,略见他意。孙大圣自生来就不吃烟火食,也道:“彀了。”沙僧也不怎么吃,八戒脱了凡胎后,也不似前番,竟是放下了碗。行者惊讶道:“呆子也不吃了?”八戒道:“不知怎么,脾胃一时就弱了。”

    于是二老就此收了斋筵,却又问起他们取经之事。三藏又将自己先至玉真观沐浴,到凌云渡脱胎,及至雷音寺参见了如来,蒙珍楼赐宴,宝阁传经,一开始被二尊者索要人事未遂,故传了些无字之经,后来复拜告如来,始得授一藏之数的真经,又被白鼋淬水,阴魔暗夺之事,与他们细细地陈了一遍,就欲拜别离去。

    那二老举家大小,如何肯放这等活佛,就道:“向蒙救拔儿女,深恩莫报,已创建一座院宇,名曰救生寺,专侍奉香火不绝。”又唤出原先被行者和八戒替祭的一对儿女陈关保、一秤金叩谢他们的救命之恩,复请他们四人至修好的寺内观看。

    三藏就又将那些经包儿都收在他家的堂前,与他念了一卷《宝常经》。而后来至寺中,就只见陈家又设馔在此。三藏还不曾坐下,就又又一起来请;还不曾举箸,又有一起来请,络绎不绝,争不上手。

    三藏俱是不敢辞,略略见意。就只见那座寺庙果然盖得十分齐整——山门红粉腻,多赖施主功。一座楼台从此立,两廊房宇自今兴。朱红隔扇,七宝玲珑。香气飘云汉,清光满太空。几株嫩柏还浇水,数干乔松未结丛。活水迎前,通天迭迭翻波浪;高崖倚后,山脉重重接地龙。

    三藏看毕这座寺庙之后,才上寺内的高楼,就见楼上果然装塑着他师徒四人之象。八戒看见,就扯着行者道:“兄长的相儿甚象。”沙僧也道:“二哥,你的又象得紧。只是师父的又忒俊了些儿。”三藏回道:“却好,却好!”

    师徒四人遂下了楼来,又到了下面的前殿后廊,还有摆斋的再次候请。行者却问道:“向日大王庙儿如何了?”众老就道:“那庙当年拆了。老爷,这寺自建立之后,年年成熟,岁岁丰登,却是老爷之福庇。”

    行者闻言,就笑道:“此天赐耳,与我们何与!但只我们自今去后,保你这一庄上人家,子孙繁衍,六畜安生,年年风调雨顺,岁岁雨顺风调。”众等闻言,都叩头拜谢。又只见那前前后后,还有要献果献斋的,无限人家。

    八戒见状,就笑道:“我的蹭蹬!那时节吃得,却没人家连请十请;今日吃不得,却一家不了,又是一家。”饶是他气满,动手又吃过了八九盘素食;纵然胃伤,又吃了有二三十个馒头,已皆尽饱,还有人来相邀。三藏就道:“弟子何能,感蒙至爱!望今夕暂停,明早再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