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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犹豫不决者

    “启禀陛下,《平叛檄文》发出后,莒国各封臣均以上折子表示拥护陛下的决定,只是…”,莒国国都新安城王宫的静书房当中,面对着莒国国君刘煜,内阁首辅、文华殿太学、工部尚书涂志远面色有些窘迫的说道。

    正在看着眼前一大堆奏折的刘煜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刘煜微微皱起眉头,“涂大人,孤就不明白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话是不好说出口的,你就直说是谁现在还没上折子。”

    “应州公刘谓宇。”,涂志远此时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说道,而涂志远的话音刚落,周围一众内阁大臣们一个个都脸色迥异,不过这种迥异也就是在难看和很难看之间罢了。

    听到涂志远的话,刘煜先是一愣,然后用有些不可尽信的模样看向涂志远问道,“你是说应州公刘谓宇?”

    涂志远这一次并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确定。

    原本还坐的笔直的刘煜忽然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直接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这个消息确实是有些让人不快,从地理角度上来说,应州和涿州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他们都是边疆州,当初刘煜的祖父也就是莒国的世宗将这两个地州给了自己这两个儿子,也不乏希望他们能够镇守边疆为君分忧的想法,但是这也造成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两个封臣可以借口戍边御敌为名的大肆扩充军队,而朝廷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干预。应州和涿州就像是两个犄角一样,隔着青州和晋州两地拱卫着新安城所在的莒州,这既是好处,实际上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就变成了天大的坏处,因为这意味着如果应州公刘谓宇如果也要造反的话,那么新安城就将成为瓮中捉鳖的对象,从战争角度上来说这种地理条件会造成新安丧失了战略回旋余地。

    “我看还是在等一等。”,就在静书房陷入一片死寂的时候,贻清终于开了口,他看了看周围的一众大臣,然后又看向已经泄了气的刘煜说道,“应州公同涿州公大有不同,我想其中应该是有什么别的问题,另外应州公世子现在正在晋州,战争爆发之后晋州也可能成为战场,为了保护世子的安危,陛下最好还是派人请世子到新安城来吧,这样才安全。”

    作为一州州公,刘谓宇必然是应州的一把手,但是实际上在应州百姓看来,事情可能并不是这样的,在他们看来真正意义上的应州一把手应该是世子刘仲坦,平时叱咤风云的刘谓宇对于自己这个儿子是宠到了不能再宠的地步,那可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只要儿子想要,那么就一定会满足,毕竟刘仲坦是刘谓宇唯一的儿子,而且还是老来得子,怎么可能不宠着呢?因此久而久之,这刘仲坦也就彻彻底底的成为了应州一霸。

    贻清的这个想法其实算是极为狠毒的,应州公刘谓宇并没有向朝廷上折子,这并不意味着他是要同涿州那个刘谓崖达成同盟、共同造反,不过只要刘仲坦被朝廷控制住了,那么无论过去刘谓宇有没有过要造反的心思,恐怕都不会考虑造反的问题了,毕竟命根子已经被朝廷攥住了。

    贻清的话音刚落,周围的一众大臣们都用力的点了点头,一旁的武见深开了口,“我赞成贻大人的想法,从种种迹象上来看,应州公应该都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另外根据前方的消息,应州军已经全线压在同杞国交界的边境地区了,从这一点上来看恐怕这也是应州公的另外一种表态吧。”

    “你那边还有什么消息?”,刘煜揉了揉眉心,毫不遮掩的流露出了倦怠的神情,自从着手开始考虑处置涿州的问题,刘煜便常常是夜不能寐,实际上在他心里对于涿州的问题一直是充满了犹豫,是的,饶是此刻朝廷和涿州分别发了两篇檄文,眼看着大战就在眼前的时候,我们这位可爱、可敬还有些奇怪的小国君依然还心存犹豫。

    无论如何刘谓崖是自己的叔叔,他佯动了多年,可是无论是他爹英宗刘谓柏还是他哥刘淼可都没动手(他哥是想动,只是还没来得及动),到他这忽然间动了手,会不会有其他的影响?他最怕的就是因为收拾涿州的问题而导致其他封地出现异动,如果其他封臣认为这是在削藩而跟着造反可怎么办?当初贻清用“大乱方能大治”说动了刘煜的心思,但是刘煜还是在害怕,现在确实是解决涿州问题最好的时候,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毕竟眼见着中土的乱局将成,如果这个时候不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恐怕会是贻害无穷。但如果没有解决好呢?

    如果就此葬送掉了莒国的基业,这个千古骂名自己可是背不起的,到时候有何颜面在黄泉下去见列祖列宗呢?

    或许也正是这番犹豫,让刘煜迫切的寻求更多的讯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彻底底的下定决心,而不是犹犹豫豫、瞻前顾后。

    “昌黎城已经召集了八大镇抚使,并且从前方传回的消息来看,涿州已经开始全部征兵了,征兵的下限已经放宽到十四岁,上线也放宽到了五十岁,之前从各方面的消息汇总来看涿州总兵力是在二十万上下,不过这一次广泛征兵之后,涿州的总兵力可能会达到三十六万上下。火药的存量应该是在两万斤上下,不过后续的制造能力应该是不足的,涿州八大镇抚司辖地都不出产硝石,查阅过的各种记录显示运往涿州的硝石数量也并不高。”,武见深想了想之后才继续说道,“最关键的问题是粮食,去年涿州普遍出现了干旱的情况,当地的粮食几乎是颗粒无收,涿州也上奏朝廷,希望朝廷能够拨发救灾粮食,不过同期云州、顺州、衮州三地也相继出现了洪灾、蝗灾等情况,宿国还出现了粮仓走水的情况,所以给涿州拨付的粮食并不多。”

    说到这里的时候武见深停了下来,拿眼看向一旁的首辅涂志远,去年的时候涂志远还不是首辅,不过那个时候他也是工部尚书,粮运、仓储的这些事儿都是归工部来管的,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自然还是工部尚书更有发言权了。涂志远见武见深看向自己,便明白武见深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回禀陛下,去年朝廷从新安粮储和各地粮仓宫拨发粮食一百一十万石,其中拨付给涿州的共计是十九万石,按照涿州的人口和救灾期间放粮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够涿州消耗两个月的量,另外再次之后涿州还陆陆续续从各地征购了一批粮食,大体上应该是在二十万石上下,也大体上相当于两个月左右的量,再加上涿州原本粮仓之中的粮食才让涿州维持到现在。”

    “那你们告诉孤,涿州粮食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此时的刘煜很不耐烦,他拧着眉头看向涂志远和武见深问道。

    武见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冲着国君说道,“按照这种情况来看,涿州的存量几乎是见底儿的。只是这也是问题所在,去年旱灾期间,涿州军的粮食供应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甚至没有出现减量,依然维持着过去的正常水平。涿州世面上也只是短时间出现了粮食短缺和哄抢的事情,很快也平息了,涿州的粮食价格在旱灾期间也没有出现明显升高的迹象,基本上是维持了同平时一样的价格。”

    “你的意思是说,涿州的粮食储备很足?”,刘煜看向武见深问道。

    武见深点了点头,“臣查阅过近些年来的一些记录,涿州每年新粮上市的时候都会有大量的粮食出入,这应该是用新粮替换陈粮才会出现的情况。所以臣大胆推测,涿州粮食应该是很充裕的,基本上不会出现粮食短缺的情况。”

    “他曾经是马背上的将军,又在涿州经营了二十多年,粮草有多重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粮食绝对不会成为他的软肋。”,一直很沉默的贻清这个时候插话道,贻清插话的这个时间节点是非常巧妙的,因为所有人都注意到国君已经张开的嘴,国君是要说些什么的,却被贻清的插话而打断了。

    那刘煜是要说什么呢?烧,刘煜差一点就将这个字说出口了,他是希望武见深安排潜伏在涿州的暗桩找到粮仓,并且彻底毁掉粮仓的。只是刚张开嘴,还没等把这个字从嗓子眼里吐出去,就被贻清给打断了,不过这一次刘煜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快,反而是有些庆幸,庆幸贻清忽然间将自己的话打断了。

    在战争之中,对于敌方的后勤补给的打击和摧毁是极为寻常的一件事儿,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如果能够毁掉敌方的粮草那么会对于敌方极大的打击,甚至极有可能是左右战争局势乃至于结果的一件大事儿。

    不过那是针对于外敌所惯用的手段,可是涿州那是莒国自己的土地啊,虽然是封地,但是涿州的百姓、士兵那都还是莒国的臣民啊,如果用这种方式来对待自己的臣民,不是不好,是相当的、绝对的不好。做了这件事儿基本上就会让刘煜这个名字同暴君一词挂钩了,什么千古骂名那更是不在话下了。

    在一场战争之中失去了人心,那么即使是打赢了又会如何呢?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总有日澎湃的民意会直接摧毁暴君的一切的…

    刘煜是几乎所有的中土人一样,都有着非常明显的那种名利心,这种名利心是属于凡事都要师出有名,再者便是要赢得身前身后名,他可不想等到自己百年之后还会有人掐着腰站在自己的坟前一顿怒骂,更不想自己在史书上留下什么所谓暴君的千古骂名。

    不然的话,要处理涿州的问题,哪里还需要动用这么的手段,就直接趁着自己的三叔不注意的情况下,直接开始打就好了么,可就是这名声所累才让一切都显得复杂起来,而事情一复杂起来也就变得更加棘手了。

    看见国君陷入到了沉默,身边的几位大臣也都陷入到了思考之中,只是他们有的人是单纯的开始思考贻清所说的话,有的则是开始思考国君刚才要说却因为贻清打算而没有说出来的话。

    “时间马上就快到了,无论是杞国、扈国还是虢国都一定会盯着这个时刻的到来,如果我们不能尽快平定叛乱,那么在杞国和扈国战争有所缓解的时候,我们必然成为他们的共同敌人。或明或暗,这些战场上都不容有失。”,刘煜站起身来对着一众大臣们说道,“自英宗以降,涿州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秦国公在位时也面临着涿州的巨大威胁,这是莒国的内部隐患,而这个隐患如果不能够及时解决掉的话,不但是尾大不掉的问题,而是可能随时将莒国倾覆的问题。过去,朝廷一直不解决涿州的问题,是完全在于外部环境给予的压力,不能做也做不成,如今局势有利,孤才冒着风险来做这件事儿,有把握么?没有,孤是没有把握的,是成是败谁也不能确定。若是成了,自此后莒国内部几乎再无隐患,无论是推行新政还是对外用兵,无内患则无忧。若是败了,那孤就难逃以死谢罪的下场,而你们也会成为叛党、逆贼,咱们君臣就抱团的在史书里遗臭万年罢了。”

    这些话,刘煜不是没有说过,在之前讨论《平叛檄文》的时候,刘煜就曾经为此夸夸其谈说了很久,此时此刻他又在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到底是为了强化大臣们的意识,还是为了说服自己那颗犹豫不决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