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神人游南雾
南雾峰高约百丈，山清林茂。只因多年来被妖魔占据，才一直显得乌烟瘴气。
山神施法连降三天甘霖，涤荡满山陈腐妖气。
雨过天晴，世界郁郁苍苍。
“小姑娘不在吗？”
陈景天蓦然现身在书案前，依旧黑衣长剑，已然气如山岳。正式封神之后，比起之前反而多些人性色彩。
宁云卿头也不抬答道：“宣子回家喂猪去了。”
“宁兄原来在画蛇妖，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陈景天笑道：“没什么。看来御灵画术很适合你。琴棋书画，骑射剑御，皆属儒家技艺。寻常书生不过吟风弄月，在修士手里却是可以镇妖除邪的。”
宁云卿放下画笔，起身将墨迹轻轻吹干，将《灵蛇拜月画》挂好在墙壁漏光处。回身时，顺道踹两脚趴在旁边死沉的黑犬，这货吞吃青公子内丹后，酣睡至今不见醒。若非见它还有鼻息，早就扔出去了。
“神道初立，百事繁忙，陈兄怎有空与我闲谈？”
陈景天目光生出几分神往，说道：“孙道友去了黑山深处。临行前，他说还欠你两条条鱼。”
宁云卿微愣，说起来他与驼背交谈不多，或许是同村的缘故却好像很是熟悉。想想也是，小小瓦罐村，疯子、屠夫、书生，倒也人才济济。
“走得这么急，黑山深处有什么吗？”
“有巨妖老魔，也有修行人的仙缘。过些年，本神也会去的，只是没想到孙道友先行一步。”
陈景天落寞语气里藏着睥睨一切的自信，难得露出些许锋芒。枯坐野猪坡百年，没有迷失在时间里，沉沦在怨愤中，岂是寻常人物。
“还有两件事。”
“嗯？”宁云卿正摆弄两个瓷瓶，装了青公子、泥鳅怪的精血。
陈景天犹豫片刻，才道：“我想收个义女，你看如何”
宁云卿笑道：“与我想到一起去了。”
陈景天显得略微吃惊：“你不太合适吧？”
宁云卿放下画，望向神台上那支铁箭，不禁叹息道：“我是说收徒。”
陈景天点头：“那就让宣子自己决定。”
“嗯。”
“第二件事，宁兄助我降妖，还未正式谢过。今日想请你同游南雾峰。”
陈景天扬手召来一阵清风，两人站了上去，飞出门外。
地面越来越远，山神庙逐渐变小，草蛟溪变成崇山峻岭间一条绿带，身边云雾环绕。缘南雾峰不断爬升，山岩，绝壁，飞鸟，少年又惊又喜，细细感受御风而行的畅快。
“御风、腾云。”
两人落到南雾峰山顶，獠牙洞三个字已经抹去，洞口还有一个值守阴兵。见山神老爷亲临，连忙下跪行礼。
“小的白福拜见山神老爷、宁公子。”
“可有妖物侵扰过？”
“来过一头老虎，两只云豹，均是初开灵智的山兽，小的将其驱逐了事。”
“尔尽忠职守，又能度势而行，少害生灵。”
邪妖就像野草，必须连根拔除。而寻常虎豹豺狼开智，只要遵循自然之道，就是南雾峰的一部分，山神的子民。有了它们，此处山势才会兴旺。
这也是陈景天之前耗费许多神力，降下那场甘霖的缘故。
“尔记住，神明在上，赏善罚恶。”
他挥手赐予一道香火，阴兵身体瞬间凝实不少，长枪显现锋芒。他惊喜不已，连忙拜道：“白福多谢老爷赏赐。”
宁云卿若有所感，陈景这番施为是在践行神道。他找到了自己的道，无论人还是修士，凡有大成就者，必须先寻道，再行道，最后得道。只是很多人沉迷倒因为果，连第一步也做不到，更遑论其他。
“我的道又在何方？”
陈景回头看向还定在原地的少年：“走吧。”
石窟内光线昏暗，非常幽静。不难理解，许多道家修士枯坐深山，面壁修行。这样的环境确实适合直面内心，洞察幽微。
宁云卿看向那张虎皮石椅，正对着光亮的洞口，若非缭绕的云雾，视线一定很好。
青公子这样的妖，也会占据根基，南面称主。
黑山深处那些巨妖老魔，未必没有如前世西游故事狮驼岭那般的妖国魔窟。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两人继续往前走，直到石窟尽头。眼前的石壁相对光滑，挂着滴滴水珠。
“应该在这里。”
“什么东西？”
“仔细看。”
闻言，宁云卿张开御灵目，只见丝丝雾气从石壁里涌出，源源不绝。石壁里面有宝物，他不禁心生羡慕，陈景天作为山神，满山灵物了然于心，任意取用。怎像自己，正苦恼没有材料炼制儒器。
陈景天将五指印上石壁，蜘蛛网蔓延张开，裂纹所及，石头如剥去的笋壳纷纷掉落。
“果然是它。
剥掉七八层石壁后，要找的东西终于显出真面目。
蓝色石珠静置在在天然生成的石盏上，拳头大小，散发冷色毫光，很像一盏宝灯。
“这是？”
“雾珠，南雾峰孕育出的山宝。不是每座山都有山宝，即使在漫长岁月中诞生，有的被道家修士收走，有的沦为妖魔的机缘。还有的，泯灭灵性，化作尘土。”
陈景将雾珠放回洞内，却取出那盛珠子的石盏，递给宁云卿。然后布置了一个小小的聚灵阵法，雾珠能与天地之气更好交融。一饮一啄，一取一得。宝物有灵，丝丝雾气亲昵地环绕在他手指间。
“石盏里有一小截雾髓，是上好的炼器材料，你应该用得上。”
宁云卿也不矫情，道谢后收下。
两人身形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南雾主峰以北三十里外的小山头前，茂盛疯长蒿草被巨兽踩出一条通道，不难看见那个洞口。四头小野猪在洞前疯玩打滚，旁边趴着一头独眼猪妖，眯着仅剩那只眼晒太阳。
陈景天没有遮掩气息，直接走过去：“朱老七，你为何没走？”
四头小野猪见了生人，躲到猪妖身后，凶狠地张开嘴，露出稚嫩獠牙。
猪妖起身抖了抖鬃毛，却再无凶悍血腥之气，将小野猪赶回洞窟后，瓮声瓮气道：“禀山神老爷，俺拖家带口，不敢去别的妖魔领地。山神老爷若要问罪，杀朱老七一个就够，不干小崽子们的事。”
“罪止在你。助纣为虐，不可不罚。”
陈景天祭出山神印，朱老七也不反抗，站在原地，闭目受死。
“镇！”
神印静静悬浮在上空，南雾峰山形若隐若现。猪妖前肢跪地已被压进土里，七窍流血，动弹不得。
宁云卿感受到满山磅礴气势，这就是山神才可调动的山岳之力。地官之流多数法力低微，何以慑服境内妖魔？便在于对天地之力的领悟与应用。
小野猪在洞口‘呦呦’嚎叫，非常急切，却不敢出来。
朱老七正以为必死无疑，身上压着的大山却被移开了。
陈景天收回山神印，淡然说道：“念你天良未泯，罪不至死。南雾峰脚草蛟溪七段淤积，溪流失序泛滥，本神罚你每夜疏浚水道，但不可惊扰村民，你可服判？”
猪妖险死还生，连忙前蹄跪地拜道：“山神老爷宽宏大量，老朱服了。”
陈景天又道：“此地有条铜脉，朱老七，本神想向你要些铜精。”
朱老七转身钻进洞内，取出两只黄灿灿的铜球，也只鸡蛋大小。
“回禀山神老爷，这些铜精，是俺一点一滴积累下的。本想着炼成个妖器来耍，但只要山神老爷需要，俺甘愿全部奉献。”
陈景天示意宁云卿接过。
宁云卿伸出右手去接，才一只铜精入手，忽然间身体踉跄，险些向前栽跟头。还好，球没脱手。他谨慎许多，运转文气，感受两只手里的铜球分量。
“这么小的东西，一只竟然足有两百多斤。”
朱老七咂摸嘴道：“要不怎么叫铜精呢。”
“本神不会白取你的。”
四缕山岳之气飞入小野猪的眉心。
朱老七大喜过望，这可比血气丹珍贵得多。他这族号称祖上为撞山神猪，但血脉稀释能跟水差不多。有了这缕山岳之气，小崽子们可以改善根骨，进入纳气境后，更有几率悟出妖术。
“朱老七，你看，可抵得了铜精？”
“抵得。老爷厚恩，老朱无以为报，甘愿效死。”
宁云卿看得出，这回朱老七是真心实意的感激。纵使妖魔凶残，舔犊之情丝毫不差人类。
山神施法连降三天甘霖，涤荡满山陈腐妖气。
雨过天晴，世界郁郁苍苍。
“小姑娘不在吗？”
陈景天蓦然现身在书案前，依旧黑衣长剑，已然气如山岳。正式封神之后，比起之前反而多些人性色彩。
宁云卿头也不抬答道：“宣子回家喂猪去了。”
“宁兄原来在画蛇妖，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陈景天笑道：“没什么。看来御灵画术很适合你。琴棋书画，骑射剑御，皆属儒家技艺。寻常书生不过吟风弄月，在修士手里却是可以镇妖除邪的。”
宁云卿放下画笔，起身将墨迹轻轻吹干，将《灵蛇拜月画》挂好在墙壁漏光处。回身时，顺道踹两脚趴在旁边死沉的黑犬，这货吞吃青公子内丹后，酣睡至今不见醒。若非见它还有鼻息，早就扔出去了。
“神道初立，百事繁忙，陈兄怎有空与我闲谈？”
陈景天目光生出几分神往，说道：“孙道友去了黑山深处。临行前，他说还欠你两条条鱼。”
宁云卿微愣，说起来他与驼背交谈不多，或许是同村的缘故却好像很是熟悉。想想也是，小小瓦罐村，疯子、屠夫、书生，倒也人才济济。
“走得这么急，黑山深处有什么吗？”
“有巨妖老魔，也有修行人的仙缘。过些年，本神也会去的，只是没想到孙道友先行一步。”
陈景天落寞语气里藏着睥睨一切的自信，难得露出些许锋芒。枯坐野猪坡百年，没有迷失在时间里，沉沦在怨愤中，岂是寻常人物。
“还有两件事。”
“嗯？”宁云卿正摆弄两个瓷瓶，装了青公子、泥鳅怪的精血。
陈景天犹豫片刻，才道：“我想收个义女，你看如何”
宁云卿笑道：“与我想到一起去了。”
陈景天显得略微吃惊：“你不太合适吧？”
宁云卿放下画，望向神台上那支铁箭，不禁叹息道：“我是说收徒。”
陈景天点头：“那就让宣子自己决定。”
“嗯。”
“第二件事，宁兄助我降妖，还未正式谢过。今日想请你同游南雾峰。”
陈景天扬手召来一阵清风，两人站了上去，飞出门外。
地面越来越远，山神庙逐渐变小，草蛟溪变成崇山峻岭间一条绿带，身边云雾环绕。缘南雾峰不断爬升，山岩，绝壁，飞鸟，少年又惊又喜，细细感受御风而行的畅快。
“御风、腾云。”
两人落到南雾峰山顶，獠牙洞三个字已经抹去，洞口还有一个值守阴兵。见山神老爷亲临，连忙下跪行礼。
“小的白福拜见山神老爷、宁公子。”
“可有妖物侵扰过？”
“来过一头老虎，两只云豹，均是初开灵智的山兽，小的将其驱逐了事。”
“尔尽忠职守，又能度势而行，少害生灵。”
邪妖就像野草，必须连根拔除。而寻常虎豹豺狼开智，只要遵循自然之道，就是南雾峰的一部分，山神的子民。有了它们，此处山势才会兴旺。
这也是陈景天之前耗费许多神力，降下那场甘霖的缘故。
“尔记住，神明在上，赏善罚恶。”
他挥手赐予一道香火，阴兵身体瞬间凝实不少，长枪显现锋芒。他惊喜不已，连忙拜道：“白福多谢老爷赏赐。”
宁云卿若有所感，陈景这番施为是在践行神道。他找到了自己的道，无论人还是修士，凡有大成就者，必须先寻道，再行道，最后得道。只是很多人沉迷倒因为果，连第一步也做不到，更遑论其他。
“我的道又在何方？”
陈景回头看向还定在原地的少年：“走吧。”
石窟内光线昏暗，非常幽静。不难理解，许多道家修士枯坐深山，面壁修行。这样的环境确实适合直面内心，洞察幽微。
宁云卿看向那张虎皮石椅，正对着光亮的洞口，若非缭绕的云雾，视线一定很好。
青公子这样的妖，也会占据根基，南面称主。
黑山深处那些巨妖老魔，未必没有如前世西游故事狮驼岭那般的妖国魔窟。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两人继续往前走，直到石窟尽头。眼前的石壁相对光滑，挂着滴滴水珠。
“应该在这里。”
“什么东西？”
“仔细看。”
闻言，宁云卿张开御灵目，只见丝丝雾气从石壁里涌出，源源不绝。石壁里面有宝物，他不禁心生羡慕，陈景天作为山神，满山灵物了然于心，任意取用。怎像自己，正苦恼没有材料炼制儒器。
陈景天将五指印上石壁，蜘蛛网蔓延张开，裂纹所及，石头如剥去的笋壳纷纷掉落。
“果然是它。
剥掉七八层石壁后，要找的东西终于显出真面目。
蓝色石珠静置在在天然生成的石盏上，拳头大小，散发冷色毫光，很像一盏宝灯。
“这是？”
“雾珠，南雾峰孕育出的山宝。不是每座山都有山宝，即使在漫长岁月中诞生，有的被道家修士收走，有的沦为妖魔的机缘。还有的，泯灭灵性，化作尘土。”
陈景将雾珠放回洞内，却取出那盛珠子的石盏，递给宁云卿。然后布置了一个小小的聚灵阵法，雾珠能与天地之气更好交融。一饮一啄，一取一得。宝物有灵，丝丝雾气亲昵地环绕在他手指间。
“石盏里有一小截雾髓，是上好的炼器材料，你应该用得上。”
宁云卿也不矫情，道谢后收下。
两人身形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南雾主峰以北三十里外的小山头前，茂盛疯长蒿草被巨兽踩出一条通道，不难看见那个洞口。四头小野猪在洞前疯玩打滚，旁边趴着一头独眼猪妖，眯着仅剩那只眼晒太阳。
陈景天没有遮掩气息，直接走过去：“朱老七，你为何没走？”
四头小野猪见了生人，躲到猪妖身后，凶狠地张开嘴，露出稚嫩獠牙。
猪妖起身抖了抖鬃毛，却再无凶悍血腥之气，将小野猪赶回洞窟后，瓮声瓮气道：“禀山神老爷，俺拖家带口，不敢去别的妖魔领地。山神老爷若要问罪，杀朱老七一个就够，不干小崽子们的事。”
“罪止在你。助纣为虐，不可不罚。”
陈景天祭出山神印，朱老七也不反抗，站在原地，闭目受死。
“镇！”
神印静静悬浮在上空，南雾峰山形若隐若现。猪妖前肢跪地已被压进土里，七窍流血，动弹不得。
宁云卿感受到满山磅礴气势，这就是山神才可调动的山岳之力。地官之流多数法力低微，何以慑服境内妖魔？便在于对天地之力的领悟与应用。
小野猪在洞口‘呦呦’嚎叫，非常急切，却不敢出来。
朱老七正以为必死无疑，身上压着的大山却被移开了。
陈景天收回山神印，淡然说道：“念你天良未泯，罪不至死。南雾峰脚草蛟溪七段淤积，溪流失序泛滥，本神罚你每夜疏浚水道，但不可惊扰村民，你可服判？”
猪妖险死还生，连忙前蹄跪地拜道：“山神老爷宽宏大量，老朱服了。”
陈景天又道：“此地有条铜脉，朱老七，本神想向你要些铜精。”
朱老七转身钻进洞内，取出两只黄灿灿的铜球，也只鸡蛋大小。
“回禀山神老爷，这些铜精，是俺一点一滴积累下的。本想着炼成个妖器来耍，但只要山神老爷需要，俺甘愿全部奉献。”
陈景天示意宁云卿接过。
宁云卿伸出右手去接，才一只铜精入手，忽然间身体踉跄，险些向前栽跟头。还好，球没脱手。他谨慎许多，运转文气，感受两只手里的铜球分量。
“这么小的东西，一只竟然足有两百多斤。”
朱老七咂摸嘴道：“要不怎么叫铜精呢。”
“本神不会白取你的。”
四缕山岳之气飞入小野猪的眉心。
朱老七大喜过望，这可比血气丹珍贵得多。他这族号称祖上为撞山神猪，但血脉稀释能跟水差不多。有了这缕山岳之气，小崽子们可以改善根骨，进入纳气境后，更有几率悟出妖术。
“朱老七，你看，可抵得了铜精？”
“抵得。老爷厚恩，老朱无以为报，甘愿效死。”
宁云卿看得出，这回朱老七是真心实意的感激。纵使妖魔凶残，舔犊之情丝毫不差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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