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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紫微诡剑

    这“谢欧爷”三字一出,方月蓝与方潇潇立时一惊,蔺一古见他二人脸色大变,问道:“怎么?你们知道这个人么?”

    方月蓝道:“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出行,便是为了调查此人!”说着便将近期多名武林人士突然毙命于同一柄剑下,以及此剑与方家之剑极为相似之事简单说了。

    蔺一古号称“铁论儒书”,平日除过读书,最喜欢的就是点评江湖事,这时听方月蓝说到“诡剑”,不由大感兴趣,道:“是了,这人自称‘邪欧冶’,又扬言要办什么剑会,定然与那‘诡剑’有关,南宫小子知道这事,才要去寻他。”

    方月蓝与方潇潇闻言一奇,这才发觉蔺一古发音与自己所说不同,方月蓝道:“蔺先生你说什么?那人难道不是姓谢么?”

    蔺一古“嘿”地一笑,摇头道:“原来你们连他名字都没搞清……”说着又用酒水在桌上写出“邪欧冶”三个大字。

    二方见状脸色不由均是微微一变,原来方家有传——春秋时期,方家先人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得遇铸剑鼻祖欧冶大师指点,后来欧冶绝迹,但方家铸剑之术却突飞猛进,代代流传下来。

    关于此说是否属实早已无从考究,但方家弟子仰慕先贤,人人对此传说深信不疑,是以只要提到“欧冶子”三字,方家弟子无不肃然,方月蓝听到那人自称“邪欧冶”,冷笑道:“好一个邪欧冶,这人亵渎先贤,叫我拿住此人,如何饶得他?”

    方潇潇点点头,沉吟道:“可他既敢以欧冶之名自居,那么于铸剑一道定也颇有造诣才是……”想到不破道人身上剑创,喃喃道:“只怕那柄‘诡剑’比咱们想象中更为了得。”

    她说到此处,突然心念一闪,道:“蔺先生,你们特地来到这里,莫非……莫非是因为那个邪欧冶就在此处?”

    只见蔺一古面有赞许之色,微笑道:“你这女娃娃聪明得紧,不错,根据我与娘子打探,这人极有可能就在抚州境内,只是他具体的藏身之处,我们现在尚不得知。唉,此人藏头露尾,多半并非善类,他约南宫澈湛卢山见,只怕大有不轨之心,咱们早一刻查清此人面目,便可早一刻提醒南宫澈。”

    方月蓝神色一凛,正色道:“蔺先生所言极是。”

    却听蔺一古突然轻叹一声,看看方月蓝与方潇潇,迟疑片刻,道:“只可惜我们夫妻俩还另有他事,已不能在此地多做逗留了,两个小娃娃,那寻找邪欧冶和南宫小子之事能不能……”

    方月蓝不等他说完,立即起身道:“蔺先生说得哪里话,澈弟与我二人是患难之交,既得知他的线索,我二人自当全力寻找,更何况此事关乎我方家兴衰,说起来,该是我方家上下向你们道谢才是。”

    蔺一古与秦鸢闻言面露喜色,均想方家人多势众,他二人又与南宫澈情同手足,由他们去寻,自是胜过自己二人千倍万倍。

    用过午饭,方月蓝与方潇潇起身送走蔺秦二人,又在城中寻了一间大客栈作为落脚,待一切安置妥当,便分头前去打探南宫澈与邪欧冶下落。

    如此这般过了十日,众人几将抚州城中翻了个遍,却仍未查出些许线索,方月蓝与方潇潇日夜盼望,但每过一日便失望一分,方明阳瞧在眼里,心想蔺一古所说只怕有误,便向方月蓝提议离开此地另作他寻,但方月蓝闻言只是苦笑一声,却不答允。

    这夜深晚,方潇潇躺在床上,只觉心绪苦闷,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抬眼望去,但见微许月光自窗缝透入,将一边桌角映的发白,推开窗子,只见月色如银,澄澄莹莹洒满房间。

    方潇潇心中一动,起身穿好衣服,轻轻一纵跃出窗子,翻上屋顶,环顾四周,喜道:“今晚的月光好美。”但话一出口,心中忽起一股悲凉之意,只听身后一人柔声道:“倘若澈弟也在这里,该有多好。”

    方潇潇闻言一惊,回过头来,只见方月蓝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不由惊道:“月蓝哥,你怎么在这里?还没有睡么?”

    方月蓝哈哈一笑,道:“今夜由我值守,听到你这有点动静,就过来看看,深夜天凉得紧,你可别着凉了。”说着取下自己身上外衣,披在方潇潇身上。

    方潇潇脸色一红,道:“都怪我不好,月蓝哥,你快去休息吧。”

    方月蓝又是一笑,缓步向前走了几步,放眼望去,但见月夜如墨,整个城中一片静谧,喃喃道:“好美,说起来,那晚上的月色也是这般……”仰头顿了一顿,转头道:“潇潇,你还记得师父传咱们‘七方连鸳剑’时的情景么?”

    方潇潇笑道:“当然记得,爹爹说‘七方连鸳剑’属上乘武学,为防被人偷学,只能挑在深夜传授,但那剑法太过高深,爹爹都教到第五招了,我却连第三招都还没悟通,结果月蓝哥你便故意放慢进度,每次跟爹爹学完新招,还得陪着我温习旧招,一连花了两月时光,才将一套剑法全部习完,真的是辛苦你啦。”

    方月蓝淡淡一笑,闻言背转过身,望着空荡街道,喃喃道:“哪里辛苦,只怕这是我此生最幸福之事也说不定,将来你嫁了人,这套‘七方连鸳剑’我就再也不使了……”

    他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是极轻极微,方潇潇未能听清,正欲询问,忽听远处一声哀嚎,声音虽然不大,但在静夜中甚是清晰。

    方潇潇脸色一变,转头道:“月蓝哥。”

    方月蓝点点头,道:“过去看看。”

    二人展开轻功,向发声处跃去,翻过两个巷口,落到一间小屋顶上,忽听下方“咕噜”一声轻响,一样圆滚滚的东西从一片矮墙之下滚了出来,二人定睛细看,竟赫然是一个女人的人头!

    方潇潇一惊极甚,险些便要惊呼,方月蓝一把将她口捂住,伸手指在她嘴边,示意不要出声,方潇潇点点头,一颗心在胸口仍是砰砰直跳,心中只道:“是什么人杀人?”

    过不多时,只见一个手持长剑的身影自黑暗中缓缓走出,月光下,但见此人细眼秃眉,一张马脸拖的老长,方潇潇见这人面容奇特,隐隐觉得似乎哪里见过,忽然心中一动,猛地想起此人正是那城角通缉令上画的那个案犯林盛,只见他一手执剑,一手提着个大布袋,俯身捡起那只人头放入袋中,随即负在背上。

    此时方月蓝也已认出这人身份,低声道:“原来这恶贼当真藏在城中,哼,他今日既被咱们撞见便是命数到了,就让我顺手除了去此人,替抚州百姓除去一害。”正欲纵身而出,方潇潇忽地拽住他袖口,悄声道:“月蓝哥,你看他的剑。”

    方月蓝奇道:“剑?”再向林盛看去,只见他手中那剑沾满鲜血,显然是在砍下那女人头颅之时所染,但奇怪的是这些血水留在剑上竟不结成血痕,而是凝为一滴滴血珠,就如破晓时分,点点朝露附于叶上一般。

    方月蓝见状立时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惊道:“白刃凝珠!”

    要知铸剑术中极重“剑气”一说,一柄剑倘若当真穷至极致,其剑上之气冯虚御风,可将血水聚拢成珠,是为“白刃凝珠”,剑师相剑之时,往往先将宝剑浸水,便是此故。

    方月蓝与方潇潇对视一眼,心中均想:“白刃凝珠乃剑之极致,便是我方家之剑,也只有寥寥数柄能臻此之境……”想到这里,心中突地一凛,猛地想到:“莫非此剑便是那‘诡剑’?”

    正想之间,只听“嗡”一声剑鸣,林盛长剑一挥,甩去剑上血水,左手拿出剑鞘,将长剑收入鞘中,他收剑之时,虎口微微旋转,正好将那剑鞘正面转向二方面前,只见剑鞘中央嵌有一片白金铁片,那铁片六菱方形,中间刻着一柄小剑,在月光下晶晶发亮甚是醒目。

    二方一见那铁片,霎时间震惊之感比之适才更为犹甚,原来那铁片所刻不是别的,正是方家代代相传的“六菱剑徽”!

    方潇潇又惊又怒,悄声道:“这些人当真可恶,不光是剑,就连剑徽都被他们仿造了,月蓝哥,咱们快将他拿下,看看那剑究竟是不是‘诡剑’?”正欲纵身出去,方月蓝拉住她衣角道:“别急,又有人来了。”

    方潇潇微微一惊,竖起耳朵凝神再听,这才发觉远处传来极轻微的脚步,此时林盛也已觉察有人,按剑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个男子嘻嘻笑道:“怎地林兄许久不见,一见面便要用剑对人?这‘紫微剑’锋锐得紧,在下可受不起。”说话间脚步声响,那人已走到眼前,只见他一身漆黑斗篷,那斗篷连着斗帽,将他头发面容尽皆遮去,若不是听他说话,只怕连他是男是女都难以分辨。

    却见林盛全身一颤,脸上突然尽是阿谀谄媚之笑,向那斗篷人磕头道:“小人鲁莽,不知圣使驾临,还望恕罪。”

    那斗篷人微微颔首,笑道:“让你办的事都做好了么?”

    林盛急道:“都做好了,请圣使核查过目。”说着便要将他身上那只口袋取下。

    那斗篷人摇了摇手,道:“不必了,你既已办妥任务,那即刻随我去见邪欧冶就是。”

    方月蓝与方潇潇此时虽已猜到那剑便是自己苦苦寻找的“诡剑”,但终究还是半信半疑,待听那斗篷人说出“邪欧冶”三字,方才当真确信无疑,又想:“原来那‘诡剑’叫做‘紫微剑’。”

    只见林盛满面喜色,道:“邪欧冶他老人家找我?是不是他老人家要将这紫微剑赐给我了?”

    那斗篷人又是一笑,道:“你忠心办事,邪欧冶自会有好处给你,废话少说,快快随我来吧,可别让他老人家等久了。”说着背过身子,轻轻一跃,便上了一座屋顶,向东而去。

    林盛大喜,叩头道:“是,是。”急忙站起身子,跟着斗篷人也跃上屋顶。

    方月蓝见他二人均已离去,小声道:“追。”拉着方潇潇也在后面追了上去。

    一路上,但见那斗篷人与林盛一先一后,林盛畏畏缩缩,始终不敢与那斗篷人并肩同行,而那斗篷人奔行之时虽不甚速,但双足落地尘土不扬,身形起伏轻盈巧妙,显然是身负上乘轻功,只是未有全力施展而已。

    方月蓝与方潇潇生怕被他察觉,只得尽可能地拉远距离,心道:“光只这斗篷人一个,便已是了不得的高手,那邪欧冶却又不知是什么人物?”

    就这么跟了许久,斗篷人与林盛来到东郊一片土丘之上,这一带空旷无人,方家弟子早已调查过,并未发觉有异,再环顾四周,只见一片空荡荡,除他们之外再无一人。

    那斗篷人突然吸一口气,朗声道:“寒霜光影平生意,花剑萦纡驭风行。”

    这两句话乃是方家弟子碰头之时所说暗语,方月蓝与方潇潇见这些人不光仿剑与剑徽,就连暗号都仿的似模似样,心中更增古怪,又想:“这里又没有别人,他们是在跟谁说话?”

    忽听一个沉沉之音回道:“吾心自有胜光剑,乾坤之道何复言?”

    要知这两句暗语本为“吾心自有玄光剑,乾坤正道何复言?”方月蓝听他说错两字,心想:“这些人纵使极尽模仿,终究也只是不伦不类,如此想来,那‘诡剑’也定与这暗语一样,只要细看就可发现破绽。”

    正想之时,只听“咯”的一响,一培土自丘上缓缓挪移,一块木板从土中掀开。

    二方瞬间恍然,明白这些人原来是将土丘挖空,里面垫以木板等物来支撑,平日里藏身其中,怪不得自己与蔺一古等人费尽力气仍是查无所获。

    过不多时,只见一先一后,土丘中走出两个人来,这两人也是一身斗篷,远远瞧去全然不辨面容,当先一人身材较高,在他身后那人则看来瘦削许多。

    方月蓝未料到会走出两人,心中正猜哪一个才是邪欧冶时,只见林盛立即向那当先之人跪下,举起双手拜道:“小人林盛拜见邪欧冶大师!”

    只听那当先之人慢悠悠“嗯”了一声,问道:“林盛小儿,吩咐之事都办妥了么?”声音虽又低又哑,但显然是女子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