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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香囊

    三人一直谈到傍晚,说到近几月来,江湖中迭生血案,方月蓝将他二人如何追查“诡剑”,又如何从蔺一古与秦鸢二人口中打探到南宫澈之事尽皆说了,南宫澈叹道:“我找蔺秦二位,只是想问问他们是否识得那字条笔迹,没想到他们竟如此费心助我。”

    方月蓝笑道:“当年赤梧桐林大战,半个武林都是托你所救,他们夫妻感你恩德,自然会全力助你。”

    南宫澈摇摇头,叹道:“南宫澈累人无数,怎敢说什么恩德?”

    方月蓝见他说这话时神色黯淡,满面尽是惆怅之色,心中微感惊讶,暗想:“澈弟迭经大变,虽是年纪轻轻,却已锋芒内敛,不似寻常武人那般豪气干云。”

    南宫澈取过身旁外衣,伸手摸索一阵,从中取出一个香囊,道:“大哥,请你看看这个。”

    方月蓝接过那香囊,打开一看,见里面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七月十五,湛卢山见”,正是蔺一古说过的八字,他与方潇潇反复看了良久,道:“这纸条寥寥八字,又无落款署名,但却令你对写信之人极为重视,究竟何故?”

    只见南宫澈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令小弟大为震惊的并非是这纸上内容,而是这个香囊本身。”

    方月蓝与方潇潇闻言一奇,方月蓝道:“香囊?”他二人先入为主,只顾去瞧那张字条,谁也没有多看那香囊一眼,这时再看,只见那香囊红色底衬,两边角各以绿线绣着一对翠绿小竹。

    方潇潇心道:“这香囊料子质地虽然一般,绣工却甚精致,然而除此之外,似乎也无甚奇特之处。”正奇之间,只见南宫澈垂下头来,叹道:“这个绿竹香囊,我也有一个,是她当年分别之时送给我的……”说着伸手入怀,于贴身之处又取出一个香囊,只见两个香囊一般的红包绿线,一般的翠绿小竹,果真是一模一样,其差不过在于南宫澈那个色泽黯淡,新旧有别而已。

    方潇潇一惊,心中突然猜出三分,喃喃道:“这个香囊,是那位楚姑娘……”

    南宫澈点点头,将当年在青竹村中蒙楚心竹相救,继而又与她互生爱慕,之事尽皆说了。

    当年方月蓝等护送南宫澈重返青竹村,可惜终究晚到一步,待众人赶到之时,青竹村已惨遭血屠,全村老幼五十余口尸横遍地,后来南宫澈发现楚心竹残存一息,二人生死诀别,南宫澈悲恸之下竟致走火入魔。待其苏醒之后,性情已然大变,二方知他痛失挚爱,自那之后不敢在他面前多提一字,是以关于他与那楚姓女子之事,直到今日方才始知。

    南宫澈道:“这些年来我虽游走不定,但有一个地方,我每年按时必去……”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那便是回青竹村为她扫墓。”

    方月蓝听到这里立时恍然大悟,心道:“是了,对方知道你每当忌日必会回来扫墓,是以提前埋伏等你。”同时心中颇为懊悔,暗想自己太也马虎,这么多年从未想到去青竹村看看,否则也不至直到今天才见到他。

    只听南宫澈续道:“那日我照常前来,见坟前杂草已除,墓碑被人冲洗的干干净净,不由心中大奇,再走近前,这才发现碑前放着这只香囊,而里面所放的,便是这张字条了。我当时大吃一惊,不知这究竟是什么人所为,又如何会有这香囊,便四处查询打听,后来于抚州中发现他们踪迹,便跟踪而来,却万万想不到,想不到……”他说到最后一句情绪激动,显然是想说:“想不到竟是楚心竹自己所为”。

    方潇潇听他这么说,只觉脑中晕眩,心如死灰,暗想:“隔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找到了她。”她原本也知南宫澈爱那女子不可自拔,但想逝者已矣,自己只要寻到南宫,诚心诚意去对他好,总教有一天能使他回心转意,可如今楚心竹竟死而复生,那自己便再无一丝幻想可存。她心中所想只是“南宫大哥能与楚姑娘在一起啦”的念头,至于楚姑娘如何死而复生,对她已然并不重要。

    方月蓝却觉此事疑窦重重,拿着两个香囊反复比较,问道:“澈弟,那个女子当真便是那位楚姑娘?你瞧得真切么?”他久历江湖,沉稳老练,向来不信什么“借尸还魂”的鬼神之术,心想那女子多半是邪欧冶或宁子谦派人乔装而成,而南宫澈又对那楚姑娘思忆成狂,黑夜之中瞧不清楚,上了大当。

    南宫澈知他意思,摇头道:“就算旁人我会认错,但她我绝不会认错,她的样貌,还有她的声音,都……都跟当时一模一样。”

    方月蓝唯恐再说下去,只会引的方潇潇更加伤心,只得点了点头,叹道:“既是如此,我等不便多言了。”

    众人又聊一阵,直到天色渐晚,方才各自睡去。

    次日一早,二方进屋一来,只见南宫澈上身赤裸,正在用银针为自己针灸疗伤,他见到二人,笑道:“方大哥,这伤药效力太慢,劳你给我另换一副罢?”说着拿起一副早已写好的方子交给方月蓝。

    方月蓝接过药方,只瞧了一眼,不由心中暗暗骇异:要知南宫澈身上所敷之药,乃是抚州城中最好大夫以最名贵的药材所制,而南宫澈那张方子,所列却只是些寻常药材,但这疑惑仅止一瞬,随即心中释然,心道:“是了,这医术一道,正是南宫世家学所长,寻常素材入他手中即刻化腐朽为神奇,又岂是寻常名医可比?”当即下楼叫来小二,让他依着处方去买药材。

    方潇潇看南宫澈气色比之昨天又好了几分,不由更为欣喜,道:“南宫大哥,你的伤口不痛了罢?”

    南宫澈苦笑道:“总算死不了,对了,大哥,潇潇姑娘,你们什么时候回方家,我……我想跟你们一起,可以么?”

    方潇潇与方月蓝闻言微怔,随即都是又惊又喜,方月蓝喜道:“澈弟,我也正想邀你上方家玩玩呢,南宫家与方家互为世交,师父他老人家一定很想见你,哈哈,当真是巧,昨日我还在想,倘若你不愿意,我该怎生设个法子骗你过去。”说着又大笑几声。

    方潇潇知他要跟自己同归是想要调查邪欧冶和那楚姑娘的下落,心中喜忧参半,好生复杂,但终归还是欢喜之情居多,柔声道:“南宫大哥,你此刻有伤在身,待痊愈之后咱们再动身不迟。”

    南宫澈笑道:“有劳潇潇姑娘了。”

    如此南宫澈每日运气疗伤、外施药物,半月过后,身上的伤已好了七七八八,只在胸口结了一道碗大的剑疤。二方见他从受伤到痊愈只不过二十日左右,心中大为惊叹,均想:“寻常之人倘若受了这等伤势,少说也得三个月方能下床,他能康复如此神速,自是因为体内的朱雀灵力之故,今日若非亲眼所见,决难以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之人。”

    南宫澈伤势既愈,众人当下便准备返回方家,方月蓝与方潇潇见南宫澈毕竟大伤初愈,便命弟子租来一座双辕马车,南宫澈心想:“方大哥他们身负重任,全是为了我而耽搁多日,我怎可再拖累他们?”想到此处,夹手从一名方家弟子手中夺过缰绳,飞身跃上马背。

    方月蓝见状一惊,叫道:“澈弟!”要知这些马儿久经驯练,非方家之人不可骑乘,果见南宫澈刚一坐上马背,那马儿立时大为排斥,尖声嘶鸣一声,人立起来。

    南宫澈左手在马颈上轻轻一摁,只见那马身子一顿,前蹄立马落回地上,但犹未死心,扭动颠簸,想要将南宫澈甩下背来,南宫澈笑道:“你这马儿性子倒烈。”左手微微加劲,那马悲嘶一声,浑身颤抖,口吐白涎,过了一阵儿,终于不再反抗,乖乖立在原地。

    方月蓝与方潇潇见他举手之间驯服烈马,均感敬佩,南宫澈笑道:“大哥,潇潇姑娘,咱们比比谁先到方家如何?”说着双腿用力一夹,喝道:“驾!”当先奔了出去。

    方月蓝哈哈大笑,拉上方潇潇共乘一马,与其余方家弟子一同追出。

    众人马不停蹄,一路向东,只三日便已到达福州,尚未入城,南宫澈遥遥望见前方一座大宅极是恢弘,心想:“方家不愧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名门大派,当真名不虚传。”随即心头又是一酸,又想:“人人都说当年南宫家与方、宁两家合称‘南武三家’,倘若南宫家未遭大难,会不会也是如此风光?”

    正想之间,城门外奔出两人,俱身着方家服侍,方月蓝喜道:“是扶风和云溪。”

    众人一齐下马,方扶风和方云溪奔到众人面前,笑道:“月蓝师兄,潇潇师妹,师父他老人家可想死你们啦。”

    方月蓝与方潇潇闻言大奇,关于此行发生之事,他二人虽早已写信告知方剑正,但并未说过何时回程,方潇潇问道:“爹爹怎地未卜先知,知道我们今天回来,让你们在此等候?”

    方扶风哈哈一笑,道:“潇潇师妹,师父他老人家虽然武功通神,却也不可能未卜先知,算出你们今天回来,哎,还不是因为他老人家太过疼你,一收到你书信,便命弟子分别在各大城门日日等候,直到接到你们为止。”他说到这里,向方云溪道:“云溪,你可记得咱们在这里已等了多少日了么?”

    方云溪掰指算了一会儿,“哎呀”一声,摇头道:“也不记得究竟是十日还是十五日,倘若你们再不回来,我们只怕就要站成石头定在这里了。”

    众人哈哈一笑,方扶风,方云溪环视众人,待瞧见南宫澈时目光一停,方扶风走上前拱手道:“敢问阁下莫非就是南宫少侠?”

    南宫澈拱手道:“不敢,在下南宫澈。”

    此言一出,方扶风二人脸色陡变,适才与师兄弟打闹玩笑之意立时尽去,随即满脸恭敬,向南宫澈一辑到地,道:“方扶风,方云溪见过南宫少侠,我二人奉恩师之命,邀请南宫少侠到敝舍休息。稍后师父会亲自为南宫少侠接风洗尘。”说完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南宫澈见他二人年龄只不过比自己小数岁而已,但执礼之恭,便似是面对前辈高人一般,不由心中好生过意不去,忙还礼道:“岂敢,岂敢,南宫澈不问自来,叨扰主人家,待会自当向方剑主赔礼问安才是。”

    方扶风,方云溪闻言大喜,方扶风道:“师父命我等若见到南宫少侠,务必请他来府上相聚,倘若南宫少侠不肯赏脸,我二人这番回去可免不了师父的一番重罚了。”语气中大有松了口气之感。

    众人下马入城,方家众弟子个个神采飞扬,一路谈笑,南宫澈、方月蓝、方潇潇三人却是神色略异,南宫澈心道:“那邪欧冶是眼下唯一线索,倘若在方家打探不出新的消息,我……我又该去哪里寻找心竹?”

    方月蓝心道:“师父安排扶风云溪日夜在此等候,其用意迎我们是假,请澈弟才是真,澈弟武功虽高,但终究只是小辈,怎地师父竟如此重礼,还说要亲自为他接风洗尘,他老人家如此礼之,莫非是想招他为婿?嗯,不错,师父他老人家何等英明,这些年来,潇潇为谁茶饭不思,为谁怔怔出神,他自然早已瞧出端倪……”

    方潇潇心中所想,则是自己此番瞒着父亲偷偷离家,且一走就是数十天之久,待回到家中必定少不掉一顿重责,眼见方家宅邸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也跟着愈发忐忑不安。

    正自三人各怀心事之间,突听“铮铮”几声金铁交鸣,其声虽不甚响,但正是从方家方向传来。

    众人闻声俱是一凛,方潇潇惊道:“糟了,莫非家中出了变故?”

    方云溪笑道:“潇潇师姐杞人忧天了,多半是咱们师兄弟们在练武拆招,咱们早上离开之时还好端端的,又有哪个吃豹子胆的敢来方家滋事?”

    便在此时,又听“铮铮铮”连声三响,这三声尖唳刺耳,与众人相隔虽远,但听起来犹如同近在耳旁,显是由两股上乘功力冲撞交迸而发。

    方月蓝叫道:“不对!”急忙翻身上马,向方家急奔而去,其余人众见状忙也跟着翻上马背,随他奔去,一时之间,十几骑人马一路狂驰,只惊的城中行人走贩,商铺骡马纷纷躲避,马蹄声中夹着一片“哎呦”“妈呀”嘈杂纷乱之声。

    方月蓝一骑当先,拐过一个街口,已然瞧见方家大门,见门口处四名守门弟子完好无恙地站在门口,心中先松一口气,心想:“看样子确是我多心了,并没有敌人攻来。”

    那几名弟子听到马蹄声,转过头来,见到来人是方月蓝等,立时脸现喜色,当先一人叫道:“月蓝师哥,你们可回来了,快去助师父他老人家一臂之力!”

    众人闻言均是一惊,方月蓝急道:“怎么回事,师父他怎么了?”

    只听那弟子道:“是宁家!宁万群带着一个叫什么‘邪欧冶’的怪人来咱们家挑战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