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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8

    守水他们一开始占上风是因为人数多,乍然又来两条,他们招架起来就很吃力了。

    箭搭上弓,王淼淼蓄势待发——拥有武器的她不可能无动于衷袖手旁观——然而衣角却被人拉住,“……我怎么办?”女子湿漉漉的眸子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王淼淼蹙眉,咬了咬舌尖。这是她思考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手上的粉红色格外引人注目,她眼睛一亮,收了箭捏住手腕上的皮,轻轻一拉,将它与自己的皮肤分离,牵起一块后它完整的掉下来。王淼淼再按在女子的手腕上,“你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要乱动,它可以保护你,等我们结束。”

    少女是温室的花,以为刮不到身上的风雨就是世界上所有的危险了。所以她胆敢义无反顾的认为自己已经成为一个保护者。

    会挽雕弓如满月。她站在树干上,明明是个小不点,偏偏认为自己能在一片庞大里发光,如此自不量力又独具魅力。她雪白的肌肤在烈日映射下,似乎真的会发光。

    泛着寒意实则滚烫的铁箭如一支将起飞的雏鸟,去为温和忠实的弓寻找它们共同的自由。

    袭来的长箭在娇锦蛇紫金色的瞳孔里清晰映现,精准的射中㸰的一只眼。㸰痛苦的绷直了身体,金红色液体从半闭的伤眼里流下来,像一个不幸的征兆。

    㸰发怒了,与黑紫色蛇身截然相反的白金色毒素渗出——这条雌锦蛇的毒素腐蚀了就近的树干,几滴飞溅过来,把她的兽皮裙烫出一个大口子。

    烈日分离,像两颗布满红血丝的眼球,静悄悄的看着他们,却并不低调的散发热度。云堆积在天上,没有风愿意把它吹散。

    手指按着滚烫又坚硬的箭上,指尖被磋磨得红肿,她的心脏疯狂的跳动,手臂因用力而绷紧,她的眼神坚定又勇敢——

    再度射出一支箭,长箭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眼看着就要乘胜追击,突然一块石头飞奔而来,把蛇头砸得一歪,箭也顺势射偏。

    大蛇怒目而视,忍不住吐出了长长的如同另一条小蛇的鲜红的蛇信子,危险的“嘶嘶”声意味着毒蛇耐心消耗殆尽。王淼淼侧目一望,竟是那女子吃力的捧着大大小小的石头,一块一块认真又滑稽的砸出去。

    她微微皱眉:“你不要过来,危险。”

    女子楚楚可怜:“我想帮你。”但是她站在树干上都显得有几分摇摇欲坠,王淼淼皱着眉想要让她离开,但是大蛇已经快速的冲过来,长长的身子拖在地上,一半立起来,显得㸰狰狞可怕的面目清晰的凑过来。炸毛一般像蚌壳打开的蛇鳞里露出一颗颗尖利的獠牙,在毒素的浸泡下颜色更加鲜艳美丽。

    㸰直冲过来——

    王淼淼退后半步,匆匆忙忙抽出一支箭,将要搭上弓时,竟又生了变故。女子被毒蛇的恶相吓得一颤,手里拿不稳的石头往地上掉,她急急忙忙想要退后,但是又笨手笨脚踩在石头上,脚下一个打滑,直直往大蛇身上栽过去!

    那一刻,王淼淼看着蛇身上发出“滋滋”声响的毒素,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伸手去把女子捞回来,甚至忘记了她身上还穿着咕咕鱼的防护服。

    这一捞,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女子被她慌慌忙忙往后面一甩的同时,毒蛇攻其不备,冰冷的体表下是滚烫的毒素,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把王淼淼缠住。

    从她的腰身开始,像要把她完全裹起来一样,㸰整个身体贴在王淼淼身上,外渗的毒素像不要钱一样流,接触到少女脆弱又娇嫩的皮肤后,就毫不客气的开始腐蚀——王淼淼像被人剥了皮再扔进满是辣椒的热油锅里翻来覆去的炸,又疼又痒又浑身发热。

    过程不过四五秒,她就变得血淋淋的了。白金色的毒素与她的血混合在一起,紫黑色的蛇头往上爬,最后停留在少女紧绷着抬高的头旁边,鲜红色的蛇信子触及她的脖子,冰冷又发热。她的长发紧紧的贴着脖子,被腐蚀得零零落落,甚至脸蛋上也被烫出了肉的痕迹,飞溅上来的毒素还跑到她的眼睛里去,左眼微微眯起——她要看不见了。

    世界好像安静了下来。

    守水他们看过来时分明脸色难看嘴巴大张的说了些什么,女子也痛哭流涕的摇着头,嘴巴疯狂的蠕动,可是她听不见声音。

    她只能听见毒素在自己身上小幅度爆炸的声音,疼痛疼痛疼痛疼痛疼痛——像是渗进骨子里的疼痛,她似乎能听见骨头被腐烂的声音。

    这种声音令人牙酸。

    蛇继续爬,用肥大的身躯把可怜的少女卷起来。她的世界被蛇卷得密不透风,连光也不见了。她从手脚疼变成了全身都痛,脸上也开始麻麻热热的痛。

    王淼淼痛得几乎快要失去意识。她努力想要自救,手指动了动就疼得浑身发麻,只有冰冷的箭还没有完全被侵蚀,残留一截半段卡在她的骨头上——可能她的大腿已经只剩下骨头了,不然为什么那么疼。

    她意识混乱:又要死了吗。

    还没有回家呢,爸爸妈妈有没有想她?她好想爸爸妈妈啊。守水他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去,她是不是回不去了?

    好难过啊,难道死也没办法死在家乡吗。

    听说人死前就会回忆起一生经历过的事情。她想起了小时候姑姑带她出去玩,给她买了一包魔鬼爆炸糖,那个糖放在嘴里就跟她现在身上的情况差不多。

    她好像变成了爆炸糖。

    王淼淼可喜欢吃这个糖啦,她每一年的生日愿望都是这个,但是妈妈说这种糖坏牙齿,不肯给她买……

    蛇可能整个围住了她,像一只蚕蛹一样,她作为蚕宝宝,在里面动弹不得,蛇的头与她的头紧紧的贴在一起,㸰冰冷的蛇信子在她脸上游走,半明半暗间,她看见了㸰没坏的一只眼里充满了恶毒,与一双天真有邪的稚嫩的目光重叠起来——

    “你不可以吃我的零食!”他的声音尖锐又娇纵,把她刺得脑袋疼。

    “这是我自己买的。”她似乎听见自己好声好气又带着点委屈的声音。

    “你哪里有钱!爸爸妈妈才不会给你一个赔钱货钱呢!说!你是不是偷东西了!你肯定是偷了爸爸妈妈的钱!不然你就是偷了我的!小偷!你个小偷!”他凭着一张嘴就混淆黑白,难听的话从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嘴里说出来,是多么的不幸啊,“坏孩子王淼淼!爸爸妈妈——你们快过来啊!王淼淼偷东西啦!她是坏孩子!”

    父母对她的质疑和对他的溺爱,让小女孩委屈的掉眼泪:“我没有偷东西,爸爸妈妈,钱是我攒下来的……”

    他们从来没有站在她这一边,即使她没有做错,母亲皱着眉说她:“你都多大了?你不知道让着弟弟啊,一个零食而已弟弟要你就给他,你还有没有一个做姐姐的样子?”

    父亲说:“哎,你说什么呢——这种垃圾食品怎么能给小宝吃,扔了扔了,一点也不健康,女孩就是女孩,就知道贪口腹之欲,就知道买这种浪费钱又不营养的东西。”

    她舍不得吃的爆炸糖被扔进垃圾桶,只小她四岁的弟弟哭着闹着要吃零食,爸爸妈妈于是带着他去买东西吃。

    留下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站在原地,眼泪吧嗒吧嗒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