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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蛊咒

    八原之镜的莫名损坏,李尚安毫无察觉。他站在雪原的陌生土地上,看着头顶的暴风雪,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身上穿的还是风原夏日的单衣。

    只是这雪原未免太过荒凉,前后莫说人影,便是连个落尽了枝叶的枯树都不见。四下皆白,漫天大雪如同一床棉被,盖在了广袤的荒原上。

    当务之急,是要找个地方避寒。

    李尚安背着满满的包袱,在寒风中颤抖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雪原宽阔,幸而他走了两炷香的功夫,便瞥见了几间茅草屋。那几间茅草屋上铺着厚厚的雪,仿佛风再大些,便能将其生生吹倒。

    李尚安的手已经冻得不听使唤。他摸了摸衣袋,里面只剩下两颗元珠。

    “有……有人吗……”

    嘴唇和脸都已僵住,睫毛上也沾着晶莹的雪花。李尚安费劲的喊了一声,走到茅草屋前敲了敲门。

    屋内很快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谁啊。”

    “过路人,能否借贵宝地避一避风雪?”李尚安使劲搓着手,“若肯施舍一方荫遮,愿以一颗元珠为报。”

    里面的人似乎考虑了片刻,慢吞吞的打开了门。

    说是门,不过也只是用茅草捆成的一块挡风板而已。李尚安看着门后的农妇,礼貌的朝她见了礼。

    农妇倒也见怪不怪,没有说什么,引他往屋里走去。

    屋里架着一个正滚着沸水的火炉,简陋的煤油灯在昏沉的大雪天里更显暗淡,满是油污的木桌上摆着几道家常小菜,碗筷上遍布洗不掉的霉斑,灰白相见的米饭散发着热气,却让人看来并无几分胃口。

    桌边则坐着一个满身横肉的中年男子。男子的一只眼睛似乎受过伤,浑浊的朝外翻着,凌乱的胡须爬满了整个脸颊。他一只手抓着盘子里黑糊糊的肉大快朵颐,一手端着酒杯,面色不善的盯着李尚安。

    “公子,那边有一间柴房,里面虽谈不上十分暖和,却也铺满了干草,”农妇给他指了个方向,“公子可以在那里好好休息,寒舍简陋,也只能如此招待了。”

    “多谢。”李尚安瞥了那男人一眼,简单的道了谢。

    他并不敢吃那黑糊糊的饭菜,出门在外,谁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人是鬼。

    李尚安走进了柴房,看着那农妇的影子在那油腻的桌边坐下,这才关上了门。他四下看了看,将包袱放在了一捆干草上。

    他在影市买了不少奇珍异宝,其中令他最好奇的便是那本蛊咒。

    蛊为虫,咒为术。这本是两家,互不干涉,又从何来蛊咒之说?

    那本书的书封已然泛黄,透着一股老旧的气味,却瞧着并无甚特别之处。李尚安的手轻轻摩挲过书封上“蛊咒”二字,却在此时,那“蛊”字骤然幻化作了一只生着灰翅的蜈蚣,在李尚安的指尖狠狠咬了一口。

    “这是……蛊虫?”

    说是蜈蚣,却也不是蜈蚣。这虫长约十寸,细细密密的足几乎上百,其头却似一条蛇,尖尖的口中吐着细小的信子,背上却生着一对比寻常蝴蝶还大上一倍的灰褐色薄翅。

    再看那书,书面上的“蛊”字已消失不见。

    他在影市时便见过这本书,当时并无如此异变。此时突然变化,起因莫非是他手指的伤口?

    再者,他方才被咬,不知这虫是否有毒。

    蛊字消失,那书也如同一块铁,再也无法翻开。李尚安盯着这只趴在书封上的虫,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

    杀了它?

    杀了它,这书是不是就此作废了?

    用幽冥鬼火?

    李尚安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看着那只停在书封上不动的虫,拔出袖囊里的刀,试探性的对着它便刺了过去。

    “砰”

    刀尖尚未靠近虫翅,那虫便扇了扇翅膀,刺眼的金光伴着一声响,将李尚安整个人都震退了数步。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刀,那截精铁已然断成了两半。

    一只虫,断了一把刀。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李尚安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他翻了翻包袱,在包里发现了一小瓶在影市买的三阶星玉露。

    那是星原大宗才能炼制出的疗伤灵药。

    李尚安小心翼翼的倒出一颗,放在了那蛊虫面前。那虫倒是吃软不吃硬,爽快的一口吞了药丸,抖了抖翅膀,遂重又钻进了书封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李尚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果然是因为幽冥鬼火才生了这异变。

    “公子,出什么事了吗?”农妇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大约是被方才刀断时的响声惊动了,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李尚安警惕的抬起了眼睛。

    “多谢,只是方才摔了一跤,包袱里的东西摔坏了。”

    “没事就好。”

    农妇嘟嘟囔囔的远去,李尚安凑到门缝处听了半晌,只有漫天的风雪声。他抱了一摞干草来取暖,背靠着门坐了下来,翻开了那本蛊咒。

    “蛊者,灵之长也。万物存而具其灵,灵生则天地开,灵散而天地覆。

    古有蛊师,择灵而炼,一灵之长谓之蛊。蛊色兴颓,蛊能强弱,固其道而取其上乘者,可为仆从,可抵千军。”

    “咒者,道之法也。阴阳生而存其道,道无穷尽,法无边界。咒借道法而为所用,道之所存,咒之所存也。”

    “蛊咒,炼天地灵而成蛊,合阴阳道而成咒。天地阴阳无穷尽,蛊咒为蛊之极,咒之巅……”

    简单来说,炼蛊为主,画咒为辅。咒可控蛊,蛊与咒若是能合二为一,可以在蛊与咒中都立于不败之地。

    八原之上,如今妖兽和皿虫几乎随处可见,寻常蛊虫并不难炼,而精绝蛊虫炼法皆早已失传。只因百年前曾有蛊门,因其炼蛊之法歹毒奇诡,被八原合力剿杀。

    这本书,大约就是那时流落到影市的。影市每甲子一开,在那之后,无非也才开了第二回。

    其中多数蛊虫都无比奇绝,唯有两只蛊虫的记载吸引了李尚安的注意。

    宇虫,宙虫。

    此二蛊,无咒法。

    宇虫,便是如那八原之镜一般,可以跨越空间,扭转真实与虚影的蛊虫。而宙虫,早已绝迹上千年,因其可以掌控时间与岁月,传说被仙神界尽数取走。

    “真是可笑,莫非金身不死是为神为仙的特权不成。”李尚安嗤笑道。他也在书中看到了书封上的那只虫,那是书虫,附着在书籍上,若被人炼化,可以免去背诵记忆的过程。

    炼蛊,需炉鼎。而炼化,则需消耗真元。

    “看来,你要成为被我炼化的第一只蛊了。”李尚安合上了书,取下了指尖缠着的布条。幽蓝色的伤口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焰,若无这幽冥鬼火,李尚安此时反而没有把握能炼化它。

    只是一旦使用幽冥鬼火,免不了那些麻烦的人又要找上门来。

    李尚安一时陷入了两难。

    炼还是不炼?

    与此同时。

    灯火昏黄的茅草屋里,呼啸的风雪拍打在简陋的窗户上,一身补丁的农妇收拾着碗筷,不时抬眼看看桌边男人的神色。

    “官人,那公子的衣着瞧着不像是富贵人家,包里也不像有几个钱的样子,要不明日一早赶他走吧。”

    “放屁!这大雪天好不容易送上门一个,哪有让他完整出门的道理?”男人不满的瞪着她,“雪原衰败成这样,几里地都凑不出一棵苗。要不是这里是影市出口,谁守在这腌臜地吃北风!”

    妇人动了动嘴唇,没有反驳。

    “你想做好人,此番就让你做好人,”男人喝了口酒,咂吧着嘴道,“那少年看着并不强壮,死了就死了,死了你就找个地方,把他干净埋了也罢,就不必剔骨剜肉去卖给肉铺了。也是可惜了,他那年轻的身子,卖给宗主的肉铺应能卖不少元石。”

    “可他说,只借宿一晚,便给咱们一颗元珠为报……”

    “蠢货,他连借宿一晚都舍得出一颗元珠,更不提他那大包袱里有多少宝贝。这样人傻钱多的主,你便能轻易放他走了?”男人的语气逐渐不耐,“他既有一颗元珠能给,杀了他,我们能拿到百颗元珠的东西。别再妇人之仁了,去准备准备吧。”

    妇人默不作声的转过身,端着碗碟来到了飘着大雪的院子里。盛满冰冷刺骨的井水的木盆浸泡着油腻的碗碟,碗碟下,一把雪亮的尖刀在大雪中闪烁着寒光。

    柴房里。

    李尚安将那本蛊咒放进了包袱里,枕着包袱躺在了干草堆上。他也实在疲惫,前日白天受了李家的风罚,一宿方才躲过追杀,又入了影市。出了影市便沐在雪原的暴风雪里,走到这里已是晌午。眼下好不容易能歇息,已近未时。

    干草温暖,双眼酸涩,李尚安疲乏的合上了眼睛。他方才已简单记忆了几种蛊虫的炼制与炼化,也是好不容易逃来雪原,实在不想因为炼化书虫引来追杀。

    至于那宙虫……

    那才是整本书里,李尚安最感兴趣的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