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求救
李尚安骑马回到珊瑚楼时，正与路上的更夫擦肩而过。
天色如墨，落雪无声，珊瑚楼中也极为安静。灯火通明的一楼柜台旁正坐着他的小厮，倚着柜台打着瞌睡。
“我回来了，你回房去睡吧，都四更天了。我醒了自会叫你。”李尚安拍了拍小厮的肩膀，转身走上楼梯。
身后传来了小厮迷迷糊糊的声音。
“公子不是去毒蛇岭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快？”李尚安疑惑的扭过头，“这儿距离毒蛇岭也不算远，一天一夜也算快吗。”
“公子说什么呢，”小厮乐哈哈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公子不过才出门两三个时辰，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没上山去？”
两三个时辰？
这回李尚安又懵了。他真真切切的在毒蛇岭上做了那么多事，血华盖到现在都没能撑开，怎么可能只过了两三个时辰？
“今日是初几？”
“今日是九月十六啊。”小厮指了指墙上的月历，其上拾陆两个字用金笔书写，光华灿灿。
李尚安彻底糊涂了。
他回来的路上本还在庆幸自己今夜未曾遇到前夜的事情，眼下反而有些害怕，自己是不是早已身处幻梦之中，只是自己没有察觉。想到这里，他对眼前的小厮都不免多了几分戒备。
“对了，公子，”小厮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位姑娘方才来找过你。”
“姑娘？”
不用猜都知道是江雪迟。
“公子可真是好福气，那姑娘生的，堪称绝色，人间仙子啊，”小厮赞不绝口，“那姑娘这么晚了来找公子，难不成是公子的心上人？”
“得了，别猜了，她人呢。”李尚安打断了他。
“那姑娘听说公子不在便走了，也未在公子房里做什么，只多看了几眼公子桌子上的纸。她说等公子回来，她再来找公子。”
桌子上的纸？
是他随手写的那首词吧。
李尚安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转身上楼。
他的伤口火辣辣的痛，也正是这个伤口，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自己在毒蛇岭只过了两三个时辰。毒蛇岭上的秘密似乎接近宙虫的秘密，比狼王蛊还让他感兴趣，待他伤好了，他还是要去一探究竟。
“嗡”
李尚安方才坐下烤火，血华盖便发出了一声异响。伞面慢慢打开，一只通体雪白的蝴蝶从伞中飞了出来，身姿轻盈，缓缓停在了他的指尖。
狼王蛊。
十二只雪狼炼出的一阶狼王蛊，若得炼化，对他来说是个十分有益的收获。即便他的真元调动狼王蛊暂时不能过于频繁，但只要与对应的蛊咒合二为一，就能极大幅度减少真元的消耗，甚至达到不必使用真元的程度。
那就不浪费时间了，试试炼化。
李尚安的左手捏起一丝淡蓝色的真元，温柔的围住了他右手上停着的蝴蝶。那蝴蝶也不作反抗，任由蓝光捆缚，仿佛睡着了一般，只偶尔扑腾扑腾翅膀，似乎在回应他。
不知是因为他受伤还是在毒蛇岭上用幽冥鬼火消耗了太多体力，此时他使出的真元虽并未受到反抗，却也没能炼化狼王蛊分毫。他进不去，狼王蛊也不抗拒，莫名的竟成了进退两难的死局。
“砰砰砰”
温柔的敲门声，却不似江雪迟那般停顿错落。
“请进。”
李尚安将狼王蛊收回了伞里，这才坐回了床上，神色平静道。小心翼翼推开门的却是一个李尚安素未谋面的少女，少女穿着一身藕粉厚绒绸面裙，梳着大户人家的丫鬟双发髻，小脸上写满了不安与紧张。
“你是……”
“公子，我是江氏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丫头，我叫水仙。”小丫鬟惶惑的看着李尚安，“求公子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被人抓走了……”
李尚安冷静的打断了她。
“你家小姐叫江雪迟吧。”
“是……”
“你们江氏应该是雪原的名门望族吧，江氏那么多人，没有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吗，你为什么来找我求救？”
水仙的手紧张的揪在了一起。她的眼睛里很快便闪起了晶莹的水光，结结巴巴道，“大小姐去世以后，小姐一度忧思成疾，卧床不起。可家主与夫人不愿花时间为大小姐报仇，小姐便孤身一人来到洛城，想查出大小姐的死因，也好打下自己的基业，让雪原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再回去接管江氏。江氏与小姐的亲缘早已名存实亡，而且这么远，更不会有人来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我可从未见她带你来过。”
“小姐前几日同我说的，若她遇到不测，就来珊瑚楼找公子。不过公子若不救她，她也不怨公子……”
李尚安听的更觉莫名其妙。
她对自己竟这般信任了，愿意把自己生死的抉择交到他手上？
“你告诉我，她发生了什么。”
“方才小姐来找过公子，公子不在，小姐回去的路上就被人掳走了，”水仙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公子，我亲眼看见，那掳走小姐的是一只怪物，那怪物身上的毛红的像火，头是白的，眼睛是绿色的，高的像一座山一样，小姐挣扎不得，那怪物抓着小姐就不见了……”
红毛白头，身形巨大。按照水仙的形容，那应该是朱厌。
朱厌是传说中给人间带来灾难和战争的凶兽，在书虫的记载里，早在千万年前就已被无上仙尊封印在了日原与月原的交界处，怎么如今会出现在这里？
它抓江雪迟又是做什么？
李尚安重又转向了水仙，“你看到那怪物抓着她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往北去了，”水仙道，“那怪物很快就没有动静了，好像没走几步就消失了。不过小姐一向谨慎，我隐约瞧见她被抓走时好像往下丢了什么东西，不过不知道都丢在哪儿了……”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李尚安道，“也再联络联络江氏的人，凭我的能力，即便我去了，能不能救出你家小姐也是未知数，还是做两手准备的好。”
水仙点了点头，脚步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带上门离开了房间。李尚安则疲惫的仰头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得抓紧时间睡一觉，才能再去寻江雪迟的踪迹。否则能救便罢，若不能救，至少要保证自己不会搭进去。且若是朱厌仅为吃她，也不需要拎着她走了，想来她暂时也不会有危险。
狼王蛊在身边，李尚安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
与此同时，毒蛇岭山腹中。
江雪迟睁开眼睛，手腕火辣辣的痛，脚下悬着空，却什么都看不见。一根细细的红光贯穿着她的小腹，缓慢却源源不断的抽取着她的心海海水，直延伸到雾气深处。她周围也尽是灰蒙蒙的雾气，除了手腕处能瞧见与她小臂一般粗的麻绳，其余一切尽皆混沌。
“朱厌怎么会出现在雪原……”
江雪迟与李尚安想到了一处。她调动真元，轻轻吹了一口气，雪白的微风搅动了她面前的灰雾，却只给了她约摸一丈的视野，视野里仍是灰蒙蒙一片，对她的判断毫无助益。
只是这雾……
这雾阴气甚重，与仙游节上随处可见的阴雾如出一辙。她本以为这是什么诡修的产物，不曾想竟是来自朱厌。
是谁把朱厌从封印中救出，又带到雪原来？
她知道水仙定会去向李尚安求救，但是李尚安来救她的概率也只有五成。她不过二阶六转的境界，心海之水也有限，一旦被抽干净，她就会彻底死在这里。她的净化术在朱厌的阴雾下几乎被完全压制，那麻绳上也被施了咒，其他的咒法她半点都用不出来。
是死局。
“不知公可在此，可愿出来一见。”江雪迟试探道，“公若为江氏之物而来，妾也愿助公一臂之力。”
无人应声。
“公若索求他物，不妨告知于妾，不必在此相耗，也是浪费公的时间。”
“江姑娘，安静些。”阴雾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道深邃的声音，却用了术法遮掩，分不出男女，“旁人不知，江氏贵女自小便服食江氏独有的玉叶雪莲花汁，这玉叶雪莲可是炼丹的珍稀药材。也并非我想害姑娘性命不与姑娘合作，只是连江氏大小姐都不知道玉叶雪莲从何而来，想来江姑娘更不会知道了。”
听到江氏大小姐这几个字，一股愤怒的火直冲进了江雪迟的脑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寻了这么久，不曾想竟自己也撞进了杀姊仇人的地方。
吊自己的这根绳，是否曾经也吊过她？
“是你杀了我姐姐。”
江雪迟的声音隐隐颤抖。
“江姑娘，话不能这么说，我也应该感谢江大小姐为我的丹药所做的贡献，若无江大小姐的玉叶雪莲滋养，我上回也不能成功。眼下还请江姑娘安心等等，支起炼丹炉也尚需些时间，姑娘不妨稍作休息。”
看来是套不出什么话了。江雪迟闭上了眼睛，尝试着动了动手腕，那绳子仍然纹丝不动。
能请的动朱厌的人，又岂能让她轻易逃脱呢。
天色如墨，落雪无声，珊瑚楼中也极为安静。灯火通明的一楼柜台旁正坐着他的小厮，倚着柜台打着瞌睡。
“我回来了，你回房去睡吧，都四更天了。我醒了自会叫你。”李尚安拍了拍小厮的肩膀，转身走上楼梯。
身后传来了小厮迷迷糊糊的声音。
“公子不是去毒蛇岭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快？”李尚安疑惑的扭过头，“这儿距离毒蛇岭也不算远，一天一夜也算快吗。”
“公子说什么呢，”小厮乐哈哈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公子不过才出门两三个时辰，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没上山去？”
两三个时辰？
这回李尚安又懵了。他真真切切的在毒蛇岭上做了那么多事，血华盖到现在都没能撑开，怎么可能只过了两三个时辰？
“今日是初几？”
“今日是九月十六啊。”小厮指了指墙上的月历，其上拾陆两个字用金笔书写，光华灿灿。
李尚安彻底糊涂了。
他回来的路上本还在庆幸自己今夜未曾遇到前夜的事情，眼下反而有些害怕，自己是不是早已身处幻梦之中，只是自己没有察觉。想到这里，他对眼前的小厮都不免多了几分戒备。
“对了，公子，”小厮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位姑娘方才来找过你。”
“姑娘？”
不用猜都知道是江雪迟。
“公子可真是好福气，那姑娘生的，堪称绝色，人间仙子啊，”小厮赞不绝口，“那姑娘这么晚了来找公子，难不成是公子的心上人？”
“得了，别猜了，她人呢。”李尚安打断了他。
“那姑娘听说公子不在便走了，也未在公子房里做什么，只多看了几眼公子桌子上的纸。她说等公子回来，她再来找公子。”
桌子上的纸？
是他随手写的那首词吧。
李尚安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转身上楼。
他的伤口火辣辣的痛，也正是这个伤口，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自己在毒蛇岭只过了两三个时辰。毒蛇岭上的秘密似乎接近宙虫的秘密，比狼王蛊还让他感兴趣，待他伤好了，他还是要去一探究竟。
“嗡”
李尚安方才坐下烤火，血华盖便发出了一声异响。伞面慢慢打开，一只通体雪白的蝴蝶从伞中飞了出来，身姿轻盈，缓缓停在了他的指尖。
狼王蛊。
十二只雪狼炼出的一阶狼王蛊，若得炼化，对他来说是个十分有益的收获。即便他的真元调动狼王蛊暂时不能过于频繁，但只要与对应的蛊咒合二为一，就能极大幅度减少真元的消耗，甚至达到不必使用真元的程度。
那就不浪费时间了，试试炼化。
李尚安的左手捏起一丝淡蓝色的真元，温柔的围住了他右手上停着的蝴蝶。那蝴蝶也不作反抗，任由蓝光捆缚，仿佛睡着了一般，只偶尔扑腾扑腾翅膀，似乎在回应他。
不知是因为他受伤还是在毒蛇岭上用幽冥鬼火消耗了太多体力，此时他使出的真元虽并未受到反抗，却也没能炼化狼王蛊分毫。他进不去，狼王蛊也不抗拒，莫名的竟成了进退两难的死局。
“砰砰砰”
温柔的敲门声，却不似江雪迟那般停顿错落。
“请进。”
李尚安将狼王蛊收回了伞里，这才坐回了床上，神色平静道。小心翼翼推开门的却是一个李尚安素未谋面的少女，少女穿着一身藕粉厚绒绸面裙，梳着大户人家的丫鬟双发髻，小脸上写满了不安与紧张。
“你是……”
“公子，我是江氏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丫头，我叫水仙。”小丫鬟惶惑的看着李尚安，“求公子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被人抓走了……”
李尚安冷静的打断了她。
“你家小姐叫江雪迟吧。”
“是……”
“你们江氏应该是雪原的名门望族吧，江氏那么多人，没有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吗，你为什么来找我求救？”
水仙的手紧张的揪在了一起。她的眼睛里很快便闪起了晶莹的水光，结结巴巴道，“大小姐去世以后，小姐一度忧思成疾，卧床不起。可家主与夫人不愿花时间为大小姐报仇，小姐便孤身一人来到洛城，想查出大小姐的死因，也好打下自己的基业，让雪原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再回去接管江氏。江氏与小姐的亲缘早已名存实亡，而且这么远，更不会有人来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我可从未见她带你来过。”
“小姐前几日同我说的，若她遇到不测，就来珊瑚楼找公子。不过公子若不救她，她也不怨公子……”
李尚安听的更觉莫名其妙。
她对自己竟这般信任了，愿意把自己生死的抉择交到他手上？
“你告诉我，她发生了什么。”
“方才小姐来找过公子，公子不在，小姐回去的路上就被人掳走了，”水仙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公子，我亲眼看见，那掳走小姐的是一只怪物，那怪物身上的毛红的像火，头是白的，眼睛是绿色的，高的像一座山一样，小姐挣扎不得，那怪物抓着小姐就不见了……”
红毛白头，身形巨大。按照水仙的形容，那应该是朱厌。
朱厌是传说中给人间带来灾难和战争的凶兽，在书虫的记载里，早在千万年前就已被无上仙尊封印在了日原与月原的交界处，怎么如今会出现在这里？
它抓江雪迟又是做什么？
李尚安重又转向了水仙，“你看到那怪物抓着她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往北去了，”水仙道，“那怪物很快就没有动静了，好像没走几步就消失了。不过小姐一向谨慎，我隐约瞧见她被抓走时好像往下丢了什么东西，不过不知道都丢在哪儿了……”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李尚安道，“也再联络联络江氏的人，凭我的能力，即便我去了，能不能救出你家小姐也是未知数，还是做两手准备的好。”
水仙点了点头，脚步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带上门离开了房间。李尚安则疲惫的仰头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得抓紧时间睡一觉，才能再去寻江雪迟的踪迹。否则能救便罢，若不能救，至少要保证自己不会搭进去。且若是朱厌仅为吃她，也不需要拎着她走了，想来她暂时也不会有危险。
狼王蛊在身边，李尚安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
与此同时，毒蛇岭山腹中。
江雪迟睁开眼睛，手腕火辣辣的痛，脚下悬着空，却什么都看不见。一根细细的红光贯穿着她的小腹，缓慢却源源不断的抽取着她的心海海水，直延伸到雾气深处。她周围也尽是灰蒙蒙的雾气，除了手腕处能瞧见与她小臂一般粗的麻绳，其余一切尽皆混沌。
“朱厌怎么会出现在雪原……”
江雪迟与李尚安想到了一处。她调动真元，轻轻吹了一口气，雪白的微风搅动了她面前的灰雾，却只给了她约摸一丈的视野，视野里仍是灰蒙蒙一片，对她的判断毫无助益。
只是这雾……
这雾阴气甚重，与仙游节上随处可见的阴雾如出一辙。她本以为这是什么诡修的产物，不曾想竟是来自朱厌。
是谁把朱厌从封印中救出，又带到雪原来？
她知道水仙定会去向李尚安求救，但是李尚安来救她的概率也只有五成。她不过二阶六转的境界，心海之水也有限，一旦被抽干净，她就会彻底死在这里。她的净化术在朱厌的阴雾下几乎被完全压制，那麻绳上也被施了咒，其他的咒法她半点都用不出来。
是死局。
“不知公可在此，可愿出来一见。”江雪迟试探道，“公若为江氏之物而来，妾也愿助公一臂之力。”
无人应声。
“公若索求他物，不妨告知于妾，不必在此相耗，也是浪费公的时间。”
“江姑娘，安静些。”阴雾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道深邃的声音，却用了术法遮掩，分不出男女，“旁人不知，江氏贵女自小便服食江氏独有的玉叶雪莲花汁，这玉叶雪莲可是炼丹的珍稀药材。也并非我想害姑娘性命不与姑娘合作，只是连江氏大小姐都不知道玉叶雪莲从何而来，想来江姑娘更不会知道了。”
听到江氏大小姐这几个字，一股愤怒的火直冲进了江雪迟的脑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寻了这么久，不曾想竟自己也撞进了杀姊仇人的地方。
吊自己的这根绳，是否曾经也吊过她？
“是你杀了我姐姐。”
江雪迟的声音隐隐颤抖。
“江姑娘，话不能这么说，我也应该感谢江大小姐为我的丹药所做的贡献，若无江大小姐的玉叶雪莲滋养，我上回也不能成功。眼下还请江姑娘安心等等，支起炼丹炉也尚需些时间，姑娘不妨稍作休息。”
看来是套不出什么话了。江雪迟闭上了眼睛，尝试着动了动手腕，那绳子仍然纹丝不动。
能请的动朱厌的人，又岂能让她轻易逃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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