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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一

    端午当天,高梁吃了个肚子浑圆,斜卧在沙发上,撑得直打饱嗝。

    今天晚饭十分丰盛,除了白米、黄米、红枣各种馅儿的粽子,还有红烧肉炖鹌鹑蛋、清蒸鲈鱼、新韭炒鸡蛋。高凌云亲自下厨,又做了一道小鸡炖蘑菇,让高梁大饱口福。

    可是梁英华怎么可能放过自己的儿子?她拎了一布袋子粽子从厨房里出来,“梁子,别吃完就坐在那里,容易积食。你辛苦辛苦,去把这粽子给利明、永秋、思宇他们送去!”

    高梁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谁家会缺这几颗粽子?家家都包了,再说了,您包的粽子又不是多好吃……”

    这句话可惹怒了梁英华,一只“罪恶”的手伸了过来,掐住高梁的耳朵,“不好吃,你也没少吃!少废话,赶紧给我送去!”

    高梁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拎起粽子就要出门。刚一开门,却见李永秋正准备敲门,他十分惊喜,“你怎么来了?”

    李永秋拎起手中的粽子,“我来给你们送粽子。”

    高梁苦笑地举起手里的粽子,“我也刚要去给你家送粽子!”

    李永秋笑着接了过来,“看来我们也算是有默契。我这粽子是我叔叔从上海带回来的肉粽,在北方不常见,你和高叔、高婶尝一尝。”

    “是永秋来了吗?快进来坐!”高凌云听见门口有说话的声音,打眼一看,竟是自己儿子的同事,非常高兴地招呼李永秋进来坐。

    李永秋有些不好意思,“高叔,我不坐了,我得回去了……”

    高梁看了看挂钟,伸手拉他,“时间还早,进来坐会儿!我经常当着他俩说你的事情,他们还没有跟你细致地聊过天。”

    李永秋撇了撇嘴,“你说了我不少坏话吧?我都能猜到!”

    高梁憨憨一笑,“我哪里敢说你的坏话,我是不要命了吗?”

    梁英华也听到门口的声音,看见李永秋非常开心,“永秋,快进来坐!高婶都想死你了!我的儿子要是像你这么俊秀可爱该多好,总比高梁一天横冲直撞要好的多!”

    李永秋被这老两口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偷笑地看着高梁。

    高梁苦笑道:“他俩就是看不上我!”他转向自己的父母,“你们要再这么说,我就跟永秋换一下,我去我们家住,让永秋过来孝敬你们二老!”

    梁英华完全不给自己儿子面子,“你想得美!永秋家里书香门第,怎么能容下你这个大老粗?”

    几个人正在开着玩笑的时候,高梁的电话响了,是今晚值班的刘思宇。

    “思宇,有什么事吗?今天晚上你值班,等一会儿我给你送粽子和饭菜!等着我啊!”

    刘思宇声音非常焦急,“梁子,我刚才接到派出所的电话,在南窑市场附近的一处民居里发现了一具男尸。我已经把事情汇报给李局了,你们尽快回来,咱们得马上出现场!”

    高梁挂断电话,冲着李永秋摇了摇手,“咱俩今晚上换家庭是不可能了,现在得一起出现场了!”

    梁英华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怎么?又发生案件了?”

    高凌云连忙拦住她,“老婆子,别瞎问,让孩子们赶紧走!”他从高梁手里拿过袋子,“粽子先放在家里,一会儿我和你妈出去遛弯的时候,挨家挨户送去!”

    高梁匆匆地换上衣服,“也行,不过挨家挨户送粽子的时候,可能都只有老人在家,我们小的们要一起出现场了!”

    说罢,他和李永秋两个人出了家门,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南窑市场。

    南遥市场在营口市的东西中线上位置比较靠南,周围都是城中村,有一座新盖的客运站还没有投入使用。

    这里的民居大多是平房和土匪楼。邻居之间按理说应该是很熟悉的,可是由于城市扩张得太快了,很多老居民已经搬到新楼房里,这里现在租住的都是外地打工者。

    高梁和李永秋到了南窑市场,就看见属地派出所已经拉上了警戒线。

    他们按照刘思宇的嘱咐找到了客运站身后一栋“土匪楼”。这栋“土匪楼”只有两层楼,三个楼口。案发现场就在二楼中间单元的中间一户。

    到了现场,高梁和李永秋发现一中队和技术中队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案发现场的房型是一间一室一厅双朝阳,大概四十平米。

    入户后的左手边就是洗手间;再往里走有一间小小的客厅;厨房在阳台上;而客厅的右侧开了一扇小门,进去是一间卧室间卧室。本来这间卧室非常小,但把阳台打通后,显得比原来宽敞了许多。

    那具男尸吊在卧室房梁上,民警正在想办法把他取下来。可是这间房屋举架太高,想把尸体拿下来还有一些难度。

    尸体脚下有一把倒掉的木头椅子,立起来高度正好是死者身高能踏上去的。

    高梁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门窗都完好无损,没有破门而入的痕迹。

    他看崔立伟已经在现场开始工作了,赶忙凑了过去,“什么情况?自杀?”

    崔立伟摇了摇头,“明显不是!”

    “咋回事?跟我讲讲!”高梁看尸体已经被放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的确不太像自杀。

    崔立伟把他拉到阳台上,“这是最简单的勒死伪装成上吊的情况。如果是自杀,死者脖子的前、后、侧有三种不同的缢痕,整体会呈v字型,底部最深,两边向上渐渐变浅,也就是咱们说的‘八字不交’。你看这个人,他的脖子痕迹虽然也呈v字型,但勒痕的深度比较均匀,甚至越往后颜色越深。

    高梁看了一眼,杨东升正在检查死者的面部和颈部,一边做着笔记,一边查看着尸体的情况。现在死者面容看起来非常可怕,舌头拉得老长,眼珠子凸了出来,而且死亡时间应该不短了,有阵阵臭味传来。

    崔立伟看着笔记,给出一个猜测,“这个凶手应该是有一定法医知识的。他知道‘八字不交’的原理,所以没有将绳索在被人的脖颈上缠绕一圈,而是硬生生地向后拉,所以他必须有一个支点。我发现死者的右侧背部有明显的压痕,看起来应该是死者趴在地上,而凶手在背后像套马缰一样,把他活活勒死。”

    “看来这人有些知识,但还是了解得不深……”高梁想要勾勒出凶手的形象,但是失败了。这种一知半解的“半瓶醋”是最难确定身份的!

    “对!所以我觉得这个凶手还挺有意思的。”崔立伟耸了耸肩。

    高梁受不了他的暴言,撇了撇嘴,“你可别觉得有意思,这不是什么好事!”

    两个人互相打趣了几句,又回到客厅里。

    高梁伏下身子,看着这具男尸,问道:”东升,现在什么情况?”

    “男性,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死亡时间应该超过了三天,所以已经逐渐散发出臭味。”杨东升一边记着笔记,一边把情况通报给高梁,“对了,死亡原因,我想立伟已经告诉你了,接下来我们要在现场进行勘察,搜寻其他痕迹物证了!”

    “你们在我家干什么?”一个脆生生的女人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高梁一听这声音,转过头看见一个娇小漂亮的女人正要往现场里走,却被警察拦住了。

    他赶忙走过去,这才看清眼前这个女人的容貌。

    这女人三十来岁,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一半脸被秀发遮住,仅露出另一半脸颊;身高有些矮,但不影响整个人散发一种风情万种的美丽。她的皮肤白皙,娇媚的眼睛里是既清纯又妖冶的风情,翘鼻红唇,几乎是让所有人第一眼看见都会怦然心动。

    可高梁不是一般人。他冷静地问道:“你是谁?”

    “我……我叫郑翠美,是这户的租客,我和我的丈夫宋长安在这里租房子住!”郑翠美被高梁的气势压了一头,说起话来有些结巴。

    “你这几天都在家吗?”高梁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郑翠美摇了摇头,“我这几天不在家。几天前我和我丈夫吵了一架,他打了我,让我觉得很是委屈,于是我就离家出走,在外边过了几天。可是这几天他也没有找我,我在这里又举目无亲,所以没办法,我还得回到这里,和他继续过日子。”

    说罢,她撩开了自己的头发,果然被青丝遮住的半边脸,额头上有大块的淤青,颜色看起来五彩斑斓,的确是即将痊愈的状态。

    崔立伟走了过来,带她走到尸体前,“你看这个人是谁?”

    郑翠美捂住了鼻子,似乎非常忍受不了这股子尸臭味儿;可是当她看到尸体的容貌时,又突然痛哭出声,“老公,你这是怎么了?老公!”

    崔立伟绕有趣味地看着她,示意高梁把她搀扶出去。

    高梁照做。

    这时候,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将围观群众好言相劝,进行疏散,而且派出人手分别进行走访调查。

    现场附近只留下死者的妻子郑翠美。高梁和黎麦一边安慰她,一边向她询问一些常规的情况。

    而李永秋和刘思宇则向两旁的邻居询问相关情况。

    左手那户的一家是一个老居民,夫妻俩大概都在四五十岁,而且只有两个人住在这里,儿女已经成家立业搬了出去。

    李永秋敲开了这户人家,入户后客气地问道:“敢问二位贵姓?”

    男主人戴着眼镜,面容斯文,性格有些木讷,说了一句“我姓张”,便不再开口。

    女主人到显得活泼很多,大大方方地说:“我家这位不爱说话,他叫张继明,我叫刘艺文,我们都是这里的老居民,在这住了二十多年了!”

    “中间这户人家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李永秋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人开口就好。

    “搬过来也有个三两年了。但是他们是外地人,和我们交不来朋友,所以也不太熟。”刘艺文说着,但表情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样子,看似讳莫如深,却又呼之欲出。

    李永秋早就见惯这种表情了,应该是她知道了什么秘而不宣的丑事,露出的不自然的笑容,“刘大姐,有什么话您就敞开说。我们警察有保密纪律的,这话绝对传不到其他人的耳朵里,倒是可以帮我们抓住凶手,为死者申冤,算是行善积德!”

    李永秋对付中老年妇女是非常有一套的。

    听完这话,刘艺文像是放下心来,又像是得到了释放的理由。

    她嘿嘿笑了两声,“这户人家从搬过来,我们就想跟他们交流。可是他家这个男的心眼特别小,据说是娶了个美女回家,一直当祖宗似的供着。虽然只是个打工的,但是保证自己老婆吃穿不愁,宠爱无数,还不让她做一点粗活。只有一件事有些过分,不允许她跟别的男人说话!”

    “啊?”李永秋和刘思宇听起来有些惊讶。这又不是古代社会,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刘艺文看他俩不信,赶忙说道:“我也是听说的!我家老张可一次都没跟那女人说过话,生怕她老公发起疯来伤害我们!”

    李永秋笑了,“我不是怀疑你家张大哥,我是想问这个女人有没有真的和别人有不轨的关系?”

    刘艺文笑得更加意味深长,“那我可不敢乱说。”

    刘思宇又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您听说的也行,传闻也是带着三分假七分真,或许就能帮助我们找到凶手。”

    刘艺文笑得开心,“我是听邻居说的。这户男人经常外出打工,把女人留在家里。妇道人家,一个人在家,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我也不知真假。但是只要外边有传言,这个男的就会像发疯一样打老婆。平时供着,出事就打,我们也搞不懂他想做什么!”

    李永秋和刘思宇对视一眼,看来有可能是情杀。

    这时候,刘艺文又笑得隐晦,似乎还有未竟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