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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夜饮疏狂

    张凤白拼尽全力力战十余人的同时救下蔡文姬,手上也已鲜血淋漓。

    秦殊观在阵中拼力血战,但随他前来的十八骑却渐落下风,转眼已有几人倒在血泊之中。

    就在这时候,漆黑如墨的雄关方向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几乎将整个天空都照成一片白昼。

    马蹄声犹如奔雷,迅速向这里袭来。

    首领望向远处速度极快的亮光,紧皱双眉,他知道久战不下终不是办法,现在看来一切都为时已晚。

    于是长叹一声,他心里已经有了抉择。

    长刀最后刺穿了一名东阳军卒的胸膛,将染上的鲜血擦了擦之后,他沉声说了一个字:“撤!”

    这一个字就像是战场上鸣响的金锣,让早已杀红了眼的无数黑衣人手上顿时一滞,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在玉门关大批守军席卷而来之前,黑衣首领便带着生还下来的手下远遁而去,重新踏入迷茫难掩的千里戈壁之中。

    他在黑暗中撤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棱角分明,鼻梁挺直的脸。回首向着玉门关望去,在无数火把中间,秦殊观银甲染遍鲜血,但他仍旧不动如山,手持银枪,并没有在后面追赶,而是在自己望过去的时候也恰好望向自己。

    他好像能看到那双沉静的可怕的眼睛。

    “以前总想不明白明明东阳王朝疲敝多年为何能屹立不倒,现在看来除了司燕北又有了后起之秀”

    “看来我大军想要跨过岷山入主中原仍非易事!”

    说罢,他没有再回头的带人彻底消失在夜幕之中。

    苏瑧身上有多处伤痕,他还想带人前去追赶却被秦殊观拦住。

    “这些人不但悍不畏死,更是进退有序,穷寇不宜深追”

    “我看他们也不像这大漠里的马匪,马匪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战力?”苏瑧这时也有些回过味儿来。

    “还是先收拾战场,把阵亡的将士带回去好生安葬,再把我从家中带来的银两尽数分给家属”秦殊观给苏瑧吩咐道,自己跳下马来。

    张凤白手上的刀伤流了不少的血,从怀里取出外伤药胡乱洒了些,他生性豪迈不羁,这些小伤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蔡文姬走过来,见他对伤口如此草率,不禁有些嗔怒。

    “这些都是皮外伤而已,止了血也就没事了”张凤白说道。

    蔡文姬面色仍有些惨白,想来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厮杀场面中缓和过来。

    “十指连心,又哪里是什么小伤,其他时候你怎样我不管,这一次却是因我而伤”她不由分说,一把拉过张凤白受伤的手,细心的为他重新涂药,然后又从自己身上的轻纱撕下一条为他包扎起来。

    张凤白心里不禁感叹“我自称楚狂人,何时变得这般乖巧听话了”

    可一抬眼看到蔡文姬那张晶莹的脸,她身上跟自己满身血腥和汗臭形成鲜明对比的淡淡幽香适时钻进鼻子,让张凤白顿时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蔡文姬正在一丝不苟处置伤口,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包扎完之后才抬眼头来瞥了一眼,眼神里尽是说不出的感激之情。

    这一眼看的张凤白呆住了,与那双含着一湾泉水的眸子相遇后又赶紧移开目光。

    “是不是我手重了?”蔡文姬轻声问道。

    张凤白赶紧摇头。

    “没有没有,我这皮糙肉厚的不打紧的,不打紧的”

    他的手下意识从蔡文姬柔软的手中抽了出去,让蔡文姬瞬间尴尬到了极点,脸也跟着红了起来,赶紧别过头去。

    这时,她正看到了负手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秦殊观,不知为什么更是羞怯,好在天黑暗淡难以看清。

    “请问是蔡小姐吗?”秦殊观见她看到自己,这才出声问道。

    蔡文姬轻轻点了点头。

    “将军认识我吗?”

    “果真是蔡小姐,险些误了大事”

    “在下秦殊观,曾在御前当差,小姐与令尊一起进宫时有幸一睹风采”

    “你是秦相独子?又怎么会....”蔡文姬有些惊讶,想不到自己会在边关之地见到堂堂的宰相之子。

    秦殊观在夜色中微微摇头,并没有回答,只是说道:“这里不安全,还是先随我入关吧”

    玉门关内,秦殊观跟蔡文姬、张凤白一起围坐在火堆旁,苏瑧正忙着准备热饭热菜,同时还专门空出一间营房为蔡文姬备下沐浴之物。

    秦殊观看向张凤白,微笑着抱拳道:“秦某替朝廷感谢张兄拔刀相助,若非张兄,蔡小姐或仍在险中”

    火光照的张凤白脸色黑中透红,他一直看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上面柔软的轻纱斑斑血迹如含苞未放的红梅,这时听到秦殊观的声音才抬起头来。

    “这本是我辈江湖中人义不容辞之事,如何能当一个谢字”

    “方才我见秦兄枪法精准如行云流水,可仔细一想倒像是剑法入化出来的枪法,不知是不是我眼拙了?”

    秦殊观淡然一笑。

    “张兄果然好眼力,我本是用剑,只是上了战场还属长兵刃方便些,这才以剑法草用在长枪上,倒是瞒不过行家的眼睛”

    张凤白认真的看了几眼秦殊观,心中不禁赞赏,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我张凤白江湖流浪半生,纵然一事无成,却也不屑与那些浮华世界为伍,心中所爱之物唯有剑与酒,只愿大醉不复醒,醒来与人比剑大战三百合!”

    他歪头看向秦殊观,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但今日一见,我就知道你以后定会是当世豪杰,若看得起,不如趁现在你我打上一架可好?”

    秦殊观向来宠辱不惊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惊讶的神色,他看着张凤白有些好奇又有些期盼的表情,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要是答应就势必要跟他真真正正的打一场,自己又没有那个心境,要是不答应就成了“看不起”。

    好在这时候苏瑧走了过来。

    秦殊观赶快招手道:“苏瑧,快去把我存下的那两样东西一起取来”

    苏瑧一听比张凤白还吃惊,眼睛转了转,大战之后初现笑容。

    不出多久,他便双手抱着两坛物事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打量起张凤白来。

    “我说老兄,你真是个人才,看不出三言两句就能让老秦贡献出一向视为珍宝的这两坛玉绵春,我可是求了不知多少回都被他无情的拒绝了的”

    秦殊观抱拳对张凤白道:“张兄,我们刚经历一场大战,你手上又有伤,再行比剑实为不便,既然你所好者剑与酒,小弟这里倒是还有两坛好酒”

    张凤白瞪大了眼睛,好像隔着酒坛就已经嗅到了酒香,哪里还顾得上比剑的事。

    “哈哈哈,看来都是同道中人,既然如此,张凤白就恭敬不如从命”说着丝毫不顾手上的伤势,跟苏瑧一起打开密封的酒坛。

    初一开封,酒香四溢,引得张凤白酒虫冲天。

    火焰肆意跳动,如飞舞的精灵。

    烤好的肉上油脂“噼啪”作响,肉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张凤白与苏瑧同样好酒,但两人却又不同,苏瑧饮酒不乏柔雅,喜慢咽细品,而张凤白则喜欢风卷残云式的灌酒,独自举起一坛醇厚浓郁的玉绵春仰起脖子直接灌下去,这在苏瑧眼里着实是在浪费。

    酒意渐浓,张凤白早已忘却了不久前的那些生死一线,拿起太白剑任性而舞。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他以剑为杖,飘然起舞,宛如脚踏流星剑扫横空的豪侠,登临之时远眺茫茫,耳边猿声与西风混在一起犹如奔雷。

    香炉瀑布千顷奔流,悬崖绝壁一线苍茫。

    天地间飞流湍湍,大江茫茫,黄云万里,白波急去。

    唯有一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萦绕心间。

    霎时间剑意随手流淌,开合之间狂傲不羁表露无遗。

    秦殊观饮酒不多,偏于白净的脸上也添了几分红云醉意,他看着张凤白张狂不羁,看着他把广阔的胸襟与他的剑意一起挥洒超脱,心中不禁多了几分羡慕。

    “他能有这般洒脱的心境真是让人羡慕,只盼有生之年没有与之以死相拼的那一天”

    见意趣盎然,秦殊观从怀里取出一根有些陈旧的竹笛,送到唇边奏了起来。

    笛声漫漫,悠扬婉转,余音绕梁,动情处触动人的心弦,只是与张凤白的疏狂豪迈风格迥异。

    张凤白舞剑尽兴之后,酒意已经去了几分。

    “秦老弟,我一眼见你便知是那种心事郁结之人,我借着酒意想要劝你几句,这世上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又何必事事放在心上,似我这般行走江湖,闲来无事只图一醉,醒了什么烦恼也都抛在脑后”

    “留把少年英雄气,直上云霄披肝胆”岂不快哉!

    秦殊观脸上一笑,心里却有些木然。

    “可惜秉性早已养成,我这辈子恐怕做不到张兄那般洒脱了”

    这时候,不远处的营房的门打开,缓缓走出一个倩影,让张凤白和苏瑧都看的痴了。

    蔡文姬走出营房,沐浴之后的她就像是一朵出水的芙蓉,让凛凛西风夹杂着狂傲歌声的夜幕也顿时安静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注视着她。

    秦殊观站起身来,他看得出洒脱狂傲的张凤白在看到蔡文姬的一刹那顿时像是换了一个人,心中不禁暗笑。

    忽又想起了什么,让他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向前迎了两步。

    他对张凤白和蔡文姬说道:“蔡小姐,现下的玉门关对于你来说虽然暂时能保平安,但还是尽早回京为好”

    蔡文姬闻言点了点头,看向了张凤白,经过两场生死,她对他的信任已经不言而喻。

    “我们这些人都是玉门关上的守军,没有军令不得擅自离开,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一路上蔡小姐的安全还要仰仗张兄了”秦殊观郑重的看向张凤白。

    张凤白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上路?”

    秦殊观望了望阴沉的天空,沉闷干冷的夜幕好像有一只铁血大手正向他笼罩而来,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来。

    “天亮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