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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

    徐小川是被桶水浇醒的,他一睁开眼便见到隔壁老王的脸,胡子拉碴,又满脸讨好似的笑。

    接着,他闻了闻自己衣衫,已经浸染了发臭的酸水。

    “你个鸟厮……”

    小川冲上去要厮打,王胡子忙向他比了比手势。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一间密室内。

    “此地不许闲人走动,所以,俺只能用这般法子带你进来。”王胡子说着,把玩着一张漆黑的面具递过来,“带上它,跟俺走!”

    “去哪里?”小川自不会乖乖听话。

    “当然是带你出去了,莫非你想在这里住下来?”

    “还是自己留着住吧!”小川一把抓过面具,戴在脸上,又是一片铁疙瘩,膈的脸疼。

    二人出了密室,来到一间门厅,四周巨大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大厅,中间则侍立五个戴黑铁面具的汉子。在大厅,小川见到了正主,一个坐在虎皮裘大椅上的佝偻大汉。

    他戴着一张绯红色的面具,面具后面散乱一头花白发,浓密的叉胡子,彷佛张口就吃人似的。

    他的下首,则各站着两个短襟护卫。

    佝偻老汉从大椅站起来,接过一炷高香,朝身后供奉的一尊金佛作了揖,插上了香火,缓缓的转过身,嘶哑着鸭公嗓门,大声道:“佛祖庇佑!”

    “自天圣二年以来,我丐帮屡屡被官府征剿,有人说,各大分堂平均每日被官府扫荡两次有余……”

    我勒个去,汴京无间道?小川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

    “是可忍,熟不可忍!”

    这位帮主紧握冲天之拳,怒喝:“我丐帮,绝不坐以待毙!”

    诸人纷纷举手附和,小川见势也父跟着喊,“坐以待毙!坐以待毙!”

    王胡子悄悄肘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佝偻老汉压了压腕儿,只听他道:“下月初二,开封府会铨选一批新衙役,你们几个小崽子入我丐帮日子短,底子也干净……”

    小川浑身一震,心头整整一本三字经漫天飞扬。

    那厢间,佝偻帮主还兴致勃勃:

    “陶某人纵横江湖三十余载,但奉行一个字,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路,是你们自己选的;开弓,就没有回头箭!”

    小川嘴角一歪,说了半天,就是让人去做卧底呗。

    陶帮主洋洋洒洒、侃侃而谈,一个时辰后才意犹未尽的挥了挥手。扈从们得到指示,拿出一堆钱袋子,为在场几人各塞了一个。

    小川轻轻一握,继而心中狂喜,这些不义之财,让小爷替你们善了吧。

    待人散去,陶帮主坐在椅子上打盹。一个衣着锦衣、头带青铜面具的人走进大厅。

    陶帮主萎靡的双眼忽然迸开:“那小子,如何?”

    “哎呀呀,”青铜面具伸了伸懒腰,“此子出身相国寺,举目无亲,又有人命在身,还识得几个字,很合适。”

    “好掌控吗?”陶帮主身子微微前倾,又问。

    “这厮功夫稀松,也没甚传承,唯有一个老和尚养活,控制起来不难,只是……”

    陶帮主微微抬头:“怕什么?”

    青铜面具一顿,有些担忧:“开封府今非昔比,某担心,若以平常手段,他不可能进的去。”

    嗯,这倒是个问题!

    “这场铨选,有文武二试。”陶帮主思索着,“论文,他止于读书识字,论武,更是稀松平常。”

    陶帮主一拍大腿,道:“一不做、二不休!”

    “这些日子,你们先把手头的活计放上一放,挑选几个文武出众的弟兄教导他,务必把这小子送进开封府。”

    “若不成功,让他们都去东水门喂王八。”

    …………

    当小川再一次见到车水马龙时,竟有几分久别重逢之情。因为他发现,自己是从汴京城的下水道钻出来的。

    在他重见天日后,第一件事,便想纠上几个武僧,逮住王胡子那厮胖揍一顿,以泄无名之火。

    但是,计划还未开始,便胎死腹中。

    因为就在这两日,大相国寺发生了一件怪事。

    一大早,一伙不明之徒闯进寺中,霸占了必应殿。这些人衣着一色,各戴一张铁面具,凶神恶煞似的,把香客们全都赶跑了。

    作为达摩堂首座弟子,智聪和尚被众位师兄弟们选出来,代表寺里与之交涉,不料一踏进殿门,便被几个耳光‘啪啪’打了出来。

    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此举实在是把相国寺的脸按在地上摩擦,不讲武德。

    既然文斗不行,那就武斗嘛,相国寺武僧上百,他们又不吃素!

    于是,慧园和尚一声令下,几十个壮汉武僧齐刷刷冲进去。顷刻之间,又横七竖八的被扔了出来。

    斋堂中,智聪抱着几位相熟的师兄弟,嚎啕大哭,嗓门之大犹如黄河决堤。众师兄弟们兔死狐悲,纷纷嘘寒问暖。

    “智聪师兄,这些土匪,到底是什么人?”

    “你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智聪委屈不已,“小僧刚刚迈了一只脚进去,他们便问:哪只脚先踏进来的?”

    “小僧说:左脚。”

    “然后,然后就被扔出来了。”

    “啊?”众人大惊,如此蛮不讲理?

    众和尚义愤填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佛门圣地竟有这般不讲道理的贼子?”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咱们报官吧!”诸人咬了咬牙,终于达成了一致。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相国寺是不愿与官府打交道的。倒不是出家人不招是非,而是寺里主业是金融,一旦让官府介入,业务活力势必受挫。

    众人说话间,又一个和尚被滑杆抬进来。

    “智空?”和尚们一惊,“你为何沦落成这副鬼样子?”

    “佛祖啊,菩萨啊,还有没有王法了,”智空满脸青紫,哽咽诉苦,“小僧本想去衙门报官,谁知都走到府衙门口了,突然眼前一黑,又回到这里了。”

    很显然,这一身青紫,都是闷棍。

    交涉未果,报官也不成,智聪呆滞良久,喟然长叹:“可怜了小川师弟,不知道被他们折磨成甚么样子了?”

    提起小川,众人不由露出同情的目光,这群歹人,把小川师弟绑着揍了这么久,恐怕已经打成肉饼了。

    没错,小川的日子也过的痛不欲生,倒也不是他挨揍,相反,这群匪人非但没有与他动手,反而对他十分客气。

    但是,他没有人生自由。

    自从一大早起,小川的吃喝拉撒都在这间偏殿中,从未踏出过一步。

    有道是若为自由故,万般皆可抛,限制人生自由,犹如杀人劫财!

    这些悍匪泯灭人性,凶狠残暴,在他们威逼利诱之下,小川不得不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去考捕快!

    “啪!”

    殿中,一位秀才手中把戒尺打在小川脑门,正在会周公的小川,忽然感受到什么是人间清醒。

    “我尼玛……”他气的一拍大案,“拽什么拽,有种过来啊,我们单挑!”

    几位凶神恶煞一听,恶狠狠的目光射过来,小川讪讪一笑,尴尬的坐回椅子上。

    这位眉清目秀的秀才,是一位太学监生,这伙人特意请来教导小川文章。按他们的计划,小川要在月余内,把四书五经烂熟于胸。

    可是,对于读书,小川有自知之明。

    他发现只要自己盯着书,一刻之间,必然昏昏欲睡。对他而言,每当为去国怀乡、忧谗畏讥而失眠时,读书是一剂良药。

    为了根治这个顽疾,悍匪们亦试了很多办法,泼水、滴蜡、刺针、悬梁……

    半天不到,小川感觉自己把开封府的十八般刑具试了个遍。

    最后实在没辙,悍匪们把心一横,读书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

    咋办?吊起来打吧。

    众匪搓一根麻绳,把他双脚绑作一处,一头挑过房梁。但凡小川一走神,手中绳索一拉,他立时脑瓜离地、双脚朝天。

    所以,殿里不时便有惨叫声传出来。

    徐小川欲哭无泪,世上有逼债杀人者、有良为娼者,逼迫人读书是造了什么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