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权谋文的黑莲花女配(8)
接下来的三天内,佟蕙音过得很平静,每天按时用膳,吃药,更重要的是霄烬暄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一连三天都没去上早朝。
佟蕙音猜到了他的打算,却也并不在意。
他留在府里陪伴自己,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而且她也确实需要他在身边,毕竟,她还需要完成自己的攻略任务呢。
只是,她始终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这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改变主意吧?
难道是因为原主的存在让他有所顾忌,不想惹火烧身?
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暂且把此事压在了心底,等日后找到合适的契机再慢慢查探。
第二天早晨,佟蕙音醒来时,房中空无一人,床上的锦被凌乱地铺展着,证明昨晚有人睡在这里。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从榻上爬了起来。
她先是走到桌旁倒杯水喝,然后拿过挂在屏风上的披风,一边穿戴整齐,一边轻手轻脚地往门外走去。
刚拉开门,就看到了院中站在一个男子,他一袭黑袍站在廊檐下,正负手仰首眺望天际,神态闲逸悠长。
佟蕙音停顿数秒,然后轻声唤道:“摄政王。”
霄烬暄转过头来,看向她微微挑眉:“醒了,身体可好?”
他语调温和,带着淡淡关切。
“挺好的。”佟蕙音点头道,“我已经每天都按时服药,再休养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那就好。”他颔首,继续观赏着天际云霞,“你身体不便,不必强撑。”
佟蕙音轻声应着:“嗯。”
两人都是一副高冷淡漠的姿态,互相客套着,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霄烬暄。”佟蕙音率先开口,打破沉静,“我想出去转转,不知你可允许?”
霄烬暄转头看向她,声音淡漠:“你想去哪?”
佟蕙音眨了眨眼,面露微笑:“街市啊。反正待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门去散散心。”
正好她也可以趁此机会,去好好了解一下古代的市场现状,为她后续发展事业奠定下基础。
说话间,她已经走过去挽住了他的胳膊,软软地撒娇道:“我们一起嘛。”
他低头瞥了一眼她抓着自己袖摆的素手,眸色微沉:“放手。”
“王爷~”
她眨了眨眼,继续糖衣炮弹:“我这几天病怏怏的,你忍心看我一个弱女子独自行动?”
霄烬暄皱眉,沉默不语。
佟蕙音立马松开他的衣袖,一脸失望地叹息:“算了,想必王爷公务繁忙,自是不会陪我这等弱女子出门去逛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说罢,她就要迈腿离开,不料腰腹蓦地一紧,接着她跌进一具熟悉的胸膛里。
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撩拨着她敏感的皮肤:“本王答应了吗?”
佟蕙音抬眸看他。
男人的眸子深邃黝黯,瞳仁漆黑,仿佛深夜中闪耀的寒星,令人无法直视。
佟蕙音愣了愣,片刻后,她扬唇,嫣然巧笑。
她的笑容明亮纯粹,像是春季初升的暖阳,驱散了他眼角眉梢浮起的薄雾。
霄烬暄微微一怔,旋即勾起嘴角,笑容邪魅肆意:“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很希望本王跟你一起出门?”
“我只是……”佟蕙音抿了抿唇,犹豫道,“你不会介意?”
“不管你做什么,本王都不介意。”他漫不经心地说。
佟蕙音闻言一怔。
这句话,似乎隐藏着某种含义。
可她一时间又没能弄清楚,便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思想过于敏感。
两人用过饭之后,霄烬暄换了一身简洁不失矜贵的黑色常服,随后带着佟蕙音出了府。
两人乘坐马车,径直奔赴城东的一条宽阔街市。
街上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耳,熙攘嘈杂的声响充斥在马车的四壁和车厢里,显得很吵闹,但这却让佟蕙音觉得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闹市中央,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期盼。
她掀起窗帘一角,悄悄朝外看去,发现这里大多是寻常商贾和富户居多,普通百姓并不太多。
看着这繁华景象,佟蕙音暗自惊讶。
没想到,这个国家的人民居然也可以过得这么富裕。
马车缓缓驶过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物下方时,她忽然注意到,这栋高楼的顶层正在举办一场诗酒花茶会,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文人雅士聚集在此,吟诵诗歌,品评美酒,气氛融洽热烈。
这个年代有钱人的生活方式和现代人有些类似,不过他们并不缺银子,因此也不必像古代人那样节俭朴素,他们大多选择在城内购买宅院或者别馆,享受着极致奢侈的日常消费。
佟蕙音收回目光,将窗帘放了下来。
她看了看坐在身侧的男人,他安稳淡漠,神情专注,似乎对这样热闹喧哗的画面毫无兴趣。
他究竟怎样才能喜怒形于色,才能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环境中存活至今?
他离开丞相府的几年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这些疑惑萦绕在佟蕙音心间,却迟迟不能问出口。
不过她相信总有一天,她可以问出他想听的话,并且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两人下了马车,来到街市上,佟蕙音一路观赏沿途景致,看见了许多稀罕物件儿。
比如,一串珍珠项链,晶莹剔透,价值万金;又比如,她认识的一种叫做花梨木的木材,可以制作檀香椅子,据说味道极好;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比如一根玉簪子、一块翡翠玉佩等……
佟蕙音越看就越觉得稀罕,忍不住驻足欣赏。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有几个路人凑在一起嘀咕道:“快看,那个小美人,瞧着挺眼生,也不知是谁家送来讨好摄政王的,啧啧,真是美艳绝伦!”
路人乙:“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当今摄政王性子冷漠残暴,若是这些话不慎落入他的耳中,当心人头不保,而且你不觉得那个小美人越看越眼熟吗,好像有点像丞相府前段时间失踪未归的二小姐。”
路人甲:“不是相似,而是完全一模一样啊。而且我听闻那个二小姐在外名声不太好,娇纵跋扈,在外横行霸道,打翻了不少铺子,连丞相大人都不管住,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煞星。”
路人乙:“可不是嘛,比起贵为郡主的相府大小姐来真是差远了,而且我听闻前段时间那二小姐还失踪了,相府上上下下都在派人寻找。”
“失踪了好,省得再出来祸害人了……”
……
“嘘——”
众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忽然,一股凉飕飕的寒风吹过。
众人吓得噤声不语。
只见那个玄衣如夜的俊美男子缓步踱到众人跟前,目光幽沉如墨,令人心惊胆战。
众人不敢吭声,齐刷刷低垂了脑袋。
这位就是摄政王霄烬暄啊,那可是杀伐果断、手握重权,震慑朝堂的狠角色。
“摄政王、王……”
其中一人哆嗦着开了口,话未说完就被他冰冷骇人的视线逼迫得咽了回去。
霄烬暄没说话,却盯着他们看了半晌。
众人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浓烈的戾气,不禁愈发畏惧。
“乱嚼舌根。”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冷漠到极致的字眼
“死罪。”
那几个人闻言,当即如蒙大赦,抱头鼠窜似地跑掉了。
佟蕙音冷眼看着那些人仓皇逃窜的背影,不由嗤笑起来:“啧,一群怂货!”
她笑了笑,仿佛并未在意周遭的异样,依旧在四处张望,并伸手指着那边一排排琳琅满目的商品道:“王爷,你瞧,那边树上挂着的好像是同心结,我们不如去看看吧?”
霄烬暄默然看了她一会儿,面上波澜不惊。
佟蕙音见他迟迟不肯应声,疑惑地转过头,却蓦地撞进他幽深如海的双眸之中。
她愣了愣。
霄烬暄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她方才指的方向。
看着那些老槐树上的那些同心结,霄烬暄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是一个雨夜,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着一袭雪白的衣裙,手攥着同心结,站在灯火璀璨的河岸旁,一个人孤零零地仰首看着天空。
乌云遮蔽住了月亮的皎洁,天空阴霾一片。
小姑娘的脸被雨淋湿了,漆黑长睫毛沾满雨水,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呆呆地望着头顶,像是不知疲倦地看着那轮月亮。
不知何时,那轮弯弯的圆月突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灰败苍茫的夜幕,雨水淅沥,狂风呼啸。
小姑娘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泪痕的眼睛,怔怔凝视着那轮圆月,喃喃地喊了一声:“娘亲……”
画面陡然一变,从雨夜转化为一场大火,熊熊燃烧的火势吞噬了一切,她被大火卷入其中,最终尸骨无存。
而那颗滚烫的心脏早已碎裂成粉末。
霄烬暄闭上眼,胸腔里传来撕扯般的痛楚。
他猛然睁开眼睛,目光森寒地盯着她。
佟蕙音被他这凶狠的表情给吓坏了,忙轻声询问:“王爷,你怎么了?”
霄烬暄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努力抑制着体内沸腾的愤怒与仇恨。
这个时候,佟蕙音忽然注意到他腰间悬挂着的龙纹玉佩,上面刻有一个大大的“墨”字。
他不是姓“霄”吗,为何会是“墨”字?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眼神闪烁不定。
“走吧。”男子温润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语气淡然,不辨喜怒:“这种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佟蕙音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顺从地点了点头:“好。”
话落,他走上前拉起佟蕙音的手继续往旁边另一条巷子走去。
佟蕙音带着满腹的疑问,跟随霄烬暄穿过街道,辗转来到了一间茶楼。
此处位置颇偏僻,街道幽静,周遭店铺鳞次栉比,热闹喧嚣中透着宁谧和祥和。
她跟着男人进入这座茶楼,在靠近二楼包厢的雅间落座。
包间临江而立,站在这里,恰好可以看到街上的热闹繁华。
佟蕙音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青石板路上,思绪渐远。
那个玉佩,很明显就是皇室成员专有的身份象征。不过,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霄烬暄既然与当今圣上同为皇室宗亲,为什么不姓“墨”,而姓“霄”呢?
难道,这当中难道还有什么她未曾知晓的细枝末节。
仔细想想,原剧情中霄烬暄是从政变开始流落到民间的,随之便是先帝驾崩,身为太子的墨景乾继位储君。
可惜,根据她目前所知道的记忆信息资料,还无法完全得到一个准确的推测。
不过,她总感觉这里面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甚至可能潜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佟蕙音垂着眼睑,苦思冥想,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饮了半碗茶水。
啪嗒——
佟蕙音诧异转首,发现自己身边的男人正盯着茶杯出神,神情似乎有些复杂。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他一下,他才恍惚回过神来:“怎么了?”
“这是我的杯子。”她看着他,出声提醒。
霄烬暄没说话,他凝视着这个杯子,目光晦涩莫测。
佟蕙音看不懂他此刻在想什么,干脆放下茶杯,继续看向外面街道上络绎不绝的行人,默默欣赏良久,待茶水凉了些后,抬手倒了一杯,轻啜了一口。
茶水清澈明净,入喉芬芳。
“这茶不错。”她微笑着赞叹了一句。
霄烬暄回神,端起茶轻抿了一口,淡声回应:“确实不错。”
茶汤色泽浓郁,茶汤中的枸杞子和山楂散发出阵阵甜意,令人胃口大开,同时又保留了清爽的滋味,不会觉得腻味。
佟蕙音眯眸打量着他,眼中流露出一抹探究。
他似乎很喜欢喝茶啊。
她抿了口茶,随后试探性地问道:“王爷今年几岁了?”
霄烬暄侧脸睨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我看王爷您的模样,似乎比我还要大上一两岁?”佟蕙音托着下巴,复又道。
霄烬暄沉默片刻,漆黑如夜空的双眸隐约划过一丝阴霾:“二十。”
佟蕙音怔了怔。
二十?若没猜测的话,他是七岁被原主父亲收留,十七岁才离开丞相府,以此类推,宫廷政变流落民间时他应该是五岁。
佟蕙音垂下眼帘,长而微卷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黯然。
五岁……这个年纪,她应该还在父母怀里牙牙学语,撒娇卖萌,而他却已经历过腥风血雨,孤身一人颠沛流离,甚至还险些丢掉性命……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的心智异于常人,但毕竟年幼,童年遭遇到的伤害必定极深。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想起他最终的结局,她忽然有些心疼他。
佟蕙音忍住心中泛滥的酸楚,抬头朝他莞尔笑道:“那王爷真厉害,这么小就能自己养活自己。”
霄烬暄注视她许久,终于缓慢启唇:“你怎么了?”
佟蕙音摇了摇头,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低声道:“只是突然想到了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像王爷一样厉害。”
闻言,霄烬暄的表情顿住,瞳孔紧缩,呼吸也跟着停滞了半秒,随即恢复了往昔波澜不惊的平静。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你会做到的。”
佟蕙音愣了愣,抬起头与他四目相接。
他漆黑幽深的双眸宛若深渊,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但那里面并未有什么东西存在,她根本无法从里面窥见任何情绪——哪怕一星半点。
佟蕙音心底忽然升起一抹寒意,但转瞬即逝,快得连她也来不及捕捉便消失殆尽了。
她笑了笑,将视线移向别处,“借王爷吉言,只希望有朝一日能达到您现在的高度吧。”
霄烬暄淡淡道:“本王拭目以待。”
气氛陷入短暂的寂静。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安静地坐在桌边品茶闲聊。
期间,他偶尔会抬眸望向窗外的景致,却极少说话,似乎陷入某种思考当中。
佟蕙音见他如此心烦,索性将话题引到别的方面。
“对了,刚刚那块玉佩……”她斟酌着措辞:“那是哪儿来的?我瞧着挺漂亮的。”
霄烬暄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答道:“宫中御赐。”
宫中御赐,那就是皇族宗亲了。
她微笑着颔首,“原来如此,看样子,王爷应该是出生于皇族了。”
“嗯。”他依旧淡漠,不置可否。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辞:“那这枚玉佩是王爷您的贴身之物吗?”
霄烬暄微不可察地蹙眉,眸中掠过一道阴霾,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算是。”
他语气冷淡,眉眼间笼罩着阴霾,眼底像覆盖了一层灰白色的云雾,让人看不真切,却又莫名觉得压抑。
佟蕙音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异样,识趣地闭嘴不再追问。
不管如何,她只需要知道他是皇族宗亲就够了,不该问的,她一概不问。
不过,这也恰好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这玉佩果然不简单。
霄烬暄自幼父母双亡,唯有这枚玉佩陪伴他长大,因此,在他心里,这枚玉佩或许占据着非比寻常的重要意义,他一直珍藏到现在。
那么这枚玉佩极有可能是他父母留给他的遗物。
佟蕙音暗忖片刻,用手指摸了摸杯壁,状似不经意地闲聊:“王爷,我看你这么珍惜这枚玉佩,想必是很重要的人送给你的吧,意义特殊。”
闻言,霄烬暄握着茶盏的手蓦地攥紧,眼角余光扫向她,目光深邃莫测,令人看不透彻,“你怎知它对我而言意义特殊?”
佟蕙音笑容灿烂,眼底浮现出温柔的暖意:“因为,你一直都带在身边,这足以说明,它对你而言非比寻常。”
霄烬暄眸光闪烁。
佟蕙音的笑意渐深,轻声细语地说道:“我曾经听母亲说,一旦遇到特别贵重且意义非凡的东西,就要把它戴在身边,一辈子都不能弄丢。”
“是么。”他嗓音凉薄,语气颇显讽刺:“她总爱骗人。”
佟蕙音怔了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指的必定是他母亲。
她垂眸,敛去眼底的怅惘与哀伤,努力维持平静的语调道:“你母亲应该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毕竟天下间没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子女,血浓于水,舍不掉亦弃不掉,这便是亲情。”
“亲情?”他冷漠地勾起唇畔,淡哂一声,“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能换取本王想要的东西吗?”
他抬眼看她,神色清寒,毫无温度:“若是能用这种虚假的情换来的东西,本王宁愿不要。”
佟蕙音微愕。
半晌后,她缓缓地吐出几句话:“王爷,我不明白你的心态,但我只是站在一个客观的立场上跟你谈论这件事。”
“呵……”,他忽而低笑,眸光沉郁如墨:“本王不需要你站在什么立场上来讲话,你又懂本王什么呢?”
他的脸上挂着嘲讽的弧度,仿佛在笑话她的天真幼稚。
佟蕙音咬唇,心底涌起阵阵酸涩。
这个男人从未将任何东西放在心上,包括他的至亲。
他甚至从未体验过家的温暖,从来都只知道凉薄残忍,暴戾无情。
佟蕙音的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隐隐泛疼。
果然是被黑暗的童年所荼毒的可怜娃子。
她微微凝眉,掩饰住眼中的异样情绪,继续问道:“王爷想要什么东西?”
霄烬暄敛去了嘲弄的笑容,淡声说道:“权势。〞
佟蕙音微愕,随后反驳道:“你想要权势,可以凭自己努力去争取,不需要靠任何人施舍和帮助。”
“那是因为你不懂。”他薄唇轻启,嗓音低沉,夹杂着一丝讥笑,“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权势的真相,你就会发现它比你想象的要好。”
佟蕙音摇头失笑,笑得有些黯淡:“权势利益固然好,但太容易让人迷失了。”
他冷哼,似乎并不赞同她的话:“那么你可知,权势是最难抓住的?”
佟蕙音看向窗外,缓缓说道,“我知道,但我曾亲眼见过有人为了权利而杀死妻儿,有人为了钱财抛弃妻女,还有人被权势蒙蔽双目,忘记初衷……权势是一颗毒瘤,会让人上瘾的东西。”
霄烬暄静默片刻,忽然问道:“倘若有人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利,用他毕生仅剩的全部来交换呢?”
佟蕙音回望他,认真说道,“我宁愿选择自己去努力。”
她的眼神澄澈坚定,不掺半点犹疑之色。
霄烬暄盯着她看了几秒钟,随即轻蔑地冷笑。
佟蕙音察觉出他眼神中毫不掩饰的鄙夷与轻视,眉心皱起:“那王爷你追逐权利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他眯起黑眸,嘴角噙着冷笑,“为了站在权利的顶端俯瞰芸芸众生!”
“你——”佟蕙音愣住,震惊于他这番狂妄的话语,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的脸色瞬间阴冷下去,语调变得尖锐:“怎么?”
佟蕙音垂下眼帘,语气平静无澜:“那你想过没有,在追逐权利的道路上你会得到什么,背负骂名,众叛亲离,孤苦伶仃,甚至是丧命?”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却透着股笃定,仿佛她已经看清楚了某件事实。
“你这是在威胁?”他怒极反笑,声音愈发冰冷。
“不敢。”她轻笑,语气依旧淡漠。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又能如何呢?”他逼近一步,俊美的面庞近在咫尺,眸光森寒:“本王想做的事情从来没人能拦得住,包括你!”
佟蕙音抬眸,波澜不惊地看着他的脸,语气平静,不疾不徐:“我承认权势确实诱人,但有些东西却远比权势更加珍贵。譬如,人情,人情是人类的根本,是永恒不灭的力量,人情比黄金还要贵重,权势再好,终究不敌人情,王爷你扪心自问,你的心是冷的还是热的?人性贪婪自私,王爷你能保证将来你拥有了权力就不会像历史上那些暴君一样,做出残暴不仁的事情?”
她的话句句在理。但在霄烬暄听来却充满了警告之意。
她似乎在暗示他,倘若他有朝一日想要篡位谋逆,她会毫不犹豫地阻止他!
霄烬暄冷冷一笑。
他伸手扣住佟蕙音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的眼睛,眼底闪烁着嗜血般的红芒,唇边勾勒着诡谲的弧度,“佟蕙音,你知道忤逆本王的代价吗?”
【警告,反派霄烬暄黑化值正在上升,当前黑化值70——】
佟蕙音微微蹙眉,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我并非忤逆王爷,也不是为了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评判你,而是为了让王爷明白,世间万物都有两面性,权力亦是,你可以让它成为保护你乃至身边人的利器,但不是沦落成为它的奴隶。”
她的嗓音清脆干净,如同山涧叮咚流淌的溪水,带着一种令人舒服的安宁感。
她观察着他的反应,语调依然很平静:“或许在其他国家的君主看来,你们的皇族是高贵的,他们尊敬你们是因为你们有足够强大的兵马和富庶的江山。可是你要清楚,一个国度想要强盛,除了军队之外,还必须要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才会拥有更长远的未来。你想想,如果将来的一天你坐拥天下,却发现自己治理的国家已经腐朽不堪,人口流逝严重,国库空虚,百姓食不裹腹,你会不会后悔曾经做出的决策?你应该比我清楚,你是个怎样的人。”
佟蕙音的语速依旧很平稳。可她每一句话都戳穿了霄烬暄心中最隐秘的担忧。
霄烬暄怔忡半晌,沉默地注视她,眸中的戾气消散许多,却仍旧抿紧薄唇不说话。
【宾果!反派霄暄黑化值下降,当前黑化值60,还请宿主再接再厉——】
良久,他放开她,坐回原位:“那你告诉本王,什么叫权势?”
佟蕙音松了一口气。
随之微笑着迎上他的目光,语调从容不迫:“人,不管男女,总要为自己而活,为自己所爱而活。所谓权势就像一条绳索,可以牢牢牵引着一群野兽,让它们互相厮杀,直到一方彻底死亡,剩下的另一个才有资格爬上那个宝座。”
这一次轮到霄烬暄哑口无言。
良久,他抬眸凝视着她,眸色复杂,“那如果我说我不在乎权势呢?”
“那也无妨。”佟蕙音耸肩,笑容淡漠,“我也不在乎。”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只不过我希望,我能把握住现在所拥有的东西,毕竟,人生苦短。我可不愿意用余生去追逐一些虚幻的假象……我只想活得自在些。”
她的神态坦然,眼底澄澈透亮,似乎在说着与自己全然无关的话,然而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霄烬暄心跳骤快。
她说——
她想活得自在些。
她的语气那么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谈论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可是他的眼眸却渐渐变深。
她在拒绝他的提议。
她不想要他的权力,不需要他给她庇佑。
可是她又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的心思太过缜密,也太过聪慧,让他捉摸不透。
他甚至不能肯定她到底是在试探他的底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
霄烬暄眸色暗了暗,眉眼间隐隐有几分阴戾之气浮现。
他突然讨厌这样的感觉,明明近在咫尺,伸手可触,却怎么也抓不住她,就好像她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这种感觉令他愤怒,失控,甚至是恐慌。
然而她的态度坚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他的眸色越来越冷,周身笼罩着浓烈的杀戮之气,就连呼吸声都显得低沉危险。
【警告,反派黑化值上升,当前黑化值80,还请宿主尽快降低其黑化值——】
佟蕙音微微皱起眉头。
反派这情绪也未免太不稳定了,感情她刚才苦口婆心劝了半天,都是白搭。
佟蕙音抬起头,看到他眸子深处翻涌的情绪。
他冷冷注视着她,目光犀利锋利,隐藏着浓烈的戾气,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伤她。
这是一只野兽。
一只凶狠危险、嗜血噬骨的野兽。
他在愤怒,而且愤怒到了极致,但佟蕙音知道,他还在克制自己。
他需要一个理由,或许他需要借助某个事物来消解内心的仇恨与怒火,又或许他在考虑该拿她怎么办。
“霄烬暄。”
佟蕙音思虑片刻,突然走上前一把抱住他,眼眸依日平静得毫无涟漪:“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和不得已,我现在说这些,只是不希望你在黑暗中越陷越深,最终无法脱身而出。”
霄烬暄眸底翻滚的风暴瞬间凝固,浑身僵硬,脸色青白。
她……什么意思?
他垂下眸子,盯着环绕在自己腰腹间纤细柔软的胳膊,眸中划过一丝挣扎。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破了他强撑着的伪装,戳痛了他敏感的神经。
“你听我说完。”佟蕙敛下眸,继续柔声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能懂你,懂你的冷漠,懂你的残忍,懂你的苦衷,甚至那些你潜藏在内心深处为人所不知的痛苦。”
她的语气轻柔得好似春风拂过耳边,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从未如此温柔地对待过他,这种被珍视的感觉让他心尖颤动。
霄烬暄怔仲地看着怀里的女人。
那双漆黑漂亮的大眼睛此刻带着担忧和怜惜,温柔得就像一汪清泉,轻易抚平了他胸腔里翻滚的戾气。
她真的变了。
不止容貌,包括性格、行事作风、还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
她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比之前更加沉稳,更加善良,更加温暖。
而她所做的一切,竟全是因为关心他?!
霄烬暄喉咙干涩,紧绷的脸缓和了不少。
但是他并没有放松戒备。
佟蕙音察觉到他的僵硬和排斥,唇边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些年来,你其实过得并不开心。”她声调缓慢而平静,仿若能够将他冰封千里的寒凉驱逐殆尽,“你活得很辛苦,很压抑,很绝望。如果你不愿回忆曾经的那些记忆,那么,我们就忘掉它吧。我陪着你重新来过,就当是弥补过去那些伤害好吗?”
她说话的神态语速始终很温柔,但她的每句话都落在了他的心尖上。
她在说什么?!
她竟然知道,全都知道了。
可他不愿意让她知道,他过去承受的那些痛苦和悲剧,那些都是因为一个女人而生,一辈子都洗刷不清。
他宁可用尽手段报复她、折磨她、杀死她,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窥见他曾经的丑陋、卑鄙、阴暗。
他宁愿一个人扛。
他宁肯孤零零一个人在黑夜里流泪、哭泣,也不愿让别人看到他的狼狈和懦弱。
可她竟然全都知道。
知道了那些肮脏而可怕的事实。
这个认知令霄烬暄猛地恐慌起来,他闭了闭眼,胸膛起伏剧烈,良久,才哑声道:“黎蕙音……为什么要待我如此?”
“因为你值得。”佟蕙音仰起脸,展颜一笑,“一辈子太长,你不能一味的活在曾经的梦魇里无法自拔,应当抬起头来面朝阳光,而我也会用一辈子来陪伴你,哪怕……只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她的笑容干净纯粹,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悲哀和凄楚。
她在说什么?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在他的印象中,她应该是骄傲而快乐的。
这种悲哀而绝望的情绪,不该存留在她脸上。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随时会离他而去……
他蓦地瞪大眼睛,瞳仁剧烈颤抖,胸腔中有什么东西猛然爆炸了一般,震碎了他全部的理智和思维。
“不……”他喃喃地叫了声,伸出手臂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声音嘶哑而急促,“你不要离开我!”
“嗯?”她被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跳。
他的双臂箍得很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她死死按在怀里,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低头,埋首在她颈窝间,灼热粗糙的呼吸喷薄在她肌肤上,烫得她整个身体战栗起来。
“王爷,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她疑惑蹙眉,试图推开他。
他却不放手,反而抱得更紧,像一座巨山压着她,令她喘不过气
她尝试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王爷,你怎么了?〞
他埋首在她脖颈间没有说话,沉默着,像个被丢弃的孩童,无助、惶惑、茫然。
佟蕙音的心脏骤然停顿了半秒,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男人俊美的容颜染满尘埃,幽暗深邃的眼中布满红血丝,唇角紧抿,透出无限的疲倦和痛楚,还有……难掩的脆弱。
“霄烬暄,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她,仍旧埋首在她脖颈间,不发一语。
他的沉默让佟蕙音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样的他令人心疼,却也令人难以置信。
“霄烬暄,你还好吗?”她的声音轻柔而曼妙,好似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他原本狂乱的心境逐渐恢复冷静。
他忽然抬头凝视着她,眼中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芒,嗓音沙哑得不像话:“不好。”
“哪里不好?”,佟蕙音迎向他的目光,轻声问:“你跟我说说。”
他垂眸片刻,伸手又把她抱紧了几分,声音低沉暗哑:“我做了件蠢事,毁掉了我最宝贵的东西。”
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脖颈间,滚烫又灼热,佟蕙音微怔,旋即笑着摸摸他的头:“王爷是个聪明人,还那么优秀,怎么会做蠢事呢。”
他的身躯僵硬了片刻,终于再度把她搂得更近,喃喃道:“对啊,我是个聪明人。”
“可我还是很失败……”他低声呢喃,眼神涣散,“因为我是个权衡利弊的坏人,黎蕙音,你会不会因此再也不要我?”
他的嗓音听上去很无助,像个迷途的孩童,令人心软又心酸。
黎蕙音轻叹口气,拍打他的后背柔声安抚:“不会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互相照应扶持。所以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性格。你喜怒不形于色,喜欢用冰冷的外壳包裹自己,拒绝和陌生人打交道,但我相信你其实内心很善良。只是不擅长跟别人交流而已。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值得你倾诉和交流的对象。”
他怔怔地看着她,依旧不语,只是把她抱的越来越紧,仿佛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骨髓中。
佟蕙音被他勒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只得提醒他松点力度。
“我不需要”,他的下巴蹭着她的额头,呼吸沉重,眼尾逐渐泛红,“只要你。”
佟蕙音愣住了。
她从未听过他用如此脆弱、委屈、渴望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他的眸色仍然透着腥红,却已经不是刚刚那样的暴虐与仇恨,而是一种脆弱和彷徨,就好像他失去了什么最宝贵的东西。
或许是爱情,或许是亲情,甚至是信念。
佟蕙音轻轻握住他的双手,放在自己胸口,柔声说:“别担心,我永远都不会舍弃你。
他低头注视着她,目光专注而眷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佟蕙音被盯得有点脸热,“你怎么突然……“
他没说话,只是凝视着她,许久,他忽然伸手勾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将她拉近,狠狠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充满侵略性,疯狂而又急切的吻。
佟蕙音闭上眼睛,睫毛微颤,努力迎合他的热情。
“别离开我………”他喃喃地低语着,唇辦贴着她的唇角摩擦,“永远都不要……不要离开我………”
他低下头来含住她的唇瓣,疯狂地索取,似乎带着某种压抑,又好像有千万种不甘,几乎想把她吞噬殆尽。
佟蕙音被逼得喘不过气,身子微微往后仰。
然而她退不开他的纠缠,只能靠在凳子上勉强坐稳。
“别闹……我们还在茶楼呢。”她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呼吸也乱了,却仍不忘阻止他:“有什么等回府再说好吗?”
“不好……”他的声音愈发黯哑,“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管……”
一直紧紧锁着她的眉眼,仿佛要把她刻印在脑海中,永远都不会遗漏
“你先松开手。”佟蕙音艰难地提醒他,“这是在外面啊。”
霄烬暄置若罔闻,依然紧紧地揽着她,仿佛怕她跑了似的。
佟蕙音叹息:“霄烬暄,你冷静点好不好?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我不想谈。”他固执地摇头,低下头又要去亲她。
佟蕙音偏头躲避他的嘴唇,同时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开。
霄烬睻眯了眯眸,神情有些危险:“为什么要躲开我?我想亲你。”
“要亲回府再亲”,佟蕙音板起脸来教训他,“这是茶楼,我们总得顾及一下旁人的感受,你不嫌丢人我还怕丢人呢,听话,先坐下来,有话好好说。”
“我就要在这儿亲。“他霸道得很,根本无法理喻,甚至带点蛮横。
佟蕙音有种深深的挫败感,这男人简直比孩子还幼稚。
“霄烬暄。”佟蕙音加重语气唤他,“你要是再闹脾气,我就生气了。”
“我没有闹脾气。”他蹙起眉,立即反驳道。
佟蕙音挑眉:“哦,那你是怎么了?”
他抿着唇,不吭声,只是目光依旧阴森森的。
佟蕙音挑了挑唇,故作严厉地道:“你要是再敢这样瞪着我,我可就走了。”
说罢,她便佯装着站起身。
“别走。”霄烬暄一把扣住他的腰,将她扯回去,按倒在桌子上,双臂撑在她的身侧,俯下身,目光灼热地盯着她,“你不准走,就待在这里陪我!”
佟蕙音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雪烬暄是一个内向又敏感的少年。
他不善言辞,性格阴郁又沉默寡言,但他总是把自己藏起来,用坚硬而冰冷的外壳包裹自己的心,把所有负面情绪都掩盖在厚实的铠甲之下。
他是高傲孤绝的王爷,不屑于与任何人解释什么,也不愿意向任何人示弱。
可是现在,他居然对她流露出了类似撒娇的表情。
他是真的害怕了吧,所以才会这样毫不掩饰地宣泄自己心里的恐惧和不安,想让她留下来陪伴他。
看着这样的他,佟蕙音眼眶不由一阵酸涩。
她俯首亲了亲他的脸颊,轻抚他柔顺的墨发:“霄烬暄,你害怕失去我,是不是?〞
她温柔的触碰像羽毛扫过心尖,霄烬暄缓缓收紧手臂,紧紧拥着她,喉咙间溢出一声叹息:〞是。”
“傻瓜,我不会离开你的。”她捧着他的脸,轻轻微笑,“无论什么时候,你在哪儿,我就在哪。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离不弃。”
“你说的,一辈子都算数?”他的声音又轻又哑,隐约还含着期待与渴望。
佟蕙音笑起来,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当然。我们是最亲密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最亲密的人。”他咀嚼着这四个字,低低地呢喃。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佟蕙音听清楚了。
她的嘴角不由弯起,“嗯。”
他松开她的腰,捧住她的脸,深邃黝黑的凤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眼中探寻什么。
她坦荡而坚定地回视他,眼波盈盈,带着暖融融的笑。
许久之后,他缓缓地松开了手,再次低头吻住她的唇瓣。
他霸道且激烈地攫取着她口里的甜蜜,一点也舍不得放开。
佟蕙音闭上眼睛,睫毛微颤,努力迎合他的热情。
许久之后,他慢慢退开她,俯首抵住她的额头,嗓音低沉沙哑,却透着一股执拗:“你会陪我到天荒地老,是不是?”
她怔怔地望着他,轻轻地点头。
他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重新揽住了她。
他眼眸深邃地望着她,抬手拭去她唇边沾着的湿意,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我杀过很多人,还害死了我的父皇母妃。”
佟蕙音一怔,呼吸蓦地滞住了。
“他们都是叛贼余党,是害得我父皇母后惨遭迫害的罪魁祸首,我恨他们。我从来没有一刻不恨他们……我不是圣贤,做不到宽恕。我的仇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我甚至,我甚至希望他们统统去死,去给他们赎罪……”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低哑:“可是……”
他停顿了片刻,缓缓说:“唯独你,我没办法伤害。哪怕你恨我,讨厌我,厌恶我……我做不到伤害你。”
她安静地聆听着,心底涌动着无比强烈的震撼和悸动。
他的眼底掠过浓郁的忧虑,语调沉痛:“……我没办法让你受伤,也不想让你离开我,我宁愿你恨我,怨我……也不愿失去你。”
佟蕙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平复了许多。
她抓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郑重承诺:“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离不弃。”
他看着她,神色复杂难测。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她轻抚着他的胸膛,安慰道,“有些事,不必太放在心上。”
他沉默,良久,缓缓摇头,“我不想骗你,我的双手早就沾满无辜之人的血,我的心也早已不干净了。我不能再牵扯你,我不敢拿你冒险。”
佟蕙音皱眉沉吟道:“你是说你担心……我会卷入皇权争斗?”
他迟疑片刻,点了点头:“虽然你没有参与,但是……”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理解。这些年他身处风暴漩涡,朝堂风云诡谲,稍不留意便会引火烧身。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已经决心摒弃一切杂念,专心致志地报仇。
如果她加入这场纷争,就等同于站队。他并不确定自己有足够的把握护她周全。他不能再让她受任何损失了,即使是牺牲掉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是,她怎么可能忍心看着他孤军奋战?
“你太小巧我了。”佟蕙音扬唇,眼眸澄澈明亮,“我黎蕙音虽说是女流之辈,可从来不是什么好惹之人,不惧生死,更不惧任何艰难险阻,旁人想害我之前,恐怕还得掂量掂量,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同你一起面对。”
她的语气极其淡然,仿佛在叙述再普通不过的往事。
她知道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但正因如此,她不会因此而畏惧,反倒更加勇敢坚毅。她不需要躲避困苦和阴暗,只求无愧于心、问心无愧,所以她不会逃避,更不会退缩或畏惧。
这一刻,她的眉目间闪烁着某种光芒。
他怔忪了一会儿,随即勾起唇角,低头吻了吻她的耳际,“蕙音,你真的很特别,特别到我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觊觎你的美。”
他说得暖昧又露骨,她脸上微热,嗔道:“油腔滑调。”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我说认真的。”他的表情严肃而庄重,令人无端地感到压抑。
“……好吧。”她勉强答应了,“我会乖乖待在你的身边。”
他低头,额头蹭了蹭她的,轻声笑了笑,“放心,我以后会尽量收敛自己的戾气,不会再像过去那般残暴嗜杀。只要你不同意,我就绝不会再伤害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佟蕙音仰头望着他,眼神温软。
她的心砰砰乱跳,被他撩得七荤八素的,脑袋一片混沌。
他低头,轻咬着她的唇瓣,“我现在只有你了……。
两人相拥许久。
他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骨髓里。
许久之后,佟蕙音推开他,轻声道:“阿暄,时候不早了,我们找家酒楼吃晚饭吧,我饿了。
“好。”
——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街道上人流川流不息,繁华依旧。
两人携手来到了云陵国最大的酒楼,醉仙楼。
醉仙楼装饰奢华,金碧辉煌的雕花木门敞开,里面的布置富丽堂皇,金灿灿的珠帘遮掩着里面的雅座,隔断了喧闹,显得安静极了。
佟蕙音坐下后,拾头四处打量了一圈,见这里装潢古朴大气,颇具风味,便点点头说:“那咱们就在这里用餐吧。”
掌柜忙上前招呼,殷勤地问:“二位需要点什么菜?“
“先上几个招牌菜吧。“佟蕙音吩咐道。
掌柜应了声是,便躬身离开了
不到一会,就有几盘精美的菜肴给端了上来,外加一壶陈年老窖酿制的女儿红。
佟蕙音喝了一口女儿红,眼中当即流露出一抹兴味。
遥想现代因为工作关系,她在也曾喝过不少酒,啤酒,白酒,红酒,葡萄酒,甚至是高档的拉菲。
不过因为她身体原因,在喝前会抑制酒精的药物。开始的酒量极其差劲,半杯就倒,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酒量也逐渐变得好起来,现如今对美酒的品鉴也算是半个行家了。
她微叹一声,随即继续品味这琼浆玉液般的滋味,那味道绵软醇厚,入喉甘冽,令她回味无穷。
她忍不住赞了句:“好酒。”
霄烬暄看着她,不由抿着嘴角笑了。
她侧头瞥他,见他的眼睛里盛满笑容,不由莞尔:“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
他轻咳一声,慢吞吞地说:“毕竟是我亲手酿的……我自己酿的,当然好喝。”
她扑哧笑一声,不由揶揄道:“堂堂摄政王还会酿酒?长见识了。”
她笑起来的模样,清新甜美,宛若春风拂过水面,漾起阵阵涟漪。
他忍不住伸手,覆上了她细嫩柔软的手背,低头凝视她:“我以前的确学过一点儿。你要尝尝吗?”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抬眸看向了他:“你真的会酿酒?”
“嗯。”他点了点头,“不过,我酿的酒都是用来防身的。”
他说话总是带着股子冷峻严谨的劲儿,但此刻却格外温柔。
她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笑了起来,“那么,我就拭目以待喽。”
“好。”他含笑答道。
他们聊天时,店伙计陆陆续续将酒菜送上桌。
佟蕙音举筷夹菜,边道:“我记得你以前挺挑剔的,怎么现在居然爱上了吃鱼?”她看了他一眼,揶揄道,“是为了我么?”
他眸光深邃地盯着她,似笑非笑地扬唇:“我只爱吃你。”
“……”她的耳根子悄悄地泛起红晕,瞪了他一眼,嗔怒道,“油嘴滑舌!”
这男人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耍流氓!
他低低一笑,“好,我不说了。”他顿了一顿,突然凑近了她的耳朵,低声道,“我只对你一个人油嘴滑舌。”
佟蕙音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他这人平日里看着冷漠淡薄的,偶尔也会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比如现在,明明是她先撩拨的,怎么转眼间反过来了?他简直就是典型的得寸进尺嘛!
她拿起筷子,狠狠地戳了一块糖醋排骨到他碗里,“你快吃饭吧。”
他微眯双眸看着碗中的排骨,“我要吃你。”他说着,握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拉近了怀里。
他俯首抵着她的额头,嗓音沙哑低沉,性感极了。
他轻笑着道:“我现在就想尝尝你,你愿意让我品尝一番吗?”
佟蕙音面颊泛红,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没个正行,快吃你的菜。”
这混蛋,真是越来越不矜持了,公众场合居然都敢耍流氓调戏她!
他却丝毫没有停止动作的意思,他的手指摩挲着她光洁白皙的脸颊,缓缓靠近了她,轻嗅她颈窝的香味:“你好香。”
佟蕙音浑身僵硬地躺在椅子上,感受着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自己敏感的肌肤上。
他低声喃语:“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佟蕙音一颗心怦怦直跳,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免得惊扰到别人。她轻颤着睫毛看向他,他正埋在自己的脖子里,闻着她的气息,闭上眼睛享受地喟叹了一声:“好舒服……”
她咬着嘴唇,忍不住推他:“别闹,等会儿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这个酒楼是我们自己开的,你怕什么?”他轻声问,“不会有人闯进来打搅我们的。”
他低低的喘息声在她的耳边萦绕,让她不禁战栗。
她咬了咬牙齿,终究是败下阵来。
他轻轻地吻着她的眉心,又从她的鼻尖,沿着她的鼻梁,落在了她的唇上。
这种事,其实他经常做,已经习惯了。但是,他仍然控制不住地紧绷了身体。
佟蕙音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五官,心底涌上难耐的悸动。
她伸手环住他,与他热烈缠吻。
烛影摇曳,映亮了她绝色而迷人的面孔。
两人吻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彼此,额头相抵。
“蕙音……”他垂下眼帘,掩饰住眸中的情绪,轻轻吻着她的额头:“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他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彼此更密切地贴合。
他低低地说:“你愿意嫁给我么?“
他的眼神是那么虔诚,仿佛一个虔诚追求着幸福的少年。
佟蕙音地轻轻抱紧他,看着这样的他,心里百味陈杂。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承诺他一生一世的誓言,毕竟,她不属于这里。就像星星和月亮看似近在咫尺,实则相隔千里万里。
或许,她只是暂且借着这副躯壳活下去罢了。
她闭上了眼睛。
她的回答没有说出口,可她的态度足以表达一切。
她并不讨厌他,甚至……有一瞬间,她的心里产生了一些期待,渴望嫁给他,哪怕仅仅是短暂的拥有。
佟蕙音猜到了他的打算,却也并不在意。
他留在府里陪伴自己,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而且她也确实需要他在身边,毕竟,她还需要完成自己的攻略任务呢。
只是,她始终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这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改变主意吧?
难道是因为原主的存在让他有所顾忌,不想惹火烧身?
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暂且把此事压在了心底,等日后找到合适的契机再慢慢查探。
第二天早晨,佟蕙音醒来时,房中空无一人,床上的锦被凌乱地铺展着,证明昨晚有人睡在这里。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从榻上爬了起来。
她先是走到桌旁倒杯水喝,然后拿过挂在屏风上的披风,一边穿戴整齐,一边轻手轻脚地往门外走去。
刚拉开门,就看到了院中站在一个男子,他一袭黑袍站在廊檐下,正负手仰首眺望天际,神态闲逸悠长。
佟蕙音停顿数秒,然后轻声唤道:“摄政王。”
霄烬暄转过头来,看向她微微挑眉:“醒了,身体可好?”
他语调温和,带着淡淡关切。
“挺好的。”佟蕙音点头道,“我已经每天都按时服药,再休养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那就好。”他颔首,继续观赏着天际云霞,“你身体不便,不必强撑。”
佟蕙音轻声应着:“嗯。”
两人都是一副高冷淡漠的姿态,互相客套着,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霄烬暄。”佟蕙音率先开口,打破沉静,“我想出去转转,不知你可允许?”
霄烬暄转头看向她,声音淡漠:“你想去哪?”
佟蕙音眨了眨眼,面露微笑:“街市啊。反正待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门去散散心。”
正好她也可以趁此机会,去好好了解一下古代的市场现状,为她后续发展事业奠定下基础。
说话间,她已经走过去挽住了他的胳膊,软软地撒娇道:“我们一起嘛。”
他低头瞥了一眼她抓着自己袖摆的素手,眸色微沉:“放手。”
“王爷~”
她眨了眨眼,继续糖衣炮弹:“我这几天病怏怏的,你忍心看我一个弱女子独自行动?”
霄烬暄皱眉,沉默不语。
佟蕙音立马松开他的衣袖,一脸失望地叹息:“算了,想必王爷公务繁忙,自是不会陪我这等弱女子出门去逛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说罢,她就要迈腿离开,不料腰腹蓦地一紧,接着她跌进一具熟悉的胸膛里。
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撩拨着她敏感的皮肤:“本王答应了吗?”
佟蕙音抬眸看他。
男人的眸子深邃黝黯,瞳仁漆黑,仿佛深夜中闪耀的寒星,令人无法直视。
佟蕙音愣了愣,片刻后,她扬唇,嫣然巧笑。
她的笑容明亮纯粹,像是春季初升的暖阳,驱散了他眼角眉梢浮起的薄雾。
霄烬暄微微一怔,旋即勾起嘴角,笑容邪魅肆意:“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很希望本王跟你一起出门?”
“我只是……”佟蕙音抿了抿唇,犹豫道,“你不会介意?”
“不管你做什么,本王都不介意。”他漫不经心地说。
佟蕙音闻言一怔。
这句话,似乎隐藏着某种含义。
可她一时间又没能弄清楚,便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思想过于敏感。
两人用过饭之后,霄烬暄换了一身简洁不失矜贵的黑色常服,随后带着佟蕙音出了府。
两人乘坐马车,径直奔赴城东的一条宽阔街市。
街上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耳,熙攘嘈杂的声响充斥在马车的四壁和车厢里,显得很吵闹,但这却让佟蕙音觉得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闹市中央,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期盼。
她掀起窗帘一角,悄悄朝外看去,发现这里大多是寻常商贾和富户居多,普通百姓并不太多。
看着这繁华景象,佟蕙音暗自惊讶。
没想到,这个国家的人民居然也可以过得这么富裕。
马车缓缓驶过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物下方时,她忽然注意到,这栋高楼的顶层正在举办一场诗酒花茶会,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文人雅士聚集在此,吟诵诗歌,品评美酒,气氛融洽热烈。
这个年代有钱人的生活方式和现代人有些类似,不过他们并不缺银子,因此也不必像古代人那样节俭朴素,他们大多选择在城内购买宅院或者别馆,享受着极致奢侈的日常消费。
佟蕙音收回目光,将窗帘放了下来。
她看了看坐在身侧的男人,他安稳淡漠,神情专注,似乎对这样热闹喧哗的画面毫无兴趣。
他究竟怎样才能喜怒形于色,才能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环境中存活至今?
他离开丞相府的几年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这些疑惑萦绕在佟蕙音心间,却迟迟不能问出口。
不过她相信总有一天,她可以问出他想听的话,并且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两人下了马车,来到街市上,佟蕙音一路观赏沿途景致,看见了许多稀罕物件儿。
比如,一串珍珠项链,晶莹剔透,价值万金;又比如,她认识的一种叫做花梨木的木材,可以制作檀香椅子,据说味道极好;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比如一根玉簪子、一块翡翠玉佩等……
佟蕙音越看就越觉得稀罕,忍不住驻足欣赏。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有几个路人凑在一起嘀咕道:“快看,那个小美人,瞧着挺眼生,也不知是谁家送来讨好摄政王的,啧啧,真是美艳绝伦!”
路人乙:“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当今摄政王性子冷漠残暴,若是这些话不慎落入他的耳中,当心人头不保,而且你不觉得那个小美人越看越眼熟吗,好像有点像丞相府前段时间失踪未归的二小姐。”
路人甲:“不是相似,而是完全一模一样啊。而且我听闻那个二小姐在外名声不太好,娇纵跋扈,在外横行霸道,打翻了不少铺子,连丞相大人都不管住,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煞星。”
路人乙:“可不是嘛,比起贵为郡主的相府大小姐来真是差远了,而且我听闻前段时间那二小姐还失踪了,相府上上下下都在派人寻找。”
“失踪了好,省得再出来祸害人了……”
……
“嘘——”
众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忽然,一股凉飕飕的寒风吹过。
众人吓得噤声不语。
只见那个玄衣如夜的俊美男子缓步踱到众人跟前,目光幽沉如墨,令人心惊胆战。
众人不敢吭声,齐刷刷低垂了脑袋。
这位就是摄政王霄烬暄啊,那可是杀伐果断、手握重权,震慑朝堂的狠角色。
“摄政王、王……”
其中一人哆嗦着开了口,话未说完就被他冰冷骇人的视线逼迫得咽了回去。
霄烬暄没说话,却盯着他们看了半晌。
众人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浓烈的戾气,不禁愈发畏惧。
“乱嚼舌根。”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冷漠到极致的字眼
“死罪。”
那几个人闻言,当即如蒙大赦,抱头鼠窜似地跑掉了。
佟蕙音冷眼看着那些人仓皇逃窜的背影,不由嗤笑起来:“啧,一群怂货!”
她笑了笑,仿佛并未在意周遭的异样,依旧在四处张望,并伸手指着那边一排排琳琅满目的商品道:“王爷,你瞧,那边树上挂着的好像是同心结,我们不如去看看吧?”
霄烬暄默然看了她一会儿,面上波澜不惊。
佟蕙音见他迟迟不肯应声,疑惑地转过头,却蓦地撞进他幽深如海的双眸之中。
她愣了愣。
霄烬暄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她方才指的方向。
看着那些老槐树上的那些同心结,霄烬暄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是一个雨夜,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着一袭雪白的衣裙,手攥着同心结,站在灯火璀璨的河岸旁,一个人孤零零地仰首看着天空。
乌云遮蔽住了月亮的皎洁,天空阴霾一片。
小姑娘的脸被雨淋湿了,漆黑长睫毛沾满雨水,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呆呆地望着头顶,像是不知疲倦地看着那轮月亮。
不知何时,那轮弯弯的圆月突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灰败苍茫的夜幕,雨水淅沥,狂风呼啸。
小姑娘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泪痕的眼睛,怔怔凝视着那轮圆月,喃喃地喊了一声:“娘亲……”
画面陡然一变,从雨夜转化为一场大火,熊熊燃烧的火势吞噬了一切,她被大火卷入其中,最终尸骨无存。
而那颗滚烫的心脏早已碎裂成粉末。
霄烬暄闭上眼,胸腔里传来撕扯般的痛楚。
他猛然睁开眼睛,目光森寒地盯着她。
佟蕙音被他这凶狠的表情给吓坏了,忙轻声询问:“王爷,你怎么了?”
霄烬暄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努力抑制着体内沸腾的愤怒与仇恨。
这个时候,佟蕙音忽然注意到他腰间悬挂着的龙纹玉佩,上面刻有一个大大的“墨”字。
他不是姓“霄”吗,为何会是“墨”字?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眼神闪烁不定。
“走吧。”男子温润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语气淡然,不辨喜怒:“这种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佟蕙音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顺从地点了点头:“好。”
话落,他走上前拉起佟蕙音的手继续往旁边另一条巷子走去。
佟蕙音带着满腹的疑问,跟随霄烬暄穿过街道,辗转来到了一间茶楼。
此处位置颇偏僻,街道幽静,周遭店铺鳞次栉比,热闹喧嚣中透着宁谧和祥和。
她跟着男人进入这座茶楼,在靠近二楼包厢的雅间落座。
包间临江而立,站在这里,恰好可以看到街上的热闹繁华。
佟蕙音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青石板路上,思绪渐远。
那个玉佩,很明显就是皇室成员专有的身份象征。不过,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霄烬暄既然与当今圣上同为皇室宗亲,为什么不姓“墨”,而姓“霄”呢?
难道,这当中难道还有什么她未曾知晓的细枝末节。
仔细想想,原剧情中霄烬暄是从政变开始流落到民间的,随之便是先帝驾崩,身为太子的墨景乾继位储君。
可惜,根据她目前所知道的记忆信息资料,还无法完全得到一个准确的推测。
不过,她总感觉这里面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甚至可能潜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佟蕙音垂着眼睑,苦思冥想,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饮了半碗茶水。
啪嗒——
佟蕙音诧异转首,发现自己身边的男人正盯着茶杯出神,神情似乎有些复杂。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他一下,他才恍惚回过神来:“怎么了?”
“这是我的杯子。”她看着他,出声提醒。
霄烬暄没说话,他凝视着这个杯子,目光晦涩莫测。
佟蕙音看不懂他此刻在想什么,干脆放下茶杯,继续看向外面街道上络绎不绝的行人,默默欣赏良久,待茶水凉了些后,抬手倒了一杯,轻啜了一口。
茶水清澈明净,入喉芬芳。
“这茶不错。”她微笑着赞叹了一句。
霄烬暄回神,端起茶轻抿了一口,淡声回应:“确实不错。”
茶汤色泽浓郁,茶汤中的枸杞子和山楂散发出阵阵甜意,令人胃口大开,同时又保留了清爽的滋味,不会觉得腻味。
佟蕙音眯眸打量着他,眼中流露出一抹探究。
他似乎很喜欢喝茶啊。
她抿了口茶,随后试探性地问道:“王爷今年几岁了?”
霄烬暄侧脸睨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我看王爷您的模样,似乎比我还要大上一两岁?”佟蕙音托着下巴,复又道。
霄烬暄沉默片刻,漆黑如夜空的双眸隐约划过一丝阴霾:“二十。”
佟蕙音怔了怔。
二十?若没猜测的话,他是七岁被原主父亲收留,十七岁才离开丞相府,以此类推,宫廷政变流落民间时他应该是五岁。
佟蕙音垂下眼帘,长而微卷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黯然。
五岁……这个年纪,她应该还在父母怀里牙牙学语,撒娇卖萌,而他却已经历过腥风血雨,孤身一人颠沛流离,甚至还险些丢掉性命……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的心智异于常人,但毕竟年幼,童年遭遇到的伤害必定极深。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想起他最终的结局,她忽然有些心疼他。
佟蕙音忍住心中泛滥的酸楚,抬头朝他莞尔笑道:“那王爷真厉害,这么小就能自己养活自己。”
霄烬暄注视她许久,终于缓慢启唇:“你怎么了?”
佟蕙音摇了摇头,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低声道:“只是突然想到了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像王爷一样厉害。”
闻言,霄烬暄的表情顿住,瞳孔紧缩,呼吸也跟着停滞了半秒,随即恢复了往昔波澜不惊的平静。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你会做到的。”
佟蕙音愣了愣,抬起头与他四目相接。
他漆黑幽深的双眸宛若深渊,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但那里面并未有什么东西存在,她根本无法从里面窥见任何情绪——哪怕一星半点。
佟蕙音心底忽然升起一抹寒意,但转瞬即逝,快得连她也来不及捕捉便消失殆尽了。
她笑了笑,将视线移向别处,“借王爷吉言,只希望有朝一日能达到您现在的高度吧。”
霄烬暄淡淡道:“本王拭目以待。”
气氛陷入短暂的寂静。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安静地坐在桌边品茶闲聊。
期间,他偶尔会抬眸望向窗外的景致,却极少说话,似乎陷入某种思考当中。
佟蕙音见他如此心烦,索性将话题引到别的方面。
“对了,刚刚那块玉佩……”她斟酌着措辞:“那是哪儿来的?我瞧着挺漂亮的。”
霄烬暄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答道:“宫中御赐。”
宫中御赐,那就是皇族宗亲了。
她微笑着颔首,“原来如此,看样子,王爷应该是出生于皇族了。”
“嗯。”他依旧淡漠,不置可否。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辞:“那这枚玉佩是王爷您的贴身之物吗?”
霄烬暄微不可察地蹙眉,眸中掠过一道阴霾,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算是。”
他语气冷淡,眉眼间笼罩着阴霾,眼底像覆盖了一层灰白色的云雾,让人看不真切,却又莫名觉得压抑。
佟蕙音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异样,识趣地闭嘴不再追问。
不管如何,她只需要知道他是皇族宗亲就够了,不该问的,她一概不问。
不过,这也恰好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这玉佩果然不简单。
霄烬暄自幼父母双亡,唯有这枚玉佩陪伴他长大,因此,在他心里,这枚玉佩或许占据着非比寻常的重要意义,他一直珍藏到现在。
那么这枚玉佩极有可能是他父母留给他的遗物。
佟蕙音暗忖片刻,用手指摸了摸杯壁,状似不经意地闲聊:“王爷,我看你这么珍惜这枚玉佩,想必是很重要的人送给你的吧,意义特殊。”
闻言,霄烬暄握着茶盏的手蓦地攥紧,眼角余光扫向她,目光深邃莫测,令人看不透彻,“你怎知它对我而言意义特殊?”
佟蕙音笑容灿烂,眼底浮现出温柔的暖意:“因为,你一直都带在身边,这足以说明,它对你而言非比寻常。”
霄烬暄眸光闪烁。
佟蕙音的笑意渐深,轻声细语地说道:“我曾经听母亲说,一旦遇到特别贵重且意义非凡的东西,就要把它戴在身边,一辈子都不能弄丢。”
“是么。”他嗓音凉薄,语气颇显讽刺:“她总爱骗人。”
佟蕙音怔了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指的必定是他母亲。
她垂眸,敛去眼底的怅惘与哀伤,努力维持平静的语调道:“你母亲应该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毕竟天下间没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子女,血浓于水,舍不掉亦弃不掉,这便是亲情。”
“亲情?”他冷漠地勾起唇畔,淡哂一声,“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能换取本王想要的东西吗?”
他抬眼看她,神色清寒,毫无温度:“若是能用这种虚假的情换来的东西,本王宁愿不要。”
佟蕙音微愕。
半晌后,她缓缓地吐出几句话:“王爷,我不明白你的心态,但我只是站在一个客观的立场上跟你谈论这件事。”
“呵……”,他忽而低笑,眸光沉郁如墨:“本王不需要你站在什么立场上来讲话,你又懂本王什么呢?”
他的脸上挂着嘲讽的弧度,仿佛在笑话她的天真幼稚。
佟蕙音咬唇,心底涌起阵阵酸涩。
这个男人从未将任何东西放在心上,包括他的至亲。
他甚至从未体验过家的温暖,从来都只知道凉薄残忍,暴戾无情。
佟蕙音的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隐隐泛疼。
果然是被黑暗的童年所荼毒的可怜娃子。
她微微凝眉,掩饰住眼中的异样情绪,继续问道:“王爷想要什么东西?”
霄烬暄敛去了嘲弄的笑容,淡声说道:“权势。〞
佟蕙音微愕,随后反驳道:“你想要权势,可以凭自己努力去争取,不需要靠任何人施舍和帮助。”
“那是因为你不懂。”他薄唇轻启,嗓音低沉,夹杂着一丝讥笑,“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权势的真相,你就会发现它比你想象的要好。”
佟蕙音摇头失笑,笑得有些黯淡:“权势利益固然好,但太容易让人迷失了。”
他冷哼,似乎并不赞同她的话:“那么你可知,权势是最难抓住的?”
佟蕙音看向窗外,缓缓说道,“我知道,但我曾亲眼见过有人为了权利而杀死妻儿,有人为了钱财抛弃妻女,还有人被权势蒙蔽双目,忘记初衷……权势是一颗毒瘤,会让人上瘾的东西。”
霄烬暄静默片刻,忽然问道:“倘若有人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利,用他毕生仅剩的全部来交换呢?”
佟蕙音回望他,认真说道,“我宁愿选择自己去努力。”
她的眼神澄澈坚定,不掺半点犹疑之色。
霄烬暄盯着她看了几秒钟,随即轻蔑地冷笑。
佟蕙音察觉出他眼神中毫不掩饰的鄙夷与轻视,眉心皱起:“那王爷你追逐权利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他眯起黑眸,嘴角噙着冷笑,“为了站在权利的顶端俯瞰芸芸众生!”
“你——”佟蕙音愣住,震惊于他这番狂妄的话语,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的脸色瞬间阴冷下去,语调变得尖锐:“怎么?”
佟蕙音垂下眼帘,语气平静无澜:“那你想过没有,在追逐权利的道路上你会得到什么,背负骂名,众叛亲离,孤苦伶仃,甚至是丧命?”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却透着股笃定,仿佛她已经看清楚了某件事实。
“你这是在威胁?”他怒极反笑,声音愈发冰冷。
“不敢。”她轻笑,语气依旧淡漠。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又能如何呢?”他逼近一步,俊美的面庞近在咫尺,眸光森寒:“本王想做的事情从来没人能拦得住,包括你!”
佟蕙音抬眸,波澜不惊地看着他的脸,语气平静,不疾不徐:“我承认权势确实诱人,但有些东西却远比权势更加珍贵。譬如,人情,人情是人类的根本,是永恒不灭的力量,人情比黄金还要贵重,权势再好,终究不敌人情,王爷你扪心自问,你的心是冷的还是热的?人性贪婪自私,王爷你能保证将来你拥有了权力就不会像历史上那些暴君一样,做出残暴不仁的事情?”
她的话句句在理。但在霄烬暄听来却充满了警告之意。
她似乎在暗示他,倘若他有朝一日想要篡位谋逆,她会毫不犹豫地阻止他!
霄烬暄冷冷一笑。
他伸手扣住佟蕙音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的眼睛,眼底闪烁着嗜血般的红芒,唇边勾勒着诡谲的弧度,“佟蕙音,你知道忤逆本王的代价吗?”
【警告,反派霄烬暄黑化值正在上升,当前黑化值70——】
佟蕙音微微蹙眉,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我并非忤逆王爷,也不是为了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评判你,而是为了让王爷明白,世间万物都有两面性,权力亦是,你可以让它成为保护你乃至身边人的利器,但不是沦落成为它的奴隶。”
她的嗓音清脆干净,如同山涧叮咚流淌的溪水,带着一种令人舒服的安宁感。
她观察着他的反应,语调依然很平静:“或许在其他国家的君主看来,你们的皇族是高贵的,他们尊敬你们是因为你们有足够强大的兵马和富庶的江山。可是你要清楚,一个国度想要强盛,除了军队之外,还必须要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才会拥有更长远的未来。你想想,如果将来的一天你坐拥天下,却发现自己治理的国家已经腐朽不堪,人口流逝严重,国库空虚,百姓食不裹腹,你会不会后悔曾经做出的决策?你应该比我清楚,你是个怎样的人。”
佟蕙音的语速依旧很平稳。可她每一句话都戳穿了霄烬暄心中最隐秘的担忧。
霄烬暄怔忡半晌,沉默地注视她,眸中的戾气消散许多,却仍旧抿紧薄唇不说话。
【宾果!反派霄暄黑化值下降,当前黑化值60,还请宿主再接再厉——】
良久,他放开她,坐回原位:“那你告诉本王,什么叫权势?”
佟蕙音松了一口气。
随之微笑着迎上他的目光,语调从容不迫:“人,不管男女,总要为自己而活,为自己所爱而活。所谓权势就像一条绳索,可以牢牢牵引着一群野兽,让它们互相厮杀,直到一方彻底死亡,剩下的另一个才有资格爬上那个宝座。”
这一次轮到霄烬暄哑口无言。
良久,他抬眸凝视着她,眸色复杂,“那如果我说我不在乎权势呢?”
“那也无妨。”佟蕙音耸肩,笑容淡漠,“我也不在乎。”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只不过我希望,我能把握住现在所拥有的东西,毕竟,人生苦短。我可不愿意用余生去追逐一些虚幻的假象……我只想活得自在些。”
她的神态坦然,眼底澄澈透亮,似乎在说着与自己全然无关的话,然而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霄烬暄心跳骤快。
她说——
她想活得自在些。
她的语气那么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谈论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可是他的眼眸却渐渐变深。
她在拒绝他的提议。
她不想要他的权力,不需要他给她庇佑。
可是她又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的心思太过缜密,也太过聪慧,让他捉摸不透。
他甚至不能肯定她到底是在试探他的底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
霄烬暄眸色暗了暗,眉眼间隐隐有几分阴戾之气浮现。
他突然讨厌这样的感觉,明明近在咫尺,伸手可触,却怎么也抓不住她,就好像她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这种感觉令他愤怒,失控,甚至是恐慌。
然而她的态度坚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他的眸色越来越冷,周身笼罩着浓烈的杀戮之气,就连呼吸声都显得低沉危险。
【警告,反派黑化值上升,当前黑化值80,还请宿主尽快降低其黑化值——】
佟蕙音微微皱起眉头。
反派这情绪也未免太不稳定了,感情她刚才苦口婆心劝了半天,都是白搭。
佟蕙音抬起头,看到他眸子深处翻涌的情绪。
他冷冷注视着她,目光犀利锋利,隐藏着浓烈的戾气,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伤她。
这是一只野兽。
一只凶狠危险、嗜血噬骨的野兽。
他在愤怒,而且愤怒到了极致,但佟蕙音知道,他还在克制自己。
他需要一个理由,或许他需要借助某个事物来消解内心的仇恨与怒火,又或许他在考虑该拿她怎么办。
“霄烬暄。”
佟蕙音思虑片刻,突然走上前一把抱住他,眼眸依日平静得毫无涟漪:“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和不得已,我现在说这些,只是不希望你在黑暗中越陷越深,最终无法脱身而出。”
霄烬暄眸底翻滚的风暴瞬间凝固,浑身僵硬,脸色青白。
她……什么意思?
他垂下眸子,盯着环绕在自己腰腹间纤细柔软的胳膊,眸中划过一丝挣扎。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破了他强撑着的伪装,戳痛了他敏感的神经。
“你听我说完。”佟蕙敛下眸,继续柔声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能懂你,懂你的冷漠,懂你的残忍,懂你的苦衷,甚至那些你潜藏在内心深处为人所不知的痛苦。”
她的语气轻柔得好似春风拂过耳边,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从未如此温柔地对待过他,这种被珍视的感觉让他心尖颤动。
霄烬暄怔仲地看着怀里的女人。
那双漆黑漂亮的大眼睛此刻带着担忧和怜惜,温柔得就像一汪清泉,轻易抚平了他胸腔里翻滚的戾气。
她真的变了。
不止容貌,包括性格、行事作风、还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
她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比之前更加沉稳,更加善良,更加温暖。
而她所做的一切,竟全是因为关心他?!
霄烬暄喉咙干涩,紧绷的脸缓和了不少。
但是他并没有放松戒备。
佟蕙音察觉到他的僵硬和排斥,唇边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些年来,你其实过得并不开心。”她声调缓慢而平静,仿若能够将他冰封千里的寒凉驱逐殆尽,“你活得很辛苦,很压抑,很绝望。如果你不愿回忆曾经的那些记忆,那么,我们就忘掉它吧。我陪着你重新来过,就当是弥补过去那些伤害好吗?”
她说话的神态语速始终很温柔,但她的每句话都落在了他的心尖上。
她在说什么?!
她竟然知道,全都知道了。
可他不愿意让她知道,他过去承受的那些痛苦和悲剧,那些都是因为一个女人而生,一辈子都洗刷不清。
他宁可用尽手段报复她、折磨她、杀死她,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窥见他曾经的丑陋、卑鄙、阴暗。
他宁愿一个人扛。
他宁肯孤零零一个人在黑夜里流泪、哭泣,也不愿让别人看到他的狼狈和懦弱。
可她竟然全都知道。
知道了那些肮脏而可怕的事实。
这个认知令霄烬暄猛地恐慌起来,他闭了闭眼,胸膛起伏剧烈,良久,才哑声道:“黎蕙音……为什么要待我如此?”
“因为你值得。”佟蕙音仰起脸,展颜一笑,“一辈子太长,你不能一味的活在曾经的梦魇里无法自拔,应当抬起头来面朝阳光,而我也会用一辈子来陪伴你,哪怕……只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她的笑容干净纯粹,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悲哀和凄楚。
她在说什么?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在他的印象中,她应该是骄傲而快乐的。
这种悲哀而绝望的情绪,不该存留在她脸上。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随时会离他而去……
他蓦地瞪大眼睛,瞳仁剧烈颤抖,胸腔中有什么东西猛然爆炸了一般,震碎了他全部的理智和思维。
“不……”他喃喃地叫了声,伸出手臂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声音嘶哑而急促,“你不要离开我!”
“嗯?”她被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跳。
他的双臂箍得很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她死死按在怀里,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低头,埋首在她颈窝间,灼热粗糙的呼吸喷薄在她肌肤上,烫得她整个身体战栗起来。
“王爷,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她疑惑蹙眉,试图推开他。
他却不放手,反而抱得更紧,像一座巨山压着她,令她喘不过气
她尝试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王爷,你怎么了?〞
他埋首在她脖颈间没有说话,沉默着,像个被丢弃的孩童,无助、惶惑、茫然。
佟蕙音的心脏骤然停顿了半秒,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男人俊美的容颜染满尘埃,幽暗深邃的眼中布满红血丝,唇角紧抿,透出无限的疲倦和痛楚,还有……难掩的脆弱。
“霄烬暄,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她,仍旧埋首在她脖颈间,不发一语。
他的沉默让佟蕙音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样的他令人心疼,却也令人难以置信。
“霄烬暄,你还好吗?”她的声音轻柔而曼妙,好似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他原本狂乱的心境逐渐恢复冷静。
他忽然抬头凝视着她,眼中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芒,嗓音沙哑得不像话:“不好。”
“哪里不好?”,佟蕙音迎向他的目光,轻声问:“你跟我说说。”
他垂眸片刻,伸手又把她抱紧了几分,声音低沉暗哑:“我做了件蠢事,毁掉了我最宝贵的东西。”
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脖颈间,滚烫又灼热,佟蕙音微怔,旋即笑着摸摸他的头:“王爷是个聪明人,还那么优秀,怎么会做蠢事呢。”
他的身躯僵硬了片刻,终于再度把她搂得更近,喃喃道:“对啊,我是个聪明人。”
“可我还是很失败……”他低声呢喃,眼神涣散,“因为我是个权衡利弊的坏人,黎蕙音,你会不会因此再也不要我?”
他的嗓音听上去很无助,像个迷途的孩童,令人心软又心酸。
黎蕙音轻叹口气,拍打他的后背柔声安抚:“不会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互相照应扶持。所以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性格。你喜怒不形于色,喜欢用冰冷的外壳包裹自己,拒绝和陌生人打交道,但我相信你其实内心很善良。只是不擅长跟别人交流而已。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值得你倾诉和交流的对象。”
他怔怔地看着她,依旧不语,只是把她抱的越来越紧,仿佛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骨髓中。
佟蕙音被他勒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只得提醒他松点力度。
“我不需要”,他的下巴蹭着她的额头,呼吸沉重,眼尾逐渐泛红,“只要你。”
佟蕙音愣住了。
她从未听过他用如此脆弱、委屈、渴望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他的眸色仍然透着腥红,却已经不是刚刚那样的暴虐与仇恨,而是一种脆弱和彷徨,就好像他失去了什么最宝贵的东西。
或许是爱情,或许是亲情,甚至是信念。
佟蕙音轻轻握住他的双手,放在自己胸口,柔声说:“别担心,我永远都不会舍弃你。
他低头注视着她,目光专注而眷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佟蕙音被盯得有点脸热,“你怎么突然……“
他没说话,只是凝视着她,许久,他忽然伸手勾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将她拉近,狠狠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充满侵略性,疯狂而又急切的吻。
佟蕙音闭上眼睛,睫毛微颤,努力迎合他的热情。
“别离开我………”他喃喃地低语着,唇辦贴着她的唇角摩擦,“永远都不要……不要离开我………”
他低下头来含住她的唇瓣,疯狂地索取,似乎带着某种压抑,又好像有千万种不甘,几乎想把她吞噬殆尽。
佟蕙音被逼得喘不过气,身子微微往后仰。
然而她退不开他的纠缠,只能靠在凳子上勉强坐稳。
“别闹……我们还在茶楼呢。”她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呼吸也乱了,却仍不忘阻止他:“有什么等回府再说好吗?”
“不好……”他的声音愈发黯哑,“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管……”
一直紧紧锁着她的眉眼,仿佛要把她刻印在脑海中,永远都不会遗漏
“你先松开手。”佟蕙音艰难地提醒他,“这是在外面啊。”
霄烬暄置若罔闻,依然紧紧地揽着她,仿佛怕她跑了似的。
佟蕙音叹息:“霄烬暄,你冷静点好不好?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我不想谈。”他固执地摇头,低下头又要去亲她。
佟蕙音偏头躲避他的嘴唇,同时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开。
霄烬睻眯了眯眸,神情有些危险:“为什么要躲开我?我想亲你。”
“要亲回府再亲”,佟蕙音板起脸来教训他,“这是茶楼,我们总得顾及一下旁人的感受,你不嫌丢人我还怕丢人呢,听话,先坐下来,有话好好说。”
“我就要在这儿亲。“他霸道得很,根本无法理喻,甚至带点蛮横。
佟蕙音有种深深的挫败感,这男人简直比孩子还幼稚。
“霄烬暄。”佟蕙音加重语气唤他,“你要是再闹脾气,我就生气了。”
“我没有闹脾气。”他蹙起眉,立即反驳道。
佟蕙音挑眉:“哦,那你是怎么了?”
他抿着唇,不吭声,只是目光依旧阴森森的。
佟蕙音挑了挑唇,故作严厉地道:“你要是再敢这样瞪着我,我可就走了。”
说罢,她便佯装着站起身。
“别走。”霄烬暄一把扣住他的腰,将她扯回去,按倒在桌子上,双臂撑在她的身侧,俯下身,目光灼热地盯着她,“你不准走,就待在这里陪我!”
佟蕙音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雪烬暄是一个内向又敏感的少年。
他不善言辞,性格阴郁又沉默寡言,但他总是把自己藏起来,用坚硬而冰冷的外壳包裹自己的心,把所有负面情绪都掩盖在厚实的铠甲之下。
他是高傲孤绝的王爷,不屑于与任何人解释什么,也不愿意向任何人示弱。
可是现在,他居然对她流露出了类似撒娇的表情。
他是真的害怕了吧,所以才会这样毫不掩饰地宣泄自己心里的恐惧和不安,想让她留下来陪伴他。
看着这样的他,佟蕙音眼眶不由一阵酸涩。
她俯首亲了亲他的脸颊,轻抚他柔顺的墨发:“霄烬暄,你害怕失去我,是不是?〞
她温柔的触碰像羽毛扫过心尖,霄烬暄缓缓收紧手臂,紧紧拥着她,喉咙间溢出一声叹息:〞是。”
“傻瓜,我不会离开你的。”她捧着他的脸,轻轻微笑,“无论什么时候,你在哪儿,我就在哪。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离不弃。”
“你说的,一辈子都算数?”他的声音又轻又哑,隐约还含着期待与渴望。
佟蕙音笑起来,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当然。我们是最亲密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最亲密的人。”他咀嚼着这四个字,低低地呢喃。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佟蕙音听清楚了。
她的嘴角不由弯起,“嗯。”
他松开她的腰,捧住她的脸,深邃黝黑的凤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眼中探寻什么。
她坦荡而坚定地回视他,眼波盈盈,带着暖融融的笑。
许久之后,他缓缓地松开了手,再次低头吻住她的唇瓣。
他霸道且激烈地攫取着她口里的甜蜜,一点也舍不得放开。
佟蕙音闭上眼睛,睫毛微颤,努力迎合他的热情。
许久之后,他慢慢退开她,俯首抵住她的额头,嗓音低沉沙哑,却透着一股执拗:“你会陪我到天荒地老,是不是?”
她怔怔地望着他,轻轻地点头。
他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重新揽住了她。
他眼眸深邃地望着她,抬手拭去她唇边沾着的湿意,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我杀过很多人,还害死了我的父皇母妃。”
佟蕙音一怔,呼吸蓦地滞住了。
“他们都是叛贼余党,是害得我父皇母后惨遭迫害的罪魁祸首,我恨他们。我从来没有一刻不恨他们……我不是圣贤,做不到宽恕。我的仇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我甚至,我甚至希望他们统统去死,去给他们赎罪……”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低哑:“可是……”
他停顿了片刻,缓缓说:“唯独你,我没办法伤害。哪怕你恨我,讨厌我,厌恶我……我做不到伤害你。”
她安静地聆听着,心底涌动着无比强烈的震撼和悸动。
他的眼底掠过浓郁的忧虑,语调沉痛:“……我没办法让你受伤,也不想让你离开我,我宁愿你恨我,怨我……也不愿失去你。”
佟蕙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平复了许多。
她抓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郑重承诺:“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离不弃。”
他看着她,神色复杂难测。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她轻抚着他的胸膛,安慰道,“有些事,不必太放在心上。”
他沉默,良久,缓缓摇头,“我不想骗你,我的双手早就沾满无辜之人的血,我的心也早已不干净了。我不能再牵扯你,我不敢拿你冒险。”
佟蕙音皱眉沉吟道:“你是说你担心……我会卷入皇权争斗?”
他迟疑片刻,点了点头:“虽然你没有参与,但是……”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理解。这些年他身处风暴漩涡,朝堂风云诡谲,稍不留意便会引火烧身。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已经决心摒弃一切杂念,专心致志地报仇。
如果她加入这场纷争,就等同于站队。他并不确定自己有足够的把握护她周全。他不能再让她受任何损失了,即使是牺牲掉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是,她怎么可能忍心看着他孤军奋战?
“你太小巧我了。”佟蕙音扬唇,眼眸澄澈明亮,“我黎蕙音虽说是女流之辈,可从来不是什么好惹之人,不惧生死,更不惧任何艰难险阻,旁人想害我之前,恐怕还得掂量掂量,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同你一起面对。”
她的语气极其淡然,仿佛在叙述再普通不过的往事。
她知道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但正因如此,她不会因此而畏惧,反倒更加勇敢坚毅。她不需要躲避困苦和阴暗,只求无愧于心、问心无愧,所以她不会逃避,更不会退缩或畏惧。
这一刻,她的眉目间闪烁着某种光芒。
他怔忪了一会儿,随即勾起唇角,低头吻了吻她的耳际,“蕙音,你真的很特别,特别到我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觊觎你的美。”
他说得暖昧又露骨,她脸上微热,嗔道:“油腔滑调。”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我说认真的。”他的表情严肃而庄重,令人无端地感到压抑。
“……好吧。”她勉强答应了,“我会乖乖待在你的身边。”
他低头,额头蹭了蹭她的,轻声笑了笑,“放心,我以后会尽量收敛自己的戾气,不会再像过去那般残暴嗜杀。只要你不同意,我就绝不会再伤害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佟蕙音仰头望着他,眼神温软。
她的心砰砰乱跳,被他撩得七荤八素的,脑袋一片混沌。
他低头,轻咬着她的唇瓣,“我现在只有你了……。
两人相拥许久。
他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骨髓里。
许久之后,佟蕙音推开他,轻声道:“阿暄,时候不早了,我们找家酒楼吃晚饭吧,我饿了。
“好。”
——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街道上人流川流不息,繁华依旧。
两人携手来到了云陵国最大的酒楼,醉仙楼。
醉仙楼装饰奢华,金碧辉煌的雕花木门敞开,里面的布置富丽堂皇,金灿灿的珠帘遮掩着里面的雅座,隔断了喧闹,显得安静极了。
佟蕙音坐下后,拾头四处打量了一圈,见这里装潢古朴大气,颇具风味,便点点头说:“那咱们就在这里用餐吧。”
掌柜忙上前招呼,殷勤地问:“二位需要点什么菜?“
“先上几个招牌菜吧。“佟蕙音吩咐道。
掌柜应了声是,便躬身离开了
不到一会,就有几盘精美的菜肴给端了上来,外加一壶陈年老窖酿制的女儿红。
佟蕙音喝了一口女儿红,眼中当即流露出一抹兴味。
遥想现代因为工作关系,她在也曾喝过不少酒,啤酒,白酒,红酒,葡萄酒,甚至是高档的拉菲。
不过因为她身体原因,在喝前会抑制酒精的药物。开始的酒量极其差劲,半杯就倒,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酒量也逐渐变得好起来,现如今对美酒的品鉴也算是半个行家了。
她微叹一声,随即继续品味这琼浆玉液般的滋味,那味道绵软醇厚,入喉甘冽,令她回味无穷。
她忍不住赞了句:“好酒。”
霄烬暄看着她,不由抿着嘴角笑了。
她侧头瞥他,见他的眼睛里盛满笑容,不由莞尔:“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
他轻咳一声,慢吞吞地说:“毕竟是我亲手酿的……我自己酿的,当然好喝。”
她扑哧笑一声,不由揶揄道:“堂堂摄政王还会酿酒?长见识了。”
她笑起来的模样,清新甜美,宛若春风拂过水面,漾起阵阵涟漪。
他忍不住伸手,覆上了她细嫩柔软的手背,低头凝视她:“我以前的确学过一点儿。你要尝尝吗?”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抬眸看向了他:“你真的会酿酒?”
“嗯。”他点了点头,“不过,我酿的酒都是用来防身的。”
他说话总是带着股子冷峻严谨的劲儿,但此刻却格外温柔。
她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笑了起来,“那么,我就拭目以待喽。”
“好。”他含笑答道。
他们聊天时,店伙计陆陆续续将酒菜送上桌。
佟蕙音举筷夹菜,边道:“我记得你以前挺挑剔的,怎么现在居然爱上了吃鱼?”她看了他一眼,揶揄道,“是为了我么?”
他眸光深邃地盯着她,似笑非笑地扬唇:“我只爱吃你。”
“……”她的耳根子悄悄地泛起红晕,瞪了他一眼,嗔怒道,“油嘴滑舌!”
这男人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耍流氓!
他低低一笑,“好,我不说了。”他顿了一顿,突然凑近了她的耳朵,低声道,“我只对你一个人油嘴滑舌。”
佟蕙音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他这人平日里看着冷漠淡薄的,偶尔也会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比如现在,明明是她先撩拨的,怎么转眼间反过来了?他简直就是典型的得寸进尺嘛!
她拿起筷子,狠狠地戳了一块糖醋排骨到他碗里,“你快吃饭吧。”
他微眯双眸看着碗中的排骨,“我要吃你。”他说着,握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拉近了怀里。
他俯首抵着她的额头,嗓音沙哑低沉,性感极了。
他轻笑着道:“我现在就想尝尝你,你愿意让我品尝一番吗?”
佟蕙音面颊泛红,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没个正行,快吃你的菜。”
这混蛋,真是越来越不矜持了,公众场合居然都敢耍流氓调戏她!
他却丝毫没有停止动作的意思,他的手指摩挲着她光洁白皙的脸颊,缓缓靠近了她,轻嗅她颈窝的香味:“你好香。”
佟蕙音浑身僵硬地躺在椅子上,感受着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自己敏感的肌肤上。
他低声喃语:“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佟蕙音一颗心怦怦直跳,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免得惊扰到别人。她轻颤着睫毛看向他,他正埋在自己的脖子里,闻着她的气息,闭上眼睛享受地喟叹了一声:“好舒服……”
她咬着嘴唇,忍不住推他:“别闹,等会儿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这个酒楼是我们自己开的,你怕什么?”他轻声问,“不会有人闯进来打搅我们的。”
他低低的喘息声在她的耳边萦绕,让她不禁战栗。
她咬了咬牙齿,终究是败下阵来。
他轻轻地吻着她的眉心,又从她的鼻尖,沿着她的鼻梁,落在了她的唇上。
这种事,其实他经常做,已经习惯了。但是,他仍然控制不住地紧绷了身体。
佟蕙音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五官,心底涌上难耐的悸动。
她伸手环住他,与他热烈缠吻。
烛影摇曳,映亮了她绝色而迷人的面孔。
两人吻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彼此,额头相抵。
“蕙音……”他垂下眼帘,掩饰住眸中的情绪,轻轻吻着她的额头:“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他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彼此更密切地贴合。
他低低地说:“你愿意嫁给我么?“
他的眼神是那么虔诚,仿佛一个虔诚追求着幸福的少年。
佟蕙音地轻轻抱紧他,看着这样的他,心里百味陈杂。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承诺他一生一世的誓言,毕竟,她不属于这里。就像星星和月亮看似近在咫尺,实则相隔千里万里。
或许,她只是暂且借着这副躯壳活下去罢了。
她闭上了眼睛。
她的回答没有说出口,可她的态度足以表达一切。
她并不讨厌他,甚至……有一瞬间,她的心里产生了一些期待,渴望嫁给他,哪怕仅仅是短暂的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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