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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哭泣站台(下)

    “啊啊啊!!!”

    隧道内传出杜青林的哀鸣。

    “什么情况?”陈冬生不解地问,此时老镇长已经出来了。

    “估计是我那帮朋友把他吓着了。”老镇长说。

    “胆子这么小。”陈冬生不以为意,走到那帮演员跟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喂,我说兄弟,别演了,可以下班了。”

    但这些演员不为所动,继续佝偻着身体,走路一瘸一拐,口中嗫嚅着:“家~”

    “拜托,想回家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啊。”陈冬生随手牵起一个人的胳膊。

    咔嚓!

    那只胳膊就这样掉了。

    “呜呜~”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话说,你这道具也太真实了吧。”陈冬生捡起地上的胳膊,捏了一下,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里面的肉充实得很,比一般的娃娃还逼真。

    不,等等……陈冬生瞥见胳膊上夹带的血丝和肉块,手指捏揉的地方出现一块明显的紫斑。

    陈冬生猛地转向老镇长:“他们……”

    “嗯,他们是真的。”

    陈冬生感觉身子凉了一大截,大概理解杜青林在里面的心情了。

    “呜呜~”

    那些尸体还在哭,哭着哭着褪去外皮,露出里面糜烂的血肉,有的筋骨断掉,有的内脏滚落,还有的脑袋塌陷,身体已经完全扭曲,面部五官变形……

    已然看不出作为“人”的模样。

    这一幕把观众看吐了,他刚才还笑杜青林来着,没想到自己这边才是重头戏。

    至于曦曦,更是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他们都是死在隧道里的人,被坍塌的石块压扁,被炸药炸伤,他们只能留在这里,因为我对他们的思念仅限于这个车站。”老镇长解释说,“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我的记忆,但请不要把它带走,好吗。”

    老镇长经历了很多,无论是痛苦的还是美好的,都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不。”陈冬生反驳道,“人总要向前看,不是吗?”

    说着,他进入隧道,寻找杜青林的身影。

    刚走进去,一股阴冷的感觉如海潮般将他包裹,扼住他的喉咙,让呼吸变得十分困难。

    “陈冬生……”

    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怎么回事?”陈冬生好奇地朝声音的方向靠近。

    大约走了十几步,隧道入口离他越来越远,背后的光亮被黑暗淹没。

    这种感觉陈冬生经历过,当时还是特殊训练,凌清霜让暗特意布置成这样的场景,考验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是的,人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容易迷失自我,时间待久了还会形成“幽闭恐惧症”。

    “有东西过来了。”

    隆隆隆隆……

    一辆虚无的列车从陈冬生面前驶过,带来一阵凉爽的风。

    “这应该是老镇长的想象吧。”

    因为太想拥有某样东西而脑补出来的幻象。

    “陈冬生……”

    那声音越来越近,近的好像从列车上发出来一样,陈冬生顺势戴上真实眼镜,看到车上有人向他招手。

    于是陈冬生继续向前迈进,渐渐地,周围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的脚步、呼吸、心跳跟着一起消失。

    隐约中,前方浮现一道亮光。

    “要走出隧道了吗?”

    那道亮光并非静止,而是在慢慢靠近,就好像有人提着灯笼朝陈冬生走来。

    “会是谁呢?”

    陈冬生没敢轻举妄动,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亮光上,身体越来越重,好像被什么东西挤压一样。

    “咕~”陈冬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灯光降临的那一刹那,身体彻底绷直。

    双目注视前方,瞳孔收缩,眼球恨不得掉出来。

    “这是……”

    有人用和他一样的表情看着自己。

    “哥哥~”

    黑暗席卷全场,整个隧道发出凄厉的哀嚎,那一声哥哥融化陈冬生心灵的禁锢,唤醒他沉睡的“本我”。

    “这是,我的记忆?”

    话音刚落,一根根尖细的银发从陈冬生胸口钻出,它们如海藻般疯狂生长,一股脑儿地汇入黑暗,撕扯、打斗,冒出一个个血红色的缺口。

    “哥哥!你这该死的贱人,你还我哥哥!”

    “不要!放开我!”

    “不——!”

    这最后一声尖鸣直接让陈冬生昏死过去。

    ********

    回到市政大楼,众人将不省人事的陈冬生带回医疗区。

    暂代队长职务的杜青林对张伯复述了一遍刚才的经过。

    “这样啊。”张伯感叹一声,“但你们这样做不觉得麻烦吗,一个车站而已,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可我不想当您孙子。”杜青林直截了当地回答。

    接着,他将陈冬生关于解决污染源的新思路讲给张伯听。

    “完成污染源的夙愿吗……”张伯陷入短暂的沉思,然后说道:

    “不错的猜想。”

    “我会将这个猜想以书面的形式呈交给上方,命题就叫……”

    “《切断污染源传播途径》。”杜青林抢答。

    “好,就叫这个。”

    就这样,新的猜想由张伯递交给联盟,至于老镇长和西郊火车站的事宜,用张伯的话说,只能算作“附赠品”。

    也就是说,如果陈冬生的猜想得到证实的话,其所带来的效益远不是一个西郊火车站能比的。

    “队长他没事吧?”观众关切地问道。

    “没事,生命迹象正常,应该是太累了。”

    话虽如此,杜青林还是头一次见陈冬生睡得这么死,没有梦话,没有呓语,好比人死后如释重负一样,外面的世界跟这个人再无关系。

    他也没想到,陈冬生这一睡就是一个多月。

    ******

    “无心无心,你是我的无心,我是你的天命,我把心给你,你能再给我一条命吗?”

    “爸爸……”

    “无心无心,你是我的无心,我是你的天命,我把心给你,你能再给我一条命吗?”

    “对不起,爸爸……”

    房间里,无心像猫一样匍匐着,陈冬生就躺在她的床上,无心慢慢地爬到他的身上,姣好的脸颊正对着他。

    “你是我的。”她深红的瞳眸直勾勾地注视着陈冬生,无比坚定。

    “不许任何人抢走。”她抿着嘴唇,银发一点点伸长,蔓延至整个房间,好比树木一下子长成森林,覆盖陈冬生的身躯,将其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此时所有的玩具都不见了,它们刚刚经历复杂的换心期,还浸泡在深渊血池之中。

    是的,之前的吸收都是假的,不过是无心的逢场作戏,在陈冬生没有将心交给她之前,无心不会轻易吸收他的养分。

    她是一个有原则的女孩。

    可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没有父亲的帮助,无心的身体濒临崩溃,她心爱的男孩如果再醒不来,一切就结束了。

    无心将脸靠近,轻轻抵住陈冬生的额头,锁骨泛起淡淡的酡红,嘴唇一颤一颤,微微吐息。

    然后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