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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姜山落白叶

    南国东边陲流水乡,得名于贯穿乡镇的小河-长流河,虽然名字普通,但这是一条绵延千里的长河,在整个南国都是版图上最为有名的河之一。这里是距离胤京遥远的极东,有百山,为国境线,其最西一山,其名为姜山,山路蜿蜒盘绕,道路的两侧怪石嶙峋,四通八达的小径与溪涧纵横交错,时而会挡住前路,需踩着湿滑的独木桥走过,绕过一山峰,方可远远瞥见重叠的青砖红瓦,入林间,可发现有高低坐落的庙宇禅房,指引着香客虔诚的拜访。

    有一白衣少年,骑驴自山上缓缓而下,他自小在姜山长大,驴子右边挂着斗笠左边挂着伞,少年在驴背上一手抓缰绳,一手拿着酒葫芦昂头往嘴里灌着酒,喝完大哈一口气道:

    “山上无聊,人间无趣,好在人间可饮酒。”

    六月初六,对于流水乡的乡民们,还有两天就是朱火节了,街上两边多了很多卖竹糕的商贩,这是朱火节的习俗,各家各户要吃竹糕,在清洗干净的绿叶竹节中放上做好的米糕,寓意为节节高升,且通常自家做的竹糕,要送去关系好的邻居家以换取他人家的竹糕,待到春节的时候,获得赠糕的邻居也会主动来换糕,如果没人给送来互换,只得往小摊上去买,原则上就是自家不吃自己做的糕。

    竹糕里往往除了半桶糯米糕,剩下的一半空间用来放桂圆、红枣、黑豆、薏仁、核桃仁、黑木耳、莲子、芡实这八宝制成的糕,到时候无论是自家做糕送到别家,还是买来的糕,进到家门前,要在门檐上磕一下,取意为八福临门,晚上吃过之后,用剩下的竹筒盛上米酒放在乡中央的长流河上,也有的在竹筒中放上蜡烛点燃当在河中,一方面乡里的六百户人家靠着这条河来吃水和运输,严格意义上讲是标准的生命之河理当祭祀,又有细水长流之意,所以这种习俗到新年的时候还要来一次。

    这个独特的水乡节日,虽起源盛行与前朝,但南国立朝之后大多数的民俗节日胤帝并没有要求废除,使得这些边陲乡民很是暖心。

    乡东的荷叶巷共有二三十户人家,倒数第二家生活着一对姐弟,姐姐自小养花,弟弟打小雕石,靠着两门小手艺两人活的倒也自在。

    叶天从自家院里一脸不情愿的出来,手里还攥着几个铜板,今天这大好的日子刚好是自己的十岁生日,本该喊着左邻家的吴有柴和右邻家的水花,一起去乡东口的长流河上游摸鱼,所以起了一个大早,兴高采烈的吃完早饭跑到院门口,左手刚提起鱼篓子,后面便传来一慵懒的女声:

    “小天,去买些竹糕还有米酒,今年咱们就不自己做了,让你老姐休息休息。”

    还不等叶天反驳,便伸手踉踉跄跄的接住了三个甩过来的铜板。

    “姐!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昨天约……哎呦!”这次叶天还没等说完话,一根筷子飞出打在了自己脑袋上。

    “生日快乐!”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屋门,一手提着鱼篓子一手攥着铜板揉脑袋的叶天一脸不情愿,随即嘀咕这分明是早上自己吃饭用的筷子,算得什么礼物?又顺手将筷子当成发簪插在头发上。

    叶天放下左手的鱼篓跑出门,先去了左邻的门前,敲着许久的木门,开门的是一抽着旱烟的男人,那是吴有柴的爹吴建桥。

    “咋了小天?找阿柴吗?”被吐了一脸旱烟的叶天一边捏着鼻子,一边呼扇着眼前云雾缭绕。

    “是啊,吴叔,咳咳……他不在家吗?咳咳……我想喊着他一起去买竹糕。”

    不久后。

    一脸不情愿的叶天现在变成一脸的委屈,在吴建桥漫不经心的说着自己的儿子一大早说去乡东口捉鱼,他娘带着他一大早就去了,而竹糕昨晚就做好了。

    人比人气死人。

    咬着小嘴的叶天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跑回去,敲了右邻的门,没敲几下,一个扎着马尾的小脑袋就从院墙上露了出来,两个通红的小脸蛋上有着两双漂亮的大眼睛。

    “水花!去不去买竹糕啊?”叶天现在想着露头的小姑娘如果也有事,那么他打死也不去买竹糕了,马上就回家把现在已经盘头发的筷子拔下来甩给他姐。

    “叶哥!好呀!爷爷昨天还说着今天晚些去买呢,既然你现在去,咱们现在去吧!你等我下。”水花说完低下脑袋,看样子刚才是爬梯子挂着什么东西,现在顺着梯子往下爬。

    叶天感觉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小孩总是这样,我可以不去玩,但是我要知道另外一个小孩也没法玩。

    “哎呀!”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后,木门被打开,本来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姑娘,现在只剩下一个辫子,一边捂着屁股一边走了出来说:“咦?有柴哥呢?”

    “估计淹死了,快走吧,兴许一会还能去捞他!”叶天没好气的说道,已经率先迈开步子往荷花街方向走去,扎着一个辫子的小姑娘满脸疑惑的跟在后面,追问着叶天,如果吴有柴溺水了,是不是应该赶紧去找人救他呀?

    对此,叶天只是摆摆手回骂到:“就你是个老实孩子!”小女孩更加摸不着头脑,只得跟在叶天后面。

    年中濯枝雨,年末桃花雪。

    六月本就是这座水乡的雨季,时常毫无预兆的下雨,如同此刻。

    几滴水突兀落到竹糕小贩头上,没等小贩反应,大片的雨水接踵而来,路上的行人商人纷纷加快了步伐,人群中有一白衣少年,如同预见有雨,头戴斗笠牵着驴子慢行而来,行至路边抬头一看,一块木匾:杏花斋。

    有几个看似文人的小生,自斋里走出来撑开油纸伞往不同方向走去,白衣来到门前微微张望,抬起脚在门槛上跺了跺了,落下几块泥巴,将头上的斗笠拿下,水顺着帽檐滴滴答答的落在门前。

    还未到正午,斋内已近满客,都在吃酒听书,屋头有一长髯正坐在台上,旁边有一小童,正在炉上煎茶,另一女童给提壶将茶汤注入盏中。

    “据说我们人啊,在最初,凭借上天赐予的智慧,克服了许多困难,曾经的我们的祖先,害怕野兽只会吃生食,朱雀娘娘自千年前的今天自火焰中临凡,交会了他们使用火,火成了他们的武器,可以让他们吃熟食,如此一来他们摆脱了黑暗。”

    “但是,我们到现在也还是有着无法攻克的难题,那就是死亡。有许多的人试图制造和寻找过长生不死之术,穷极一生最后尸骨也不知留于何处,无法落叶归根,而另外的一些人明白永生的困难,就一生寻求财富,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高于他人,甚至去找点石成金之术。”

    “又有几人能看透,人生下来就是要死的,而石头就是石头,金子就是金子。”说至此,长髯缓缓举起烧好的茶往嘴里送了一口,立刻喷了出来。

    “小兔崽子!都说了温就可以,搞这么烫,早晚被你烫死!”伸手预打旁边的女童,后者早已经吐着舌头躲到一边,长髯一手打空差点掉下台。

    “此言差矣!”台下出现了反对的声音,女子身着青色罗烟裙,身形较好,随之站了起来。

    “哦?这位姑娘有不同的意见?”

    “这位爷爷,您说的都没错,但是您所说的都是普通人眼中的世界,而在这世界上您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对吧?公子。”女子转头看向刚进来的白衣少年,斋内不少人顺着青衣女子的目光看过去。

    少年穿着白色麻衣,背上背着一把伞,坐在离门最近的桌,自己的斗笠放在手边,桌上的酒还在冒着热气,男子并没有搭话,只是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双筷子往桌面上捅了捅,夹了筷子香菜,接着往嘴里送了一口酒。

    少年似是喝的爽了,嘴角轻扬,起身拿起自己的斗笠,欲离开这家店,只留下两个不断在桌子上旋转的南国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