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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温旎

    顾弈现在的心情很糟,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爬上三楼的楼梯真得好长,顾弈刚才有多硬气,现在就有多软,垂着头,一阶一阶地扶着楼梯把手爬着。

    二楼转角的楼梯口,“哒哒”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温旎一步步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少女双手插兜,经过顾弈身边时,没有一丝停留,是一阵害羞的风从顾弈身边吹过了,轻轻的,温温的,带有淡淡的兰花清香,莫名的舒服,莫名的心安。

    少年不经意地回眸一瞥,眼角的余光正好与转弯处少女的目光相撞,就像玫瑰跌进风里,风也染上了玫瑰的赤红。

    交错的目光没有停留,转瞬间就互相避开。

    顾弈没有看清她的样貌,但顾弈却清晰地记下了那对灵动的双眸,那里面好像开满了鲜花,住着一整个春天。

    美好的事物总能让人心情愉悦,少年的意气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顾弈回教室的时候已经到了上课时间,上课的是个年纪挺大的老师,教史学,确实挺有历史气息,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操着一口带有浓厚方言特色的官话,老是讲着讲着老花镜就从鼻梁上滑落,然后抬哞看看有没有睡觉的同学。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老师人挺好,课讲得也不错,就是没人听得懂他讲了什么而已。

    顾弈喊了声报告,老师也是笑眯眯地招呼他赶紧回座位坐好,没有一点架子。

    当顾弈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全班的目光一致地注视在他的身上。

    没办法,顾弈这一个星期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无论是军训时发生的事,还是今天的检讨,都不是他们认为自己现在这个年纪能干出来的事。

    但最关键的是他们听说了顾弈好像是萧一宁的朋友,他们必须重新审视这个同班同学。

    顾弈无视这些目光走回自己的座位,不是因为高冷,而是怕与人对视时突如其来的尴尬。

    江寻在顾弈回来后,就像是吃了兴奋剂的鹦鹉,一直在那小声叫唤:“顾哥,顾哥……”

    顾弈本不想理他的,毕竟是上课时间,应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上,而不是去理会一只只会叫“顾哥”的鹦鹉……

    “什么事,说。”顾弈靠着椅背,装作在看书的样子,实则眼神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老师的动向。

    顾弈以为他想跟自己讨论刚才检讨的事,但江寻其实已经将其抛之脑后了:“顾哥,你前面来了个好漂亮的女生,我觉得能跟羽姐比呢!”

    江寻口中的羽姐叫洛羽,是他们以前上学时的同学,人长得很精致,身材妙曼,像朵高傲的黑玫瑰,是当时他们整个初中当之无愧的校花,也是很多男生的梦中情人。

    顾弈抬头才发现,前面的课桌抽屉里放着一个灰色单肩包,但因为刚刚被桌子上小山似的书挡着,刚才走过来时没有看到。

    “奥。”顾弈没有多管,又继续专心学习。

    顾弈一直觉得长得好看是没什么用的,除非是长得特别好看,能用脸吃饭的那种。

    其实啊,普普通通,心有芳华,也是足矣。

    “哎,顾哥,你听我说啊……”江寻急切地想要跟顾弈分享自己看见的,毫不在意老师的目光已经锁定了他。

    “那位同学,你起来,我听你说。”史学老师的土味官话真得很有特色,C班众人瞬间哄笑一片。

    “啊?老,老师,我没什么说的。”江寻扭扭捏捏地撑着桌子站起,认错态度倒是十分积极。

    老师也没纠缠,叮嘱江寻要好好听课,就让他坐下了。

    教室里睡意四起。

    夏天的燥热让人心神空空,头顶吱呀转的风扇,聒噪的蝉鸣,老师的叨叨总有一样在学生前进的路途中把门带上的同时,也顺带关上了窗。

    在江寻半阖的眼里,教室里像是陷入一个奇妙的领域,好像应该是有声音的,但就是听不到。

    “咚咚”,一个纤细的身体用肩膀撞开了虚掩着的木门,寂静瞬间消散,一切都成破妄。

    众人也恢复清醒,虽然已见过一面,但仍好奇地打量着推开门的女孩。

    温旎双手托着堆到下巴的书,踉踉跄跄地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进教室,两只细白的藕臂绷得笔直,显得十分吃力。

    但拿的书实在太多,温旎左歪着个脑袋,紧盯着脚下的路,生怕被绊倒了。但温旎的重心一直在左,路也越走越偏,

    “哐当”一下撞在了顾弈的桌上,一堆的书重重地砸在顾弈的手臂上,顺带的温旎也压在了上面。

    “嘶。”顾弈吃痛,龇着牙,“能不能起来!”

    温旎撑着压在顾弈手臂上的书,笨拙地起了身,慌忙地把压在顾弈手上的书拿开,本就红红的眼眶像要滴出血来,粉嫩的小嘴都要揪在一起了,怕是下一秒眼泪就要啪嗒啪嗒落下。

    “你!”顾弈也还没见过这么笨的女孩子,想骂人但是又狠不下心。

    “对,对不起,对不起。”温旎快速的收拾着掉落的书籍,声音轻柔地像只落单的小蜜蜂在嗡嗡叫。

    这么多得书砸下,伤口总是难免得了,最先砸到得还是最厚的史学书,顾弈没有穿外套,直接砸在了皮肤上。

    血珠从伤口处渗出,攀上纸张,在上面渲染开来。

    伤口不严重,就是被擦破了一大块皮,血珠还在不停往外冒。

    老师赶紧让顾弈去医务室做个消毒包扎。

    “没事。”顾弈皱眉看着伤口,快步走了出去,温旎不知所措地待在原地,咬着牙追了上去,跟在顾弈后面,也不敢上前。

    江寻也想追出去,顺便可以逃一节课,但刚起身就被老师按在了座位上。

    医务室里,许慕柳盯着桌上的一本厚厚的名册出神,顾弈敲了敲开着门:“柳姐,有空没,帮我消个毒。”

    许慕柳见是顾弈,从容地把册子合上,放进抽屉里。“怎么了?”

    “被书砸了,破了块皮。”许慕柳走上前,抓起顾弈受伤的胳膊,看了两眼,说:“没有东西残留在上面,消个毒就行。”

    此时,温旎站在医务室外,隔着块玻璃,盯着里面的两人。

    “我去储备室拿消毒酒精和纱布,你在这待着。”说完,还有些不放心地看了顾弈一眼,不过她看到了门口的温旎,把温旎拖了进来,指着顾弈“你看着他,别让他乱动。”

    “好,好的。”温旎像只被逼在墙角的小兔子,低着头,不敢看两人。

    许慕柳放心地出了门,留下尴尬的两人,顾弈不想跟她说话,即使他认出了温旎是早上楼梯口遇到的那人,但刚来就把自己送进医务室的惹事精,顾弈觉得还是少接触最好。

    在顾弈眼中,那么美丽的眼睛噙着眼泪也不再好看,看多了只能徒增心烦。

    温旎跟顾弈相对着坐在两张病床上,时不时抬头瞥一眼顾弈,看他有没有生气,但更多的是一直盯着他手臂上的伤。

    “疼,疼吗?”

    “嗯?”顾弈没听清,看着眼前的女孩。“疼,疼不疼?”

    温旎鼓起勇气,大声地说了出来,但其实也就够顾弈能听清楚的声音。

    “你说呢?”顾弈看了眼伤口,其实也不疼,就是来消个毒,避免细菌感染,好的能快点。

    温旎的头低得更低了,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将手伸入衣兜,掏出来一根荔枝味棒棒糖,捏着棒棒,送到顾弈面前:“吃糖,吃糖就不那么痛了。”

    顾弈盯着温旎手中的糖,怔了一下,随即将手掌摊平,道:“拿来。”

    温旎轻轻地将手中的糖放在顾弈的掌心,又快速地把手抽了回去。

    对于不怎么吃糖的顾弈,连剥糖衣都很费劲。

    温旎在旁边看着顾弈粗鲁地扯着糖衣,小声地说:“不,不是这么剥的,我来。”

    顾弈随手将打不开的棒棒糖丢了回去,温旎小心地接住,凶凶地看了顾弈一眼,又低下头,只一捏糖衣的一角,带着一转,就把糖衣完整取下。

    “给你。”

    顾弈一挥手,直接抢过了温旎手中的糖,一口塞了进去,甜甜的,荔枝的清香在舌尖上久久不散。

    顾弈看着对面床上的温旎,瘦瘦的,但却不矮,一米六出头,轻肌弱骨,穿着大了一码的校服,显得整个人都小小的,鹅蛋脸,五官小巧精致,明明长得很漂亮,却低着个头,不敢跟别人接触。

    “喂,我叫顾弈,义无反顾的顾,博弈的弈,你叫什么。”顾弈看在棒棒糖的份上,主动开口。

    “啊!我,我叫温旎,温暖的温,旖旎的旎。”温旎很害羞地低头回答。

    “呵,明明是小结巴。”顾弈撇过头,用舌头拨动着嘴巴里的棒棒糖。

    “我,我,我不是,我只是……”温旎的声势逐渐减弱,眼泪又掉了下来。

    顾弈回头瞥了一眼,看见温旎可怜兮兮的样子,气笑了,但想到好像是被自己气哭的,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取出嘴里的糖,放在温旎面前:“还你,行了吧,别哭了行不行。”

    温旎幽幽地抬眸顾弈,把顾弈拿糖的手推了回去:“你吃过脏了。”

    说完,温旎把眼眶边上的眼泪擦掉,摆出一副凶狠狠的样子:“你,你全家才是小结巴,哼,故意。”

    “你叫我什么?”顾弈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哼,你不是叫故意吗?”

    “对,我叫故意。”顾弈又把棒棒糖丢进嘴巴,懒懒地回道。

    “我知道你叫故意。”温旎偷偷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呵,女人。

    顾弈忍不住撇了撇嘴。

    不过啊,带刺的花才更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