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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打劫参将商队

    九龙社,顺天府西北角,涿州管辖,四周皆是山地,山峰挺拔,断崖绝壁高耸入云,过了宣府的卧佛寺,山势从海拔两千米下降,九龙社位于群山峻岭之间,是一块宝贵的平坦谷地,北接宣府,东连京师,南入易州涞水,北边险要处设大龙门城堡,自古以来是京师通往塞外的交通要道。

    如果夏日来九龙社,山道旁有清澈的小西河,四周山峰野花艳丽,谷中清泉溪流激浪奔腾,景色尤为壮丽。此时正是寒冬,时间仿佛被朔风冻结,曾经奔腾的溪水被冻结成千奇百怪的冰雕,满目只剩单调的黄黑两色。

    一支商队风尘仆仆进入九龙客栈,天寒地冻,临近年关,此时商道异常冷清,六十匹骡马驼组成的商队绝对是大主顾,客栈的伙计们热情地招呼商队主事,赶紧准备饭食,热水,牲口饲料,冷清的客栈立刻热闹非凡。商队的驮夫大多穿褪色的战袄,客栈伙计见多不怪了,经常有军头私调军兵运货,自然省了运费。

    商队的领队长得异常雄壮,棉袄外裹着裘皮,翻毛皮帽几乎遮住肩膀,进了客栈,一把扯掉厚厚的面巾,顺手抖落面巾上的冰珠,露出一脸横肉。

    客栈的掌柜端着一碗热酒,殷勤地靠近大汉,道;“祖千总,就知您这两日到,京师的主事在客栈等您那。”

    祖千户其实是紫荆关参将的家将首领祖佑精,护卫着参将来往宣府的商队。

    祖佑精很得意掌柜的奉承,接过酒碗一口抽干,满足地打个酒嗝。宣府的买卖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官面上有参将大人打点,可路程上着实艰险,山高路险,边兵,土匪多如牛毛,要不是自己掌中大刀,商队绝对不可能安全归来。

    一名身穿道袍的文士从客栈出来,匆匆赶过来和祖佑精见礼,道;“祖大人,祖佑忠大人从京师护卫商队早晨到达九龙社南,嘱咐在下接到大人后,汇合一起,午后赶往紫荆关城。”

    祖佑精看了看四周押运兵士,兵士们已经极度疲惫,此时正喝水休息,四周有村民兜售柿饼,核桃等特产,边道;“主事,前两日过卧佛寺,都是陡峭山路,一路艰辛,摔死两匹驮马,冻死一名兵士,不在九龙休息一天吗?”

    主事急急道;“知道大人辛苦,可晚一天怕出变故,佑忠大人说沿路有贼人窥探。”

    看祖佑精不以为意,又劝道;“万一下雪,我们就窝在这,好歹再辛苦几十里,回到关城参将大人高兴,大人也可踏踏实实喝酒。”

    祖佑精咂摸咂摸嘴,冲乱哄哄的兵士喊道;“赶紧吃饭,半个时辰后出发,迟延者军法伺候!”

    挽着枣蓝的历铁柱悄悄离开商队,奔南而去。

    九龙社南鱼骨山,山坡上李银河指点着山下参将京师商队,对身旁的黄玉道;“运夫据说都是紫荆关兵士,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黄玉点头道;“大哥,京师商队驮夫五十名,均是紫荆关守军,带队的是参将家将千户祖佑忠,宣府商队驮夫六十,也是紫荆关守军,带队的是千户祖佑精,都是祖参将的家丁。

    守军有军饷,所以用作驮夫省了运费,给军士一点赏赐而已。

    这些军士疲惫不堪,战力孱弱,靠参将名头唬人,需要防备的是这两名家丁,据说祖佑精武艺精湛,手执三十六斤关刀,号称百人敌,多次斩杀沿路土匪,將主不可不防。”

    李银河嘲笑道;“改姓换祖宗的奴才而已!

    可惜啊!大明朝廷的营军靠军将的少量家丁支撑,国器私用,损公肥私,家丁制兴盛,国家军士衰微,朝廷士大夫鼠目寸光,默许军将壮大家丁,无异于饮鸩止渴,必将乱国!”

    “已经乱国了。”黄玉道;“大哥,辽东王李成梁大帅每年靠朝廷近半辽饷供养自己一万家丁铁骑,威压蒙古,朝鲜,女真,也要挟朝廷。

    万历朝,宁夏退役副总兵哱拜叛乱,率领子侄及麾下三千家丁差点摧毁国朝宁夏边镇,朝廷虽然平定叛乱,但死伤军民无数,靡费两百万银,到现在九边之一的宁夏镇依旧没有回复元气。

    家丁制乃国朝军制中的毒瘤,但军将们太喜欢了,主要在于“武将所辖不入兵籍”,家丁吃军饷,靠军饷置地,过生活,与家主休戚与共,是军将们的私人武装,而不服从兵部管辖调动,家丁私有,占有大部分军饷是现在大明军队现状。

    朝廷高官心知肚明,却无可奈何。”

    “军队是国家暴力机构,却被军头们僭越使用,军队还谈什么战斗力啊!”李银河观察了一会京师商队,对黄玉道;“走,我们去会会参将大人的百人敌。”

    参将的京师商队等来了宣府商队,两支商队合为一处,在狭窄山道排出近百米,人喊马嘶,热闹非凡。

    一名探路军慌张地跑回商队报告,前方有数十名土匪。

    参将的两名义子正在寒暄,听了探路军的禀报,祖佑精一挑眉毛,大声问道;“哪路土匪?”

    “大人,土匪旗号是房山金刚,有四十多人,多执长枪,有少量执盾,配刀,还有三眼铳,小的查探时,土匪乱放铳枪,官道被木头,树枝阻断。

    土匪中有一力大者,将白杆枪舞得团团转。没有发现土匪执弓。”

    祖佑忠对祖佑精道;“大哥,房山土匪跟我们素无怨隙,京师商队从没和其冲突。

    这时节,滴水成冰,别说打仗了,穷土匪出来走百把里山路都得冻死大半,这伙拦路土匪装备不错,很是蹊跷!”

    旁边探路军弱弱补充道;“大人,土匪穿得是竹甲,盾牌多是门板拼装。”

    祖佑精撇嘴道;“兴许是穷疯了,四金刚只是宣府逃兵,带着几十个土匪就想讹诈本将,走,咱们去看看,武艺高低可不是靠力大,让这帮穷棒子开开眼。”

    两支商队汇合,安全防护自然以祖佑精为首领,听说前方有土匪,大家并不紧张,驮夫们都是军士,其中两位家将武艺高强,还有弓兵和刀盾精兵,这是军队,不是土匪能惹得起的。

    九龙社向南,山路缓缓降低,官道旁有小西河,小西河伴着官道一直向南,注入拒马河,此时结了层厚冰。

    沿着官道走了不远,官道被枯树干阻断,在小西河对面出现一群土匪,外围插着一根丈六竹竿,竹竿上一丈旗帜随风飘动,旗帜上写着房山金刚。

    看到商队过来,一名土匪拿着白蜡杆枪挥舞,普通人拿稳一丈四尺的白蜡杆都费劲,这土匪真是力气不小,引得土匪们阵阵喝彩。

    祖佑精点点头,这土匪力气颇大,不过阵前杀人比的是武艺,自己有把握三招内斩杀此人,只是隔着小西河,河面冰滑,伤了宝马就不值了。

    祖佑精精通战阵,观察了一会,基本摸清了土匪实力,土匪实力不错,衣裳厚实,长枪锋利,拿着各种盾牌,盾牌后烟气缭绕,说明有火器,还真是麻烦。

    祖佑精挥挥手,有驮军拿来了铠甲,祖佑精祖佑忠在驮军的帮助下穿甲,精良的山文铁甲,即使是鸟铳,远距离也打不穿这种精致铁甲,马匹也搭上棉甲。

    商队中闪出七名弓箭手,十名刀盾手,等两名家将顶盔掼甲完毕,拿好兵器,弓箭手神态自若地走到河边,小西河不宽,三十多步,军中五力强弓已经可以射杀土匪。

    阵前挥舞白蜡杆的土匪扔了枪,慌忙跑回土匪阵中。弓箭手抽箭拉弓,行云流水般射出三轮,箭枝如同一簇簇黄蜂扎向土匪。

    土匪显然没有弓箭手,纷纷躲藏,举起各种盾牌,有长盾,藤盾,圆锅盖,厚木板。

    “咄!咄!咄!”,箭枝扎在各种盾牌上,土匪虽然很狼狈,但防护有效,李银河和四名旗军躲在一个大木板下,每人身侧放着一杆鲁密铳,李银河冲四名旗军摆摆手,此时不能使用鲁密铳,还需等待。

    弓箭手们看向祖佑精,三十步外破不了防,多射无益,寒冷的天气会伤害宝贵的弓箭。

    看着缩成一团的土匪,祖佑精指指冰面,竖起一根手指。

    抵近到十步攒射,强弓会射裂厚木板,竹甲如同纸糊般脆弱。不过弓箭手需要下河坡,走到河道上靠近土匪。

    七名弓箭手挎上弓,滑下河坡,走上冰面,河道冰滑,走得踉踉跄跄。

    土匪阵中响起竹哨,几名土匪顶着滕盾冲向弓箭手,滑下河坡。距离太近了,没想到土匪如此悍勇。弓箭手们纷纷抽出佩刀。当土匪滕盾拿开,弓箭手们亡灵大冒,土匪一手挽盾一手拿着三眼铳,三眼铳可以单放,也可以三眼齐放,十几步距离,一般甲胄根本防不住。

    “砰!砰!砰!”的铳声响起,几名弓箭手惨叫着摔倒,放完三眼铳的土匪们一拥而上,用铁铳将站立的弓箭手砸翻,土匪们鞋子上绑着厚布,厚布上镶嵌着铁片,在冰上行走自如。

    祖佑精望着损失殆尽的弓箭手,心疼地怒吼,一磕马腹,战马小心翼翼地走下河坡,十名刀盾兵紧随战马两侧踏上冰面,冰面上白烟滚滚,土匪们飞快地跑上岸,重新装添火药。

    战马缓慢地靠近土匪,祖佑精反手握刀,刀尖斜指冰面,一旦接触,必将奸猾的土匪砍杀殆尽,此战不留俘虏。

    装好火药的土匪们再次冲祖佑精等人释放三眼铳,土匪猬集处烟尘滚滚,一声竹哨响,前排的土匪们伏在地上,鲁密铳的排枪混杂在三眼铳的爆响声中并不引人注意。

    土匪处暂时安静,旗丁们紧张地装填火药。

    一阵阵山风吹散了白烟,眼前情景令压阵的祖佑忠险些落马,河道上祖佑精的战马翻到在冰上,垂死地嘶鸣,祖佑精趴在冰上一动不动,大刀甩落一旁,十名刀盾手围着祖佑精茫然失措。

    祖佑精被三眼铳打死了,土匪们兴奋地嚎叫,力大的土匪拾起白蜡杆,带着土匪们滑下河坡,围攻刀盾兵。

    白蜡杆一个横扫,将两名刀盾兵抽翻在地,其他刀盾兵一哄而散,祖佑忠调转马头,奔九龙社逃去,弓箭手和刀盾兵是两个商队的精兵,他们败了,剩下的兵士根本打不过悍匪,九龙社北有大龙门堡,里面驻扎着上百兵士,找他们求救或许能保住商队。

    奔北跑了几百米,官道被树塞断,河道上撒了枯枝,几十名土匪在树干后严阵以待,几名土匪砰砰地放着三眼铳,大声叫唤,房山好汉只求财,想活命,从河道奔南,一会合围,打死不论。

    祖佑忠领着驮夫们又奔回南边,河道冰面上祖佑精的铠甲厚衣裳被土匪扒下,光溜溜趴在冰面上。有驮夫从冰面逃跑,土匪并不拦阻,只是祖佑忠的马和铠甲被土匪收缴,才被放行。

    一会功夫,驮夫们跑得无影无踪。

    谢宁领着北路旗军,李银河领着南路旗军,堵住了一百一十匹马骡驼及货物,缴获两副铁甲,弓,盾,刀等武器近百件,祖佑精的死马也被旗军分割打包,分装在驮马上。

    两支旗军汇合,迅速按计划向东走官道五十里到达房山霞云岭,然后向南进入崎岖小路,牲口都套上笼口,免得嘶鸣,马屁股绑上粪兜,免得暴露痕迹,队伍后面有旗军负责打扫蹄印,务必清除商队踪迹,从崎岖山路到达平坦山下花了一个时辰,山中朔风似刀,众人脸上都吹开了裂口。

    天色渐渐转暗,众人在拒马河附近的小山谷休息,一个个兴奋不已,一百多牲口货物,百户所从没如此富裕过。

    要知道,此时有几亩地,有大牲口,再有个架子车,就是标准的富农啊!旗丁们一边给牲口补充精饲料,一边敬畏地看着将主。

    李银河和谢宁,刘虎,谢百三围成一圈,商量着行走路线,黄玉和花荣已经进入河道,做好标识。

    李银河计划,天黑后从山下进入拒马河河道,沿着河道向南,通过拒马河支流穿过涞水县和定兴县城结合部,转入南拒马河,沿着南拒马河到达三岔河口转入北易水河,从北易水河回到老营,虽然绕了不少路,全程走河道,环境僻静,可以有效遮掩痕迹。

    旗丁们大多有夜盲症,所以黄玉探路,花荣谢宁领路,谢百三李银河殿后。所有牲口蹄子包布,旗丁们牵紧牲口,不使一人掉队。

    当黑暗吞噬了西方最后一丝浅白,旗丁们牵着各自的牲口,鱼贯进入河道。

    河道附近偶尔出现村庄,平原上有村的地方就有树,树木包裹的村庄黑漆漆的,犹如蹲伏的巨兽。农户习惯天黑就睡觉了,点不起灯油,养不起狗,朔风吹过寂静的土地,坟头的鬼火会追随队伍一小段路,几只野狗兴冲冲赶来,见到庞大的队伍哀嚎着跑开。

    眼神好的旗丁,扶起摔倒的伙伴,检查货物是否散落,跋涉了三个时辰,终于到达老营,老营壕沟清理完毕,南北两门外有吊桥,屯户集中生活在北区,南区老房改为仓储区,中间用篱笆隔离,由旗丁看守。

    此时百户所实行战时管制,屯户不得轻易离所,外边亲戚不得进入百户所,屯户们组织的联防队,全天防控,百户所周围两里内区域,禁止路人靠近。

    队伍在天亮前从南门进入老营南区,鼻青脸肿,疲惫不堪的旗丁们挣扎着吃完准备好的大饼肉汤,倒在南区屋中酣睡。

    花叔指挥着屯户,抬着旗丁放在干草上,再盖好被子,好在旧房子多,安置好旗丁们,还要安置牲口和货物。

    昏睡到下午,李银河被花爷爷派人叫到百户大堂,安放在椅子上当菩萨。院里拿着家什的屯户们兴奋地交谈,等着分东西,小孩子时而调皮地跑进屋子,被花爷爷轰出去。

    揉着额头,李银河渐渐清醒,昨日山里风硬,脑袋现在还有些麻木,早晨交待花叔将死马和几匹受伤的牲口处理了,分给屯户们。

    院子里的厨子分得很粗暴,一户十斤肉,不能挑,内脏下水留下给旗军炖菜。

    分了肉的屯户进屋给李银河鞠躬,李银河点点头,旁边花爷爷心疼地咂摸嘴,板着脸一个劲念叨;“作孽啊!这么好的牲口。”屯户们自然不敢和花爷爷犟嘴,鞠完躬欢天喜地把肉抱回家。

    屯户们走完了,李银河扶着花爷爷坐在椅子上,给花爷爷点燃一锅烟,笑道;“花爷爷,旗军们这次打得好,缴获颇多,金银,牲口,皮货,药材等暂时不能分,太引人注意了,吃的用的得分,得让大家伙有奔头不是,其他吃的点清楚了还得分!”

    “肉嘴吃倒江山,不能惯着啊!天天三顿干的吃到饱,我这几十年没听说哪个將主对屯户这么好,你是个好孩子,吃饱了打生打死是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把握好分寸。”

    “那是,金银算什么,孙儿练好军兵,咱们还给屯户抢地,不能到银河当百户,大家伙一亩地也没有,我怎么见先人啊!”

    “是这个理,土地是命根子。老头子我也看明白了,咱们踏踏实实干活的越活越穷,好勇斗狠的二溜子却当上什么缙绅,这世道有问题!”

    隔辈亲,李银河一阵胡吹,哄得花爷爷脸笑成菊花,看见花叔兴冲冲进门,花爷爷立刻板着脸哼了一声,花叔处理牲口让花爷爷非常生气。

    等花爷爷背着手出了院门,几个人眉开眼笑地凑在一起,花叔兴奋地拿出张纸道;“点验的数目让黄玉小哥誊写在上面,银河你看看。”

    驼二十,挽马五十,骡子三十,战马一匹,山纹铁甲两副,一副铁甲有三道凹痕,估计倒霉的祖佑精被三枪震碎内脏死亡,金五十两,银四千两,铜钱二袋值银百两,北珠五斤,人参药材一袋,各种皮货四十袋,毡子十袋,绸缎十匹,细布十匹,麻布二十匹,粗盐三百斤,细盐五十斤,茶叶两袋,块糖十斤,绵糖二百斤,南米四百斤,麦四百斤,各类兵器近百件,牲畜豆料两千斤,处理的肉食剩五百斤,满满一页纸,点验的花叔等人欢喜得红光满面。

    各种大牲口一百多,短时间不能暴露,每天消耗料豆不少,真是幸福的烦恼。李银河将纸递给花叔道;“叔,你让人通知屯户领东西,每户盐一斤,米二斤,麦两斤,绵糖二斤,粗布,铜钱分了,参战的旗军加倍,其他物资先藏起来,剩的米面肉食下水作为旗军训练的伙食,豆料喂牲口,领东西的屯户把自家的干草送到百户所,大牲口多,得备着。

    十匹驽马,十匹骆驼在夜间转送到义庄,那里僻静,三十匹驽马,十匹骆驼转送到石门驿站,那里有数十间房和马厩,石门驿关门歇业,不允许陌生人进入。

    老营继续严密封锁,确保周边两里范围内没有陌生人窥探。”

    花爷爷拿着烟袋,嘴里含着糖,让李银河继续端坐在椅子上,谢宁端着一碗块糖站在一旁,李银河想站起来,谢宁把李银河按回椅子,恩出于上,这是规矩。

    背着干草的屯户将草放在院里,进屋给將主鞠躬,然后又欢天喜地地领东西,小孩子规规矩矩从笑眯眯的谢宁碗里拿一块糖,托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跑出去。

    “花爷爷,谢叔,大家不担心杀人抢劫受牵连吗?”

    花爷爷砸吧着糖道;“这年月,弱肉强食啊!能辛苦劳作吃饱饭,谁愿意犯法!

    可是不行啊,交了佃租,杂税,还得借高利贷,一贫如洗,大家得报团求活。为了吃饭穿暖,將主下令,好也罢,坏也罢,就得拼命,有油水大家分享,犯了事,大不了砍脑袋呗。

    你这將主的理就是屯户们的理,咱百户所如此,一村如此,一族如此,呵呵,咱昼夜巡查,普通兵器发给了联防队,老营周围彻底截断,兴许能遮掩过去,反正现在家家冒炊烟,谁敢去瞎说,打不死他。

    银河,只要不做缺德事,你大胆地干,那个家丁就该死,换祖宗,祸害守关军兵家眷,残杀兵士,咱们是替天行道。再说了,你还要救助灾民,抢了也是做善事,比他们糟蹋强。等你练好兵,给大家伙抢地,你小子是最好的將主。”

    花爷爷说得干脆,只要让大家伙过好日子,那就放手干。李银河挺挺腰板,抢劫来钱快啊!农村里长,老人制度崩坏,基层礼崩乐坏,道德律法约束让位于强取豪夺,豪强,族长,缙绅就是百姓的天,那就让自己重新构建基层权利架构吧。

    谢宁对客房喊道;“乔小子,出来透透气。”

    乔四从侧屋慢慢踱步出屋,给众人施礼;“感谢救命之恩,”

    谢宁摆摆手;“咱们是不打不相识,明日让屯丁送你到涞水县,有山寨的人接你,听花荣说,你还有老娘和小妹在山寨,出发前领一份东西,肉米面,也算缘分一场。”

    乔四张张嘴想拒绝,可是想到挨饿的家人,叹口气拱手深施一礼道;“山寨确实穷困,现在还有口饭,青黄不接时就看命了,在下愧领了。”

    李银河道;“都是苦哈哈,被逼落了草,希望乔兄弟回了山寨,紧守江湖道义,不要欺凌弱小,你也曾是宣府夜不收好汉,有难处尽管来百户所。”

    乔四对这个百户所充满好感,其他卫所边军,军将变着法搜刮手下,这个卫所的屯户却不断从军头家拉东西,旗军们有一种特殊的精气神。

    吃过晚饭,李银河召集小旗以上军官总结此次战斗。

    “此次战斗,我们完胜,缴获颇丰啊!”李银河敲敲桌子,让兴奋的众人安静;“首功当推黄玉,黄玉带领义庄旗军和灾民青壮,探查路线,摸清了商队虚实,以至于我们采取了适当的战斗方式,其次旗军们作战勇敢,战斗中的得失,大家伙都议议,最后形成决议,各位传达给旗军。”

    大伙集思广益,你一句我一句地发表看法,黄玉将意见整理在纸上。

    李银河看谢百三作战回来一直沉闷,有些恍惚,便开解道;“百三哥,咱们抢商队,杀参将的家丁,也是为了大家伙,收入支出都有明细账,我保证,都会用于改善屯户生活,救助灾民,增强旗军战力。

    州城西门外不断增多的荒坟唤不醒大老爷们的良知,那就让我来做。”

    谢百三赶忙起身道;“將主高义,那些腌臜货死不足惜,我只是迷惑,战前我忐忑不安,毕竟面对的是紫荆关营军,那祖佑精也是弓马娴熟,可是我们儿戏般胜利,个人武勇和冷兵器竟然如此孱弱吗?火器运用我并不熟识,將主将训练重任交给在下,但以后如何训练屯军我也是颇为迷茫,唯恐德不配位。”

    李银河点点头,微笑道;“百三哥放心,训练方面我们集思广益,不断改善训练内容,完善训练大纲。

    此次胜利,我说了,首功是黄玉他们情报做得好,我们清楚对方虚实,对方对我们一无所知。

    我们将对方引入既设战场,在近距离用火铳击毙祖佑精,看似儿戏,其实是我们群策群力,详细推演后的结果。

    老祖宗常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祖佑精轻敌身死,也是我们以后作战需注意的教训。

    个人武勇依旧重要,刘虎挥舞白蜡杆震慑对方,让商队哨探不敢靠近窥探,并击溃盾兵,对胜利也是至关重要。”

    大家发出赞叹的笑声,刘虎挥舞大杆枪,一般人真不敢对战。

    李银河继续道;“火器是未来作战的发展趋势,这毋庸置疑,但是火器缺陷多多,需要其他兵种配合。

    我们现在训练重点是冷兵器配合三眼铳,长铳。以后还要发展火炮,骑兵,只能一边打一边总结。

    我们抢了不少财物,但是现在不能变现,也不能花,春暖花开,河道坚冰解冻,所有痕迹消失再做处置。

    明日训练就要恢复,春节前一周,我们要兵发金坡。大泽土匪在打探老营情况,我们把出兵时间散发出去,争取在金坡和土匪作战。

    黄玉继续查探大泽土匪的情况,老营在这几日晚间向石门铺和义庄转移牲口,粮食,咱们手头稍微宽裕,对灾民救助力度加大,以百户所名义从当铺收购旧衣赈济。

    花荣去紫荆关城打探消息,注意参将的反应。

    花叔增加巡逻人手,务必使外人不能靠近和窥视老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