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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大沽历史上就穷,不是袍哥能力问题

    李银河陪着孙奇逢漫步在张家湾官道,官道旁商栈鳞次梯比,河道上船只穿行如梭,六月是漕运繁忙季节,也是张家湾商贸黄金季节。

    “银河,介绍学子时,老夫看你心神不定,你有想法?”

    李银河看着河边芦苇丛道;“孙师,这些学子们有扎实的进学基础,如果在农院做几年学问,前途不可限量,被派往塞外,剿匪战场,甚至大海上,必然会有折损。农院在塞外因战斗和伤病已经有十名学子失去生命,还有几名跟随林丹汗,在漠北杳无音信,银河的心情难免牵萦回绕。”

    “你是个厚道青年啊!”孙奇逢看着李银河道;“儒生,铁肩担道义,虽千万人吾往矣!做学问,明事理,不就是民族遭遇危险时挺身而出,死不旋踵吗!

    老夫教书育人几十年,以往教育重点在慎独,正身,格局小啦!学子们驰骋在高山草原大漠怒海,亲眼见识了人世间的疾苦,应该有了仰望宇宙,心怀慈悲的胸襟。

    有了高远格局,远远强于闭门造车的腐儒,这是农院教育的第一步,很重要,很重要!

    想要为这个美丽的世界添姿增彩,想要造福百姓,就去农院的知识海洋汲取知识能量,心怀慈悲,温文尔雅,老夫想,学子们应该能为自己规划人生了。”

    宛城金羊带着几名原南镇抚司旗军远远冲孙奇逢和李银河施礼,走近之后,更是向孙奇逢深深鞠躬。孙奇逢笑道;“金羊,你为何不去农院高中学习?”

    金羊道;“孙师啊,金羊自小混市面,学识底子太差,跟上商军培训班进度就谢天谢地了,多谢孙师,有了孙师指点,在下也算半个读书人,犬子被农院小学录取,老母出门精神抖擞,再不用躲躲闪闪羞于见人了!”

    金羊向李银河敬礼道;“將主,张家湾中介所生意蒸蒸日上,咱们商品目录,契书条款做得细致,尤其是击败定远候,维护了商业秩序,掮客们愿意挂靠在中介所,按照商行制定的规矩接洽买卖。

    卑职整顿张家湾草市,现在草市买卖公平,商贩们对于商行抽份没有异议,咱们承担了张家湾衙门两千两银税钱,將主,您要出海呀?”

    “是啊,金羊,朝廷对本官能力极为认可,陆上卫所小事已经不足以展示本官的风采,户部,兵部要给银河压压担子,让本官协助天津水军押运饷银,本官说了要去海上浪,这不,机会来啦!

    作为货殖专家,不能只做安保护卫,咱们也得捎带脚做点买卖,咱们易州商会,易水湖商行收购的大批果脯,生丝,土布等土产也得扩宽销售渠道,海上大有可为。”

    “金羊也想带宛城商队去海上做买卖,將主带上金羊吧。”

    “金羊啊,你刚从塞外归来,现在帮商行掌控张家湾草市,责任重大。”

    “將主,金羊就是劳碌贱命,安稳生活越过越没有滋味,卑职午夜梦回总听到军号声,不出去浪都睡不好觉。

    张家湾草市有原南镇抚司兄弟看护,商栈有刘二栓带领商军看护,商栈管事周兴,魏宽打理百货,银号,农院先生学子们协助张家湾处理各项事宜,金羊在张家湾作用不大。

    金羊想念茄知文,海知礼两位掌柜,一想到他们出海,卑职坐立不安啊!”

    “行,你回宛城组织商队,到天津大沽口找米粒吧,跟出行伙计们说明,出海生死难料,给家里留足钱,有生活困难,找易水湖商行报备。”

    李银河同孙奇逢来到商行张家湾银号,周兴掌柜赶忙迎出来,商栈内人满为患,银号经营储蓄,信贷,兑换,汇兑和债券买卖业务。

    孙奇逢指着一屋子商贾道;“怎么这么多人?”

    周兴看李银河点头便道;“孙师,大部分商贾在买卖债券。”

    孙奇逢接过周兴递过来的债券样品道;“这就是纸嘛,大明宝钞一文不值,商贾为何买卖商行发行的纸张呢?”

    “孙师,商行发行的债券有足额备兑的,咱们制作了一本详细的发债说明书,此次募集的五十万银债券主要涉及易州涞水及拒马河沿线涿州的山坡,草场,河道荒地,大家都明白,改造水利工程,荒地终归会变成熟地。商行有开发的土地作抵押,投资者本金安全问题不大。

    商行准备发行白洋淀和文安东淀开发证券,商行正在制作开发计划书,白洋淀能整饬出一百四十多个水塘,东淀能整饬出五十个水塘,计划募集一百万银。

    现在商栈内买卖债券的人赚得是差价,很多人认为自己很聪明,能够在债券波动中一夜暴富,投资者有高官,皇亲国戚,商贾,大明百姓的赌性很大啊,商行在易州,京师,张家湾银号都设立了债券交易业务,只抽取千一手续费,皆大欢喜。

    遛狗斗鸡逛青楼已经不时髦了,大家见面都是询问买了几手债券,正在催促商行尽快推出证券,投资者不在乎利息,大家要参与分红,挣差价。”

    孙奇逢摇头道;“文安还在剿匪,投资者不怕出现变故吗?”

    “大家买的就是预期,虽然朝堂大佬们不喜欢李银河大人,但是高官勋贵们认可李大人的经营能力,而且,大家认为证券买卖能致富,还能体现高人一等的眼光,大家都自认是聪明人,所以债券买**较红火。”

    李银河道;“孙师,逐利乃是人的天性,关键是做好引导,国朝两级分化,一小撮人富可敌国,大部分农户衣不遮体,灾区百姓生存在生死边缘,这样的制度,最终结果就是地火明夷,玉石俱焚。

    银河在做一种实验,向有钱人推出投资或投机项目,商行推出的债券,证券,有钱人不用强占商道,不用走私,就能通过这些票证投资或投机盈利,而商行得到资金,可以开发荒地,改善水利设施,北直隶水网密布,却因为河道淤塞无法保证农业生产,商行筹来资金,慢慢改造水利设施。

    大明京师不缺钱,缺少投资渠道和项目,缺少引导资金流向的公平制度,这是一项长期试验,目前来看,效果还好,商行取得大量建设资金,获得手续费,特意成立专门的债券商号,管理标的资产和资金,等白洋淀和东淀证券发行,投资者是可以参与商号管理经营的。”

    南运河北运河在天津三叉河口交汇,向东蜿蜒而行,直至海口,这段海河南部属于沧州静海县,海河在即将进入渤海的地方甩出两个大湾,一个大湾圈着海河北的塘沽,一个大湾圈着海河以南的大沽。

    最早来大沽谋生的人是穷苦人,靠煮海为盐,赶海捕鱼谋生,明成祖朱棣迁徙百姓来大沽垦荒屯田,嘉靖年间,为防御倭寇,在大沽口驻兵,大沽地区人丁逐渐兴旺,后金兴起,辽东战事紧张时,天津作为支援辽东的重要基地,大沽口海运繁忙,但是朝廷认为海上靡费巨大,对辽东战事支援有限,所以大沽口只是作为粮饷运输的辅助港口,天津巡抚的职责主要是筹集粮饷,不负责军事支援作战。

    在大沽口有个龙三堆高埠,昼挂帆,夜升灯,俯瞰大海,成为航标。

    掌控海河沿岸的教派头领袍哥被两名商军扭住胳膊,按压在高埠上,米粒,王正行,王之宽,赵大安,茄三,海狗子在高埠上眺望大海。

    良久,米粒道;“將主说海洋蔚蓝美丽,大沽口外海水浑浊,吐着白沫,一股子咸腥气息,几只傻鸟老来偷抢食物,并不美丽啊!”

    王之宽笑道;“天津河海交汇处,难免水质浑浊,到了山东海域,大海确实蓝得亮眼。海河入海带来泥沙,大沽口外海滩是泥质,这里鱼获不少,春夏之交,海货众多,大沽口算是不错的海港。”

    茄三点头道;“娘个得角的,大海确实神秘莫测,海口处无风三尺浪,海面下暗流涌动,咱们的舢板需紧贴海岸,谨防被海浪带入深海,海边都如此凶险,在大海深处航行定然艰难万分。”

    王正行皱眉道;“海河沿岸多盐碱塘洼,种粮不易啊,定然缺面,学生认为,在码头设立山西面馆,定然获利不菲。”

    众人掠过面馆话题,赵大安道;“海河沿岸也是白莲教帮派控制的区域,咱们打败各码头黑势力,如何控制住海河沿线,需要米粒经理在民政上派遣政工干部建设基层组织,还需要商行派商业管事们加紧跟进啊!

    商军暂时控制大沽口附近区域,茄掌柜,海掌柜将跟随將主出海,水面力量还得加强。”

    袍哥努力抬起头道;“米粒,你只是固安教派的一个小跟班,勾结外人吃里扒外,你不讲江湖规矩,不怕报复吗?

    袍哥也是绿林中响当当的汉子,不会屈服在你的暴力之下!海河七十二道弯,李银河只是茂山卫小小指挥,吃得下众多堂口吗?”

    米粒点头道;“袍哥说得对,海河二百多里河道,十个堂口,你还有几个管堂口的兄弟没有抓到,是隐患,得借用袍哥的印信,召集他们来大沽商量帮派事务。

    米粒作为新的大哥,需要跟他们好好商量一下。”

    赵大安从袍哥怀中取出印信,交给米粒,米粒蹲在袍哥面前道;“袍哥,你呢也算是个讲义气的好人,没有持强凌弱,草菅人命,所以,你的生死等將主来了决定。

    但是,你不是好带头大哥啊!”

    “放屁,袍哥为人光明磊落,赈济孤苦。你有种现在杀了我,三刀六洞,袍哥绝不眨眼,莫要信口雌黄,贬低爷们的信誉。”

    米粒摇头道;“米粒是商行的掌柜,在固安给米家庄附近百姓减免税赋,组织农户们整饬水利,开垦荒地,发展商业,在商行控制范围内的百姓们真真切切改善了生活质量。米粒对帮派大哥的地位一点都瞧不上,掌管海河沿线的堂口,只是过渡而已。

    袍哥,你当大哥这么多年,沿线百姓依旧债台高筑,食不饱腹,衣不遮体,你年年赈济孤苦,孤苦百姓年年增多,你是带着大伙大踏步走进贫困原始社会的带头大哥,你都不懂经济,德不配位啊!

    搞经济你们不行,论打仗你们就是好勇斗狠的群氓,信仰偏颇的帮派只剩下臆想,商军两个连队加两个水上舢板连,横扫海河沿岸所有堂口,李银河大人代表官府护卫饷船,清除隐患,代表正义收拾你们,你们报复什么?

    最可气的是,你作为海河沿岸资深大掌柜,居然没有存下钱财,让我们这些先头部队情何以堪,商军出动,不做赔本买卖的。你傻乎乎顶着大掌柜名义,你的堂口兄弟们放高利贷,霸占码头,没几只好鸟,这有一本商军收集的资料,你可以看看你那些情深义重的兄弟们是如何敛财的。

    你傻傻讲义气,没有太大恶行,也许因傻得福吧,米粒让你多活几天。

    不要怨米粒,咱们的哲思代差太大,米粒在航标下做了个小黑屋,长宽高两米,据说,能熬过三天的都是意志坚定的狠人,好啦,你去小黑屋休息吧,慢慢思考人生。

    如果你寻死,米粒会把你风干,挂在航标上,也算为渔民做些贡献。”

    袍哥是有理想的大哥,米粒所说的事,袍哥都知道,袍哥只能保证自己不贪,不残暴,至于手下做的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有帮派都是如此规矩,弟兄们拿不到好处,凭什么跟着你呢。难道有另外的江湖规矩?大家像桃花源记中记载的,人人淳朴善良,衣食无忧,袍哥加入教派,就是被教派描述的美好世界吸引,这个理想能不能实现,真是烦恼啊!

    三天,袍哥在小黑屋捏着米粒给的资料不吃不喝,两眼放红光,嘴里念念叨叨。小黑屋很安静,袍哥不时嚎几嗓子,袍哥绝望了,自己真想不明白。

    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屋门被打开,一个年轻人出现在门口,玩味地看着袍哥道;“关禁闭能忘我,你也是个人物啊,袍哥吧,本官茂山卫指挥李银河,想到怎么死了吗?聊聊。”

    袍哥盯着李银河道;“桃花源记里的世界是不是真的?我想不明白。你明白吗?”

    “身处封建社会,居然憧憬共产主义社会,你是个有理想的人,思维跳跃感很强。”李银河笑眯眯道;“你说的那个社会本官知道,桃花源记里的社会有大问题的,交了学费,本官告诉你,袍哥,你有十斤黄金吗?本官授课不贵,不能低于十斤黄金。”

    “袍哥给你打工还学费,坏人,你告诉我!”袍哥急急起身,眼前一黑,随即软到。

    袍哥做了个美梦,梦到自己小时候饥肠辘辘时居然吃了顿饱饭,袍哥睁开眼,梦里吃饱了,人生无大事。

    李银河盯着缓缓起身的袍哥道;“本官发现你真的很厉害,睡着觉,能喝一锅粥,就着一头蒜吃了一张饼,还真是节省时间啊。

    醒啦,能走动吗?”

    袍哥点点头,起身道;“小时候饿怕啦,在下丁锦衣,袍哥是道上称呼,让李大人见笑了。

    在下也是苦出身,吃饱了就无难事,别说走路了,干活都没问题。”

    李银河,丁锦衣缓缓走出教派堂口大院,丁锦衣的堂口是三进大院,院后是仓库区,出门是紧靠海河的专有码头。现在大院被商军占有,作为出海基地,以后作为易水湖商行大沽口商栈,商军在码头上忙忙碌碌装卸物资。

    丁锦衣看着训练有素的商军道;“李大人,我调查过你,易水湖商行经商有道,商军战力不俗,你经营商道,肯定触犯高官勋贵缙绅的利益,他们肯定要想法弄死你,你为何没死,还发展壮大了商行呢?”

    “快死啦!本官马上被流放到海上。易水湖商行发展如履薄冰啊,本官曾经穷得饿饭,为了口锅杀死十名土匪,刚抢了点水洼土地,就遭遇土匪袭击,击败土匪,就被北地豪商们算计,被官府派到塞外市赏,给蒙古人送人头,就是现在,文安剿匪还没结束。

    本官还没结婚,努力求活中。”

    丁锦衣伸出拇指赞道;“打不死的小强,李大人在绿林之中,也是传奇!”

    李银河冲一旁高手道;“袍哥对本官的评价还算中肯,本官虽然是大明武官,身负太极绝学,如果仗剑走天涯,也是江湖传奇啊!”

    高手皱眉道;“银河,作为朋友得说实话,绿林之中你是破坏规矩的传奇,动不动就围殴,还使用火器。像本派第一代空空掌门,仅凭肉掌,纵横大江南北,折枝为兵,降服无数英豪,那才是武艺绝伦的传奇。

    你要是一个人出发,估计走不出易州就挂了,做人莫要好高骛远,要正确评估自己的武力。”

    李银河腻歪地面向码头,码头上有很多衣衫褴褛的乡民和士兵在谦卑地寻找搬运物资的差事。

    李银河道;“袍哥啊,你经营海河沿线好多年了,怎么你和手下这么穷?要不是搜剿了一部分放高利贷的教首们,银河此次出兵到目前为止就亏钱啦!”

    袍哥羞涩道;“其实不怪我,天启年,支援辽东的大军云集大沽,需要大量人手搬运物资,我们干脚力,买卖海货也能吃饱饭,后来朝廷不断裁员,干活的机会就少啦,去年,辽东督师袁崇焕大人把复辽的重点放在辽西陆地上,来大沽的转运物资就更少了,海防士兵裁撤的七七八八,现在海货都没人买,大伙就吃不饱饭了。

    我也试着在海河沿线垦荒,唉,这片区域多是盐碱滩地,产出极低,大沽南边有盐,但归盐运司管,采盐都是官办盐场负责,不允许私采。沧州东部沿海有私盐,我们也去采盐,但是交给盐商,所得有限,自己售卖没有渠道,运费腾贵。

    海河沿线粮食出产低,沿岸百姓都是捕鱼卖鱼的,历史上大沽区域就是花儿寨,也就是贫民区,不是宋某能力问题。”

    李银河摇头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沽靠水,面向大海,黄金宝地啊!你却说不是能力问题,身在聚宝盆,袍哥你愁思苦想着什么桃花源,真是不知所谓!如果有兵器,真想揍你,打你个桃花朵朵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