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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血色宴会

    米里斯总主教的冠冕由金丝和水晶铸成,稍作运动便映散出七彩虹光。戴着冠冕的斐迪南拿着权杖走进了福捋宫(1)。

    福捋宫熙熙攘攘,今天是盖伊国王给他亲爱的小公主举办宴会的日子,如此隆重也在所难免。

    “嗨,斐迪南教皇。”

    斐迪南转过身来,深深鞠了一躬,露出亲切的笑容,“陛下。”

    “教皇叔叔,这是艾莉亚给您的礼物。”稚嫩的小手拿出一朵小红花递给了斐迪南。

    斐迪南半蹲着接过小红花,笑容灿烂道,“谢谢小公主殿下。”

    公主牵着王后的手露出娇羞的笑。

    “教皇大人贵安。”

    斐迪南此时才注意到走在最后的艾黎儿。

    今晚她的穿象牙色丝衣和密尔蕾丝裙,裙上无数颗小珍珠组成各种花朵,显得十分可爱。身为王室的她,本该采用艾哈迈德家族的金与黑,却选择了其他色彩,这是在预示着什么?

    “斐迪南教皇,请您和我一同落座。”

    “是,陛下。”

    于是,斐迪南和盖伊王室在众多的贵族的注目下一同落座。而国王在落座后,也正式宣布了宴会的开始。

    札尔斯仰望着宣布宴会的国王,“多么冠冕堂皇的盗贼,狗东西是你抢了本该属于我的荣耀。”

    札尔斯不停地变换着双脚重心,感觉神智游移。喝太多了。

    本打算在宴会开始前麻醉自己,以保证计划行动时自己不会怯弱。但是,此刻他有跳上去扼死国王这该死的冲动。

    “瓦雷利亚兵器(2)我熟得很呢”,这小子如此夸口。“修士们不是常说天父会公正地裁判每个人么?好啊,如果他能像踩死一只甲虫一样碾死盖伊,我就把余生奉献给圣堂。”

    “我早该想到,狡猾的加利(3)则不可能留下匕首的线索,只有盖伊,只有这傲慢、邪恶、愚蠢的混蛋……”

    还记得青冬城的那个寒冷清晨,他走下藏书塔的陡峭螺旋梯,发现盖伊王子和“猎狗”在谈论事情。

    然后突然就被人打昏在地。

    他依稀记得王太子在宴会上展示的匕首带有宝石圆头,刀刃嵌金线。至少他没有蠢到使这把刀,而是用了父亲收藏的武器。

    劳勃·艾哈迈德极其慷慨,儿子想要的玩意儿,自然无所不予……

    但札尔斯认为盖伊是私下取的。

    去青冬城那回,不仅跟了一大票骑士和随从,还有大轮宫及长长的辎重队,肯定有专人负责照看国王的兵器,以备不时之需。

    盖伊挑的这把刀锋利且实用。它没有黄金装饰、没有宝石刀柄、没有银丝镶嵌、外观平凡无奇。它从未被劳勃国王(4)使用过,处于被遗忘的角落,然而本身又是致命的亚托勒斯钢(5)……轻而易举便可划开皮肤、血肉和咽喉。

    “你瞧,我是识货的。讽刺啊,小子,你却真正不识货!否则怎会选加利的刀呢?”盖伊内心发出疑问,“但为什么要杀?是我们罗纳尔德家背叛了王室?难道他就是天性残忍?”

    札尔斯极力克制,才没把喝的酒吐出来。他不安地蠕动,“青冬城的火光,父亲惨死时的面容,妹妹的头颅,母亲的血衣,混账我永远都不会忘的……”

    “团长!”身穿银色盔甲的骑士正在向他的团长行礼。

    “内马斯,可有什么异常情况?”

    “报告团长,没有!”

    维尔斯呼出长气,松了耸肩,接着拍了拍内马斯的披搏道:“别紧张。”

    “维尔斯是你太紧张了。”

    “科尔。”维尔斯转头看见他的副团长的走了过来。

    “这难道要比上次的蜥蜴魔兽更难处理?”科尔调笑道,“我的上司维尔斯将军,铁血银色骑士团团长?”

    科尔看着维尔斯一副紧张的模样接着说道,“放松点,只不过是个宴会。”

    “我知道科尔,只是脱了身上的盔甲有些不太习惯。”

    “好吧,待会儿我也进去品尝美食,幸运的是我可不用脱掉身上的盔甲,拿掉手中的配剑。”科尔摊开手笑道。

    维尔斯和科尔说完话后,明显神情明显轻松了些。

    “但愿如此,行了科尔,我先进去了。”

    维尔斯走进大厅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札尔斯躲在角落看见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男人走进了宴会会场,不由得露出笑容,“我的圣骑士大人你终于来了。”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纯金制成的酒杯凑了上去。

    “嗨,维尔斯将军?”

    “你是?”

    “札尔斯。”

    “绪塔尔的神奇商人?”

    “称不上神奇我只不过是买其他人不买的东西。”札尔斯露出微笑,“听说将军去过弗雷尔?”

    “年少时父亲带着我四处流浪,所以在哪里逗留过一段时间。”

    “那您一定见过白熊吧。”

    “没有,不过那里冰原狼可要比任何大陆上的野狼要凶猛的多……”

    维尔斯的健谈出乎了札尔斯的意料。

    札尔斯一边倾听一边从旁边给金杯里灌入血红色的葡萄酒。

    “将军。”

    札尔斯递过酒杯,维尔斯下意识的接过刚想一口闷却突然被身后的叫声打断。

    “维尔斯。”

    今天的艾黎儿穿着松鼠皮滚边的银色绸缎裙服,带有淡紫色毛须的拖长衣袖几乎触到地板。看起来她今晚的心情似乎不错,青眉簇团,玫瑰酒窝轻轻开合。

    艾黎儿打量维尔斯一番,“今晚的圣骑士大人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啊。”

    “没穿盔甲我也有些不习惯。”维尔斯耸了耸肩。

    艾黎儿抿嘴轻笑,“是吗?我倒是觉得今天的维尔斯可要比以往的维尔斯英俊上万倍。”

    “咳咳”维尔斯连忙清咳两声。

    这时,艾黎儿才看见一旁的札尔斯。

    “看来公主大人要找维尔斯将军叙叙旧。”札尔斯透过艾黎儿的目光笑道,“那我就先不打搅二位了。”

    说完,札尔斯便消失在了人群。

    维尔斯看着眼前满脸红晕的俏人儿不由的说道:“我的公主,今天你也依旧美丽动人。”

    “咳咳”一声咳嗽打断了两位小情人的呢喃耳嘶。

    “国王殿下。”

    “父亲大人!”

    艾黎儿退到了自己父亲的身边。

    盖伊看着女儿的娇羞,露出笑容,“维尔斯你是否在与敌人搏杀时,想着我亲爱的女儿?”

    维尔斯稍加思索,回道,“是的,陛下。”

    盖伊看着维尔斯的妆容换了一种语气,命令夹杂着回忆,“维尔斯,当年的那只雪狼可还埋在鸠拉森林的那颗歪脖子树下。”

    维尔斯点点头。

    然后盖伊笑着扶了扶倾斜的皇冠,拿过维尔斯手中的黄金酒杯,然后走到了宴会中央。

    “诸位,我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

    大厅瞬间安静,盖伊接着说道:“原本今天是我的女儿艾莉亚,你们的小公主的宴会。不过就在刚才我万般疼爱的女儿艾黎儿,被我们的白银圣骑士将军维尔斯求婚了。”

    话音一落。

    小声议论交杂着争执,嘈杂声骤起。

    而札尔斯将重心自一只腿换到另一只,试图从凯冯伯爵中间看出去。

    “若诸神有眼,该让盖伊当众出丑。”他不敢去望维尔斯,不敢让将军发觉自己眼中的虚假。“你真应该跪下来,真该死,弯下那对僵硬老国王的膝盖。妈的,怎么好想撒尿呢。”札尔斯眼神飘忽有些神游。

    “我亲爱的臣民,正好我们的斐迪南主教也在,干脆让俩位新人直接举办仪式如何?”

    “陛下,如此是否太过草率了呢?”王后戴安娜走到盖伊身前轻声说道。

    “哦,王后是对我的决定有着疑问?”盖伊似乎有些生气。

    “并没有,我的陛下。”戴安娜低头行礼,语气孱弱。

    “那么王后,本王命令你把这杯葡萄酒喝了。”

    盖伊将黄金酒杯拿到戴安娜的面前,“王后。”

    戴安娜视线扫过群臣,然后目光回流盯着酒杯迟疑俩秒还是接过小抿一口。

    盖伊见到戴安娜喝酒呛到的模样,终是露出笑容,“哦,我忘记了我亲爱的王后早已不能喝酒了。”盖伊再次拿过黄金酒杯,对着宴会群臣说道:“可还有异议?”

    国王的语气不容置疑,也没有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这时与国王叫板。

    国王的声音在宴会厅里回荡,“那么开始仪式吧,重新见证我们绪塔尔王国新人的结合。斐迪南……”

    教皇缓缓向前,身穿全身白鳞甲、披雪白披风的洛拉斯爵士(6)和马林爵士(7)也起立站在教皇的身后跟着,而古灵婧怪的小公主艾莉亚不知何时从哪儿拿来了一个装满玫瑰花瓣的篮子。

    斐迪南拉着俩位新人上前,来到宴会大厅中央。扶了扶窜脸的白胡,说道:“圣光降临,米里斯大人……”

    俩位新人在所谓的米里斯大人的圣光沐浴下,发下七重婚誓、接受七层祝福,交换七次承诺,然后本是宴会奏乐的乐队,突然转换风格。米里斯教的圣歌唱响,当无人上前质疑挑战,最美丽的时刻便到了。

    盖伊温柔地牵着女儿的手来到维尔斯的身旁。

    国王虽年事已高,却已和二十出头岁的维尔斯看起来并无明显差距,他无需站在弄臣背上为对方系斗篷,无需坐在王座看相臣的眼色。

    毕竟,盖伊算的上半个战争国王,他前半生充满了杀戮与战争,血腥与暴力。

    而与之相对,戴安娜则用红金天鹅绒料包裹住艾黎儿,倾身向前,在她咽喉处系紧,表示从今往后,这跟红绳将代替她永远的守护着自己的女儿。

    札尔斯瞥向站在御林铁卫队伍中的银色骑士,“你们时时刻刻的看着你们那骄傲的女王吧,很快新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身穿全身白鳞甲、披雪白披风的洛拉斯爵士和马林爵士战在教皇身后。面不改色直视眼前。

    国王夫妇高坐在上,而小公主艾莉亚则提着篮子跑到了自己姐姐身旁为她散玫瑰花瓣。

    “仪式冗长,仅此而已,我只想赶回城堡好好撒泡尿,”札尔斯揉揉鼻子,“早知就寻个差事离开都城了,米拉尔真聪明。”

    盖伊与戴安妮正座在宽广宴会大厅的阶梯上,两旁贵族环绕环绕,而统领金袍军亚当爵士(8)则坐在最右侧。

    所有的贵族王公目视着两位新人。

    维尔斯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牵起艾黎儿的手。

    “我亲爱的将军,您挑战皮里斯巨蜥(9)的胆量呢?不会只是这点惊喜就把你吓破了胆吧?”

    艾黎儿看着自己所爱之人,眼神流出百般娇媚。

    绪塔尔的第一王女,她的美貌比之蛟鱼族(10)吐出的明珠毫不逊色。头发是秋天的赤褐,眼睛为徒利的深蓝,曾经的身份让她憔悴寂寞,但此刻她却因为父亲的成全而变得楚楚动人。

    “是的,我的公主。”

    此时此刻,维尔斯终于解开一切在身的盔甲,吻了艾黎儿的手指。

    火光明亮的大厅,维尔斯撑起手肘,而艾黎儿看着交叠的双手。

    “等道路畅通安全了,我们去凯岩城(11)旅游吧。”艾黎儿说道,“远离父亲和绪塔尔,这些天每晚我总会陷入一个深渊梦境,无尽的冰霜,地底传来雷霆……”

    艾黎儿缓缓抬头,维尔斯看到她眼中的映象:贵族、寒冰、宴会的火光。

    “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会陪着你。”

    艾黎儿目光回流,“大海,山川,森林,草原?”

    “还有荒漠和戈壁。”

    两人在众人的高呼声中相互亲吻。

    米里斯主教与盖伊交换眼色,走下席座来到两位新人的身边,主持圣神的仪式。

    “经由这一吻,献出我的爱!”

    维尔斯声音低沉且厚重。

    艾黎儿应声回复后。

    维尔斯将她拉近,长久地深吻。

    国王则庄严地宣铁血银色骑士团和艾哈迈德家族将是一个躯体,一个心灵,一个魂魄。

    札尔斯坐到窗边座椅上喝酒,打量着宴会的所有王公贵族。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亮还未升到地平线之上,但烤面包和烤肉的香味已四散飘逸。宾客们很快便会涌入王座厅,毫无疑问,这将是一个充满歌声与辉煌的夜晚,代表王权与军权的结合,展示出绪塔尔大联盟的富裕和力量,威慑全国诸侯归服盖伊的王化。

    目睹史坦尼斯·席恩(12)和札尔斯的下场,谁还敢反抗盖伊的统治?

    各个大陆地仍有战事,但四处的火星正渐渐熄灭,传说的英雄之光正在显现。

    维尔斯喝了一杯酒,随后挽着挽着艾黎儿,加入到那向王座厅汇集的丝绸、缎子和天鹅绒河流中。许多宾客早已进厅寻找好了属于自己座位,维尔斯领公主以尽必要的礼数,在宫子王侯前。

    “你看起来格外优雅迷人,孩子,”奥莲娜·提利尔(13)夫人蹒跚走近,那身金丝裙服显得比这老婆娘本人还重,“美中不足的是,风稍稍乱了头发。”矮个老妇替珊艾黎儿理散开的发丝,将它们放回原位,再整好发网。“我为你感到高兴”她继续漫不经心地拨弄,“不错,你的母亲虽说是个蠢货,可我们要沦落到在婚宴上杀人的地步,实在没得治了。噢,这下好多了。”奥莲娜夫人微微一笑,“很高兴知会你,孩子,后天我便要动身返回新城(14)。如果照实说,我受够了这臭烘烘的城市。男人们离家打仗期间,你愿意陪我做小小的拜访吗?我会非常想念艾莉亚与她可爱的同伴们,若有你陪伴,可真是太欣慰了。”

    “谢谢您的好意,夫人,”艾黎儿道,“但我必须陪着我的夫君大人。”然后目光流向身边的维尔斯。

    奥莲娜朝维尔斯露出一口充满皱纹的无牙笑容,“噢?请原谅无知的老婆子吧,大人,我并非要拐走您可爱的妻子。您莫非不统帅铁血银色骑士大军前去对抗邪恶的敌人么?”

    “我的大军是铁马与骑士。萨克斯虽是些许蛮族,但绝不是魔邪之物。”

    “那当然,那当然,铁马与骑士。毫无疑问,萨克斯的军队确实不容小觑。”

    维尔斯又道:“奥莲娜夫人,我们夫妇该就位了。您虽贵为一方,但您刚刚对王室不敬的话语,可不能算的上没听见啊。”

    “怎么,国王的亲卫竟喜欢与我这个老婆子较真?”

    奥莲娜又道:“不过是七八十岁的老妇人,也懒得管这些闲事,只要孩子们过的开心就好了。天哪,七十七道大餐,是不是有点过于铺张,大人?我最多只能尝尝三四道,噢,我这种小个子真是不走运哪,您说对吧?”她又摸摸艾黎儿的头发,对维尔斯道“好啦,快去吧,孩子,开心一点。我的护卫呢?我的护卫上哪儿去啦?左手!右手!快扶我上高台。”

    夜幕降临,王座厅内已灯火通明,每个壁台的火炬统统点燃。已到的客人站在长桌后。旁听席上全是乐师,有鼓手、笛手和提琴手,还有的操着号角、竖琴和皮风笛。

    维尔斯挽紧艾黎儿的胳膊,沉重地蹒跚而前。他可以感觉到人们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头上那些让他显得更老的灰发。

    盖伊与戴安娜坐在相匹配的纯金王座上。侍酒们跑在前面,散下无数玫瑰花瓣,为王国的新人。

    戴安娜穿黑与深红的条纹马裤,金线上衣有黑绸袖子和玛瑙纽扣;淡绿锦绣服装,紧身胸衣露出肩膀和小**的上半部。她柔软的棕发披散在洁白的肩膀,直垂到腰,额头则戴了一顶纤细的黄金王冠。王后的笑容羞涩而又甜蜜,但又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戴安妮拥抱维尔斯,亲吻女儿的脸颊。接着泰温公爵、凯冯爵士和赛尔爵士(15)也上前施礼。

    盖伊则接受了斐迪南教皇和两位爵士——洛拉斯和加兰(16)——的致礼。

    晚宴前,总主教带领大家作祈祷。

    “满上酒杯!”祷词念完后,盖伊迫不及待地宣布。他的侍酒连忙上前将整整一壶青亭岛暗红葡萄酒倒入札尔斯赠给维尔斯大公的金杯中,国王双手捧起,“敬我的妻子,王后陛下!”

    “戴安娜万岁!”全大厅高呼回应,“戴安娜万岁!戴安娜万岁!敬王后陛下!”一千个杯子同时碰响。

    接着,“敬你们可爱的公主,我宝贵的女儿。”

    “公主……”

    碰杯声如同大鼓。

    菜肴奉上。

    第一道大餐是蘑菇和黄油蜗牛炖的浓汤,盛在镀金碗里。完了一道,还有七十六道。“北境天天都有孩子饿死,也平民为了一根萝卜互相厮杀,我们却在这里享受吃不完的七十七道菜。假如放老百姓进厅来看看,我就不相信盖伊的铁王座还能坐的稳健。”札尔斯由于胃里早已填满了怨气的酒精,所以毫不客气将大餐搜刮干净。

    艾黎儿尝了一口汤,便将碗推开。“味道不好么,夫人?”维尔斯询问。

    “还有好多菜呢,我亲爱的将军,我胃口小,不能先吃撑了。”她紧张地抚摸发网,然后望向自己的父亲盖伊和戴安娜母亲所在的席位。

    “你在担心什么?”

    “虚假的面纱。”

    “什么?”

    “本是一件期望已久的事情,现在却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

    维尔斯眉头一簇,眼中只看到形形色色的贵族。

    戴安娜笑容甜蜜,与盖伊共用七面大金杯;她美貌的母亲艾勒莉夫人,梳着长长的银色发辫,威严地陪在梅斯·迈哈德身边;王后的三位表妹像欢快的小鸟;玛瑞魏斯伯爵的黑发密尔老婆那大大的黑眼睛里放射出无限激情;而黑月人群(17),戴安妮将他们专门安排在一桌荣誉位置,只比高台矮一席,却是全厅里离提利尔家最远的地方中的艾拉莉亚·沙德正为森林的话而纵声娇笑。

    有位坐在国王左手第三张桌子末尾的女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她似乎是某个佛索威家人的老婆,怀孕之后挺着大肚子,但并未影响那份与生俱来的精致和对食物与欢笑的享受。

    维尔斯看着她丈夫从自己盘里喂她吃东西,他们共用一个酒杯,在不经意间频繁接吻。每次亲吻,作丈夫的手都会温柔地放在妻子肚子上,以为安抚和保护。

    “不知靠过去吻她,她会怎么反应。娇羞还是可爱?我好像以前从未主动亲吻过她。话说也是六年前,我们从宴会上相知……不过,现在她是我的妻子,然而除了责任却别无所有。”

    维尔斯叹口气,叫来更多葡萄酒。酒杯灌满之后,说道:“我的爱,你还记得当年你的顽皮吗?”

    艾黎儿脸上瞬间爬满绯红,“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情了。”

    “我记得那巨蜥倒下,朝阳透过林见照着你的那一瞬,无疑,那时的你是最真最美丽的。”

    艾黎儿笑魇如花,“那你那次偷看我在平凉河洗澡的时候,我就不漂亮了?”

    维尔斯差点没被她的未婚妻给噎死。

    “那次…那次是科尔搞得鬼。”

    艾黎儿看着吃瘪的丈夫,眉头瞬间舒展,“那过两天我们跑到萨克斯吧。”

    “敌国?”

    “对啊,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不过,我想到时候我的大将军可得好好打扮一番了。”

    维尔斯苦笑着摇摇头,也就随着自己的新娘挑选蜜月旅行地点了。

    很快,第二道大餐也上来了——夹猪肉、松仁与鸡蛋的糕饼。

    不过,艾黎儿也只小咬了一口,传令官们则宣七位歌手的第一位出场。

    灰胡子的“琴手”哈米西首先道,“诸神和世人为证,即将表演的这首歌是从未在七大王国奏响的天籁之音。”他称其为《愚民的觐见》。

    歌手的指头拂过竖琴琴弦,王座厅内充溢甜美的音律。

    宴会众人全都沉醉在其中,然而王后却冷陌了表情。

    “琴手”还为大家表演了一些熟悉的歌曲。毫无疑问,《金玫瑰》是赞美开国王后提菲儿;《俪兰斯特梅的雨季》是奉承国王的;《圣母》是取悦总主教;而《我心爱的妻子》则点燃了少男少女胸中的罗曼蒂克之火。

    札尔斯半心半意地倾听,一边吃了甜玉米屑,混合切碎的枣子、苹果和橙子烤的燕麦面包以及野猪肋骨肉。

    接下来,菜上得越来越快,表演也愈加繁多,他则不停索要麦酒与葡萄酒。

    哈米西走后,一只矮个老熊在笛子和鼓声的指挥下笨拙地翩翩起舞,同时宾客们享用碎杏仁包裹着煮的鳟鱼。月童踩着高跷,在席间追逐滑稽的胖弄臣皮拉茨,领主夫人们品尝烤苍鹭和洋葱奶酪派。

    一个潘托斯杂技团或翻着筋斗,或倒立着走出来,一会儿单脚踩在盘子上保持平衡,一会儿又共同组成大金字塔。伴随这次表演的是用味道强烈的东方香料煮的螃蟹,杏仁奶中加胡萝卜、葡萄干和洋葱炖的大块羊排,还有新烤的鱼饼,热得烫手。

    紧接着传令官们召唤下一位歌手,泰洛西人科里罗·昆廷提斯,他有朱红的胡子,口音正如矮人口音那般可笑,带着点尖锐,再带着点滑稽。

    科里罗首先表演《血龙狂舞》——这首歌通常由男女对唱。

    王后边听,边吃了两颗蜂蜜鹌鹑,端着那个札尔斯的金杯灌下了若干葡萄酒。

    喝完后,王后悄悄的在酒杯上扣下机关,一粒微不拙见的红色药渗进了酒中。

    科里罗接下来唱的那首民谣,关于两位恋人在末日浩劫降临的瓦雷利亚生离死别的故事本来十分生动,可惜用的是高等瓦塔利亚语,在场贵族多半听不懂,好在《酒馆女郎贝莎》以淫词荡曲赢回了人心。未拔羽毛的孔雀端了上来,它是整个儿烘烤的,肚里填满枣子。科里罗召来一名鼓手,在泰温公爵面前深深鞠躬后,唱起《卡斯特梅的雨季》。

    盖伊转向夫人,“你喜欢哪个?”

    戴安娜眨眨眼,眼中一抹狐疑“大人?”

    “歌手,你喜欢哪个歌手?”

    “我……我很抱歉,根本没听呢。”

    “怎么了我亲爱的王妃,你不舒服吗?”

    “我没事,大人。”她扭过头去,假装观赏节目。

    盖伊朝自己的嘴巴投了颗蜜枣后也就不了了置了。

    四位火术士大师召唤出四只烈火猛兽,彼此以火爪互相攻击,仆人则端上一碗碗清淡食物,包括牛肉汤和沸酒加蜂蜜、白杏仁炖的大块鸡肉。接着若干风笛手、宠物狗和吞剑艺人入厅分散表演。搭配的菜肴则是黄油豌豆,捣碎的坚果和以藏红花加桃子煮的天鹅肉。

    “不要天鹅肉”,札尔斯嘀咕,想起在那天与姐姐共进的晚餐。某位杂耍艺人同时轮转三把长剑和三把斧头,血肠串在烤叉上滋滋响着放到桌上。虽然札尔斯认为上餐的顺序很讲究得体,但自从那天后就十分厌恶这道菜。

    传令官们又吹响喇叭。“为镀金竖琴的竞赛”,其中一人高声宣布,“库伊家族的葛勒昂上场了。”

    葛勒昂是个胸围宽阔的大胖子,黑胡须,秃了顶,洪亮的声音教厅内每个角落都能听见。他带来六名乐师,“尊敬的大人们,美丽的女土们,今晚,我只给您们带来一首歌,”他朗声道,“《伊森之歌》,唱的是王国得救的故事。”鼓手们打出缓慢而阴郁的节律。

    “暗之君主在高塔上沉思,”葛勒昂开始唱,“他的城堡如永夜般漆黑。”

    “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灵魂,”乐师们齐声咏颂,一支长笛加入演奏。

    “他以嫉妒和杀戮为餐,酒杯中盛满恨意,”葛勒昂唱道,“我的哥哥统治过七大联邦,他告诉美丽的妻子,我要用利剑给她无尽的色彩。”

    “一位勇敢的王子,头发是黄金的色彩,”乐师们再度咏颂,木竖琴与提琴也加入进来。

    盖伊脸上已经充满了不悦,但他却没有制止歌手。

    身边的奥莉安老夫人轻声浅笑,而加兰爵土靠过来,“请宽心,我的大人,公道自在人心,歌颂与否,事迹都不会被抹杀。”

    “暗之君主招集军团,他们如群鸦听候他的呼唤,渴望鲜血,潜入森林……”

    奥莉安夫人咯咯笑道,“或许该由您表演才对,大人,您填的词半点不逊于这葛勒昂呢。”

    “不是这么回事,夫人,”加兰爵士连忙解释,“我们的维尔斯大人生来是该干出番大事业,而不是填什么小词的人。若非他的铁索和野火.国王早就失了命;而若非他躲在树洞里,我国的边境早就失守了。”

    听罢此言,维尔斯竟油然生出荒谬的感激,不知是不是那原生的身份作祟。

    “根本不是那样子的。”艾黎儿突然脱口而出。

    “永远不要相信歌谣里说的任何故事,夫人。”维尔斯叫仆人再把酒杯斟满。

    夜色已笼罩在高窗外,葛勒昂唱得愈发起劲。他说他的歌共有七十七段,在维尔斯耳中听来简直有一千段之多。

    最后几十段词他是喝酒喝过去的,不知怎得维尔斯竟起了想用蘑菇塞耳朵的冲动。

    当歌手鞠躬离开时,许多宾客已喝得大醉,开始寻起乐子来。

    盛夏群岛的舞者身穿明亮的羽衣袍子和烟须状丝绸雀跃着来到大厅,派席尔国师却已伏案呼呼大睡。

    上熟透的蓝乳酪填麇鹿这道菜时,罗宛伯爵麾下某骑士刺伤了一位多恩人,科尔赶紧上前将两人拖走,前者扔进黑牢,后者带去找学士诊治。

    维尔斯漫不经心地叉起一块加了肉桂、丁香、糖和杏仁奶做调料的腌猪肉,只见戴安娜王后突然起身。

    她双手一拍,靓丽嗓音里带着厚重的意味,“我的骑士们呢?”

    维尔斯目睹戴安娜的金袍卫土打开长厅尽头的大门。

    从他坐的地方,只能看见那对并肩而入的骑土所举斑纹长枪的顶端,随着两人踏过中央走道,走向国王,欢闹的波浪在宾客中间扩散开来。

    所谓的“王家骑士”原来是两名侏儒,其中一人骑在一只长腿大嘴的灰狗上,另一人骑一只斑点大母猪。随着动物行动,侏儒骑士身上的彩绘木盔甲劈砰乱响。两人皆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起长枪,提着比他们本身还大的盾牌,不时摇晃叫嚣,显得格外滑稽。一名骑士全身金色,盾牌上绘有黑色雄鹿;另一名骑士灰白相间,装饰冰原狼纹章。马铠也是类似装扮。

    维尔斯望向高台上一张张嘻笑的脸庞:

    心中不免充满惊慌,“侏儒化的萨克斯?那场生死竟被王后搞得如此儿戏。盖伊呢?我的国王他难道没有不满吗?”

    高台上就坐众人中,唯有艾黎儿毫无表情。

    他本该为此而爱她的,但事实上,公主之前就已神游太虚,连侏儒骑士走到身边也浑若不觉。

    侏儒们在高台下停步,向国王致意时,狼骑士忙乱中掉了盾牌。他弯腰去捡,而鹿骑士同时握不住长枪,结果武器“砰”地一下砸到狼骑士背上,把他打下猪来。接着两人便乱了套,东西在地板上纠缠一团。等他们重新站起来,又一同跑去骑狗,随之而来的是另一阵叫嚷争夺和推挤。最后,两名侏儒终于重新上鞍,却互相交换了坐骑,拿错了盾牌,还坐反了方向。

    又作了一番可笑的整理后,两人终于骑到大厅走道相对的两面,准备比武。领主和贵妇们有的哄笑,有的傻乐。侏儒们“啪嗒啪嗒”地跑过来,猛然相撞,狼骑士的长枪正中鹿骑士的头盔,将对方的脑袋挑飞出去。头颅溅洒鲜血,在空中旋转,最后落到盖尔斯伯爵膝上。

    无头的侏儒在席间奔跑,双手拼命挥舞。狗儿狂吠,女人尖叫,月童极为惊险地踩着高跷避开现场,结果盖尔斯伯爵却从打烂的头盔里掏出一个粉碎的西瓜。

    当看到鹿骑士的头从盔甲里伸出来时,一阵笑闹的风暴席卷大厅。侏儒们等大家笑声渐息,才又彼此绕圈,辱骂各种情色脏话,准备第二轮比武

    看到这里盖伊竟笑得两个鼻孔里喷出酒来,他喘着粗气,站起身子,差点撞翻那七面黄金巨杯。

    “冠军,”他叫道,“我们有了一位冠军了。”听见国王发话,大厅沉默下来。

    侏儒们也规规矩矩地站好,无疑在等待着夸奖赏赐。

    “可是,这并非真正的冠军,”盖伊续道,“真正的冠军得击败所有挑战者!”

    国王站起。

    “还有哪位要向我们的冠军挑战呢?”带着愉快的笑容,他转向维尔斯,“维尔斯我的铁血骑士,为了王国的荣誉,你可以出战吗?我说,干碎那些滑稽可笑的侏儒。”说到这儿,盖伊的脸色突然变了。

    可大厅笑声依旧如海浪般打来。

    维尔斯听到命令,接过科尔从远处走来递上的佩剑,却看到面前是一片摇曳的模糊笑脸。

    忽然他的心底生出了一种恐怖的想法,“也许这会是绪塔尔王国有史以来最为丑陋、最为讽刺的闹剧”。

    剑锋一亮,如青云间一道惊鹄,侏儒的坐骑被维尔斯猎杀,滑稽不在,侏儒可伶佝偻的裸体瞬间被人群瞅见。

    维尔斯不知哪样更加甜美:是刹那间大厅内惊骇的静默,是随后猛然爆发的狂笑,还是盖伊脸上无法压抑的怒笑。

    维尔斯收起表情,将所有的情绪抑压在心底。当他抬头注意到艾黎儿看着他,却没有防备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乐师重新演奏,厅内气氛得以舒缓。两名侏儒拖着猪狗的尸体离开,宾客们开始享用野猪肉。札尔斯正叫人斟酒,忽被人猛力扯住衣袖。“大人,该离开了,”一名女声警告,“要开始了。”

    札尔斯一愣连忙放下酒杯,跟着这位女声骑士匆匆的离开了宴会。

    维尔斯坐在椅子上转身,只见盖伊已经走来,红了面颊,踉踉跄跄,手捧巨大的金杯,酒液溢过边沿。

    “陛下。”

    才说这一句,国王便将酒杯整个从他头上倒下去。

    红色的水流冲刷他的脸庞,浸透他的头发,刺痛他的眼睛,灼热他的伤疤,流过下巴,打湿了他的新天鹅绒外套。

    “维尔斯,你干的很好,”盖伊笑道。

    维尔斯表情沉静,他用衣袖擦脸,眼睛不停眨巴,试图让视线恢复清晰。“这样做很不适当,陛下。”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现在只有你,我才最愿意相信。并非每位国王都愿意亲自来敬他卑微的仆人一杯酒的。”

    “才没有洒掉!”艾黎儿根本没领会他父亲的深意,轰然地起立对着自己的父亲咆哮。

    戴安娜王后突然出现在女儿身边。“我可爱的女儿,来,回座位吧,又一位歌手要开始表演。”

    “对,伊森人阿里克,”奥莲娜·提利尔夫人拄着拐杖走近,和她孙女一样对浑身湿透的侏儒无动于衷,“希望他再唱一遍《卡斯特梅的雨季》,吃了个把钟头,我都快忘记词了。”

    “亚当爵士还要为我们祝酒呢,”奥莉安说,“来嘛,陛下。”

    盖伊宣布,“没有酒如何能接受祝酒?维尔斯,你可以为我服务。”

    “我很荣幸。”

    “这不是什么荣誉!”盖伊厉声尖叫,“把杯子给我捡起来。”

    但是他却默然照办,手朝杯耳伸去,不料国王一脚踢翻了金杯。

    “捡起来?维尔斯你是匹野狼,不是家训的狗,你是只带有厄运的乌鸦。你要记得,你永远是我的近卫骑士。”

    维尔斯听得有些晕却,但还是爬入桌子底下找到东西。

    “很好,现在给我倒酒,”

    维尔斯从一名女仆手中抓过酒壶,将杯子注满三分之二。

    “不行,跪下去,侏儒。”

    于是维尔斯双脚跪下,捧起沉重的金杯。

    盖伊这回将杯子一手接过,深饮之后,放到桌上,与维尔斯对视两秒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可以起来了,我的骑士。”

    盖伊笑了,大家都笑了。

    “陛下,”泰温公爵以不受影响的精准语气发话,“馅饼上来了,您得亲自切割。”

    “馅饼?”国王一把挽住王后,“来,夫人,该切馅饼了。”

    大馅饼由六名喜气洋洋的厨师抬着,缓缓进入长厅,大家都站起来,叫嚷喝彩,互碰酒杯。它的直径足有两码之长,颜色金褐,表皮松脆,里面传来鸟类尖叫、扑腾和打闹的声音。

    国王拔出维尔斯的配剑,王后伸手制止,“骑士的剑可不是用来切饼子的。”

    “没错,”盖伊提高音量,“伊林爵士,把你的剑拿来!”

    从厅后的阴影里,伊林·派恩爵士(18)突然出现。宴会上的幽灵,看着国王的刽子手大步上前,形容憔悴,神情冷酷,维尔斯不禁心想。

    失去舌头之前的伊林爵士他并不了解,因为那时人还太小。想必当年是另一番模样,而今沉默与那双深邃的眼睛、铁灰色的锁甲和背上的双手巨剑一样,成为了他的招牌。

    伊林爵士在国王夫妇面前鞠躬,伸手过肩,将一柄六尺长、刻满符文、装饰华丽的银色巨剑抽出来,随后单膝跪地,将巨剑剑柄朝前献给盖伊,剑柄以大块龙晶雕成微笑骷髅,红宝石眼睛闪烁着红色火光。

    维尔斯的眼睛依旧被葡萄酒刺痛,他努力眨巴,以求看清楚。伊林爵士的配剑与寒冰一样长而宽阔,但色彩并非亚托勒斯钢的沉暗如烟,而是发出银色光泽。

    盖伊和艾莉亚协力举起那柄巨剑,猛然挥下,划出一道银弧。

    馅饼皮破开的同时,一百只白鸽迫不及待地冲出来,向各个方向乱飞,最后拍翅站到窗户和房梁上,空中都是飞散的羽毛。大厅内欢声雷动,旁听席上的提琴和风笛奏出轻快的乐章。

    一名仆人将一片鸽子馅饼放到维尔斯面前,并撒上一勺柠檬乳酪。

    馅饼是用真正的鸽子做的。

    不过维尔斯并没有开动。

    艾黎儿也没开动。

    “你脸色苍白得厉害,”维尔斯道。

    “本该是高兴的事情维尔斯,可我的心里总是慌慌的。”

    这时盖伊过来了,“维尔斯你不会现在就想拐跑我的女儿吧?你可是我的侍酒,不准走!”

    “我得换身衣服,陛下,可以先告退吗?”

    “不行,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来干杯。”

    盖伊手抖一下,金杯掉在了地下。

    戴安娜王后见到金杯落地,不由得眉毛一簇。

    维尔斯将金杯捡了了起来,重新给国王斟满了酒。

    国王接过维尔斯的金杯笑道,“这可不吉利。”

    盖伊饮一口酒,然后开始咳嗽。“维尔斯,咳,这杯酒,咳咳,我要你……”他的话语被咳嗽声打断。

    戴安妮关切地望着丈夫,“陛下?”

    “是,咳,葡萄酒,没关——咳——系。”盖伊再喝一口酒,但当又一阵咳嗽猛然降临时,所有汁液都喷将出来。他的脸色越涨越红。“我,咳,无法,咳咳咳咳……”金杯自手中滑落,暗红的葡萄酒流淌在高台上。

    “他噎住了!”皇后惊呼。她的祖母迅速靠拢。

    “快帮帮这可怜的孩子!”奥莉安以比身材高十倍的嗓门尖叫,“你们这帮白痴!只会张口结舌傻站着看吗!快帮帮你们的国王!”

    加兰爵士推开维尔斯,来为盖伊捶背。

    奥斯蒙·凯特布莱克爵士割开国王的衣领。

    盖伊从咽喉深处发出细得吓人、充满恐惧的嘶声,就像一个人想用一根芦苇饮尽一条长江,随后竟连这也消失了,只剩恐怖的沉寂。

    “把他翻过来!”阿迪亚·法斯特公爵手足无措地大吼,“把他翻过来,提起脚跟抖!”

    另一个嗓门吼的则是,“魔法师!宫延魔法师呢?”斐迪南总主教高声喊叫,派席尔国师嚷着命人扶自己回去取药。

    盖伊伸手抓向喉咙,指甲在皮肤上挖出道道血痕,然而下面的肌肉硬得像岩石。

    他快死了,维尔斯领悟过来。尽管周遭充满各种混乱喧嚣与狂暴,自己却奇特地镇静。

    这会儿有好几个人在给盖伊捶背,但国王的脸色越来越黑。

    狗儿吠叫,孩童嚎啕,大人们彼此呼喊桩桩毫无意义的建议。一半的宾客站了起来,有的推挤过来想看清楚,有的则忙着溜出门去。

    马林爵士掰开国王的嘴巴,将一支勺子伸进咽喉深处探察。

    就在这时,国王的眼睛对上维尔斯的目光。

    他有野狼的眼睛。但维尔斯从不会如此惧怕。

    盖伊的喉头挤出一下干燥、粗嘎的声音,似乎是要说话。他眼白突出,神色恐怖,提起一只手……指向维尔斯。

    “不不不不,”戴安妮嘶声哭嚎,“天父啊,救救他吧,谁来救救他啊,他是我丈夫,我女儿的父亲……”

    维尔斯不由自主地思及艾黎儿。他想找到他的未婚妻,但厅内一片混乱。最后,他的目光落到那只被遗忘在地板的金杯上,便把它捡了起来,底部还有少许深紫色酒液。维尔斯考虑了一会儿,将它倒光了。

    艾莉亚倒在艾黎儿怀中啜泣,“勇敢些,勇敢些,”半大不大的人竟呢喃的安慰着自己的妹妹。

    音乐师已经逃离,只有一个笛手留在旁听席里奏出一曲挽歌。王座厅底部的大门边,爆发了混战,宾客们互相践踏争夺,亚当爵士的金袍军连忙上前维持秩序。

    客人们不顾一切地冲向黑夜,有的哭泣,有的踉跄,有的呕吐,惨白的脸上写满恐惧。明智的选择是赶紧离开,维尔斯迟钝地想。

    但当他听到戴安妮的惨叫时,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我本不该来的。”

    相反,他蹒跚着走过去,走向他的国王。

    王后后瘫倒在一滩酒水里,怀抱着丈夫冰冷的身躯。她的裙服破烂脏污,她的脸颊白如垩石。一只瘦黑狗爬到她身边,舔嗅盖伊的尸体。

    “国王已经去了,王后殿下”泰温公爵把戴手套的手放在女儿肩上,手下卫士则将狗赶开,“松手,让他走吧。”作妻子的浑然不觉,两名御林铁卫协力才把她手指掰开,于是绪塔尔联合王国的国王盖伊·艾哈迈德二世的尸体就这样柔软地、毫无声息地滑倒在王座厅的地板上。

    总主教跪在死去的君主身边,“天上的圣父啊,求你公正地裁判我们的好国王盖伊吧,”他拖长声音吟咏,开始作临终祷告。

    艾莉亚哭出声来,她的姐姐艾黎儿则安慰道,“他噎住了,亲爱的,他噎住了,不是你的错。他噎住了,我们都瞧见的。”

    “他没有噎住,”戴安妮的音调比铁血银色骑士团的宝剑更锋利,“我丈夫是被毒死的。”她扫视无助地环绕在周围的银色骑土,“御林铁卫们,履行职责。”

    “王后殿下?”科尔狐疑地询问。

    “立刻逮捕维尔斯,”她下令,“是他干的,这无端的平民。是他俩害了我的丈夫,害了你们的国王。抓住他!抓住他!”

    福捋宫(1):绪塔尔王族专门举办宴会的宫殿

    瓦雷利亚兵器(2):沃尔德大陆上一个特殊民族的兵器

    加利(3):外号“猎狗”

    劳勃国王(4):盖伊的舅舅,绪塔尔的上任国王

    亚托勒斯钢(5):一种由全身黑色岩石铸成的钢铁,那种黑色岩石十分稀缺,黑色岩石也被称为”黯晶“。

    洛拉斯爵士(6),马林爵士(7):斐迪南教皇的亲信

    亚当爵士(8):金袍骑士的首领,和维尔斯的地位对等。

    皮里斯巨蜥(9):类似与巨蜥的一种魔兽

    蛟鱼族(10):类似美人鱼

    凯岩城(11):绪塔尔最东方的一座城市,以风景优美著称,算的上是一座旅游城市。

    史坦尼斯·席恩(12):盖伊登基前,绪塔尔一个实力强大的家族

    奥莲娜·提利尔(13):“蔷薇女王”,戴安娜王后的舅母。绪塔尔王国最有钱家族的提利尔家族的掌权者。

    新城(14):在绪塔尔西方,是“蔷薇女王”的独权城市。

    泰温公爵、凯冯爵士和赛尔爵士(15):绪塔尔王国三位重要大臣

    洛拉斯和加兰(16):国王的亲信

    黑月人群(17):王后戴安娜势力的统称

    伊林·派恩爵士(18):绪塔尔已知战力最高的存在,盖伊国王的侩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