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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大明燃烧瓶

    一枚泥制小球被咕噜噜地扔到城下,点着的引信“刺啦”一声,在几尺厚的雪地里炸出一个细小的泥坑,袁崇焕站在城楼上,看着坚壁清野后的苍茫旷野,远处的山峦已经被冰雪覆盖,苍白色的山峰在青灰的天空下更显苍凉,城外居民已经被迁入城中,雪地上半点儿人踪也无,只有一条被车、马、人争相踩出来的辄印在宣示着即将到来的战争。

    洪宪无拘无束地坐在城墙顶端,两条腿在外墙的那侧半空中晃来晃去,突出一个非人类的潇洒,“宿主,你这‘大明燃烧瓶’的效果不行啊。”

    袁崇焕呼出一口气,吐出的白雾慢慢消散在空气中,“因为我穿越前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我压根没机会去试验制作这种爆炸性武器好吗?而且明末原材料有限,这里又没有汽油,我能做到现在这个效果已经很了不起了。”

    洪宪道,“那宿主你做不到,就不要在那些古代土著面前乱吹牛嘛。”

    袁崇焕气得牙痒痒,“你作为系统小助手,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对宿主冷嘲热讽,一点儿职业素养也没有。”

    洪宪道,“宿主你刚穿越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仅有的金手指功能是‘科普历史与学习古文’啊,能制作武器和维修机械的那是AC娘。”

    袁崇焕道,“AC娘可比你有用多了,从人设上来说,AC娘不但能翻新专业核弹头,拆洗导弹发动机,清洗航母油槽,还能给航天飞机保养换三滤,如果你是AC娘,那什么仗都不用打了,直接一发核弹过去把沈阳给……”

    袁崇焕念及此处,忽然顿住了思绪,洪宪对此批评道,“宿主你这种想法可比二战时的日本人还坏,日本人都没想把东三省给核灭了。”

    袁崇焕朝洪宪一笑,突然转了话题,“你怎么知道日本人没有过这个想法呢?日本人只是没能在二战中率先制造出核武器而已,据说日本陆军大臣东条英机早在1943年就批准了空军科技署的‘制造铀弹报告’,后来这个计划没能进行下去,是因为对于日本而言,铀分离工程的消耗过于庞大,日本的国力供不起而已。”

    洪宪立刻纠正道,“不对,宿主,东条英机批准‘制造铀弹报告’的时间是1941年,并不是1943年,而且日本本来是有机会获得铀物质的,只是因为1945年德国战败,德国潜艇U-234在大西洋上浮,向盟国投降,其所载运往日本的氧化铀235被美军秘密截获并被用于曼哈顿计划,于是同年7月,美国原子弹研制成功,同年8月,美国向日本的广岛和长崎的投下两枚原子弹,促使日本接受无条件投降。”

    袁崇焕摸着下巴道,“原来你有这个能力在科普历史的同时也科普军事武器啊。”

    洪宪恍然大悟,“宿主,你竟然诈我!”

    袁崇焕道,“这怎么能叫诈呢?历史的发展本身就包括了武器的发展,小罗斯福要是没听从科学顾问的建议决定研制核武器,那太平洋战争说不定还不能赢得这么快呢。”

    洪宪晃荡着双腿道,“好罢,宿主,恭喜你又一次成功地钻了主系统的空子。”

    袁崇焕笑道,“那请洪宪小仙女给我科普一下燃烧瓶的历史罢。”

    洪宪无奈地叹了口气,相当尽责地开腔道,“燃烧瓶是一种制造简单、易于使用的投掷式燃烧器械,通常由一个玻璃瓶或塑料瓶装填液体燃料,并在瓶口固定一个带有点火装置的布片或棉球,使用时,点燃布片或棉球,将瓶子扔向目标,撞击后即可引燃燃料喷出火焰,形成燃烧效果,常被用于军事行动或暴力冲突中。”

    “燃烧瓶的外文原名,为‘莫洛托夫鸡尾酒’,这个名字是来自于长期担任前苏联外交部长的维亚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维奇·莫洛托夫,莫洛托夫在担任前苏联外长期间,与当时的德国签订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该条约还包括了一份秘密附加协议,即苏联和德国将瓜分波兰,并在东欧、波罗的海和芬兰等地划分双方势力范围。”

    “就在《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签订后的当年,德国入侵波兰,英国与法国向德国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接着苏联也入侵波兰,并在当年的十一月同时入侵芬兰,苏芬战争就此爆发,在当时,芬兰士兵无论是参战人数还是装备水平,皆处于苏联的下风,在战争中,苏联轰炸机曾用燃烧弹轰炸芬兰的城市,杀死大量平民,遭到世界各国的强烈谴责。”

    “莫洛托夫便对外宣称苏联飞机没有向芬兰人民扔下炸弹,而是去贫民区为贫苦的芬兰人民空投面包,这一谎言被当时在轰炸现场的外国使团和新闻记者所揭露,于是芬兰军民便将苏联投下的燃烧弹戏称为‘莫洛托夫的面包篮’。”

    “由于芬兰军反坦克炮数量极度不足,于是芬兰军方在之后持续的战事中大量生产燃烧瓶以应对苏联的坦克大军,因为坦克车的底部往往是防御最薄弱之处,当燃烧瓶在坦克的尾部燃烧时,可能令坦克的油缸爆炸,部分苏制坦克设有外挂油箱,很容易被从外面打开后点燃,如果在近距离以燃烧瓶快速突击,坦克车的灵活性不足应付,就会立刻陷入被动。”

    “当时的燃烧瓶多以酒瓶为容器,芬兰军民便将他们的燃烧弹称为‘回敬莫洛托夫的鸡尾酒’,一般这种武器的制作方法,是在汽油中加入镁粉和切碎的橡胶,搅拌均匀后,等至橡胶溶化,再加入少量的机油,混合装入玻璃瓶中,用塞子塞紧瓶口,再用一条浸透汽油的布条扎在瓶口上,作为引线,按照明末的生产力水平,宿主你想要还原出芬兰军民对阵苏联军队的那种效果是根本不可能的。”

    袁崇焕掰着手指数数,“我现在有的硝石、硫磺、火药,能造个平替吗?”

    洪宪道,“宋应星写的那本《天工开物》里面倒有一个原理相近的武器,名叫‘万人敌’,其制作方法,是先用泥团堆起一个空心圆球,尔后在其周围戳出小孔,晾干后装填火药,顶端再留一个小孔安引信,最后放入木框之中防止碎裂,当敌人攻城时,便点燃引信,抛到城下,火焰便会四面喷射,并不断旋转,烧灼敌军,宋应星对这种武器的评价是‘守城第一器也’,但是这种武器非常沉重,实际制作出来大约重达八十斤,并不能达到宿主所需要的‘轻便灵巧’的要求。”

    袁崇焕斟酌道,“那可以份量减半嘛,我其实并不指望用燃烧瓶来杀鞑子,主要是要能惊马,听说八旗骑术精湛,动静太小又冒不了烟火的,怕是不能让他们在猝不及防间摔下马背。”

    就在袁崇焕用意念跟洪宪商讨如何改进“万人敌”时,临近城墙的攀梯上又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袁崇焕回过头,正碰上来人膝地请安,“火器把总彭簪古拜见袁臬台。”

    袁崇焕赶紧上前一步,叫起了他,“来得正好。”

    彭簪古起了身,还不忘连连告罪,“方才一直在同几个闽南炮手调试红衣大炮,因此袁臬台着人来唤时,便耽搁了些时候,还望袁臬台不要介意……”

    袁崇焕立刻摆手道,“不介意,不介意,这大炮是得好好调试,要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得搬了就用,那是要出大问题的,咳,我单独找你,来就是想问问……这宁远城的城防,有没有什么问题?”

    彭簪古一时没听懂,“城防能有什么问题?”

    袁崇焕分析道,“现在城内一共有十一门大炮,这十一门大炮守卫四门,平均每道墙头才三门大炮,而要操作这红衣大炮,须得让炮手先从炮口装填火药,再用木棍压实,然后再把炮弹放入膛内,点燃引信,依此推论,在起初的三炮过后,每道墙头必定会出现一段时间的‘发射间隔’。”

    “在这一段‘发射间隔’里,城墙上是发射不出任何炮弹的,既然这红衣大炮做不到在短时间内连炮数发,那么一旦这城防稍有薄弱之处,八旗必会趁虚而入,我就想知道,假设宁远城有这么一处缺陷,你认为最可能出现在哪里?”

    彭簪古走上前来,立于墙头朝周遭环视了一圈,伸手指了指宁远城城墙转角处突岀墙体的实心台,“角台。”

    袁崇焕的视线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延伸而去,“角台?”

    彭簪古放下了手,“这洋人打仗,都是开着船在海上你追我赶,所以他们造出来的炮,都是专用于海上作战,因此这西洋火炮往往笨重不堪,运输不便,其杀伤集中在一个小区域,而鞑子的八旗以骑兵为主,最讲究灵活机动,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只要八旗能避开红衣大炮的杀伤区域,在最初的三炮过后,趁着‘发射间隙’一鼓作气地冲到这方形角台之下,合力将四面城墙中的其中一面凿空,就能顺利攻入城内。”

    袁崇焕点头道,“不错,角台原本的作用是瞭望和防御,这方形角台天生就有射击死角,无法横击台下之敌,无论咱们能在城墙上布置多少门大炮,这角台间地与角台之下的那一小块区域,却是咱们打不着的。”

    彭簪古叹气道,“这角台里头可是学问不少,萨尔浒之战惨败之时,徐光启就建议将北京周城旧制敌台改造为欧罗巴洋人用的那种‘三角三层空心式样’,据说三角角台可以达到‘以台护铳,以铳护城,以城护民’的效果,为此,孙元化还出了一本《铳台图说》,只是不知怎么的,就一直耽搁着,直到孙督师走了也没建成。”

    袁崇焕第二回听到“三角三层空心式样”这个名词,不禁便上了心,他用意念朝洪宪问道,“这一点确实很奇怪,明末的财政虽然确实紧张,但是天启年间还不至于就跟崇祯后期似得什么都办不成了,孙承宗在辽东修了那么多堡垒,又引进了洋人的大炮,已经花了几百万两银子了,再多个几十万两却也不算什么大事,而这宁远城却偏偏不用洋人的角台形制,这究竟是什么道理?总不会是因为党争罢?”

    洪宪道,“党争的因素是有一些,主要还是反对使用西洋形制建造城池的保守派太多,这种人基本上在每个封建王朝里都不会少,晚清也有很多这种人,整日以‘传统’为尊,认为只要是‘中国的’、‘祖宗的’、‘汉人的’,就是万万变更不得的,一变就是辱没了祖宗家法。”

    袁崇焕问道,“那大炮取代了弓箭,怎么不见有这么多人来反对?”

    洪宪道,“军事武器和城池规制的性质不一样,我给宿主举个例子啊,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晚清为了自强维新,发起了‘洋务运动’,建海军、办军工、修铁路、造新式学堂,基本上是把外国人的那套技术学了个遍啊,但是那些洋务大臣尽心竭力地办了这么多新政,可有一个提出要剪掉脑后的那根辫子吗?事实上,直到辛亥革命爆发后,孙中山以中华民国的名义发布了‘剪辫令’,才让全国人民正式剪掉了辫子,这个方形角台的性质,大约就类似于大清的那根辫子。”

    袁崇焕感叹道,“说到底,还是愚民太多,那有才之人便总也做不成几桩事。”

    彭簪古继续道,“……除非咱们能狠下心将一处角台上的大炮对准另一处角台之下射击,但是西洋火炮威力巨大,那样一来,便很有可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边拿炮一轰,那边宁远城支撑角台的墙体也跟着塌了,这可不行,咱们不能出城野战,如果墙体塌了,八旗就不战自胜了,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

    袁崇焕思考道,“根据奴酋一贯的脾性,他肯定先用老弱当先锋部队吸引大炮火力,在头几炮放完之后,再派军中精锐迅速奔入角台间地的射击死角之下,奋力挖凿城墙——呵!有了这一处众人皆知的弱点也好,我倒是只怕那八旗的精锐不敢近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