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王县
玉新市，三王县，县城，路边。
在这个天朝经济刚准备雄起，脱贫致富工作还未完成的时代，三王县依然保持着沿袭自上个世纪的闭塞与贫穷。
张十三看着车外那些行人好奇的眼神，越发觉得自己好像《桃花源记》中那个误入了桃花源的武陵捕鱼人。
仅仅一个外地牌照就能引来那么多探寻的眼神，书中描写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也差不多就是这种程度了。
玉新市三王县六道沟小学是林雅萱支教的地方，林姑娘出发之前张十三就答应过会来看她，这次他过来就是还愿来的。
即便经过再三确认，张十三还是不太相信地图上那个用加粗圆圈标注出来的三王县，就是眼前这个连栋像样的居民楼都没有的破落小城镇。
一直到他在路边儿看到了县政府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虽然早就知道支教肯定回去穷地方，但是穷成这样的也是少见。
张十三甚至觉得称呼三王县为“县城”都有些抬举它了，刚刚开车绕了两圈，整个三王县城只有一条东西大道，最繁华的地方就是大道最中间的十字路口。
县委大院和县政府大院分别占据了十字路口的东西两个方向，再往两边则依次堆积着一栋栋参次不齐的二三层小楼。
除了有数的几家商店之外，其余每个小楼的门口都挂着新旧不一的长条形门牌，统一用白底黑字写着“三王县公安局”、“三王县财政局”、“三王县统计局”等等字样，仿佛恨不得把整个县里能找到的牌子全挂在这。
说实话要不是亲眼所见，看惯了高楼大厦的张十三真的想不到一个个县级单位的驻地竟然能简朴到这个程度。
如果硬是要拿一个地方来对比的话，老家洛山县随便拉出一个乡镇来都要比三王县繁华好几倍。
张十三也绝了下车找地方歇一晚的心思，刚刚逛了一圈，别说宾馆，就连招待所都没见到一个。
一脚油门下去重新窜上了马路，连红绿灯都没有的三水县好像也不需要交通警察，所以也不会有人管他违章不违章。
一直到开出城后许久，才见到一辆惨不忍睹的金杯警车停在路边。
张十三停下车走上前去，只见一个中年警察正躺在警车的副驾上闭目养神。
旁边的驾驶位则坐着一个同样穿着警服的小年轻，不过肩上没有警衔，看样子应该是个协勤。
敲了敲车门，张十三问道:
“警察同志，麻烦问一下六道沟小学怎么走？”
虽然车上有地图，但是纸质地图的粗糙程度已经超出了人眼能辨识的极限。
除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公路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标注，不找人问下路，张十三实在不放心。
年轻的协警没有回答，而是用一口浓重的乡音警惕的反问道:
“你四干洒滴？”
“我朋友是过来支教的老师，我来给他送点文具。”
张十三如实回答。
两人的对话惊醒了旁边的老警察，老警察抓住车门借了一下力，费了老鼻子劲才坐起来。
旁边的小协警则是赶忙帮他把靠背立了起来，顺手把已经歪掉的小风扇重新对准了老警察。
老警察打量了一下张十三，又从后视镜看了一下他停在路边的越野车，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支教老师？六道沟可远哩，你得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开，走上30里地差不多就到了。”
老警察坐起来之后，小协警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人也变得活泼起来，跟个话痨似的重复了一遍老警察的话：
“对滴，可远哩，去六道沟的路也不好走，坐拖拉机都要两小时，你这小车够呛能开得过去。”
“没事儿，我的车应该比拖拉机好开点，一般的路都没问题，对了警察同志，这附近能找到人帮忙带下路吗？”
一直等出城看到漫漫荒山之后，张十三才觉得好像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不找个向导他都有点不敢往前开。
“那可不好找，主要是太远了，人今天去了肯定回不来，死活得在那住一晚，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想睡觉都没地儿去。”
正常来讲，30里路也就是15公里，放到高速公路上只是一脚油门的事儿。
但是谁让这里是山区呢，15公里已经是非常远的一段路了，山民们想要进趟城起码要花费一天的功夫，说是远征都不为过。
正当张十三准备再仔细问问情况的时候，身后若有若无的传来了一阵越来越响的“突突”声。
听到动静的老警察没了搭理张十三的心思，转过头来跟小协警说道：
“拦下来看看。”
小协警下车眺望了一会，又返回了车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叔，听动静应该是王麻子！”
“真是晦气，一天一辆车都没抓着。”
老警察默默的吐槽了一句，打开车门下了车，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路中央，在夕阳的映照之下好似电影里的金刚狼。
又过了将近半分钟，突突怪才来到了近前，原来是一辆冒着黑烟的拖拉机，车厢里坐满了男女老少，看样子是刚赶完大集要回去。
看到老警察之后，一脸麻子的驾驶员熄了火从车上跳下来，用一副带着莫大冤屈的语气哭叫道：
“蒙队长，我交了钱哩。”
“废什么话，王麻子！这位老师要去六道沟小学支教，你们、给他带下路。”
见不是收钱，王麻子语气恢复了正常，半是新鲜半是好奇的问道：
“什么老师？城里来的？”
“对，除了城里人谁还有心思来咱这破地儿，说是要去六道沟小学，你可得照看好了。”
老警察，也就是王麻子口中的蒙队长，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嘱咐了王麻子两句。
趁张十三转身的功夫，突然换成了那方言低声说道：
“看到那辆车没，这可是个肥羊，要不是老子有事儿走不开，哪有你的份儿。”
“谢谢蒙队长，有好处我肯定会记得你那一份，到时候让山娃子给你带过来。”
“这还差不多。”
蒙队长对王麻子的知趣儿很是满意，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转过头来对刚从车里取了眼回来的张十三说道：
“小老师，这是王麻子，他爸是五道梁的村主任，他们村就在六道沟旁边，你跟着他的车走就行。”
“谢谢警察同志，谢谢王大哥，这眼你们留着抽，要不是有你们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王麻子连连推脱，蒙队长却是识货的，接过香烟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在这个天朝经济刚准备雄起，脱贫致富工作还未完成的时代，三王县依然保持着沿袭自上个世纪的闭塞与贫穷。
张十三看着车外那些行人好奇的眼神，越发觉得自己好像《桃花源记》中那个误入了桃花源的武陵捕鱼人。
仅仅一个外地牌照就能引来那么多探寻的眼神，书中描写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也差不多就是这种程度了。
玉新市三王县六道沟小学是林雅萱支教的地方，林姑娘出发之前张十三就答应过会来看她，这次他过来就是还愿来的。
即便经过再三确认，张十三还是不太相信地图上那个用加粗圆圈标注出来的三王县，就是眼前这个连栋像样的居民楼都没有的破落小城镇。
一直到他在路边儿看到了县政府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虽然早就知道支教肯定回去穷地方，但是穷成这样的也是少见。
张十三甚至觉得称呼三王县为“县城”都有些抬举它了，刚刚开车绕了两圈，整个三王县城只有一条东西大道，最繁华的地方就是大道最中间的十字路口。
县委大院和县政府大院分别占据了十字路口的东西两个方向，再往两边则依次堆积着一栋栋参次不齐的二三层小楼。
除了有数的几家商店之外，其余每个小楼的门口都挂着新旧不一的长条形门牌，统一用白底黑字写着“三王县公安局”、“三王县财政局”、“三王县统计局”等等字样，仿佛恨不得把整个县里能找到的牌子全挂在这。
说实话要不是亲眼所见，看惯了高楼大厦的张十三真的想不到一个个县级单位的驻地竟然能简朴到这个程度。
如果硬是要拿一个地方来对比的话，老家洛山县随便拉出一个乡镇来都要比三王县繁华好几倍。
张十三也绝了下车找地方歇一晚的心思，刚刚逛了一圈，别说宾馆，就连招待所都没见到一个。
一脚油门下去重新窜上了马路，连红绿灯都没有的三水县好像也不需要交通警察，所以也不会有人管他违章不违章。
一直到开出城后许久，才见到一辆惨不忍睹的金杯警车停在路边。
张十三停下车走上前去，只见一个中年警察正躺在警车的副驾上闭目养神。
旁边的驾驶位则坐着一个同样穿着警服的小年轻，不过肩上没有警衔，看样子应该是个协勤。
敲了敲车门，张十三问道:
“警察同志，麻烦问一下六道沟小学怎么走？”
虽然车上有地图，但是纸质地图的粗糙程度已经超出了人眼能辨识的极限。
除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公路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标注，不找人问下路，张十三实在不放心。
年轻的协警没有回答，而是用一口浓重的乡音警惕的反问道:
“你四干洒滴？”
“我朋友是过来支教的老师，我来给他送点文具。”
张十三如实回答。
两人的对话惊醒了旁边的老警察，老警察抓住车门借了一下力，费了老鼻子劲才坐起来。
旁边的小协警则是赶忙帮他把靠背立了起来，顺手把已经歪掉的小风扇重新对准了老警察。
老警察打量了一下张十三，又从后视镜看了一下他停在路边的越野车，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支教老师？六道沟可远哩，你得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开，走上30里地差不多就到了。”
老警察坐起来之后，小协警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人也变得活泼起来，跟个话痨似的重复了一遍老警察的话：
“对滴，可远哩，去六道沟的路也不好走，坐拖拉机都要两小时，你这小车够呛能开得过去。”
“没事儿，我的车应该比拖拉机好开点，一般的路都没问题，对了警察同志，这附近能找到人帮忙带下路吗？”
一直等出城看到漫漫荒山之后，张十三才觉得好像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不找个向导他都有点不敢往前开。
“那可不好找，主要是太远了，人今天去了肯定回不来，死活得在那住一晚，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想睡觉都没地儿去。”
正常来讲，30里路也就是15公里，放到高速公路上只是一脚油门的事儿。
但是谁让这里是山区呢，15公里已经是非常远的一段路了，山民们想要进趟城起码要花费一天的功夫，说是远征都不为过。
正当张十三准备再仔细问问情况的时候，身后若有若无的传来了一阵越来越响的“突突”声。
听到动静的老警察没了搭理张十三的心思，转过头来跟小协警说道：
“拦下来看看。”
小协警下车眺望了一会，又返回了车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叔，听动静应该是王麻子！”
“真是晦气，一天一辆车都没抓着。”
老警察默默的吐槽了一句，打开车门下了车，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路中央，在夕阳的映照之下好似电影里的金刚狼。
又过了将近半分钟，突突怪才来到了近前，原来是一辆冒着黑烟的拖拉机，车厢里坐满了男女老少，看样子是刚赶完大集要回去。
看到老警察之后，一脸麻子的驾驶员熄了火从车上跳下来，用一副带着莫大冤屈的语气哭叫道：
“蒙队长，我交了钱哩。”
“废什么话，王麻子！这位老师要去六道沟小学支教，你们、给他带下路。”
见不是收钱，王麻子语气恢复了正常，半是新鲜半是好奇的问道：
“什么老师？城里来的？”
“对，除了城里人谁还有心思来咱这破地儿，说是要去六道沟小学，你可得照看好了。”
老警察，也就是王麻子口中的蒙队长，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嘱咐了王麻子两句。
趁张十三转身的功夫，突然换成了那方言低声说道：
“看到那辆车没，这可是个肥羊，要不是老子有事儿走不开，哪有你的份儿。”
“谢谢蒙队长，有好处我肯定会记得你那一份，到时候让山娃子给你带过来。”
“这还差不多。”
蒙队长对王麻子的知趣儿很是满意，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转过头来对刚从车里取了眼回来的张十三说道：
“小老师，这是王麻子，他爸是五道梁的村主任，他们村就在六道沟旁边，你跟着他的车走就行。”
“谢谢警察同志，谢谢王大哥，这眼你们留着抽，要不是有你们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王麻子连连推脱，蒙队长却是识货的，接过香烟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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