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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帝相和解

    程安齐不卑不亢的看着延庆帝。

    延庆帝叹了口气,半眯的狭长凤眼睁开,缓缓起身,走向程安齐。

    程安齐没有丝毫躲闪之意,就这样看着这位他费尽心思扶上帝位的君王。

    助他上位是报千年前仇怨的最佳方法,借争皇位除掉他的那些兄弟,再颠覆他的国,让他和他的族人也尝尝千年前自己和族人的灭族之恨。

    然而相处久了,没有丝毫感情又怎么可能,但是程安齐知道他们这一皇族从来都是凉薄之人,面相上就能看出端倪,皆承袭了千年前那位老祖宗的狭长凤眼,下撇薄唇。

    况且他们的祖宗将那段历史串改得面目全非,却又留下皇室秘录代代相传,说是记录他们一族龙脉的秘录。

    程安齐嗤笑,定是那欺骗娇儿的开国帝王被他们的血誓吓到,留下了自己一族线索,让后辈防着他们的复仇。

    既然延庆帝登了基,那秘录自是看过的,也必是想起了当年我在宫中落水后,他看到的我背上的印记。不然如何妻子生产那么“照拂”,生子母子必死,生女带回宫中。连嫁与他的皇室公主都因为生了儿子当晚香消玉殒,幼子夭折。

    程安齐想到这里,那一点点幼年伴读之情消弭不见。

    延庆帝一边向程安齐走近,一边观察着他,看着他表情细微的变化。旁人看来程安齐表情严肃一直没有变化,可是延庆帝对他的熟悉就比自己差那么一点点吧。

    所以他能感觉到程安齐刚才看自己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是纠结的。既然会纠结也就说明那一会他是想起了他们之间情意的。

    延庆帝心想:按秘录说言,那巫族被逼灭族之时,启动了血咒,巫女额间显现的是满月印。随之族长和巫女身死,死前曾言千年后来报仇,至于为什么要是千年后才来报仇,秘录没有记载,想来是不知道吧。不过秘录上记载着开国帝的警示:千年后若国还在,定要防备有满月印记的人,若是女子一定是巫女,在其未满十八岁之前除之;若是男子,生女一定要带入宫中,出现印记的要使其为皇族所用,用不得杀之。

    程安齐幼年与自己作伴时,一次在宫中沐浴被他发现了浅浅的满月印记。当时的自己还只是幼年皇子,并不知道有秘录更不可能知道那段历史。只当是程安齐的胎记,转身就忘了。直到登基称帝,从族中长老那里取得历代皇帝寝宫密室钥匙,看到所谓的秘录才知道一切。祖宗为防患未然也是煞费苦心,密室在皇帝寝宫,旁人进不来;钥匙在长老处,没有继承大统的皇子也拿不到。

    也是了,那么不齿的历史怎么能随便让人知道。若不是有那可怕的诅咒,为了让后人警惕,祖宗应该不会留下这本记录真实的秘录存在吧。

    想着这些,延庆帝自己都忍不住讪笑了。

    程安齐一直注意着延庆帝,自然没有错过他那一抹似笑非笑。

    “子言,十八年未见了。”即使走得再慢,延庆帝还是很快走到了程安齐的面前。

    毕竟御书房就这么大,龙椅到程安齐站立的地方只有不足五米的距离。

    不过也够这位为心思百转千回一次了。

    “朕一直不愿意相信你死了,虽然他们都说那尸体是你的。只是朕一想起那尸体是看不清面目的,仅凭玉佩怎能证明?”延庆帝眼角带笑,看得出来心情不错,“子言的本事,朕深知。”

    “所以陛下,十八年来一直在寻找臣,以除之。”程安齐化名隐藏于偏远小山庄,甚少与人接触,就是知道这位帝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哈哈哈哈。”延庆帝忽然仰天大笑。

    门外守着的常海和小太监们之前并不能听到丁点声音,此刻被这皇帝突如其来的大笑吓了一跳。常海更是立时脑门冒汗,赶忙将门口守着的小太监打发走。

    果不其然,笑声过后一片沉寂。不多时,传出延庆帝咬牙切齿的声音:“好呀,好得很呀!”

    这么多年来,延庆帝根基早稳,早已不再压抑性情,便也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程安齐没想到十八年后,皇帝的脾性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那个喜形不于色的人竟然会将情绪完全展露人前。

    不待程安齐开口,延庆帝哼了一声,转身回到龙椅上一甩衣袍坐下。

    “你坐下吧,朕知你既然能青天白日不惊动他人进得来,自然也能全身而退。自是不会做那喊人来抓你的蠢事。”延庆帝恢复了如常的淡漠表情。

    程安齐也不说话,只是依言坐下。以他的了解,延庆帝还有话要说。

    “你当年若能这般信朕,也不必诈死逃亡了。”延庆帝见程安齐坐下。

    程安齐轻笑:“我不是信陛下,我是觉得陛下说的对:我既然进得来自是出的去。我不过是信自己。”

    “原来如此。”延庆帝也不恼,“当年你落水,虽见到你背上的印记,但当年朕尚年幼,只当那是有趣的胎记,随即就忘记了。”

    “可陛下还是想起来了。”

    “那是登基好几年后的事,是皇后向朕提及她姐姐生了一个孩子,身上有个形似奔跑着的兔子的有趣胎记。我才想起幼时在你身上也见过那圆似满月中间一点红的有趣胎记。”延庆帝叹了今日的第二口气。

    “而后想起皇室秘录里记录的警示。”延庆帝闭上了那半眯的的眼睛,“若朕不曾看到过你的胎记多好。”

    “有因必有果,逃不掉的。”程安齐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感情。

    反观延庆帝,语气中尽显懊悔:“你可知朕当年看到秘录的时候有多惊讶,朕一直以为朕的祖先如史书所言以仁德而立国,没想到却是如此这般不堪。”

    “哼!”

    延庆帝懒得理程安齐,作为帝王那就是孤家寡人。孤家寡人的心思能向谁说?

    没有,从来没有。大家的眼睛只会盯着他的政绩!

    朋友,不会有!知己,那是奢望!就连枕边人......呵呵!

    年少时,他认为程安齐是他的伴读加朋友;后来他以为程安齐是他的谋士加朋友;即便是登基了他也希望和程安齐之间除了君臣,还能有朋友之谊。

    结果,居然他的祖先和他居然有灭族之恨!而他居然是等待了千年的复仇者。

    真是个笑话!

    为什么要记起那个该死的胎记?如果没有记起来,他也就不必纠结了!

    是,他是君王,可是当他得知当年的历史,他不愿意了。

    他们昭之族利用巫族立国,更是灭了人家全族,更是享了千年的富贵尊荣。

    该是还债的时候了!

    “信与不信朕,朕都要说与你听。”延庆帝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当年朕看完秘录,内心的震动是十分巨大的,开国帝在我心中的形象轰然倒塌,我不愿意相信,可是这是代代相传的秘录,保管的如此慎重!怎会有假?”

    “朕相信那段历史不假,但朕不相信那千年之后报仇的誓言会成真,那巫族既然有本事死后转世报仇,何不趁早,有什么理由要让仇人享受千年。所以对那段警示并不在意。”

    “不过自看过秘录,朕经常梦到秘录里记录的巫族灭族的惨状,文字并不能记录声音,可是梦里朕却听到了那族长悲愤的起誓的声音。从而惊醒!于是我更愿意相信有这复仇的人存在了,我想要找到他,我想要告诉他我不认同祖宗的做法,我愿意补偿,愿意赎罪。如果那人有治国之能,我愿意退位让贤!”

    程安齐起初听着一直冷笑,再后来发现延庆帝言语激动,竟然“朕”,“我”不分了。就如延庆帝对他的了解一样,程安齐对延庆帝也是相当了解的。毕竟延庆帝和他那开国老族不是同一个人,血脉延续千年,品性有所改变是可能的。

    可是想起几位夫人,几个出生孩子的死亡,程安齐又冷下了心。

    “陛下若当真如此想,怎么会为了防我,连自己的胞妹和刚出生的侄儿都忍心杀害?真可谓是最是天家无情呀!”程安齐讽刺的说着。

    听程安齐说此处,延庆帝连忙说:“馨怡下嫁于你之时,朕并未记起你的胎记。朕若朕有心害你,何必将胞妹嫁你,朕的既有异母妹妹且宗室也有适龄女子。”

    程安齐想到了什么嚯得一下起身:“陛下可记得皇后向你提及胎记之事是馨怡生产前还是之后?”

    程安齐这一问,延庆帝立刻坐直了身躯:“之前。”

    延庆帝想起皇后在自己还是皇子的时候是个温软的性子,不知为何在自己登基之后却越发阴沉了:“皇后在潜邸之时与封后之后大不相同,朕只当她是因着胞妹之死以及家族被贬而郁结于心。如今想来,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可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确定一直以来针对自己的不是这位自己从小伴随长的的陛下,程安齐在和延庆帝说话时语气柔和了很多:“陛下怕是忘了先帝的宠妃是谁了?”

    “皇后的姑姑,殷贵妃!”延庆帝说完摇了摇头,“父皇虽然独宠她,却不是个昏君,可是这关乎祖宗社稷之事怎会随便说于一个妃子听。”

    “先皇于治国却可称之为明君。其实大昭立国千年,除那开国之帝建国的手段不光彩,与我族人有灭族之恨。历代君王皆是勤政为民的好皇帝,所以在忆及往事的时候我亦是矛盾的。可在多次妻死子亡之后,我想着不管你们是什么样的皇帝,我的族人不能白死。长老不能白白牺牲,我女儿不能白白受苦千年。”说着说着又激动了起来,看着延庆帝,眼神又冷了起来。

    延庆帝立刻把话题扯开:“既然你也道父皇是明君,那就该确定他不会把那么重要的秘密说与一个妃子听。”

    “于政事上先皇自是不会让后宫干政,可是后宫之事可是尽听殷贵妃的。陛下不会忘记太后当年是不同意您和皇后娘娘的亲事的。”

    延庆帝想起来当年母后可是为了这件事与父皇大吵过,群臣也是有过异议的。殷贵人的儿子昭庆幼时就与舅舅的嫡长女也就是皇后的胞姐定下亲事,如今又要太子再娶殷氏女为太子妃,祖制早有规定,一门只可一女入皇族,除非是嫁入皇族的女子早逝,可再选一人代替。

    “母后和大臣们并未劝住父皇,倒是母亲惹怒父皇,被禁足了一月有余。”

    “若不是先皇和殷贵妃这般操作,也不会造成其他皇子对太子产生了觊觎之心,大臣也纷纷暗中站队,都想着拥立自己可以操控的皇子上位。”程安齐慢慢说着,心里想着,若不是这样我又怎能名正言顺地设计杀了其他皇子。

    “幸亏有子言帮朕筹谋,否则死在箭雨之下的就是朕了。”

    听到箭雨二字,程安齐想到的是千年前的那场箭雨,合族全灭。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我不过是在实行报仇的计划。”

    “可你选择的是帮朕,你若帮昭庆,计划可以实施得更简单一些。”

    “昭庆皇子太过残暴。”

    “朕记得你也说过朕薄凉!”

    “薄凉之人未必无心。”

    “哈哈哈哈!”延庆帝的这次发出的笑声十分爽朗,可见心情极佳了,“所以子言还是认可朕的,子言心怀千年仇恨却没被仇恨蒙蔽双眼,朕即位后,以子言本事杀朕易如反掌。”

    “我说过我只是内心矛盾,并未放弃过要杀你!”被戳穿的程安齐难得的神色不自然了一瞬。

    “我们说远了,还是说回皇后吧。”延庆帝也不在意程安齐的变化,又变回那个无波无澜的样子。

    “昭庆死后,昭庆王妃带着儿子投井而死,发现尸体时尸体都已经腐败。殷氏一族也被抄家流放,贵妃被软禁。陛下仁德,罪不累及家人,参与的皇子的家人都只是抄家流放,只是昭庆王妃与昭庆皇子感情太深,做了这偏激的事。”当年陛下初即位时,太子一派的部分大臣都劝陛下要斩草除根,陛下却依了程安齐的安排。如不是如此,程安齐又哪来的矛盾呢?

    “得知胞姐死,家族流放,皇后将自己关在寝宫不愿见朕。眼见封后大典吉日将至,朕虽感念与她少年夫妻,是有些情意的。但她若是一直想不明白,那立她人为后,全了母后和那些大臣的意也未为不可。”延庆帝嘴角一挑轻笑,“却在这时,皇后居然出了寝宫,跪拜在朕的面前说说自己不明事理,不顾大局,太过任性。朕不疑有他,封后大典按时举行,那日的告罪之后皇后与朕再无多话。看来当时她只是为了皇后之位,而且是有人劝说于她的。”

    “接下来,陛下打算如何证实?”程安齐心里记挂女儿和黛儿,“子言急着出宫去和老方汇合,再想办法去刚才那位少年将军家探一探,他救的女子十之八九就是臣的女儿和义女。”

    “虽过去了十八年,但总是会留下痕迹的。当年朕刚登基,且叛乱刚平,事务繁杂,没有过多关注皇后。直到她对你内宅子嗣只是过于关心,这才对她多有提防,倒也只是认为她恨你是筹谋了一切的人。现在,哼哼”延庆帝不以为意的说着。

    “既然陛下有算计了,臣告退了。”

    “且慢,你不想知道这小将军是谁人之后?”延庆帝瞪着程安齐问他。

    “谁?”

    “成侯府大少爷的儿子,你那莫逆之交的儿子。”延庆帝吃味的说,“朕与你自幼相识却抵不过你与他半路相识。”

    “陛下的身份摆在那!”程安齐得知延庆帝从未有过害他之心,且今日听到他对祖宗那段历史的不齿,自然放下了心结。

    他入宫是因为探听到有人在秘密寻找他和老方,怀疑是皇帝抓了清菡他们,没想到不是皇帝,不过这趟皇宫也没有白进,与皇帝解开了误会,且得知了女儿们的下落。

    延庆帝知道他心急,朝他摆摆手:“你去成侯府找他吧,朕有事找你会去成侯府。”

    程安齐话别延庆帝,身形一闪,消失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