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交错的心（四）
“没事的，就算我不能去了，还有叶凌君。”
“叶凌准尉……”
千雪和秋黎一起看向这边。直到现在叶凌才发现她们的眼睛如此相似，为了自由一直努力的眼睛非常美丽。叶凌毫不迟疑地点头，“嗯，我会带秋黎走的，去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去秋黎能安静过日子的地方。”
“呐，叶凌君会好好带你走的，所以不用担心哦，秋黎。”千雪轻声对秋黎说，又把视线转向叶凌，“床下堆着秋黎的行李。虽然不好意思，叶凌君你能带走吗？可以的话，顺便连我的收音机一起……如果真碍事的话可也可以丢掉。”
“知道了。千雪，我知道了。”每说一句话，千雪的生命都在加快流逝着。叶凌只希望时间再慢点，再慢点，不要让她这么快地离开。
确认答案后，千雪慢慢地把视线转向秋黎。一瞬间，她的脸上闪过了悲伤和不舍，但很快那都消散了，留下的只有温柔。“秋黎，你要好好听叶凌君的话。不可以任性地乱说话，不可以任性地乱来。在外面的世界里，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千雪顿了顿，慢慢地伸出手，仔细地整理了一下秋黎的衣领后，用手摸了摸秋黎的头发。“不要忘记我哦，秋黎。”
秋黎用力地握住千雪的手，紧紧地抿着嘴没有说话。她拉着千雪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只漏出了小小的叹息。千雪只是微笑着，默默注视着秋黎笨拙的动作。
两人都没有流泪，只是平静而温柔地对视着。这画面在叶凌看来有种神圣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幸福的告别。
“要再见了，吗。”秋黎的声音里掩藏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我已经……没有，和你们一起……同行的生命了。所以，对不起哦。”
千雪的话断断续续，那句话里包含了一切，就算是叶凌也明白其中的含义。秋黎和千雪一起度过的一百多年，现在结束了。所有离别的愁绪，所有寄别的话语，所有未尽的倾诉，都化作了云淡风轻的对视和简简单单的话语。
“一直以来谢谢了，千雪。”
“一直以来辛苦了，秋黎。”
“再见了。”
“再见了。”
秋黎起身后，千雪眼里的光暗淡下去，就像即将熄灭的烛火那样。她能坚持到现在完全凭的是一股毅力，身体已经不能支撑更多的时间。而现在最后的安排也已经结束，最后的意志开始慢慢变弱。
没有迟疑，叶凌走向前去，蹲了下来。在千雪和秋黎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他轻轻地给了千雪一个拥抱。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千雪有点迷糊，但很快，那双原本已经暗淡下去的眼睛突然叶凌了起来。
她没有说话，叶凌也没有开口，两人沉默地拥抱着。很快，叶凌松开了千雪。他认真地看着千雪的眼睛，好像看到有温暖的阳光在那眼中。他张口，轻声说：“再见。”
千雪微笑着，比任何时候都温柔，都开心地笑着。
她点点头，说：“再见。”
叶凌看向手表确认时间，留给他们活动的时间已经不多，必须尽快找到离开的路。叶凌在前面大步走着，秋黎在后面很努力地跟着他的步伐。尽管她很努力地以一种小跑的姿势紧跟着，但还是有点跟不上叶凌，她的体力实在太弱了。叶凌有点犹豫要不要拉着秋黎的手，以现在这个速度时间可不够。
一路上并没有妨碍他们逃跑的人，但事情依旧十分紧迫。首先是季寒辰少校的问题，如果那个人可以快点逃跑就好。但叶凌知道，少校虽然平时看上去很不靠谱，但其实是很有责任感的人，在属下全部逃离之前他是不会离开的。迫不得已的时候可能要和他正面战斗，那样就麻烦了。
叶凌停了下来，秋黎的体力已经明显不够，再继续勉强下去可能会出什么意外。她秀气的脸颊泛起了一片红晕，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几缕发丝，呼吸也加重了。虽然她不说出口，但她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太多。几乎不出门的她突然进行着这种程度的奔跑，对她而言是件很吃力的事。为了避免因为着急而发生意外，叶凌决定让秋黎休息一下。
一停下来，秋黎也没有询问，只是抓紧时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叶凌拿出手枪进行检查，子弹的数目还有枪的状态都不能大意。他也快速整理了一下背包的东西，在确保不会影响自己行动的前提下精简不必要的物品，千雪的收音机自然是要带着的。留有故人温暖的物品，是值得一生珍惜的宝物。
“叶凌准尉，你为什么为了我做到这个程度？我们只是刚认识吧。”在叶凌整理结束的时候传来了秋黎的话。
他把包背起，转身看着秋黎。似乎什么都知道的她现在却露出了困扰的表情，眉头微蹙。虽然那个表情很有意思，但这个问题却让叶凌感到少许困扰。不管是表情，还是问这问题的人。
没有多加思索，他把心里的答案说了出来：“因为遇到了寂寞的人，所以想给她温柔。这么想的人，大概也是个寂寞的家伙吧。虽然进入军队后感觉找到了自己的住处，不过那可不够。我真正想获取的东西，是被遗忘在过去的东西，无法寻回的东西。就算不能取回，能守护你，我想我也不会后悔的。”
“就算说不定那是错觉？”
“自己心中蕴生的感情，别人不会马上相信也正常。不过，为了把说不定是错觉的感情化为真实，”叶凌顿了顿，“活下去吧。”
第一次，叶凌第一次觉得秋黎是在笑。只是看着这样的笑容，叶凌就觉得这一次的行动是有意义的。为了这样的笑容，可以与世界为敌。
“走吧，秋黎，为了不会后悔的未来。”
叶凌握紧秋黎伸出的手，拉着她跑了起来。笨拙的，就像第一次跳舞的孩子一样。
千雪坐在墙边，用颤抖的手操作着携带终端。因为很多年没操作过这机器的缘故，动作有点生疏。不过还好，在爆炸之前成功打入程序。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根据显示屏上的画面来看，爆炸已经成功解除了。
“这里是我们成长的家，可不能就这样炸没了。”
尽管没人听见，她还是喃喃自语着。不，说不定正是因为没人听得见，她才特意说了出来。如此一来她的工作就全部完成，已经没有遗憾了。叶凌叶凌，如果是过去守护倾雪的那个温柔的少年的话，这次一定可以守护秋黎到最后吧。
能感觉到心跳在慢慢变弱，血液的流动也变慢了。就算被小刀插着，她也感觉不到痛感。难以抑制的睡意在脑海蔓延，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马上就要和这里告别，虽然真的很想在最后的一刻出去走走，可别说出去了，光是这样维持着意识不沉睡过去就已经耗尽她的精力。千雪嘴角的微笑越来越淡，但没有消失，她就像以前无数次地那样笑着。即使到了现在她的笑容依旧存在，就像死亡对她而言不过如此。
一直微笑着，固执地微笑着的千雪。她所有的心事都掩藏在或浅或深的微笑中，高兴也好，悲伤也好，难过也好，寂寞也好，她只是一直这样微笑着。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她脸上明叶凌的笑。就像外人看不懂秋黎一样，所有人都不曾真正看清千雪。不张扬的笑容给了她完美的伪装，她漂叶凌地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自己。她像个邻家的大姐姐那样温柔地对待所有人，唯独不曾温柔地对待自己。
明明只是个少女罢了。
秋黎，倾雪，谢末灵酱，叶凌君……人们的脸不断闪过，她不断回忆着遥远的过去，那些飘渺的声音好像在耳边响起。她用心听着，一遍又一遍。她在这里出生成长，学习知识，然后又将在这里死去。这个岛就是她的世界她的一生，没有四季流转，没有崇山峻岭，没有鸟语花香，所有的风景都定格在同一张画上。
暮去朝来颜色故。
如此狭小如此可悲，如此虚假却又如此真实。
如果她的一生是一部故事，那么故事的最后一定是温暖光明的，就像她的笑容一样。直至死亡的一刻，她也要优雅地谢幕。她微微欠身行礼，脸上是那种明叶凌舒缓，清澈安稳的笑容。行礼之后，她慢慢退后，融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现在都来不及了。困意如潮水般上涌，她什么也看不清，视野里只有一片虚无的白。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天空伸出手，想要触及什么。微微颤抖的手前方是什么呢？也许是她来不及谈的恋爱，也许是她来不及看的世界，也许是她来不及奔跑的时光……
她轻轻闭上了眼，窗外是葱茏的绿叶夹杂着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她伸出的手无力垂下，嘴角依旧是那温和的笑。
“叶凌准尉……”
千雪和秋黎一起看向这边。直到现在叶凌才发现她们的眼睛如此相似，为了自由一直努力的眼睛非常美丽。叶凌毫不迟疑地点头，“嗯，我会带秋黎走的，去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去秋黎能安静过日子的地方。”
“呐，叶凌君会好好带你走的，所以不用担心哦，秋黎。”千雪轻声对秋黎说，又把视线转向叶凌，“床下堆着秋黎的行李。虽然不好意思，叶凌君你能带走吗？可以的话，顺便连我的收音机一起……如果真碍事的话可也可以丢掉。”
“知道了。千雪，我知道了。”每说一句话，千雪的生命都在加快流逝着。叶凌只希望时间再慢点，再慢点，不要让她这么快地离开。
确认答案后，千雪慢慢地把视线转向秋黎。一瞬间，她的脸上闪过了悲伤和不舍，但很快那都消散了，留下的只有温柔。“秋黎，你要好好听叶凌君的话。不可以任性地乱说话，不可以任性地乱来。在外面的世界里，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千雪顿了顿，慢慢地伸出手，仔细地整理了一下秋黎的衣领后，用手摸了摸秋黎的头发。“不要忘记我哦，秋黎。”
秋黎用力地握住千雪的手，紧紧地抿着嘴没有说话。她拉着千雪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只漏出了小小的叹息。千雪只是微笑着，默默注视着秋黎笨拙的动作。
两人都没有流泪，只是平静而温柔地对视着。这画面在叶凌看来有种神圣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幸福的告别。
“要再见了，吗。”秋黎的声音里掩藏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我已经……没有，和你们一起……同行的生命了。所以，对不起哦。”
千雪的话断断续续，那句话里包含了一切，就算是叶凌也明白其中的含义。秋黎和千雪一起度过的一百多年，现在结束了。所有离别的愁绪，所有寄别的话语，所有未尽的倾诉，都化作了云淡风轻的对视和简简单单的话语。
“一直以来谢谢了，千雪。”
“一直以来辛苦了，秋黎。”
“再见了。”
“再见了。”
秋黎起身后，千雪眼里的光暗淡下去，就像即将熄灭的烛火那样。她能坚持到现在完全凭的是一股毅力，身体已经不能支撑更多的时间。而现在最后的安排也已经结束，最后的意志开始慢慢变弱。
没有迟疑，叶凌走向前去，蹲了下来。在千雪和秋黎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他轻轻地给了千雪一个拥抱。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千雪有点迷糊，但很快，那双原本已经暗淡下去的眼睛突然叶凌了起来。
她没有说话，叶凌也没有开口，两人沉默地拥抱着。很快，叶凌松开了千雪。他认真地看着千雪的眼睛，好像看到有温暖的阳光在那眼中。他张口，轻声说：“再见。”
千雪微笑着，比任何时候都温柔，都开心地笑着。
她点点头，说：“再见。”
叶凌看向手表确认时间，留给他们活动的时间已经不多，必须尽快找到离开的路。叶凌在前面大步走着，秋黎在后面很努力地跟着他的步伐。尽管她很努力地以一种小跑的姿势紧跟着，但还是有点跟不上叶凌，她的体力实在太弱了。叶凌有点犹豫要不要拉着秋黎的手，以现在这个速度时间可不够。
一路上并没有妨碍他们逃跑的人，但事情依旧十分紧迫。首先是季寒辰少校的问题，如果那个人可以快点逃跑就好。但叶凌知道，少校虽然平时看上去很不靠谱，但其实是很有责任感的人，在属下全部逃离之前他是不会离开的。迫不得已的时候可能要和他正面战斗，那样就麻烦了。
叶凌停了下来，秋黎的体力已经明显不够，再继续勉强下去可能会出什么意外。她秀气的脸颊泛起了一片红晕，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几缕发丝，呼吸也加重了。虽然她不说出口，但她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太多。几乎不出门的她突然进行着这种程度的奔跑，对她而言是件很吃力的事。为了避免因为着急而发生意外，叶凌决定让秋黎休息一下。
一停下来，秋黎也没有询问，只是抓紧时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叶凌拿出手枪进行检查，子弹的数目还有枪的状态都不能大意。他也快速整理了一下背包的东西，在确保不会影响自己行动的前提下精简不必要的物品，千雪的收音机自然是要带着的。留有故人温暖的物品，是值得一生珍惜的宝物。
“叶凌准尉，你为什么为了我做到这个程度？我们只是刚认识吧。”在叶凌整理结束的时候传来了秋黎的话。
他把包背起，转身看着秋黎。似乎什么都知道的她现在却露出了困扰的表情，眉头微蹙。虽然那个表情很有意思，但这个问题却让叶凌感到少许困扰。不管是表情，还是问这问题的人。
没有多加思索，他把心里的答案说了出来：“因为遇到了寂寞的人，所以想给她温柔。这么想的人，大概也是个寂寞的家伙吧。虽然进入军队后感觉找到了自己的住处，不过那可不够。我真正想获取的东西，是被遗忘在过去的东西，无法寻回的东西。就算不能取回，能守护你，我想我也不会后悔的。”
“就算说不定那是错觉？”
“自己心中蕴生的感情，别人不会马上相信也正常。不过，为了把说不定是错觉的感情化为真实，”叶凌顿了顿，“活下去吧。”
第一次，叶凌第一次觉得秋黎是在笑。只是看着这样的笑容，叶凌就觉得这一次的行动是有意义的。为了这样的笑容，可以与世界为敌。
“走吧，秋黎，为了不会后悔的未来。”
叶凌握紧秋黎伸出的手，拉着她跑了起来。笨拙的，就像第一次跳舞的孩子一样。
千雪坐在墙边，用颤抖的手操作着携带终端。因为很多年没操作过这机器的缘故，动作有点生疏。不过还好，在爆炸之前成功打入程序。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根据显示屏上的画面来看，爆炸已经成功解除了。
“这里是我们成长的家，可不能就这样炸没了。”
尽管没人听见，她还是喃喃自语着。不，说不定正是因为没人听得见，她才特意说了出来。如此一来她的工作就全部完成，已经没有遗憾了。叶凌叶凌，如果是过去守护倾雪的那个温柔的少年的话，这次一定可以守护秋黎到最后吧。
能感觉到心跳在慢慢变弱，血液的流动也变慢了。就算被小刀插着，她也感觉不到痛感。难以抑制的睡意在脑海蔓延，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马上就要和这里告别，虽然真的很想在最后的一刻出去走走，可别说出去了，光是这样维持着意识不沉睡过去就已经耗尽她的精力。千雪嘴角的微笑越来越淡，但没有消失，她就像以前无数次地那样笑着。即使到了现在她的笑容依旧存在，就像死亡对她而言不过如此。
一直微笑着，固执地微笑着的千雪。她所有的心事都掩藏在或浅或深的微笑中，高兴也好，悲伤也好，难过也好，寂寞也好，她只是一直这样微笑着。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她脸上明叶凌的笑。就像外人看不懂秋黎一样，所有人都不曾真正看清千雪。不张扬的笑容给了她完美的伪装，她漂叶凌地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自己。她像个邻家的大姐姐那样温柔地对待所有人，唯独不曾温柔地对待自己。
明明只是个少女罢了。
秋黎，倾雪，谢末灵酱，叶凌君……人们的脸不断闪过，她不断回忆着遥远的过去，那些飘渺的声音好像在耳边响起。她用心听着，一遍又一遍。她在这里出生成长，学习知识，然后又将在这里死去。这个岛就是她的世界她的一生，没有四季流转，没有崇山峻岭，没有鸟语花香，所有的风景都定格在同一张画上。
暮去朝来颜色故。
如此狭小如此可悲，如此虚假却又如此真实。
如果她的一生是一部故事，那么故事的最后一定是温暖光明的，就像她的笑容一样。直至死亡的一刻，她也要优雅地谢幕。她微微欠身行礼，脸上是那种明叶凌舒缓，清澈安稳的笑容。行礼之后，她慢慢退后，融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现在都来不及了。困意如潮水般上涌，她什么也看不清，视野里只有一片虚无的白。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天空伸出手，想要触及什么。微微颤抖的手前方是什么呢？也许是她来不及谈的恋爱，也许是她来不及看的世界，也许是她来不及奔跑的时光……
她轻轻闭上了眼，窗外是葱茏的绿叶夹杂着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她伸出的手无力垂下，嘴角依旧是那温和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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