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永别了（四）
“我有好好想过这些，别看我这样，我从叔叔那里学来的可不只是报道的本领。”
“那点我知道，但这不只是你的问题。”叶凌点点头。洛汐毕竟一个人来到这座山，沿途也拆除了叶凌布下的陷阱，她的随机应变能力想来是没有问题的。叶凌也有自己的考虑，最开始就打算护送洛汐一段路。现在只不过是距离有了改变，他的目的地有了改变。
“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突然就要离开这里？那是叶凌君的决定吗？”洛汐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叶凌。
“……抱歉，这个我说不清楚。”叶凌移开了视线。不知为何，关于秋黎哭了的事情，他不想跟洛汐说。
比任何人都坚强的少女那脆弱而又真实的愿望，叶凌想把它放在心里，也仅仅存放在心里，不说出口。也许他是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看到秋黎那个表情的人。这似乎是一件让人感到幸运的事，但他一点也不高兴。
那一天，秋黎的告别和泪水，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让人难过的画面。
“说起来，洛汐，你好像没说过让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嗯，因为我知道只要秋黎和我一起走，你也一定会回去的。”
“现在这个情况，你可没想过吧？”叶凌苦笑了一下。
“我到现在还没相信呢。”洛汐纳闷地皱起了眉。
已经过去三天了，叶凌到最后也无法拒绝，只能选择与洛汐一起出发。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明天就要按计划离开。离开这里，为了实现秋黎的心愿。
叶凌不明白自己的这份心情是否真实，他真的愿意实现秋黎的这个愿望吗？如果是真的想要实现她的愿望，那为何心里还在一直动摇着。于情而言，他不忍心看到秋黎因为他固执地留下而难过；于理而言，他们这种互相寻找失去的人的温暖的事必须结束了。
这是正确的做法，这是合理的做法。
叶凌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没有回答洛汐，离开了洗手间。
她的愿望，和听过这个愿望的自己，到底会走向何方。
早饭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三人坐在一起也没有任何的交流，只是自顾自地吃着米饭、煎鸡蛋以及色拉这样简单的早餐。秋黎这三天几乎没有说过话，向她搭话她也不理睬。秋黎展现了和她那毫无变化的表情相称的行为。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昨天和前天，叶凌带着洛汐往返了几次附近的城市，弄了些便于保存的食物放在仓库里。如果不是特别挑食的话，食物方面应该没问题。结果到了最后，秋黎还是只会做煎鸡蛋。除此之外什么也不会做的她，更多的时候只能就着叶凌带回来的那些冰冷的食物下肚。一个人，那么孤单。
只是想想，叶凌就感到心里发赌，像是要窒息一样。
洛汐更是连话都不敢说，只能时不时地冲着叶凌挤眉弄眼。叶凌有时也用眼神示意自己的无力，更多的时候则是无视她。秋黎则从头到尾都无视着叶凌和洛汐，她端直身体，专心致志地解决着自己的早饭。
那个身姿高雅美丽，清冷寂寞。
吃完让人压抑的早饭后，叶凌和洛汐来到了田里，秋黎随后也来到了田里，一个人拿着工具在旁边挖着什么。田里的琐事不去操心也不行，让秋黎一个人来维持田里的运作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虽然她肯定已经把工作方法记得清清楚楚，但是实践起来肯定不行吧。
叶凌和洛汐站在田坎的一边，望着一个人埋头挖着土的秋黎。那里是收获结束后暂时放着的田地，空无一物。秋黎绷着一张小脸，费力地挖着。尽管她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也只能挖出一个小小的浅坑。
“我们离开后，田里的事该怎么办，秋黎肯定是没办法管理好的。”洛汐说。
“就算不会干活儿，山庄里的食物也很充足，应该没问题。”
这到底是不是安慰自己的话，叶凌也不清楚。相处这么久，他对秋黎的生活技能有多低这件事非常了解，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她的聪明才智。
“说起来，秋黎和叶凌君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洛汐眯着眼睛，来回交替看着秋黎和叶凌，突然问了一句。
“这问题还真是突然。”叶凌微微眯起眼。
他在追寻姐姐身影的途中，遇到了和姐姐有相似境遇的秋黎。对秋黎来说，叶凌是本该和她在一起的千雪的替身。尽管叶凌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但他终究只是个军人而已。而秋黎是制造了移民船的人，是给人类带来希望的少女。
他们本该是没有交点的两个人。
发现叶凌没有回答，洛汐又接着问：“叶凌君，你就真的让秋黎一个人呆在这里吗？”
“秋黎决定将这里作为她人生的终点站，这个决定贯彻了她的意志，我是不会多加阻拦的。”叶凌平淡地说，向洛汐叙说着他说服自己的理由。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洛汐低下头，肩膀隐隐颤动着。在叶凌不解地看着她时，她突然猛地抬起头，语气激烈地冲叶凌大喊：“这是保护秋黎的人该说的话吗！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叶凌从来没有见过洛汐的眼里有着这样的怒气，像是将要暴起伤人的猛虎一样。叶凌第一次从她身上感到了压迫感。她的话刺痛了叶凌的心，但叶凌依旧用着平淡不惊的语气回答。
“那是秋黎的愿望，我说过的吧，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秋黎的意志。”他的话里没有任何感情，就像在诉说着一件和他毫不相关的事一样。
洛汐突然动了起来，踏出脚的动作，像箭一样挥过来的拳头，叶凌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现在，他很清楚地察觉到拳头打在脸上，听到颧骨发出了钝音。自己听着却好像是别人被打了似的。他一动不动地站着。
突然挥拳的洛汐看起来更痛的样子，她揉着拳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叶凌。
“笨蛋。”
脸慢慢开始变热了，那一击灌注了相当大的力量。
“我真的很喜欢啊。叶凌君和秋黎看上去心有灵犀的样子，我喜欢你们两人间那种平稳的气氛。”洛汐的声音里出现了呜咽，“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分开啊……”
“你，不要再哭了。”看着洛汐为和她自己无关的事而如此难过，叶凌的心里一阵压抑，胸口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这样的话，我就好像是专门为了拆散你们才出现的。好后悔，我不该来的。”洛汐用还在发痛的手抹去了眼泪，转身跑了起来，就这样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后悔吗。”叶凌喃喃自语，“我也是一直保持着后悔的心情活下来的……”
从研究所逃出后时常抱有着的后悔的感觉，在这里生活时不知不觉间完全消失了。是因为和秋黎生活时平稳的气氛吗？明明感觉这种东西一辈子都和自己无缘。
现在就像小时候那样，因为过于幸福，所以什么也没去想。忘了这世间相聚总是短暂的，人们所不能承受的哀伤却是世界永恒的法则。
“叶凌。”是好久没听到的秋黎的声音，叶凌转过头。秋黎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铲子，站在了他的身后。“流血了呢。”
她伸出手碰了碰叶凌的嘴角，叶凌感受到了冰凉的触觉。她看着沾着血的手指，就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叶凌没有在意自己的伤，被洛汐打了一拳他头脑反而更加清醒了。
“秋黎，”叶凌指着秋黎刚才一直挖着的那个小坑，“那是什么？”
“那个啊——”秋黎侧过脸，“是我的坟墓。”
“那点我知道，但这不只是你的问题。”叶凌点点头。洛汐毕竟一个人来到这座山，沿途也拆除了叶凌布下的陷阱，她的随机应变能力想来是没有问题的。叶凌也有自己的考虑，最开始就打算护送洛汐一段路。现在只不过是距离有了改变，他的目的地有了改变。
“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突然就要离开这里？那是叶凌君的决定吗？”洛汐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叶凌。
“……抱歉，这个我说不清楚。”叶凌移开了视线。不知为何，关于秋黎哭了的事情，他不想跟洛汐说。
比任何人都坚强的少女那脆弱而又真实的愿望，叶凌想把它放在心里，也仅仅存放在心里，不说出口。也许他是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看到秋黎那个表情的人。这似乎是一件让人感到幸运的事，但他一点也不高兴。
那一天，秋黎的告别和泪水，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让人难过的画面。
“说起来，洛汐，你好像没说过让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嗯，因为我知道只要秋黎和我一起走，你也一定会回去的。”
“现在这个情况，你可没想过吧？”叶凌苦笑了一下。
“我到现在还没相信呢。”洛汐纳闷地皱起了眉。
已经过去三天了，叶凌到最后也无法拒绝，只能选择与洛汐一起出发。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明天就要按计划离开。离开这里，为了实现秋黎的心愿。
叶凌不明白自己的这份心情是否真实，他真的愿意实现秋黎的这个愿望吗？如果是真的想要实现她的愿望，那为何心里还在一直动摇着。于情而言，他不忍心看到秋黎因为他固执地留下而难过；于理而言，他们这种互相寻找失去的人的温暖的事必须结束了。
这是正确的做法，这是合理的做法。
叶凌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没有回答洛汐，离开了洗手间。
她的愿望，和听过这个愿望的自己，到底会走向何方。
早饭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三人坐在一起也没有任何的交流，只是自顾自地吃着米饭、煎鸡蛋以及色拉这样简单的早餐。秋黎这三天几乎没有说过话，向她搭话她也不理睬。秋黎展现了和她那毫无变化的表情相称的行为。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昨天和前天，叶凌带着洛汐往返了几次附近的城市，弄了些便于保存的食物放在仓库里。如果不是特别挑食的话，食物方面应该没问题。结果到了最后，秋黎还是只会做煎鸡蛋。除此之外什么也不会做的她，更多的时候只能就着叶凌带回来的那些冰冷的食物下肚。一个人，那么孤单。
只是想想，叶凌就感到心里发赌，像是要窒息一样。
洛汐更是连话都不敢说，只能时不时地冲着叶凌挤眉弄眼。叶凌有时也用眼神示意自己的无力，更多的时候则是无视她。秋黎则从头到尾都无视着叶凌和洛汐，她端直身体，专心致志地解决着自己的早饭。
那个身姿高雅美丽，清冷寂寞。
吃完让人压抑的早饭后，叶凌和洛汐来到了田里，秋黎随后也来到了田里，一个人拿着工具在旁边挖着什么。田里的琐事不去操心也不行，让秋黎一个人来维持田里的运作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虽然她肯定已经把工作方法记得清清楚楚，但是实践起来肯定不行吧。
叶凌和洛汐站在田坎的一边，望着一个人埋头挖着土的秋黎。那里是收获结束后暂时放着的田地，空无一物。秋黎绷着一张小脸，费力地挖着。尽管她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也只能挖出一个小小的浅坑。
“我们离开后，田里的事该怎么办，秋黎肯定是没办法管理好的。”洛汐说。
“就算不会干活儿，山庄里的食物也很充足，应该没问题。”
这到底是不是安慰自己的话，叶凌也不清楚。相处这么久，他对秋黎的生活技能有多低这件事非常了解，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她的聪明才智。
“说起来，秋黎和叶凌君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洛汐眯着眼睛，来回交替看着秋黎和叶凌，突然问了一句。
“这问题还真是突然。”叶凌微微眯起眼。
他在追寻姐姐身影的途中，遇到了和姐姐有相似境遇的秋黎。对秋黎来说，叶凌是本该和她在一起的千雪的替身。尽管叶凌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但他终究只是个军人而已。而秋黎是制造了移民船的人，是给人类带来希望的少女。
他们本该是没有交点的两个人。
发现叶凌没有回答，洛汐又接着问：“叶凌君，你就真的让秋黎一个人呆在这里吗？”
“秋黎决定将这里作为她人生的终点站，这个决定贯彻了她的意志，我是不会多加阻拦的。”叶凌平淡地说，向洛汐叙说着他说服自己的理由。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洛汐低下头，肩膀隐隐颤动着。在叶凌不解地看着她时，她突然猛地抬起头，语气激烈地冲叶凌大喊：“这是保护秋黎的人该说的话吗！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叶凌从来没有见过洛汐的眼里有着这样的怒气，像是将要暴起伤人的猛虎一样。叶凌第一次从她身上感到了压迫感。她的话刺痛了叶凌的心，但叶凌依旧用着平淡不惊的语气回答。
“那是秋黎的愿望，我说过的吧，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秋黎的意志。”他的话里没有任何感情，就像在诉说着一件和他毫不相关的事一样。
洛汐突然动了起来，踏出脚的动作，像箭一样挥过来的拳头，叶凌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现在，他很清楚地察觉到拳头打在脸上，听到颧骨发出了钝音。自己听着却好像是别人被打了似的。他一动不动地站着。
突然挥拳的洛汐看起来更痛的样子，她揉着拳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叶凌。
“笨蛋。”
脸慢慢开始变热了，那一击灌注了相当大的力量。
“我真的很喜欢啊。叶凌君和秋黎看上去心有灵犀的样子，我喜欢你们两人间那种平稳的气氛。”洛汐的声音里出现了呜咽，“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分开啊……”
“你，不要再哭了。”看着洛汐为和她自己无关的事而如此难过，叶凌的心里一阵压抑，胸口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这样的话，我就好像是专门为了拆散你们才出现的。好后悔，我不该来的。”洛汐用还在发痛的手抹去了眼泪，转身跑了起来，就这样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后悔吗。”叶凌喃喃自语，“我也是一直保持着后悔的心情活下来的……”
从研究所逃出后时常抱有着的后悔的感觉，在这里生活时不知不觉间完全消失了。是因为和秋黎生活时平稳的气氛吗？明明感觉这种东西一辈子都和自己无缘。
现在就像小时候那样，因为过于幸福，所以什么也没去想。忘了这世间相聚总是短暂的，人们所不能承受的哀伤却是世界永恒的法则。
“叶凌。”是好久没听到的秋黎的声音，叶凌转过头。秋黎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铲子，站在了他的身后。“流血了呢。”
她伸出手碰了碰叶凌的嘴角，叶凌感受到了冰凉的触觉。她看着沾着血的手指，就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叶凌没有在意自己的伤，被洛汐打了一拳他头脑反而更加清醒了。
“秋黎，”叶凌指着秋黎刚才一直挖着的那个小坑，“那是什么？”
“那个啊——”秋黎侧过脸，“是我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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