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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夜色的昏沉黑暗,像是葬礼上的悼念之词,凄凄惨惨戚戚。

    从远处铺天盖地的卷过来一片乌云,雷声在低低的云层里呼啸着,震耳欲聋。

    顷刻间大雨滂沱而下,打在树叶之上,传来的声响活脱脱像是一个临死之人的呻吟。

    密林中死一样的寂静,白泽低着身子喘着粗气,手指捏的咯咯作响。

    潮湿的空气直往肺里钻,谨慎的盯着前方,身上猩红的血迹暴露了他的狼狈。

    一道破空声响彻天地,眨眼间便已经闪至身前,避无可避,二人掌心相对,轰隆一声巨响,白泽后退数十步,周遭的树木被巨大的力道震碎。

    “奢比尸,你到底要干什么!”

    对面之人,人身牛蹄,双腿反弓,巨大的肋骨居然生长在外面,头上一对硕大的耳朵盘踞着两条青蛇,阴冷的眸子乱扫,嘴里时不时的吐着信子。

    赫然正是山海经里所记载的凶兽奢比尸。

    凌厉雄健的身躯矗立在那宛若一尊神明。

    赤熊躲在远处有些焦急,可二人的气势让他根本近不了身。

    “当然是要你的肉身了。”

    说话间下身微微用力,雷厉的身影侧身飞踢,坚硬的牛蹄带着风,又狠又毒的朝着白泽太阳穴砸去。

    音爆之声凸显威力巨大,白泽闪也不闪,随手抵挡,顺势抓住奢比尸的腿,另一只手朝着膝盖侧面狠狠一砸。

    奢比尸疼的面目狰狞变手为刀狠狠落下,白泽侧身躲过,地面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紧接着二人拳脚交错,速度之快空气中留下丝丝残影。

    碰的一声骤然分开,白泽不明白奢比尸为何突然对自己暗下杀手,更口出狂言想要自己的肉身。

    自己已经丢失了胎光魂魄,恐不敌对方。

    猛的一跺地面,挥拳而上,霎时间飞沙走石,却被奢比尸稳稳握住,挣脱不开。

    白泽脚下腾挪闪之身后单手抱住奢比尸。

    怒喝一声。

    “外道六法,焚天袭,长虹贯日!”

    天空顷刻间变了颜色,一个巨大的法阵突显,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了起来,火雨急驰而下,在空中幻化成一柄柄赤色巨剑,向着奢比尸砸来。

    白泽以伤换伤,自己即使身死也不能让对方好过。

    奢比尸那敢硬接,外道六法本就是针对神州大地妖怪精鬼的法术,何况焚天袭乃是天火,黏到身上,灼烧灵魂,痛苦无比直到魂飞魄散为止。

    当机立断抽出自己的肋骨反手就是一刀,凶兽的身躯不是寻常兵器可以破开的,斩下白泽一条手臂,挣脱出来。

    白泽见状,咆哮一声,化做本体,一头雄狮出现在奢比尸的眼前,毛发雪白密而多,头顶一双似鹿似龙的角之间雷光大作向着奢比尸顶去。

    猝不及防之下,奢比尸口喷鲜血,砸向远方,身体镶嵌在不远的崖壁之上。

    巨大的力道让山体裂开,碎石滚落,力道随着缝隙打进山的内部,一道禁制产生裂纹,慢慢扩大,砰然破碎。

    未等对方喘息,白泽又是飞身一顶,却顶了个空,奢比尸双手握拳,从半空中狠狠一砸,白泽只感觉一座大山撞在自己的脑袋上,一瞬间七窍流血,头晕目眩。

    “外道六法,动九天,伏雷三见”鲜血随着声音喷涌而出。

    天地间雷光大作,奢比尸正要趁此再来一击,耀眼的蓝光伴随着呼啸声,雷劫即将砸落。

    狼狈躲避之下,白泽化为人形已至身前,一拳砸下,却被奢比尸双耳的青蛇缠住,顺势抓住胳膊往地上砸去。

    牛蹄猛地踏下,地面顿时凹陷,传来令人齿酸的骨折声,内脏的碎片顺鲜血从嘴里射出。

    脚下白泽的身躯骤然膨胀欲要自曝,奢比尸猛地后扯数十步,只见白泽的身躯非但没有自曝而是化为了本体。

    并且一分为二,向着远方遁去,一个黑袍道人从山林里闪出抓住一道白泽的身躯,奢比尸朝着另一道追去。

    还未等靠近躲在暗处的赤熊化作一道闪电,血盆大口猛然张开,刹那间将白泽的尸首囤在口中,消失不见了。

    黑袍道人将尸首抛给奢比尸。

    “魂魄逃了”

    奢比尸哪里认得这道人,接过尸身在掌心缩小塞进耳中。

    “你是何人?”

    “丢了胎光,又没了肉身,这便白泽最后一世了。”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奢比尸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人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黑袍道人缓缓摘下兜帽,这人的模样奢比尸顿时瞳孔一缩,浑身紧绷,随即想通了些许关键又放松了下来。

    随之缓缓消失在空中,只传来阵阵笑声。

    “就连你都背叛了,山海三史真是可笑!”

    ……

    两百年后。

    “哎,再往左边一点,好好好…”

    白泽穿着白背心大裤衩,脚踩一双塔拉板指挥着梯子上装门头的工人。

    门上的大字反射着阳光照工人眼晕,山城八月份的空气犹如火炉一般,脑袋上的汗珠滴落在眼睛里蛰的生疼,突然又被晃了一下,身体后仰,摔了下去。

    白泽叹了口气。

    手掌轻轻一托,稳稳的扶助工人。

    忙活了好一会儿终于整利索了,看着门头上山海阁三个大字甚是满意,结了工钱,搬上一张摇椅躺在门口,一晃一晃的沐浴着阳光,好不自在,赤熊不知从哪冒出来,跳到怀里身体一卷打起盹来。

    这是白泽轮回转世的第二十个年头了,若不是当初赤熊带着自己的魂魄逃走,怕是自己已经魂飞魄散了。

    神州大地自存在以来便是人,妖,怪,精,诡五族共生,异族初生懵懵懂懂仅依靠本能行动。

    人类矇昧之下,邪祀淫祠颇多,百姓深受其害,更有不服管教如那水神共工妄图染指人皇之位。

    颛顼意识到神州大地邪神太多,黎明百姓的信仰多种多样,神权无法统一,难以管理,遂联合重,黎施展绝地天通,断绝天人两界,将强大异族尽数放逐于昆仑山之内,永世不得再入人间。

    命令山海三史之一的陆吾看守昆仑山的通道,不得放出任何人。

    而白泽也是山海三史之一,专司灭杀妖怪精诡,保证人界的清明。

    可如今他已经不想管了,方相氏早在五百年前就身死道陨,就连部属十二异兽都逃的不知所踪,仅剩下一丝残魂融入赤熊的体内。

    白泽又失去了一魂和肉身,他已经累了。

    就想咸鱼的过完这辈子就行了,神州大地好与坏跟他没关系。

    所以开了这山海阁,自己什么也不会,弄个神叨叨的小店混混日子挣点零花钱。

    店铺有两层,楼下是店面,楼上则是白泽的卧室。

    这条商业街颇为的繁华,街两边的商铺卖什么的都有,正逢周六日,商家们在门口支起大喇叭,吆喝着,人来人往的年轻人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看着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以及那有些耀眼的白花花的大腿。

    “人间真好啊…”

    赤熊眼睛都没睁。

    “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

    白泽胡乱的抓着怀里小兽的皮毛,想想都来气。

    “如何舍得?吾等三人皆为神州大地的安宁轮回百世不止,却落得一死一伤的下场。”

    “切,你连奢比尸都打不过了,又能怎样呢?”

    “是啊,一切都是徒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