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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一年我十七岁,那一年澳门回归,那一年我上高中二年级。暑假过后的家里只留下我一个人,爸爸妈妈车祸带走了我所有童年的回忆,家里长辈要我住去叔叔或爷爷奶奶家,可我舍不得离开跟他们生活了十几年的小窝,我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十七岁了,我什么都可以做,不需要得到他们的怜爱,父母留下的赔款和存款都在爷爷那,他答应每个月给我一些生活费,等我成年后再把剩下的都给我,我觉得这样挺好,起码我可以自由,可以任性,可以一个人在被窝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

    高三的开学我像往常一样去学校上课,我在的学校很普通,普通到每年能有个位数的学生上本科就可以放炮庆祝的地步,所以我也很普通,能上大学就上,不能上就去当兵,这个不止是规划,甚至是梦想,爸爸以前也当过兵,我也想去部队里找找他年轻时的记忆,走一走他走过的路。

    高中生的我们还是那么会闹,下课可以在走廊上摔跤,上课可以丢纸条给自己喜欢女生,上面仅仅写的是“捡到的人是猪”,我也一样,不会因为父母不在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态度,每天中午在学校食堂吃,下午放学后在回家路上买点菜自己做饭,现在这状态有时候感觉比爸爸妈妈在时更舒服,想吃什么买什么,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几天不洗碗也没有人说,不穿内裤睡觉真的很爽,简直活得奔放,早上起床把剩菜剩饭一炒又解决了,衣服全年都是校服,爷爷给的生活费根本花不完。

    她是我同学,属于那种高不可攀的类型,并不是她成绩多好,长得多好,家里多有钱,当然,她很漂亮,家里条件也好,我们这个学校成绩都那样,最重要的是她性格豪爽,让男生都想有一种想跟她做兄弟的冲动,我也不例外,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就算隔壁班的男生排完队了也不一定轮得到我。所以我一般都是默默在后面看着她,看她和其他男生玩着、笑着、闹着、吵着、跑着,我喜欢看她的各种动作,我可以这样看一整天。

    有时候她会忘记带书带伞,我不敢给她,献殷勤的太多,有时候她会不开心坐在位子上沉默,我不敢上前搭讪,第一时间围上去的都是帅哥美女,有时候她会没写作业,我不敢帮她写,我怕其他人说我是癞蛤蟆,于是我开始学会怎么当一个没人知道的癞蛤蟆。

    早晨,甚至可以说是清晨,天蒙蒙亮我会第一个来教室,帮她把位置的垃圾清扫,擦干椅子和桌子上的灰,整理好她的书本,然后站在教室外的凉台上看她进门的样子。这一天,她也来的很早,而且是非常着急的样子,教室里只有我和她,我有点诧异,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她到是很随意,“你的数学作业写完没,拿来给我抄抄”

    “写,写完了,我这就拿给你”我有点紧张,连忙跑去拿给她。

    “昨晚回家心情不好,什么作业都没写,今天来早点补”她拿起作业就坐下来写。

    “心情不好就可以不写作业吗,你爸爸妈妈不会说吗”我好奇的问。

    “就是他们惹的我心情不好”她抱怨道。

    “其他作业你写了没,我这还有英语”我紧张的问。

    “啊啊啊,还有英语呀,快,你帮我写,我这搞不过来,早饭都没吃的”她着急的喊。

    “可我的字跟你不像呀”我小声的说。

    “英语还看什么字,不就是圈圈勾勾吗,谁写都差不多,快点,我没时间了”说完她把英语本朝我丢过来。

    “我……”我还想说什么,手里已经开始翻开本子开始写。

    两个人静静的写着,此时此刻教室里只有唦唦的写字声,我觉得空气都停止了,我从没想过可以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跟她坐一起写作业,比给我自己写作业还要认真,生怕自己哪个字母没写好让她生气,这种时间过得很慢,也过得很快。中午她吃完饭走到我的桌子前丢下一包冰汽水,笑着说“早上辛苦你了”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从那以后我变得更喜欢早起更喜欢来学校了,有时候会特意多买点早餐,希望有机会再帮她写作业,和她一起吃早餐,可惜这样的机会再没遇见,大多时她身边都有其他同学帮她写,根本轮不到我表现,毕竟我如此平凡。

    某天下午放学,是她打扫卫生,我出了校门发现钥匙丢在教室又回头去拿,她正准备倒最后一桶垃圾,我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帮她一起提,“咦,你还没走呀”她问。

    “我钥匙掉抽屉里忘记拿了”我说。

    “你钥匙掉学校就进不了门啦,你家没人吗”她好奇的问,问完又忽然想到什么,连忙不好意思的说。“噢,对不起,我忘记了,暑假你家发生的事”

    “没关系”我不生气,甚至还有点高兴,在她眼里我还没失去父母。

    “你现在一个人住的吗,没有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陪你?”她继续问。

    “我一个人住的,不想麻烦他们”我回答。

    “哎,真自由,想干嘛干嘛”她羡慕的说。

    “是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今晚去你家做饭吃吧,我好早就想自己做菜吃了,我妈总是不肯,怕我把厨房炸了”她忽然盯着我说。

    “啊”我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不方便呀,那算了,下次吧”她不在乎的说。

    “不是,我家好乱,都没收拾,也不知道有什么菜”我紧张的说。

    “哎哟,不乱叫什么男孩子,我又不是去检查卫生的,这么认真干嘛”她无所谓的说。

    我喜欢这种直爽,真的很喜欢,可是我不知道怎么答应,我有点害怕,也有点兴奋,“你不嫌弃就行,菜的话我可以到路上买”我装作无所谓的说。

    “好,那就这样,等我把垃圾倒完就走”她开心的笑着说。

    “你不回去,你爸妈不会担心吗“我好奇的问。

    “他们才没空管我,现在只怕又上哪打牌喝酒开心去了”她冷笑道。

    “其他同学会不会觉得奇怪,你去我家”我小声的问。

    “你不说谁知道我去你家了,你不想让我去就直说,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她有点不耐烦了。

    “没有没有,我欢迎着呢,我到校门口等你,在这怕他们看到我们走一起不好”我连忙解释。

    “哟,还知道避嫌啦,哈哈,好,你到学校门口大狮子那等着,我一会就来”她笑着回我。

    我有点紧张,紧张她怎么忽然说要来我家,紧张我不知道买什么菜,紧张会不会被其他人看见,我还没紧张完一个同学走过来问“放学了怎么还不回去,在这等什么呢”

    “没等什么,就是无聊站会”我紧张的说。

    “早点回去,一会天就黑了”同学关心的说。

    “好的,明天见”我客气的说。

    没几分钟她就出来,对着我的肩膀拍了下“走,买菜去,你出钱啊,我可没钱”

    “你到我家做客,当然是我买菜”我回答。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她在前面开心的蹦蹦跳跳,我在后面忐忑不安,“你怎么好害怕的样子”

    “我不是害怕,从来没有女生去过我家,更别说还去我家做饭,我有点慌”我小声的说。

    “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哈哈,我越来越兴奋咯”她还是那么笑着说。

    两个人走在菜场,晚上时间能买的菜也不多,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逛着,“你会做什么菜”她问我。

    “基本的炒菜我都会,大的那种暂时还不会”我说。

    “那行,今天简单点,我们做个西红柿炒蛋,再搞个辣椒炒肉,还做个汤,汤我来做,我会做蘑菇肉丸汤”她边说边笔划着,我觉得那个样子好可爱,感觉很奇妙,有种多了个家人的感觉。

    “西红柿炒蛋是先放蛋还是先放西红柿?”她盯着我问。

    “如果你想吃嫩一点的蛋就先炒西红柿,如果你想吃老一点的蛋就先炒蛋”我认真的回答。

    “辣椒炒肉是先炒肉还先炒辣椒?”她继续问。

    “我一般是先把肉炒热点捞出来,再炒辣椒,等辣椒熟了再放肉,这样辣椒可以炒干一点,肉也鲜嫩”我边笔划边回答。

    “你这么认真干嘛,炒个菜跟上课似的”她瞪了我一眼说。

    “炒菜没有具体要求,只要熟了,想怎么炒怎么炒,每个人口味都不同”我连忙说。

    “这差不多,自己炒的什么都好吃”她笑着说。

    两个人晃晃悠悠的来到我家,我生怕附近的邻居看到她,一直走在她前面,悄悄打开门,马上招呼她进来,她还幸灾乐祸的边笑边假装要大声吆喝的样子,刚进门她就把书包鞋子一扔一丢,好像回自己家一样随意,“一个人住真幸福,真是舒服呀”她伸个懒腰说。

    我连忙收拾家里乱丢的衣服、袜子、书、垃圾等。“这么勤快干嘛,反正等下又会弄脏”她没所谓的说。

    “你是客人,乱糟糟的我不太好意思”我说。

    “没想到你还会不好意思”她笑着说。

    “你坐着休息会,我把菜先洗了,冰箱里有零食,你饿了先吃点”我指了指冰箱对她说。

    “你也休息下,这么急着做饭干嘛,也不带我参观下”她好奇的看了看周围说。

    “老房子,两室两厅,我住一间,爸妈那间空着,没什么好看,你想怎么看都行”我说。

    “叔叔阿姨的东西还在呀,我还以为你会收起来”她走进妈妈的房间说。

    “这样可以让我觉得他们并没有走,只是暂时离开了我”我轻轻的说。

    她没有说话,躺在妈妈床上望着盯上的灯发呆,“你觉得自己可怜吗”过了一会她问我。

    “我也不知道,说不可怜那是不孝,他们刚走那一个月我基本没睡过觉,每天都会……”我忽然不想说话。

    “会哭是吗,一个人待在这,别人家灯火通明,而你家寂静如夜”她严肃的说。

    我没有说话,她忽然对我招手做个要抱的动作瘪着嘴巴说“过来,阿姨抱抱,给你点温暖,安慰你这颗寂寞的心”

    我一下子笑起来,被她打败了“我去洗菜”

    我在厨房洗着菜,她从冰箱找了瓶可乐坐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两个人没有说话,一会我洗完炒好两个菜,轻轻对她说“你的蘑菇肉丸汤还要做吗”

    “你做,我不想动”她没回头看着电视说。

    “好”我看了眼她,没有多问,女孩子的心情真的和夏天的天气样,说变就变,她的样子忽然好严肃。

    做好菜我叫她过来吃饭,她呼的从沙发上蹦起来跳到饭桌前笑着说“哇呜,你好厉害,这么快就炒好了”

    我感觉她现在的笑有点假,没所谓,做好我自己就行,我给她乘好饭,拿上筷子一起递到她面前,她看了我一眼,好像要说什么可又没说。

    “我的手艺也才练了两三个月,不好吃不要怪我”我客气的说。

    “谢谢,你能留我吃饭我就很开心了”她笑着说。

    这个笑很真实,我很喜欢。她不客气的吃着每个菜,吃完都点头说好,我很欣慰,毕竟我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烧过菜。“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在学校默不作声”她说。

    “做菜也厉害,你太高估我了”我说。

    “不是做菜”她说。

    “那是什么”

    “一个人生活的这么好”

    “哦”

    “不许哦”

    “嗯”

    “不许嗯”

    “那我要说什么”

    “你要说嗯嗯,还要点头着说”

    “嗯嗯”

    “这还差不多”

    吃完饭她一定要洗碗,不给她洗还生气,我抢不过就坐在客厅里继续打扫卫生,然后把作业拿出来摆好。“你吃完饭就写作业的吗”她问。

    “对,做完我就不惦记着,不然心里总有事”我说。

    “那你不会做的怎么办”

    “不会的乱写,大不了第二天老师打回来重写”

    “我不会写的就空着”

    “我还是不空,怕老师说”

    “那你慢慢写,吃饱喝足我也要走了”她看了看已经变黑的天说。

    “好,我送你”我准备起身。

    “不用,我知道路,你快写作业”她摇了摇手说。

    “嗯嗯”我点头说。

    “学的挺快”她说。

    我对她笑了笑,她拿好书包穿好鞋子站在门口开门,我挥手告别,“谢谢款待,今天我很开心”她说。

    “客气了”我说。

    她转身关门,我盯着门看她离开,忽然门又开了“明天早上来学校帮我写作业”她笑着说。

    “啊”我有点诧异。

    “啊什么啊,走了,拜拜”这次门真的关了。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她这是准备今晚又不写作业了吗,好随性的姑娘,今天感觉很奇怪,开心里透着尴尬,激动里带着期待,我笑了笑自己写起作业来,鬼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只是到同学家吃个饭,我自己别多想就好,打开音乐,我喜欢边放自己喜欢歌边写作业,然后喝着喜欢的可乐,冰箱里只剩一瓶,她竟然喝了我两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