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祝由术
古易下厨，一顿丰盛晚餐过后，古汉要回收病堂继续坐诊一个时辰，楚三叔关了大门躺在门廊里的躺椅上发呆。
古燕道，“哥，我给你烧水。今天没跨火盆点艾叶去晦气，一身酸臭，你要好好清洗一下。”
“嗯，”古易看着欢欣雀跃的古燕，“这个药浴你能配吗？”
“不是以后不用了吗？”古燕有些诧异，随后苦着脸说道，“老爹医术传男不传女，我根本不知道方子啊。”
“我打算送给沐先生一些。他多次援手，咱们不能予求予取。他是练武之人，对强身健体的药浴应该感兴趣！”
“是药三分毒，哪能随便乱用？你们关系已经亲近到如此地步了吗？”灶台下火闪耀，古燕小脸通红，眼眸发亮，她兴奋道，“你快去问汉哥吧，他肯定知道药方！”
看着一脸花痴模样少女，古易打趣道，“我只说送药，你却要连药方一块都送了，真是……”
“哥！送药哪有送药包真诚？送药还把持药方，人家会怎么想？”
“说的有道理！”古易点头，“你先烧水，我去前面问问汉哥。”
古汉在收病堂内，守着孤灯烛火翻看医书，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向古易，古易将送药方之事说明，古汉皱起眉头。
“内服外敷，药膳药浴，所用药材往往因人而异，因症而调。方子是死的，病患是活的，药材是否增减，配伍怎么变化，火候如何把握，都需要医者在旁指导，哪能胡乱用药？”
古汉诧异道，“这种强身健体药方不该有很强的普适性吗？”
古汉点头又摇头，“刊行天下医书众多，记载药方繁如星海，为何好医者寥寥可数？任何药方都是参考，不可一概而论。师父当初为你调整这五强五健方，耗费极大心神，几乎推翻原有君臣配伍，你用这个方子只适合你，就算另有人先天不足，用这个方子也要适当调整！它哪里有什么普适性。至于原方……”
古汉略微沉吟，苦笑着摇头，“原方或许有较强普适性，可师父并未传我。我倒是知道一些通过药膳调理而增强身体的方子，只是这入口之药又和药浴之药不同，是药三分毒，谁敢乱吃？我劝你还是熄了这份儿心思吧。”
“师兄，你该多开发一些不需熬煮，病人能够直接服用的药丸、汤剂。”
古汉摇头，“制作好说，可怎么保存？保存不当失了药效是小，万一病人吃出毛病，又该如何自处？你啊，不能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就说传统药丸，需要蜡封或裹蜜，再以瓷瓶等手段保存，这无形之中反而增加很多制药成本，若再卖不上价格，岂不是赔个底儿掉？对了，趁你你现在无事，又无病患上门，咱们今天开始学医？”
古易摇头，“一身酸臭，还是等我舒缓两天吧。师兄你也不必守着了，早点儿关门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古汉看着古易背影隐入昏暗，嘴巴张合，最终没有喊出什么。
“水烧好了？你怎么还没回去？”古易见古燕仍旧坐在灶台旁，不由说道，“剩下交给我就好，回去休息吧。”
古燕眼睛眨动，期待看着古易，“明天跟我去青叶观还原吧，早该还愿的，不然也不会生出这么多波折来。”
“那你不早说，我顺便跟师兄说一声！”古易拍拍古燕脑袋，“明天再跟他说吧。回去休息。”
提着药汤往返多次，终于将浴桶灌满。黑黝黝药液散发着浓郁中药材味道，古易盖上桶盖，等他稍微变凉。
回想几次生死搏杀经过，将所有动作一一复盘，古易开始在房间之中例行这几日从未间断的打拳，擒拿手！
对上高手，仅靠蛮力很难取胜！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明悟劲力变化，只有劲力方才能够对付劲力！
一趟擒拿手打完，浑身筋骨舒爽。古易脱衣坐入浴桶之中，浑身舒坦。
是体质原因，需要增加乌头？还是有人改动药方想要害我？名、利、情、仇，谁有动手的理由呢？
将药液倾倒，浴桶刷好，古易躺在床上，拿起床头《大赵志异》，上次看到《天人传说》，写的是有人生而能言，家人视之为妖邪转世，将之丢弃在野，恰逢道家高人路过，听到呼救之声，方才将他救起。该人潜心学道，二十年之后，道法圆满，自言乃是天人转世，重修功法，留下一卷经文，而后在漫天异象之中羽化飞升。
下一篇应该是讲祝由之术，上次古易困倦之中看了篇目名称。很快被故事吸引，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
祝由术？古易放下书本，熄灭油灯，听着外面不知起于何时的雨声，缓缓入睡。
似有轻微脚步声在身边响起，古易想要睁开眼睛，可用尽全身力气，眼睛也仅能睁开一条缝隙，脑袋一片昏沉，想要挣扎，想要叫喊，却怎么也动弹不得，昏暗之中有灯光，有人影在房间中走动，似乎还不止一个！
影影绰绰，有些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脑海，提到祝由术，提到医术传承，却又听不真切。
身体被人抗在肩头，也不知颠簸多久，雨水让意识愈发清醒，可身体却仍旧不听指挥。我怕是中了迷药！
又是一阵时间过去，似乎又重新回到牢房之中。古易睁开眼睛，地面上布满稻草，在稻草下隐约能够看到黑褐色干涸血迹，火焰燃烧的嗤嗤声充斥耳朵，周围全是血腥与骚臭味。努力晃动脑袋，挣动身上锁链，哗啦啦声响在空间中回荡，古易看到周围布满火把火盆，铁木栅栏组成一个个并不大的牢房。
他被绑在十字架上，耷拉着脑袋，双臂平伸，身体上缠着一道道铁链。
三双高筒布靴出现在眼前，一股冰冷水流喷在脸上，古易打个激灵，摇晃的脑袋终于完全抬起，力气渐渐回复。
一个阴冷老者，手持皮鞭，腰带皮囊，站在最前方。他右后方是一个中年人，半张铁面具遮住右脸，一双眸子宛若狼眼，散发着幽幽绿光。老者左后方是一个年轻女子，轻纱薄缦，身材妖娆，脸上笑意盎然。
“收病堂古易！”老者手中皮鞭陡然抽下，啪的声响中，古易感觉脸颊和胸膛都传出火辣辣疼痛感。
“你们是谁？为何要抓我？”古易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似十分慌乱，脑海中则在快速思索对方来历，脱身办法。
“我没问你，谁让你开口说话！”老者嘴角勾起，又是一鞭抽下！
古易扫了一眼胸口，胸腹之间衣衫被拉出两道裂口，那鞭子上有一根根汗毛似的倒刺，宛若虎舌！
老者神情兴奋，上下打量，“还真是皮糙肉厚，我两鞭子下去竟没能见血！嘿嘿，今天倒是遇到一个好玩具。”
“殷老，别忘了雇主的正事。”旁边妖娆女子搔首弄姿，走到一旁，手掌从一件件刑具之上滑过，神情享受。
啪啪啪……接连三鞭劈头盖脸抽在古易身上，殷老神情再度阴冷起来，“我办事还用不着你提醒！”
殷老上前一步，手指在古易身上轻轻滑过，皮鞭抽中的位置微微发红发胀，却连皮肉伤都算不上！
古易浑身轻颤，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前辈，不知你们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我肯定知无不言！”
啪……殷老后退一步，又是一鞭落下，“我不问你，你不能开口，听到了吗？”
变态！古易点头，却仍旧换来殷老毫不留情的一鞭，他冷笑道，“我刚才问你的话，没听见吗？回答我！”
“听到了！明白了！”古易脸上挤出惊恐表情，似乎真被眼前殷老变态所吓到，忙不迭应答。
又是一鞭，殷老阴恻恻笑道，“听到了就听到了，我不需要你重复，明白吗？”
古易身体抖得更厉害，“明白。”
又是一鞭，“大点声！老人家我听不到。”
“明白！”几乎古易话音刚落下，鞭子落下，殷老皱眉，冷声道，“老人家我不聋，不用这么大声。”
摧毁意志，乃是审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古易很清楚对方套路，只是微痛稍痒的鞭打，几个呼吸便没了痛感，这种刑讯之下，古易也只能装出痛苦模样，配合对方演戏，他需要时间恢复力气！
“很好！现在我问你答，敢有半句谎话，我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你的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
“家传！”古易张口就来，相比做梦，这个家传更容易让人相信！
接连五鞭抽在古易身上，他上半身仅有衣袖还在，其他地方衣服已被抽烂，露出精瘦胸膛与小腹。
“你没骗我！”殷老凑到古易面前，紧盯着他的瞳孔，“人在说谎时，总会下意识向左上方瞟，嘿嘿……”
刑讯是一门科学，而古易似乎有所了解，完美骗过老者。
“看来古虞那老匹夫传给你不少东西啊，这功夫应该脱胎于万骨法吧，说出万骨法口诀。”
他们知道万骨法？！古易瞳孔一缩，紧接着便是脸上露出一抹挣扎神色，似乎并不愿顺从殷老。
又是一阵皮鞭抽动，古易皮肤开始渗出血珠，前胸很快一片血肉模糊，老者显然用上了劲力，皮鞭挥动间呼啸不止，鞭稍抽在身上刹那比棍子更加凌厉，那倒刺宛若钢针，直接刺破皮肤，恨不能从身上撕扯下一片皮肉！
这是明劲？感受着在体表炸裂的劲力，古易好像对劲力的理解又多了几分。可惜他不是受虐狂，慌忙解释道，“啊……别打了……我说！我不知道！”我爹说擒拿手乃是修行万骨法的基础，可惜我当时体弱，连擒拿手也没有学全，更不要说比擒拿手更精深的万骨法了！我说的是真的，你别打了，好疼啊……”
殷老停手，嘿嘿冷笑，一边用手指挑剔鞭上血肉，一边漫不经心道，“我暂且信你，你是如何突然恢复的？”
古易见殷老又要举鞭，连忙说道，“我真不知道！你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啊！”
“那让我告诉你如何？嘿嘿……”殷老盯着古易双眸，“十八年前，算绝卜天下曾为古虞批命，言他注定一生无子！可仅仅过了一年，他便老树开花，枯木逢春，让你母亲坏上了双胞胎，你就不曾怀疑过什么？”
“我该怀疑什么？”古易一脸错愕，没想到算绝和医绝之间还有这段故事，“你想说我不是我爹的儿子？”
“不，我们很确定，你就是他的血脉子嗣！否则也不会将你请到这里来，你就没想过，为何会克母，久病？”
古易苦笑道，“这种事情我又该怎么去想？难道不是命中注定的吗？”
“命中注定古虞无后！”殷老冷笑道，“嘿嘿，可你们兄妹不还是成人了吗？十七年前，古虞曾救过一个道人，那道人赠给他一本古籍，那本古籍上记载有祝由术，你可曾听说过祝由术？”
祝由术？古易看向殷老，神情诚恳，“十七年前的事情，我当时恐怕还没出生，又哪里会知道这些？”
又是一阵皮鞭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古易的惨叫声从中气十足变得微不可闻，眼看出气多进气少。
一只手握住殷老手腕，中年人声音醇厚，宛若带有磁性，“先让我试试。”
殷老冷哼一声，退到一边，坐下喘息。
中年人从怀中掏出一个挂坠，吊在古易眼前，挂坠左右摇摆，中年人声音钻入古易耳中，“你很痛苦，你想要休息，你看到一片血色湖泊，那湖泊泛起浪花，一点点砸在金色沙滩上，沙滩蔓延，一片青草出现……”
眼皮沉重，视线模糊，古易感觉很困，就像黑光肆虐过后，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想要直接昏睡过去。
忽然脑海中清凉光团微微晃动，所有困倦刹那间消退！
催眠！好厉害，我已经尽力抵抗，没想到还是着了道！古易脑海中却快速转着念头，双眼却渐渐迷茫，合上。
“你几乎忘了自己的姓名，告诉我，你是谁？”中年人声音变得悠远空旷，宛若在天边想起。
“我是谁？”古易下意识重复一句，眼皮微微颤动，“我是古易。”
中年人轻轻皱眉，随即继续说道，“你是古易，对的，你看到古燕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流出的血形成了湖泊，那血色的湖泊你忘了吗？那是她的血啊，你告诉自己，你要救活她，一定要救活她，他可是你的妹妹啊，可你所有的医术手段都无效，你需要用祝由术，是的，祝由术能够救你妹妹，你告诉我，你会祝由术吗？”
“祝由术……祝由术……”古易脸上多出一抹恍然与焦急，似乎沉浸在古燕重伤将死画面之中，被痛苦淹没。
“再想想，你父亲交代过你，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能用祝由术。因为祝由术能逆天改命，有伤天和。你会吗？”
“会吗？”古易茫然，脸上露出挣扎神色，脑袋剧烈颤动起来，“会吗？我会……”
“对的，你会，但你不敢轻易使用，因为你清楚，使用祝由术要付出很大代价。你需要一个媒介，蓝天白云，青草河流，大树小鹿，它们都在你身边，你有想要的媒介，你开始用祝由术，告诉我，怎么用祝由术？”
“沐浴更衣，焚香祈祷，画符寄念……”
中年人面上露出一丝激动之色，“告诉我，如何焚香，如何祷告？如何画符，如何寄念？”
“三香天地人，祝我念成真。以精血为引，混合朱砂、烟墨，辅以麝香、冰片、黄芪粉末。诚心而为，一气呵成，心念诚挚，天地交感则祝由成，天地无感则祝由败。”
古易眼皮挣扎，面色痛苦，大滴汗水从脸上渗出，似乎正在经历极为痛苦的事情，“为何无法交感，为何这样？”
中年人面色微变，低声道，“不好，他意识快要挣脱出来了！”
妖娆女子转身，朱唇轻起，声音魅惑，“小心点儿，别把他弄成了傻子。要不还是先让我来？”
啪，一个清脆响指在耳边响起，那中年人声音钻入耳中，“你该醒来了。”
哗啦啦……古易挣扎带动锁链，像是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大口喘息着，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一片茫然无神。
瞳孔逐渐聚焦，古易看到中年人幽绿双眸之中满是疲惫之色，露在面具之外的脸颊上隐隐有一层细汗。
殷老面带不屑之色，看向女子，“你来？勾引他吗？”
“色令智昏，万一有效果呢？咯咯……”妖娆女子来到古易身前，打量一番，素手在古易脸上摩挲，“每次你都弄得血淋淋的，这么一个娇俏的小郎君，让奴奴心都化了，打成这幅模样，奴奴心都痛呢！”
古易将全身重量挂在铁链上，将努力撞击清凉光团，呼唤兑卦符号的意识重新拉回。
他们似乎为祝由术而来，可在古易记忆之中从未有过与祝由术有关内容。难道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会与祝由术有关？逆天改命？按照《大赵志异》所言，祝由术能医百病，能延年益寿，古虞若是会祝由术，岂会不给自己延寿？
楚三叔是没有发现？还是想要和沐闻一般借机磨砺我？亦或者他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高手？
一个个谜团搅成乱麻，古易很难理出头绪，他知道的信息太少，严重限制他的推理能力。
古燕道，“哥，我给你烧水。今天没跨火盆点艾叶去晦气，一身酸臭，你要好好清洗一下。”
“嗯，”古易看着欢欣雀跃的古燕，“这个药浴你能配吗？”
“不是以后不用了吗？”古燕有些诧异，随后苦着脸说道，“老爹医术传男不传女，我根本不知道方子啊。”
“我打算送给沐先生一些。他多次援手，咱们不能予求予取。他是练武之人，对强身健体的药浴应该感兴趣！”
“是药三分毒，哪能随便乱用？你们关系已经亲近到如此地步了吗？”灶台下火闪耀，古燕小脸通红，眼眸发亮，她兴奋道，“你快去问汉哥吧，他肯定知道药方！”
看着一脸花痴模样少女，古易打趣道，“我只说送药，你却要连药方一块都送了，真是……”
“哥！送药哪有送药包真诚？送药还把持药方，人家会怎么想？”
“说的有道理！”古易点头，“你先烧水，我去前面问问汉哥。”
古汉在收病堂内，守着孤灯烛火翻看医书，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向古易，古易将送药方之事说明，古汉皱起眉头。
“内服外敷，药膳药浴，所用药材往往因人而异，因症而调。方子是死的，病患是活的，药材是否增减，配伍怎么变化，火候如何把握，都需要医者在旁指导，哪能胡乱用药？”
古汉诧异道，“这种强身健体药方不该有很强的普适性吗？”
古汉点头又摇头，“刊行天下医书众多，记载药方繁如星海，为何好医者寥寥可数？任何药方都是参考，不可一概而论。师父当初为你调整这五强五健方，耗费极大心神，几乎推翻原有君臣配伍，你用这个方子只适合你，就算另有人先天不足，用这个方子也要适当调整！它哪里有什么普适性。至于原方……”
古汉略微沉吟，苦笑着摇头，“原方或许有较强普适性，可师父并未传我。我倒是知道一些通过药膳调理而增强身体的方子，只是这入口之药又和药浴之药不同，是药三分毒，谁敢乱吃？我劝你还是熄了这份儿心思吧。”
“师兄，你该多开发一些不需熬煮，病人能够直接服用的药丸、汤剂。”
古汉摇头，“制作好说，可怎么保存？保存不当失了药效是小，万一病人吃出毛病，又该如何自处？你啊，不能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就说传统药丸，需要蜡封或裹蜜，再以瓷瓶等手段保存，这无形之中反而增加很多制药成本，若再卖不上价格，岂不是赔个底儿掉？对了，趁你你现在无事，又无病患上门，咱们今天开始学医？”
古易摇头，“一身酸臭，还是等我舒缓两天吧。师兄你也不必守着了，早点儿关门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古汉看着古易背影隐入昏暗，嘴巴张合，最终没有喊出什么。
“水烧好了？你怎么还没回去？”古易见古燕仍旧坐在灶台旁，不由说道，“剩下交给我就好，回去休息吧。”
古燕眼睛眨动，期待看着古易，“明天跟我去青叶观还原吧，早该还愿的，不然也不会生出这么多波折来。”
“那你不早说，我顺便跟师兄说一声！”古易拍拍古燕脑袋，“明天再跟他说吧。回去休息。”
提着药汤往返多次，终于将浴桶灌满。黑黝黝药液散发着浓郁中药材味道，古易盖上桶盖，等他稍微变凉。
回想几次生死搏杀经过，将所有动作一一复盘，古易开始在房间之中例行这几日从未间断的打拳，擒拿手！
对上高手，仅靠蛮力很难取胜！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明悟劲力变化，只有劲力方才能够对付劲力！
一趟擒拿手打完，浑身筋骨舒爽。古易脱衣坐入浴桶之中，浑身舒坦。
是体质原因，需要增加乌头？还是有人改动药方想要害我？名、利、情、仇，谁有动手的理由呢？
将药液倾倒，浴桶刷好，古易躺在床上，拿起床头《大赵志异》，上次看到《天人传说》，写的是有人生而能言，家人视之为妖邪转世，将之丢弃在野，恰逢道家高人路过，听到呼救之声，方才将他救起。该人潜心学道，二十年之后，道法圆满，自言乃是天人转世，重修功法，留下一卷经文，而后在漫天异象之中羽化飞升。
下一篇应该是讲祝由之术，上次古易困倦之中看了篇目名称。很快被故事吸引，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
祝由术？古易放下书本，熄灭油灯，听着外面不知起于何时的雨声，缓缓入睡。
似有轻微脚步声在身边响起，古易想要睁开眼睛，可用尽全身力气，眼睛也仅能睁开一条缝隙，脑袋一片昏沉，想要挣扎，想要叫喊，却怎么也动弹不得，昏暗之中有灯光，有人影在房间中走动，似乎还不止一个！
影影绰绰，有些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脑海，提到祝由术，提到医术传承，却又听不真切。
身体被人抗在肩头，也不知颠簸多久，雨水让意识愈发清醒，可身体却仍旧不听指挥。我怕是中了迷药！
又是一阵时间过去，似乎又重新回到牢房之中。古易睁开眼睛，地面上布满稻草，在稻草下隐约能够看到黑褐色干涸血迹，火焰燃烧的嗤嗤声充斥耳朵，周围全是血腥与骚臭味。努力晃动脑袋，挣动身上锁链，哗啦啦声响在空间中回荡，古易看到周围布满火把火盆，铁木栅栏组成一个个并不大的牢房。
他被绑在十字架上，耷拉着脑袋，双臂平伸，身体上缠着一道道铁链。
三双高筒布靴出现在眼前，一股冰冷水流喷在脸上，古易打个激灵，摇晃的脑袋终于完全抬起，力气渐渐回复。
一个阴冷老者，手持皮鞭，腰带皮囊，站在最前方。他右后方是一个中年人，半张铁面具遮住右脸，一双眸子宛若狼眼，散发着幽幽绿光。老者左后方是一个年轻女子，轻纱薄缦，身材妖娆，脸上笑意盎然。
“收病堂古易！”老者手中皮鞭陡然抽下，啪的声响中，古易感觉脸颊和胸膛都传出火辣辣疼痛感。
“你们是谁？为何要抓我？”古易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似十分慌乱，脑海中则在快速思索对方来历，脱身办法。
“我没问你，谁让你开口说话！”老者嘴角勾起，又是一鞭抽下！
古易扫了一眼胸口，胸腹之间衣衫被拉出两道裂口，那鞭子上有一根根汗毛似的倒刺，宛若虎舌！
老者神情兴奋，上下打量，“还真是皮糙肉厚，我两鞭子下去竟没能见血！嘿嘿，今天倒是遇到一个好玩具。”
“殷老，别忘了雇主的正事。”旁边妖娆女子搔首弄姿，走到一旁，手掌从一件件刑具之上滑过，神情享受。
啪啪啪……接连三鞭劈头盖脸抽在古易身上，殷老神情再度阴冷起来，“我办事还用不着你提醒！”
殷老上前一步，手指在古易身上轻轻滑过，皮鞭抽中的位置微微发红发胀，却连皮肉伤都算不上！
古易浑身轻颤，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前辈，不知你们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我肯定知无不言！”
啪……殷老后退一步，又是一鞭落下，“我不问你，你不能开口，听到了吗？”
变态！古易点头，却仍旧换来殷老毫不留情的一鞭，他冷笑道，“我刚才问你的话，没听见吗？回答我！”
“听到了！明白了！”古易脸上挤出惊恐表情，似乎真被眼前殷老变态所吓到，忙不迭应答。
又是一鞭，殷老阴恻恻笑道，“听到了就听到了，我不需要你重复，明白吗？”
古易身体抖得更厉害，“明白。”
又是一鞭，“大点声！老人家我听不到。”
“明白！”几乎古易话音刚落下，鞭子落下，殷老皱眉，冷声道，“老人家我不聋，不用这么大声。”
摧毁意志，乃是审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古易很清楚对方套路，只是微痛稍痒的鞭打，几个呼吸便没了痛感，这种刑讯之下，古易也只能装出痛苦模样，配合对方演戏，他需要时间恢复力气！
“很好！现在我问你答，敢有半句谎话，我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你的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
“家传！”古易张口就来，相比做梦，这个家传更容易让人相信！
接连五鞭抽在古易身上，他上半身仅有衣袖还在，其他地方衣服已被抽烂，露出精瘦胸膛与小腹。
“你没骗我！”殷老凑到古易面前，紧盯着他的瞳孔，“人在说谎时，总会下意识向左上方瞟，嘿嘿……”
刑讯是一门科学，而古易似乎有所了解，完美骗过老者。
“看来古虞那老匹夫传给你不少东西啊，这功夫应该脱胎于万骨法吧，说出万骨法口诀。”
他们知道万骨法？！古易瞳孔一缩，紧接着便是脸上露出一抹挣扎神色，似乎并不愿顺从殷老。
又是一阵皮鞭抽动，古易皮肤开始渗出血珠，前胸很快一片血肉模糊，老者显然用上了劲力，皮鞭挥动间呼啸不止，鞭稍抽在身上刹那比棍子更加凌厉，那倒刺宛若钢针，直接刺破皮肤，恨不能从身上撕扯下一片皮肉！
这是明劲？感受着在体表炸裂的劲力，古易好像对劲力的理解又多了几分。可惜他不是受虐狂，慌忙解释道，“啊……别打了……我说！我不知道！”我爹说擒拿手乃是修行万骨法的基础，可惜我当时体弱，连擒拿手也没有学全，更不要说比擒拿手更精深的万骨法了！我说的是真的，你别打了，好疼啊……”
殷老停手，嘿嘿冷笑，一边用手指挑剔鞭上血肉，一边漫不经心道，“我暂且信你，你是如何突然恢复的？”
古易见殷老又要举鞭，连忙说道，“我真不知道！你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啊！”
“那让我告诉你如何？嘿嘿……”殷老盯着古易双眸，“十八年前，算绝卜天下曾为古虞批命，言他注定一生无子！可仅仅过了一年，他便老树开花，枯木逢春，让你母亲坏上了双胞胎，你就不曾怀疑过什么？”
“我该怀疑什么？”古易一脸错愕，没想到算绝和医绝之间还有这段故事，“你想说我不是我爹的儿子？”
“不，我们很确定，你就是他的血脉子嗣！否则也不会将你请到这里来，你就没想过，为何会克母，久病？”
古易苦笑道，“这种事情我又该怎么去想？难道不是命中注定的吗？”
“命中注定古虞无后！”殷老冷笑道，“嘿嘿，可你们兄妹不还是成人了吗？十七年前，古虞曾救过一个道人，那道人赠给他一本古籍，那本古籍上记载有祝由术，你可曾听说过祝由术？”
祝由术？古易看向殷老，神情诚恳，“十七年前的事情，我当时恐怕还没出生，又哪里会知道这些？”
又是一阵皮鞭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古易的惨叫声从中气十足变得微不可闻，眼看出气多进气少。
一只手握住殷老手腕，中年人声音醇厚，宛若带有磁性，“先让我试试。”
殷老冷哼一声，退到一边，坐下喘息。
中年人从怀中掏出一个挂坠，吊在古易眼前，挂坠左右摇摆，中年人声音钻入古易耳中，“你很痛苦，你想要休息，你看到一片血色湖泊，那湖泊泛起浪花，一点点砸在金色沙滩上，沙滩蔓延，一片青草出现……”
眼皮沉重，视线模糊，古易感觉很困，就像黑光肆虐过后，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想要直接昏睡过去。
忽然脑海中清凉光团微微晃动，所有困倦刹那间消退！
催眠！好厉害，我已经尽力抵抗，没想到还是着了道！古易脑海中却快速转着念头，双眼却渐渐迷茫，合上。
“你几乎忘了自己的姓名，告诉我，你是谁？”中年人声音变得悠远空旷，宛若在天边想起。
“我是谁？”古易下意识重复一句，眼皮微微颤动，“我是古易。”
中年人轻轻皱眉，随即继续说道，“你是古易，对的，你看到古燕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流出的血形成了湖泊，那血色的湖泊你忘了吗？那是她的血啊，你告诉自己，你要救活她，一定要救活她，他可是你的妹妹啊，可你所有的医术手段都无效，你需要用祝由术，是的，祝由术能够救你妹妹，你告诉我，你会祝由术吗？”
“祝由术……祝由术……”古易脸上多出一抹恍然与焦急，似乎沉浸在古燕重伤将死画面之中，被痛苦淹没。
“再想想，你父亲交代过你，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能用祝由术。因为祝由术能逆天改命，有伤天和。你会吗？”
“会吗？”古易茫然，脸上露出挣扎神色，脑袋剧烈颤动起来，“会吗？我会……”
“对的，你会，但你不敢轻易使用，因为你清楚，使用祝由术要付出很大代价。你需要一个媒介，蓝天白云，青草河流，大树小鹿，它们都在你身边，你有想要的媒介，你开始用祝由术，告诉我，怎么用祝由术？”
“沐浴更衣，焚香祈祷，画符寄念……”
中年人面上露出一丝激动之色，“告诉我，如何焚香，如何祷告？如何画符，如何寄念？”
“三香天地人，祝我念成真。以精血为引，混合朱砂、烟墨，辅以麝香、冰片、黄芪粉末。诚心而为，一气呵成，心念诚挚，天地交感则祝由成，天地无感则祝由败。”
古易眼皮挣扎，面色痛苦，大滴汗水从脸上渗出，似乎正在经历极为痛苦的事情，“为何无法交感，为何这样？”
中年人面色微变，低声道，“不好，他意识快要挣脱出来了！”
妖娆女子转身，朱唇轻起，声音魅惑，“小心点儿，别把他弄成了傻子。要不还是先让我来？”
啪，一个清脆响指在耳边响起，那中年人声音钻入耳中，“你该醒来了。”
哗啦啦……古易挣扎带动锁链，像是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大口喘息着，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一片茫然无神。
瞳孔逐渐聚焦，古易看到中年人幽绿双眸之中满是疲惫之色，露在面具之外的脸颊上隐隐有一层细汗。
殷老面带不屑之色，看向女子，“你来？勾引他吗？”
“色令智昏，万一有效果呢？咯咯……”妖娆女子来到古易身前，打量一番，素手在古易脸上摩挲，“每次你都弄得血淋淋的，这么一个娇俏的小郎君，让奴奴心都化了，打成这幅模样，奴奴心都痛呢！”
古易将全身重量挂在铁链上，将努力撞击清凉光团，呼唤兑卦符号的意识重新拉回。
他们似乎为祝由术而来，可在古易记忆之中从未有过与祝由术有关内容。难道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会与祝由术有关？逆天改命？按照《大赵志异》所言，祝由术能医百病，能延年益寿，古虞若是会祝由术，岂会不给自己延寿？
楚三叔是没有发现？还是想要和沐闻一般借机磨砺我？亦或者他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高手？
一个个谜团搅成乱麻，古易很难理出头绪，他知道的信息太少，严重限制他的推理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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