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张伟考上了大学
我叫张伟，16级的。据统计2016年全国高等院校入学人数为八百七十四万人，而我，就是这八百七十万中的一个。
我是97年5月生人，所以还没高考就已经虚岁20。
我爷20的时候已经娶了我奶，成家立业了。
我爸20的时候也能养活自己，补贴家用了。
我20的时候，还在天天跟语数外史地政较劲。
我不知道别人的高三是怎么过的，反正我的高三，就是每天早上五点多起，晚上十点多睡。
说实话，那段日子挺难熬的。
所以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我高中班主任常常对我们说的话：
“努力到无能为力，拼搏到感动自己，你们得考出一个对得起自己付出的成绩。”
奈何天分有限，光灌鸡汤，打鸡血是没用的，我这单缸拖拉机确实跑不过别人的八缸法拉利。
最后高考549。
在漫天神佛的HEB省这点分啥也不算，也就勉强上一所省内的还能看得过去的学校。
但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出过我们这个小城，一次都没有。
我一定要出去看一看。
所以我自己胡乱报了一堆外省的学校，最终被中部工科大学录取了，专业是公共事业管理，调剂的。
我们全家人都没听说过中部工科大学，也不知道公共事业管理是干什么的，但还是很高兴，毕竟家里面出了第一个大学生。
“大学生”这三个字在他们眼中是闪着光的。
把时间拉回现在。
现在是2016年9月25日，太阳很大，很热。
我站在操场上和五千多名新同学一起听校长为军训总结暨开学典礼致辞。
看台上遮阳棚里的校长拿着稿子大念特念：
“咳咳！同学们，从今天起，你们将开启人生崭新的一页，面对新的环境，新的起点，你们要有远大的理想和高远的志向，要关注社会发展，关注人类命运，你们是当代青年的佼佼者，要做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学识，有担当的人，要成为社会的栋梁，社会的精英......”要么说校长不愧是校长，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念起稿子来声音依然中气十足，铿锵有力，跟我们这群没精打采的年轻人完全不一样。
“这稿子跟我高中校长开学典礼时念的一模一样嘿！”我旁边的豪哥笑道。他叫王豪，是我的舍友，是一个潇洒不羁的人，我们都叫他豪哥。
说完这句豪哥又补刀：“当时我还觉得这高中校长念的稿子咋和我初中校长念的一样啊？”
我仔细想了想这其中的逻辑关系，迟疑地说：“没准他们仨扒的是同一个网站上的稿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豪哥和我都低声笑了。因为站在队伍里，没敢笑的太放肆，可还是被站在排头的辅导员听到了，他回过头朝我们皱了皱眉头。
“你们俩别笑了，辅导员老师都看你们了。”
说这话的是站在我后面的高强，是我的第二位舍友，我们都叫他学霸。
因为军训休息时，我们都在喝水，看手机，吹牛，他却一个人从书包里掏出了本《高等数学》，坐地上读了起来。认真的模样让我们对他肃然起敬，只觉得天道不公，让这么努力的学霸发挥失常来了我们学校。
可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正常发挥。
努力，但是不出成绩。跟我一样，也是台拖拉机。
从我这个位置向前看，有一个被热得摇摇欲坠的胖子，身高一米七多点，体重估计得有180，那是赵宇飞，我的第三位室友，我们都叫他阿肥。
“咳咳！同学们，你们是新生的朝阳，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生机与活力，希望你们珍惜大好时光，发奋读书，努力增长才干，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们！
我宣布——中部工科大学2016级新生军训总结暨开学典礼——圆满结束！”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
校长的一句“结束”引爆了整个军训以来持续时间最长，最热烈，声音最大的掌声！
掌声过后大家散去，我们四个也跟着散去。
只是有点遗憾没有看清校长他老人家长什么模样，因为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现在请允许我再为大家介绍一下我的三位室友：
豪哥有点小帅，个子也高，性格开朗外向。爸妈都是公务员，家庭条件还不错。
阿肥性情温和，家里是开小饭馆的，因此他从小在饭店长大，烧得一手好菜。
第三位室友是高强，他为人很好，就是话不多，中等个子戴副眼镜，皮肤黝黑。他爸是农民，我爸是刷漆的，我俩一样，都来自劳动阶层家庭。
下午我们班主任李华老师召集我们全班开了个班会。
会上老师跟我们说：
“大学生要从一开始就规划好自己的大学生活，不要像很多你们的学长学姐一样，大学四年就混了个毕业证毕业证。”
老师又说：
“要以学业为主，要学会主动学习，要摒弃从前那种依靠老师的学习，要学会自主学习，学好本专业课程，把本专业课程学通，吃透。”
李老师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放在讲台上的手机响了。
本来老师可能是不想接的，但一看上面的号码，拿起手机就去了楼道。我正好坐在门口，老师的话我能听个差不多：
“喂——喂，哎李主任，啊？我那个课题批下来了！好的好的，谢谢谢谢，我马上过去——哎好，谢谢您啊，麻烦您了。”
老师回到教室跟我们说：
“同学们，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一定要牢记我说的话，咱们的班会就开到这。”
说完他提着公文包就走了。
那时的我绝对想不到这是我大学四年为数不多见到他的几回。
班会结束了，豪哥提议说咱们去操场转转吧。
反正也没事，我们几个就跟着去了。
操场上还挺热闹的，跑步的，踢球的，拉单杠的，打情骂俏的，干啥的都有。我们四个上了看台，找了个位置坐下。眺望远方，天边的太阳刚要落山，大块大块的云彩连成一片，紫红色的晚霞从云彩的间隙中透露出它曼妙的身姿，几只不知道是乌鸦还是喜鹊的鸟飞过来又飞过去，它们在我眼中的身影时大时小，时远时近，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传入耳中那“啊——啊——啊”的叫声。
此时的我精神一阵恍惚，虽然来到这里已有半个多月，但我仍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像做梦一样，不太真实，不敢相信。毕竟就在四个月前，我还在高三16班的教室里拼命刷题，那里没有晚霞和飞鸟，只有紫色的《五三》与红色的《五三》。
“兄弟们，你们想过大学这四年怎么过吗？”豪哥突然问道。
“没想过。”阿肥说。
“我想过，我要好好学习，然后考研，考一个好学校。”学霸说。
然而听完学霸的话豪哥却说：“兄弟，听我一句劝，学习没用，真的。”
“为啥？”我问他。
“小学，初中，高中咱们都学啥了？”豪哥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给我们数。
第一根手指：“语文，考完试那些诗词歌赋你还能记得多少？跟别人说话用得着之乎者也吗？”
第二根手指：“数学，正常生活初中数学就足够了，买个菜用得着二元一次方程吗？别跟我说什么研究高精尖科技用得着，咱们是社科专业——公共事业管理，跟人家高精尖不沾边。”
第三根手指：“英语，这个还有点用，学好了看外国电影不用字幕，但也就这点用处了，没办法，现在科技太发达了，翻译软件一抓一大把。”
“我是学文的，理科那边我不懂，再给你们数数文科史地政。”
豪哥伸出了第四根手指：“政治，这就是个说好话，拍马屁的学科。”
第五根手指：“地理，跟咱们专业不搭边，也就旅游时候能用着，但我估计网上的那些攻略绝对比你会的这些知识管用。”
第六根手指：“历史，它讲了一堆形而上的客观规律，大国捭阖，但你会发现学完之后你还是捋不顺身边的那点破事。”
最后，豪哥总结了一句，升华了主题：
“小学的知识用不上，初中的知识用不上，高中的知识用不上，你凭啥觉得大学的知识就能用上了？”
听完他的一番话，我目瞪口呆，问他：“那这些要是都没用，上学是为了啥？”
“混个文凭，”豪哥摆了摆手，又说，“没办法，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很多的工作高中毕业水平就能干，但同样的岗位公司肯定愿意要大学生啊，哪怕他们只是比高中生多一张叫文凭的纸。”
“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要被迫地加入这场无意义的竞争，去与我们的同龄人厮杀，争夺那有限的工作岗位。”
此时的豪哥语气十分落寞，但我却惊诧他只比我大两个月，哪里来得这么深的见解。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阿肥替我发问了。
“我哥我姐都是大学毕业，参加工作都两年了。”豪哥答道。
怪不得，豪哥从前说过他父母都是公务员，家族里的好多亲戚也都在体制内，他不会是家里的第一代大学生，耳濡目染，见过的，听过的，知道的，自然也比我们多。
“豪哥，那你肯定想好了这四年怎么过了？”
我看豪哥分析的头头是道，又有家里人帮着参谋，肯定是做好了大学四年的规划。
结果豪哥说：“我爸妈就像让我考公务员，但我不想，我想创业。可目前也不知道该怎么搞。”
“公务员不是挺好吗？稳定，旱涝保收，铁饭碗。”
说这话我有点调侃豪哥的意思，因为16年那会不比现在，当时但凡有点本事有点心气的人都看不上公务员这份工作。
那是2016年，那个时代的主题就是希望与梦想，那时候有一个很响亮的口号叫——大众创业，万众创新。
那会儿美团和饿了么天天掐架，我们每天都能吃到很便宜的外卖。
那会儿马总还是个全民励志偶像，996还没有火遍全网。
那会真的是有无数年轻人怀揣着所谓的梦想去创立自己的创业公司，像雨后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
当时每天都有暴富的例子，各种创业神话在高校中轮番上演。
每天手机推送的新闻，都是XX大学XXX白手起家，创业获千万投资之类的。
那个时候好多还不错的创业公司都是大学生干的，而且很多还都是在校大学生。
那个时代的舆论，就是把创业，成功，梦想捆绑在了一起。
所以像豪哥这样出身的人来说，想创业一点都不奇怪。
我还想过呢，毕竟虽然我学习不太好，但马总学习也不好，人家不照样成了。他行，为什么我不行？那书本上不是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么？
我正想着事儿呢，许久没说话的阿肥终于开口了：“我没那么大的志向，只要能毕业之后找份工作，不用再像我爸妈一样开饭馆就行啦。”
“为啥？家里有个店不是挺好么？挣得也不少？”豪哥问阿肥。
“你们不知道，开饭馆挣的就是个辛苦钱，起早贪黑，又脏又累，还净碰到一堆糟心事。”
“那你爸妈的意思呢？”我又问阿肥，学霸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我爸妈也是不想让我再干这行了，要不然让我上学干嘛？”
听到这，豪哥也苦笑了：“大部分父母都不愿意让孩子干自己这一行，但偏偏我爸妈总想让我考家那边的公务员。”
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一直没说话的学霸开口了：“走吧，咱们回宿舍吧。”
于是我们四人起身，走下楼梯，走出了操场。
天色昏暗，周遭也一样昏暗，路两旁杨树茂密的树冠遮蔽了月亮，一盏盏路灯电量微弱，光芒黯淡。
刚才脑子那一番天马行空的幻想带来的热情逐渐冷却，被这黑暗淹没。到这会儿我还是没想明白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这四年该如何度过。
然而，我的大学，就这样开始了。
我是97年5月生人，所以还没高考就已经虚岁20。
我爷20的时候已经娶了我奶，成家立业了。
我爸20的时候也能养活自己，补贴家用了。
我20的时候，还在天天跟语数外史地政较劲。
我不知道别人的高三是怎么过的，反正我的高三，就是每天早上五点多起，晚上十点多睡。
说实话，那段日子挺难熬的。
所以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我高中班主任常常对我们说的话：
“努力到无能为力，拼搏到感动自己，你们得考出一个对得起自己付出的成绩。”
奈何天分有限，光灌鸡汤，打鸡血是没用的，我这单缸拖拉机确实跑不过别人的八缸法拉利。
最后高考549。
在漫天神佛的HEB省这点分啥也不算，也就勉强上一所省内的还能看得过去的学校。
但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出过我们这个小城，一次都没有。
我一定要出去看一看。
所以我自己胡乱报了一堆外省的学校，最终被中部工科大学录取了，专业是公共事业管理，调剂的。
我们全家人都没听说过中部工科大学，也不知道公共事业管理是干什么的，但还是很高兴，毕竟家里面出了第一个大学生。
“大学生”这三个字在他们眼中是闪着光的。
把时间拉回现在。
现在是2016年9月25日，太阳很大，很热。
我站在操场上和五千多名新同学一起听校长为军训总结暨开学典礼致辞。
看台上遮阳棚里的校长拿着稿子大念特念：
“咳咳！同学们，从今天起，你们将开启人生崭新的一页，面对新的环境，新的起点，你们要有远大的理想和高远的志向，要关注社会发展，关注人类命运，你们是当代青年的佼佼者，要做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学识，有担当的人，要成为社会的栋梁，社会的精英......”要么说校长不愧是校长，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念起稿子来声音依然中气十足，铿锵有力，跟我们这群没精打采的年轻人完全不一样。
“这稿子跟我高中校长开学典礼时念的一模一样嘿！”我旁边的豪哥笑道。他叫王豪，是我的舍友，是一个潇洒不羁的人，我们都叫他豪哥。
说完这句豪哥又补刀：“当时我还觉得这高中校长念的稿子咋和我初中校长念的一样啊？”
我仔细想了想这其中的逻辑关系，迟疑地说：“没准他们仨扒的是同一个网站上的稿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豪哥和我都低声笑了。因为站在队伍里，没敢笑的太放肆，可还是被站在排头的辅导员听到了，他回过头朝我们皱了皱眉头。
“你们俩别笑了，辅导员老师都看你们了。”
说这话的是站在我后面的高强，是我的第二位舍友，我们都叫他学霸。
因为军训休息时，我们都在喝水，看手机，吹牛，他却一个人从书包里掏出了本《高等数学》，坐地上读了起来。认真的模样让我们对他肃然起敬，只觉得天道不公，让这么努力的学霸发挥失常来了我们学校。
可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正常发挥。
努力，但是不出成绩。跟我一样，也是台拖拉机。
从我这个位置向前看，有一个被热得摇摇欲坠的胖子，身高一米七多点，体重估计得有180，那是赵宇飞，我的第三位室友，我们都叫他阿肥。
“咳咳！同学们，你们是新生的朝阳，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生机与活力，希望你们珍惜大好时光，发奋读书，努力增长才干，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们！
我宣布——中部工科大学2016级新生军训总结暨开学典礼——圆满结束！”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
校长的一句“结束”引爆了整个军训以来持续时间最长，最热烈，声音最大的掌声！
掌声过后大家散去，我们四个也跟着散去。
只是有点遗憾没有看清校长他老人家长什么模样，因为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现在请允许我再为大家介绍一下我的三位室友：
豪哥有点小帅，个子也高，性格开朗外向。爸妈都是公务员，家庭条件还不错。
阿肥性情温和，家里是开小饭馆的，因此他从小在饭店长大，烧得一手好菜。
第三位室友是高强，他为人很好，就是话不多，中等个子戴副眼镜，皮肤黝黑。他爸是农民，我爸是刷漆的，我俩一样，都来自劳动阶层家庭。
下午我们班主任李华老师召集我们全班开了个班会。
会上老师跟我们说：
“大学生要从一开始就规划好自己的大学生活，不要像很多你们的学长学姐一样，大学四年就混了个毕业证毕业证。”
老师又说：
“要以学业为主，要学会主动学习，要摒弃从前那种依靠老师的学习，要学会自主学习，学好本专业课程，把本专业课程学通，吃透。”
李老师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放在讲台上的手机响了。
本来老师可能是不想接的，但一看上面的号码，拿起手机就去了楼道。我正好坐在门口，老师的话我能听个差不多：
“喂——喂，哎李主任，啊？我那个课题批下来了！好的好的，谢谢谢谢，我马上过去——哎好，谢谢您啊，麻烦您了。”
老师回到教室跟我们说：
“同学们，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一定要牢记我说的话，咱们的班会就开到这。”
说完他提着公文包就走了。
那时的我绝对想不到这是我大学四年为数不多见到他的几回。
班会结束了，豪哥提议说咱们去操场转转吧。
反正也没事，我们几个就跟着去了。
操场上还挺热闹的，跑步的，踢球的，拉单杠的，打情骂俏的，干啥的都有。我们四个上了看台，找了个位置坐下。眺望远方，天边的太阳刚要落山，大块大块的云彩连成一片，紫红色的晚霞从云彩的间隙中透露出它曼妙的身姿，几只不知道是乌鸦还是喜鹊的鸟飞过来又飞过去，它们在我眼中的身影时大时小，时远时近，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传入耳中那“啊——啊——啊”的叫声。
此时的我精神一阵恍惚，虽然来到这里已有半个多月，但我仍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像做梦一样，不太真实，不敢相信。毕竟就在四个月前，我还在高三16班的教室里拼命刷题，那里没有晚霞和飞鸟，只有紫色的《五三》与红色的《五三》。
“兄弟们，你们想过大学这四年怎么过吗？”豪哥突然问道。
“没想过。”阿肥说。
“我想过，我要好好学习，然后考研，考一个好学校。”学霸说。
然而听完学霸的话豪哥却说：“兄弟，听我一句劝，学习没用，真的。”
“为啥？”我问他。
“小学，初中，高中咱们都学啥了？”豪哥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给我们数。
第一根手指：“语文，考完试那些诗词歌赋你还能记得多少？跟别人说话用得着之乎者也吗？”
第二根手指：“数学，正常生活初中数学就足够了，买个菜用得着二元一次方程吗？别跟我说什么研究高精尖科技用得着，咱们是社科专业——公共事业管理，跟人家高精尖不沾边。”
第三根手指：“英语，这个还有点用，学好了看外国电影不用字幕，但也就这点用处了，没办法，现在科技太发达了，翻译软件一抓一大把。”
“我是学文的，理科那边我不懂，再给你们数数文科史地政。”
豪哥伸出了第四根手指：“政治，这就是个说好话，拍马屁的学科。”
第五根手指：“地理，跟咱们专业不搭边，也就旅游时候能用着，但我估计网上的那些攻略绝对比你会的这些知识管用。”
第六根手指：“历史，它讲了一堆形而上的客观规律，大国捭阖，但你会发现学完之后你还是捋不顺身边的那点破事。”
最后，豪哥总结了一句，升华了主题：
“小学的知识用不上，初中的知识用不上，高中的知识用不上，你凭啥觉得大学的知识就能用上了？”
听完他的一番话，我目瞪口呆，问他：“那这些要是都没用，上学是为了啥？”
“混个文凭，”豪哥摆了摆手，又说，“没办法，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很多的工作高中毕业水平就能干，但同样的岗位公司肯定愿意要大学生啊，哪怕他们只是比高中生多一张叫文凭的纸。”
“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要被迫地加入这场无意义的竞争，去与我们的同龄人厮杀，争夺那有限的工作岗位。”
此时的豪哥语气十分落寞，但我却惊诧他只比我大两个月，哪里来得这么深的见解。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阿肥替我发问了。
“我哥我姐都是大学毕业，参加工作都两年了。”豪哥答道。
怪不得，豪哥从前说过他父母都是公务员，家族里的好多亲戚也都在体制内，他不会是家里的第一代大学生，耳濡目染，见过的，听过的，知道的，自然也比我们多。
“豪哥，那你肯定想好了这四年怎么过了？”
我看豪哥分析的头头是道，又有家里人帮着参谋，肯定是做好了大学四年的规划。
结果豪哥说：“我爸妈就像让我考公务员，但我不想，我想创业。可目前也不知道该怎么搞。”
“公务员不是挺好吗？稳定，旱涝保收，铁饭碗。”
说这话我有点调侃豪哥的意思，因为16年那会不比现在，当时但凡有点本事有点心气的人都看不上公务员这份工作。
那是2016年，那个时代的主题就是希望与梦想，那时候有一个很响亮的口号叫——大众创业，万众创新。
那会儿美团和饿了么天天掐架，我们每天都能吃到很便宜的外卖。
那会儿马总还是个全民励志偶像，996还没有火遍全网。
那会真的是有无数年轻人怀揣着所谓的梦想去创立自己的创业公司，像雨后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
当时每天都有暴富的例子，各种创业神话在高校中轮番上演。
每天手机推送的新闻，都是XX大学XXX白手起家，创业获千万投资之类的。
那个时候好多还不错的创业公司都是大学生干的，而且很多还都是在校大学生。
那个时代的舆论，就是把创业，成功，梦想捆绑在了一起。
所以像豪哥这样出身的人来说，想创业一点都不奇怪。
我还想过呢，毕竟虽然我学习不太好，但马总学习也不好，人家不照样成了。他行，为什么我不行？那书本上不是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么？
我正想着事儿呢，许久没说话的阿肥终于开口了：“我没那么大的志向，只要能毕业之后找份工作，不用再像我爸妈一样开饭馆就行啦。”
“为啥？家里有个店不是挺好么？挣得也不少？”豪哥问阿肥。
“你们不知道，开饭馆挣的就是个辛苦钱，起早贪黑，又脏又累，还净碰到一堆糟心事。”
“那你爸妈的意思呢？”我又问阿肥，学霸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我爸妈也是不想让我再干这行了，要不然让我上学干嘛？”
听到这，豪哥也苦笑了：“大部分父母都不愿意让孩子干自己这一行，但偏偏我爸妈总想让我考家那边的公务员。”
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一直没说话的学霸开口了：“走吧，咱们回宿舍吧。”
于是我们四人起身，走下楼梯，走出了操场。
天色昏暗，周遭也一样昏暗，路两旁杨树茂密的树冠遮蔽了月亮，一盏盏路灯电量微弱，光芒黯淡。
刚才脑子那一番天马行空的幻想带来的热情逐渐冷却，被这黑暗淹没。到这会儿我还是没想明白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这四年该如何度过。
然而，我的大学，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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