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为什么成年人的世界如此艰难？
学霸的话启发了我，让我以另一种视角去看身边的这些人。从前我很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要一直干这一份工作，在这个偏僻甚至称得上荒凉的地方。
我常常听到他们抱怨工作多，任务重，工资还低，但从没听说有一个人离职，这不符合《微观经济学》的理性人假设呀。但现在我明白了：
他们中大多数人从祖辈就生活在这里，几代的积累足可以让他们在这个地方不用去考虑大多数人都要考虑的车房问题，而他们又没有什么大本事，在外打拼很可能像大多数人一样人到中年仍一无所有，自然就待在这个地方享受家族的荫庇了。
这个发现让我心里涌出一丝羡慕，而后羡慕又转化成了嫉妒，没保持原状多久，又升华成了悲凉，悲与凉。
从前我了解这个世界的来源大多是书本，而书本上大多是“人生而平等”，“阶层差距是旧时代的产物”之类的东西。长这么大也并非没听过一些不同的声音，但那也大多来自父母的抱怨，自己并未亲身经历，似懂非懂。
直到现在我终于亲眼看到了，才真正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不得不说，运气真的很重要，只是这样的运气学霸没有，吴蕊没有，我也一样。
晚上，我没心思回宿舍，围着小广场一圈一圈地散步。
想戴上耳机听会歌，奈何旁边的锣鼓太响，盖过了耳机的音量。
一楼的另一间屋子还亮着灯，那是民政服务大厅，我不知道是谁在里面加班。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很久，广场上已经没有人了。
我走进广场，一地烟头。
我看到一楼的灯灭了，从门口走出来一条花裙子，是赵姐。我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这么晚你咋还没回宿舍啊？”她呆滞地问我。
我觉得她的语气很怪，就说：“晚上睡不着，随便走走。”
“快回宿舍吧，外面不安全。”她的神情依旧呆滞。
我更奇怪了，但还是不想回去：“没事赵姐，我再走会儿，你加班累了先回去吧。”
“不了，我也走会吧，看着点你。”
说完，她也开始绕着广场走圈。
我觉得尴尬，就找她搭话：
“赵姐，你大学是学啥的呀？”
“计算机。”
“那你为啥要考公务员呢？”
“我老公让我考的。”
“那你老公呢？”
“在另一个镇当公务员。”
“那你有孩子了吗？”
“孩子三岁了。”
从这句开始，我没再说话，而赵姐却开始自言自语了：
“幼儿园一月就要一千块，我工资扣完才三千多.....”
“房贷一月两千多，要还二十年，......”
“天天都要加班，加班......”
“车贷还要......”
她越说越快，我已听不清内容，同时脚步也越来越快，神情还是那般呆滞，好似中了邪。
其实这场面很诡异，两旁的路灯亮着，透出的光是清冷的，而清冷的灯光下是一个女人在空无一人的水泥路上，像一个机器人一样绕矩形的圈，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听不懂的话。但我心底没有恐惧，只有同情。
如果我没记错李姐今年27，但看起来不像，第一眼我以为她得有30了。
她不是个漂亮的女人，相貌普通，胖，平时也看不到她化妆，是那种扔到人群里根本找不着的普通人。
她穿了条花裙子，这无可厚非，每个女人都想穿得好看一些，但今天这条花裙子直到别人唱完歌了跳完舞了都回家了，
才离开办公室，还得看着一个实习生别出事，万一真出了啥事，上级又要追责，镇里又得背锅，而这一切的殚精竭虑，夙兴夜寐，只值三千多块。
我知道这栋办公楼里的少数人是吴蕊，学霸，和我，但现在我发现赵姐也和我们一样。看着她一圈一圈地转，我知道我给她添了麻烦。
“赵姐，我也困了，咱们回去吧。”
“啊？这就回去了？”赵姐仍旧呆滞。
“走吧，我累了。”她又说。
实习即将结束，白天的时候班长要求大家在班群里的在线表格填写剩余暑假去向，大概还能剩个十多天吧，大部分人都要回家，我们四个却填了留校。
按照阿肥的说法，他不想只剩十多天的暑假还要在饭馆的劳碌中度过。
学霸没说，但我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他也不想回家干活。
我不懂农时，但也知道这会儿是田地里最忙的时候，也是最热的时候。
班群里带队老师还留了言，让我们总结自己在为期一个月的实习中是怎样将所学的知识融入实际工作中的，解决了哪些问题，取得了什么成就，以及收获了什么。
“这不就是扯淡嘛？难道我要说取得了《整理档案一个月》成就？”
我没有理会焦躁的阿肥，而是上了天台。
头顶的夜空依旧繁星璀璨，广场上人们载歌载舞，一阵清风吹过，我开始思考老师的问题：我收获了什么？
我知道了单位要实习生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工作只是为了完成上级任务，这，算不算收获？
我现在知道了原来这世界上存在没有菜单的饭馆，这，算不算收获？
我现在知道了如果问题解决不了就给他倒一杯水再让他去找能解决问题的人，这，算不算收获？
我现在知道了一个人如果没有家庭支持还考了异地基层公务员就会非常难受，像赵姐那样，这，算不算收获？
但这些大概不能说吧。
“小张，是你吗？”
我听到一个声音从楼道传来，但太黑了，看不清。
“还真的是你。”吴蕊从楼道走了出来。
看到她的样子我有些不适应，现在的她头发没有像以前一样披散在肩上，而是扎成了一个标准的马尾，
身上的衣服也不像上次那样休闲，舒适，而是白衬衣，西装裤，低跟皮鞋，标准的公务人员三件套，
手腕上也没有了彩绳，而是一块银色的石英表。
不知为何，这身装束的她竟让我觉得陌生。
大概是看了我注视着她的表，她抬起左手腕朝我挥了挥：
“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吴蕊姐姐。
”但没有彩绳好看，我心里说。
她笑了，像我一样把双肘靠在护栏上，说：
“我本来不想换的，但书记批评我，说都上班快一年了还像个学生一样，手上还戴根绳子，我一生气，就去挑了款最老气的手表，这下我看他还怎么说？”
“那你今天怎么是这身装扮呢？”我问她。
“是不是看着不习惯呀？”她笑嘻嘻地对着我说，“今天去县里办事了嘛，手表就是那会儿买的。”
“是不是觉得我还是穿得随意一点比较美呀？”
“是的。”
我本来想说你穿什么都美，但却莫名地真心不想她穿成这样，这么正式。
“我也不想呀，没办法，工作需要嘛。”
她看着仍有几盏灯亮着的办公楼，抬手取下了头绳，三千发丝又重获了自由。
“听说你们要回学校了是吗？”她突然问我。
“是，还有两天。”
“真好，还能上学。”
不知现在是几时，广场上人群已散去，用于他们跳舞的探照灯也已关闭，衬得夜空更加明亮。
这是个晴朗的夜，天空只有几朵淡淡的云，圆圆的满月高高悬挂，整个天台洒满了清冷的光。
起风了，是从山那边的方向吹来的，这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发丝随风飘舞。
“真好，还能上学。”
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把手伸出了护栏，好像在抚摸什么，又像要抓住什么，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小张，你知道吗？”她说的话是要我听，但她却没看着我，而是看着伸出去的手，
“我好想这风能吹走这身衣服，吹走我的年龄，吹走这编制，最后把我也吹走，让我在这天上飘呀飘，飘呀飘，飘回小时候，让我永远留在那里。”
“小张你知道吗？他们问我为什么不考驾照，这样就能自己开车回家了。”
风吹得更大了，吹得她发丝凌乱，迎风狂舞，她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转身看着我，月光如霜，苍白冰冷，而她的脸更甚于月光。
“小张你知道吗？从这里到我家要两个多小时，你知道两个多小时有多长吗——”
她的声音喑哑，凄切，就像是在哭诉。
“这条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我害怕孤独，怕黑，怕路两旁一棵一棵驶过的树，
小张，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人要长大？
为什么长大了就要独自面对害怕的东西呀！”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我却无能为力，只能听她诉说。
“所以我不要学车，不要学，永远也不要学，这样爸爸就会一直来接我了，路上永远不会只有我一个人。”
风慢慢变小了，只能稍稍吹动头发，我看她眼圈红肿，想掏纸巾递给她，她却拒绝了，
只是声音柔和了很多，大概是站累了，她蹲下了身，双臂抱膝，把下巴枕在手臂上继续说：
“在这里工作我是个大人，可我不想当大人，我想当小孩子，当我爸爸来接我时，我就知道，我又可以做回小孩子了，很开心，真的，就像小时候放学爸爸接我时一样。”
说这段话时我看到她露出了浅浅的笑，但旋即又消失了：
“我也知道这是逃避，我要在这里工作一辈子，爸爸不能陪我一辈子，可是，可是我还是想做个小孩子，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我不知该做什么，
安慰，提醒，建议，劝说，开解，什么都是多余。
我只是静静地站着陪她。过了好久，她终于站了起来，吸了一下鼻子，笑着对我说：
“对不起呀，白害你在天台吹了这么久的冷风。”
“没事，吴蕊姐姐。”
“今晚的事你不要对别人说啊，只许你一个人知道，
要是哪天我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了——”
她朝我挥了挥没戴手表的那只拳头，故作凶狠地说。
“吴蕊姐姐你放心，我绝不会泄密的。”我对着夜空举着手。
她看着我笑了，但转瞬落寞的神情又浮现在了脸上，视线也低垂了下去，
一会儿后，她又重新抬起头，勉强地朝我笑了笑，说：
“别叫吴蕊姐姐了，还是叫我吴姐吧，我终究还是要习惯这个称呼的。”
我常常听到他们抱怨工作多，任务重，工资还低，但从没听说有一个人离职，这不符合《微观经济学》的理性人假设呀。但现在我明白了：
他们中大多数人从祖辈就生活在这里，几代的积累足可以让他们在这个地方不用去考虑大多数人都要考虑的车房问题，而他们又没有什么大本事，在外打拼很可能像大多数人一样人到中年仍一无所有，自然就待在这个地方享受家族的荫庇了。
这个发现让我心里涌出一丝羡慕，而后羡慕又转化成了嫉妒，没保持原状多久，又升华成了悲凉，悲与凉。
从前我了解这个世界的来源大多是书本，而书本上大多是“人生而平等”，“阶层差距是旧时代的产物”之类的东西。长这么大也并非没听过一些不同的声音，但那也大多来自父母的抱怨，自己并未亲身经历，似懂非懂。
直到现在我终于亲眼看到了，才真正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不得不说，运气真的很重要，只是这样的运气学霸没有，吴蕊没有，我也一样。
晚上，我没心思回宿舍，围着小广场一圈一圈地散步。
想戴上耳机听会歌，奈何旁边的锣鼓太响，盖过了耳机的音量。
一楼的另一间屋子还亮着灯，那是民政服务大厅，我不知道是谁在里面加班。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很久，广场上已经没有人了。
我走进广场，一地烟头。
我看到一楼的灯灭了，从门口走出来一条花裙子，是赵姐。我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这么晚你咋还没回宿舍啊？”她呆滞地问我。
我觉得她的语气很怪，就说：“晚上睡不着，随便走走。”
“快回宿舍吧，外面不安全。”她的神情依旧呆滞。
我更奇怪了，但还是不想回去：“没事赵姐，我再走会儿，你加班累了先回去吧。”
“不了，我也走会吧，看着点你。”
说完，她也开始绕着广场走圈。
我觉得尴尬，就找她搭话：
“赵姐，你大学是学啥的呀？”
“计算机。”
“那你为啥要考公务员呢？”
“我老公让我考的。”
“那你老公呢？”
“在另一个镇当公务员。”
“那你有孩子了吗？”
“孩子三岁了。”
从这句开始，我没再说话，而赵姐却开始自言自语了：
“幼儿园一月就要一千块，我工资扣完才三千多.....”
“房贷一月两千多，要还二十年，......”
“天天都要加班，加班......”
“车贷还要......”
她越说越快，我已听不清内容，同时脚步也越来越快，神情还是那般呆滞，好似中了邪。
其实这场面很诡异，两旁的路灯亮着，透出的光是清冷的，而清冷的灯光下是一个女人在空无一人的水泥路上，像一个机器人一样绕矩形的圈，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听不懂的话。但我心底没有恐惧，只有同情。
如果我没记错李姐今年27，但看起来不像，第一眼我以为她得有30了。
她不是个漂亮的女人，相貌普通，胖，平时也看不到她化妆，是那种扔到人群里根本找不着的普通人。
她穿了条花裙子，这无可厚非，每个女人都想穿得好看一些，但今天这条花裙子直到别人唱完歌了跳完舞了都回家了，
才离开办公室，还得看着一个实习生别出事，万一真出了啥事，上级又要追责，镇里又得背锅，而这一切的殚精竭虑，夙兴夜寐，只值三千多块。
我知道这栋办公楼里的少数人是吴蕊，学霸，和我，但现在我发现赵姐也和我们一样。看着她一圈一圈地转，我知道我给她添了麻烦。
“赵姐，我也困了，咱们回去吧。”
“啊？这就回去了？”赵姐仍旧呆滞。
“走吧，我累了。”她又说。
实习即将结束，白天的时候班长要求大家在班群里的在线表格填写剩余暑假去向，大概还能剩个十多天吧，大部分人都要回家，我们四个却填了留校。
按照阿肥的说法，他不想只剩十多天的暑假还要在饭馆的劳碌中度过。
学霸没说，但我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他也不想回家干活。
我不懂农时，但也知道这会儿是田地里最忙的时候，也是最热的时候。
班群里带队老师还留了言，让我们总结自己在为期一个月的实习中是怎样将所学的知识融入实际工作中的，解决了哪些问题，取得了什么成就，以及收获了什么。
“这不就是扯淡嘛？难道我要说取得了《整理档案一个月》成就？”
我没有理会焦躁的阿肥，而是上了天台。
头顶的夜空依旧繁星璀璨，广场上人们载歌载舞，一阵清风吹过，我开始思考老师的问题：我收获了什么？
我知道了单位要实习生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工作只是为了完成上级任务，这，算不算收获？
我现在知道了原来这世界上存在没有菜单的饭馆，这，算不算收获？
我现在知道了如果问题解决不了就给他倒一杯水再让他去找能解决问题的人，这，算不算收获？
我现在知道了一个人如果没有家庭支持还考了异地基层公务员就会非常难受，像赵姐那样，这，算不算收获？
但这些大概不能说吧。
“小张，是你吗？”
我听到一个声音从楼道传来，但太黑了，看不清。
“还真的是你。”吴蕊从楼道走了出来。
看到她的样子我有些不适应，现在的她头发没有像以前一样披散在肩上，而是扎成了一个标准的马尾，
身上的衣服也不像上次那样休闲，舒适，而是白衬衣，西装裤，低跟皮鞋，标准的公务人员三件套，
手腕上也没有了彩绳，而是一块银色的石英表。
不知为何，这身装束的她竟让我觉得陌生。
大概是看了我注视着她的表，她抬起左手腕朝我挥了挥：
“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吴蕊姐姐。
”但没有彩绳好看，我心里说。
她笑了，像我一样把双肘靠在护栏上，说：
“我本来不想换的，但书记批评我，说都上班快一年了还像个学生一样，手上还戴根绳子，我一生气，就去挑了款最老气的手表，这下我看他还怎么说？”
“那你今天怎么是这身装扮呢？”我问她。
“是不是看着不习惯呀？”她笑嘻嘻地对着我说，“今天去县里办事了嘛，手表就是那会儿买的。”
“是不是觉得我还是穿得随意一点比较美呀？”
“是的。”
我本来想说你穿什么都美，但却莫名地真心不想她穿成这样，这么正式。
“我也不想呀，没办法，工作需要嘛。”
她看着仍有几盏灯亮着的办公楼，抬手取下了头绳，三千发丝又重获了自由。
“听说你们要回学校了是吗？”她突然问我。
“是，还有两天。”
“真好，还能上学。”
不知现在是几时，广场上人群已散去，用于他们跳舞的探照灯也已关闭，衬得夜空更加明亮。
这是个晴朗的夜，天空只有几朵淡淡的云，圆圆的满月高高悬挂，整个天台洒满了清冷的光。
起风了，是从山那边的方向吹来的，这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发丝随风飘舞。
“真好，还能上学。”
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把手伸出了护栏，好像在抚摸什么，又像要抓住什么，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小张，你知道吗？”她说的话是要我听，但她却没看着我，而是看着伸出去的手，
“我好想这风能吹走这身衣服，吹走我的年龄，吹走这编制，最后把我也吹走，让我在这天上飘呀飘，飘呀飘，飘回小时候，让我永远留在那里。”
“小张你知道吗？他们问我为什么不考驾照，这样就能自己开车回家了。”
风吹得更大了，吹得她发丝凌乱，迎风狂舞，她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转身看着我，月光如霜，苍白冰冷，而她的脸更甚于月光。
“小张你知道吗？从这里到我家要两个多小时，你知道两个多小时有多长吗——”
她的声音喑哑，凄切，就像是在哭诉。
“这条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我害怕孤独，怕黑，怕路两旁一棵一棵驶过的树，
小张，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人要长大？
为什么长大了就要独自面对害怕的东西呀！”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我却无能为力，只能听她诉说。
“所以我不要学车，不要学，永远也不要学，这样爸爸就会一直来接我了，路上永远不会只有我一个人。”
风慢慢变小了，只能稍稍吹动头发，我看她眼圈红肿，想掏纸巾递给她，她却拒绝了，
只是声音柔和了很多，大概是站累了，她蹲下了身，双臂抱膝，把下巴枕在手臂上继续说：
“在这里工作我是个大人，可我不想当大人，我想当小孩子，当我爸爸来接我时，我就知道，我又可以做回小孩子了，很开心，真的，就像小时候放学爸爸接我时一样。”
说这段话时我看到她露出了浅浅的笑，但旋即又消失了：
“我也知道这是逃避，我要在这里工作一辈子，爸爸不能陪我一辈子，可是，可是我还是想做个小孩子，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我不知该做什么，
安慰，提醒，建议，劝说，开解，什么都是多余。
我只是静静地站着陪她。过了好久，她终于站了起来，吸了一下鼻子，笑着对我说：
“对不起呀，白害你在天台吹了这么久的冷风。”
“没事，吴蕊姐姐。”
“今晚的事你不要对别人说啊，只许你一个人知道，
要是哪天我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了——”
她朝我挥了挥没戴手表的那只拳头，故作凶狠地说。
“吴蕊姐姐你放心，我绝不会泄密的。”我对着夜空举着手。
她看着我笑了，但转瞬落寞的神情又浮现在了脸上，视线也低垂了下去，
一会儿后，她又重新抬起头，勉强地朝我笑了笑，说：
“别叫吴蕊姐姐了，还是叫我吴姐吧，我终究还是要习惯这个称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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