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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愁煞

    “不接。”没等刚推开门的助手通报,外号“猪婆龙”的朱永就直接让他的话咽下了肚子。助手没有慌张,只是平常地将一只光标递给了他。

    朱永看了看她,她又看了看朱永。信息在无声的眼神交流中完成,前者只能稍有气馁地戴起了光标。下一秒,一个身穿一身轻盈白纱裙的高大女士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他抢占先机,开口道:“我们国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离开。”说着,他不小心踩在了一块糖果的包装纸上,劣质塑料发出了细微的咯吱咯吱的声。

    “怎么说呢?”那头的女性声音很绵长,透露出一种慵懒中带点茫然的感觉,“猪猪啊,你知道你这个八级成员的身份,代表着什么吗?”

    朱永直言不讳道:“世界上最强的一批人。”

    听着这个答案,女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说道:“不是哟。八级成员身份代表的,是你在协会内的地位。”她的语速很慢,有时候真的像让她说快点。

    她也看出来了新声代面上的不耐烦,于是喜笑颜开,脸上多出了一副灿烂的笑容,继续道:“猪猪呀,八级和八极是不一样的哦。你的八级,来自于你、协会内的助力以及国家的支持。”

    她青葱似的玉指轻点自己被衬托得很高耸的纱衣道:“而我的八级,就来源于啊,我,是个八极呢。”

    一股无比的阴冷不知从何而来,席卷了朱永的全身,他可以选择对抗,但他从未试过突破,因为他自知下一个阶段,到了女人真的认真起来的时候,自己是绝对敌不过的。

    “所以,请乖乖的遵循协会的指示行动吧,怎么样?”

    看着美丽动人的白纱女士,朱永跪拜三次后道:“谨遵司命。”

    七分钟后,肉身化作一条奇异飞龙的朱永,载着女人飞向了子楚。随着她的出行,海吴挨家挨户,只要还有行动能力的,都纷纷敲打唱跳了起来,念诵着“监察解怨勾讼大阴司”的尊名。

    这个国家的“神明”,要进行一场更大的绕境了。只不过这次出巡的不是那些泥塑木雕,而是真身的肉身,与她伴驾驱遣的不是阴并,乘得亦非轿子,而是一条怪龙。

    同日,海吴新设了一场六十年一度的大斋醮,希望通过布置好的手段,能够让国家在短时间内,不会因为阴司命的离开而失去保护自己的力量。

    飞雷神能当蓬莱的藩主,那阴司命自然也是一国至尊,甚至是地基、支柱、房梁、头盖。

    她对与海吴是什么这件事该如何形容呢?这么说吧,深入且无处不在,影响力无与伦比,即便一日她彻底离去不再回来。这个国家也会遵循着如今的生活方式,持续百年之久。

    “白衣阴司,鸾变敖龙,这海吴几十年间出了两个八级,真是捡到鬼了。”坐在某做擎天大楼的信号塔旁,曹植对着临空的万歌吹如此说道。

    后者撇了他一眼,说道:“靠的太近了,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的。你非让我来冒这个风险的目的是什么。”

    曹植拆了一颗糖果说道:“大概意思就是,“我们在,别怕,你们不会被偷家的”。”

    “说人话,直说。”

    “哦,我们是来偷家的。在这儿出现单纯是想让他们对付阴煞的时候多出点力,麻溜点,否则他们就没家可以回了。”

    “这里只有你,我,没有我们。况且你凭什么偷家?海吴的阴司信仰都延绵两三百年了,拿什么去动摇?”

    曹植嘬着糖渍,将它含到口腔的一侧,含糊地说道:“我们是去偷家,不是偷人。他们信仰多坚定和我有什么吊关系。海吴,有好东西。”

    “我的好处是什么?”目送架龙南下的白衣阴司,万歌吹难免心生寒意,这距离太短了,自己心有漏,难免容易沾染到阴司的身上的那背负了太久,早该开始逸散的“承负”,或者用弥陀的话来说,叫“因果”。

    这次擦肩而过,不知道对自己是吉是凶。但就自己都站在曹植旁边了,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他要索取好处,否则打白工就吃亏了。

    “见闻风土就是你现在最大的好处,你是山魈进了城镇,没见着过人间的好,尽杀人放火了。况且你现在心气不在,最是要近烟火气。”

    万歌吹闻到了谎言和狡诈的腐朽气息,立即回绝道:“你要去就自己去,我不奉陪了。但不管你到手了什么,我都要分一杯羹。”

    这句话霸道的没有理由,曹植却也不意外。旁着老虎,总是要喂他吃肉的,它不介意是什么肉,但曹植介意是不是自己的。

    “行吧,我捎点东西带回来给你。但你既然选择了不陪我去,那具体能带回来些什么,我就不能打包票了。”

    话还没说完,万歌吹就用赤松子的遁甲之术离开了这个领域,空留曹植一人在天上看风景。

    天高,是真高啊。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曹植嚼碎了糖果,将那根塑胶细棒掰弯,塞进来口袋里,回望一眼子楚,遁向海吴。

    转眼,他来到一条喜庆的街道。红灯笼挂满了街道,人潮拨弄着它们,像是鱼儿在水中扑腾。对比起子楚的一地狼藉,这里才称得上是人间。

    “喜帖街丙巷柒号。”使用者用户名为晁执的光标检索着具体门户,曹植顺着地图,对立在店面前的几个纸扎人视若无睹,自然地推门而入。伴随着玻璃门被推开,帘子也随着半扇门被揭下,从中传出了熏香的气味。

    店铺内的灯火明亮,货架上摆满了普通人家里会有的一切物件,大的有电视冰箱,小的有碗筷勺瓢一应俱全,唯一不同的是它们都是用竹条、宣纸和浆糊制成的。

    喜帖街这一道,做的都是阴宅生意,庆贺着人们生命形态的转变。

    在店里等了大概五秒钟,挂在门上的铃铛这才忽然跳动了一下,曹植听那该是黄铜和银珠碰撞发出的声音。也正是在这一声清脆后,这才有个面色红润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出来迎客,但她一脸疑惑的样子,就像是找不到客人在哪儿——即便曹植就站在他面前。

    他走上前去拨开了女孩,她有些挡道,力度也不大,但就是这轻轻一拨,后者的脑袋就掉了下来,搞得她很是慌张,满地在找。

    曹植越过了前台,穿过了充满生活气息的货架,拨开了隔着店铺与后台的珠帘,直直走了进去。

    甫一越过那条红线,阴冷就开始朝着他身体内蔓延,即便是有乌云的庇护,也不碍着曹植正感觉自己的体温开始下降。

    “黄时雨。”他喊道:“黄时雨,”再喊,就在他要喊出第三声的时候,一个看不出来是青年还是少年的人穿着拖鞋从湖南中走了出来,他的眼睛是绿色的,只听他说道:“别喊了,别喊了,你搁着喊魂儿呢?这里没这个人。”

    曹植一意孤行,喊了第三声“黄时雨”,就在此时,少年就像泄了气一般,整个人干瘪了下去。皮套从中裂开,一道轻烟袅袅升起将整个场域笼罩后又迅速凝聚,形成了一道半透明的人形。

    光从外表上来看,是个年纪不超过十二岁的女孩。

    “你是从哪儿知道的我?”她歪了歪脑袋,一歪就快贴到地上去了,最后还补了一句:“还只是个凡人。”

    曹植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所以快眼快语道:“你爹。”他朝着昏暗处深入,即便抹黑也没有被任何东西撞到,熟悉得就像是他那个不到五坪的小窝一样。

    在若不可见的环境里走了快三十秒,他这才看到了那张摆放着一盏油灯的工作台,那是一块巨大朽木斧劈成的案台,搭配的却是一把梨花黄纹红木椅。

    他力气不大,双手并用这才拉开了椅子,然后坐了上去。

    当他坐下去之后,视野为止一清,那股阴寒也被油灯的温黄所驱散,工作台上摆放着一尊小神像,和一樽银罐,前者长得五爪八叉的,很是凶恶,后者则像是某种俑,只不过是缩小版。

    他在工作台上扫了两眼,对着空气问道:“黄时雨,陈风絮去哪儿了?”

    轻烟聚成的人形钻入了银制小甬里,说道:“你还真认识我爹啊?他嗝屁了咋没回来?”

    “他死透了。”

    “还能死透啊?”

    “你还没死过,不懂很正常。现在先告诉我,陈风絮在哪儿?”

    小甬沉默了一会儿后,抖了抖身子,说道:“那我估计,他也死透了吧,就和爹一样,一直都没回来。”

    这话,让曹植有些头疼。

    这三种愁煞,对目前的局面来说可谓是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