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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第二日(1)

    已经是第二天的7点了。

    可是天还没亮。

    虽然早有预估,但证实这件事之后,墨原的心脏还是下意识地一沉。

    拉开帐篷的围帘往外看去,仍是一片静默的黑。无法预估距离的远方传来不太真切的浪潮声,墨原静静地看着那片黑暗,视界里不甚模糊地现出一条狭长的海岸线来。

    墨原骤然一惊,下意识打开了手里的手电筒往前照去。

    前面是一张银灰色的帐篷,也不知道是不是反光材质,手电筒的光打在上面,折射出来的光线有些晃眼。

    墨原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心底攀起密密麻麻的寒意,差点自己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不会是海吧?!

    还是说,只是幻觉罢了……

    不过,他不太记得这张帐篷是谁搭在他附近的了。

    昨天陆景灿等人被烟灰软磨硬泡地搬帐篷,没征求墨原和裴钧的同意就直接扎营在他周围了。

    虽然墨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可一想到他跟这些人都不熟,保不准啥时候里面就有一个假的,随时随地在他周围晃荡,他心里就一阵阵犯怵。

    说到底,还是因为跟这些人不熟。

    如果跟他一起来的都是他的那群好兄弟们,他反而还没这么不安。

    当然……那种事情还是不要的好。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好兄弟们陷入危险。

    规则明确表明“如果熟悉程度不足以辨别,建议远离”。

    即:规则认为,如果不熟,大概率是分辨不出来对方是否已被替换的。

    由此可知,替换掉对方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辨别出来的。

    最起码,对方不可能直接缺胳膊少腿,歪嘴斜眼,直接把“我是假的”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只要不是真正的蠢货,就绝对不会上当的那种。

    这样一想,墨原就更加恶寒了。

    ……你还不如缺胳膊少腿,歪嘴斜眼呢!

    他拿着手电筒站在帐篷外,望着帐篷,望着远处的黑暗,一种怪异的感觉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我为什么要出帐篷?

    因为到“早上”了?我该起床了?

    可是现在才7点啊。

    昨天半夜出事,睡到一半被喊醒,本身就没休息好。

    因为规则的问题又与裴钧促膝长谈了很久,再度耽误了休息时间。

    谈话结束后,我应该非常累,应该立即睡觉了才对。

    是的。

    我睡觉了。

    我在睡觉。

    我在做梦!

    一股寒冷到近乎令他感到疼痛的惊悸感从脑海里炸开,他的身体开始一寸一寸地发冷,四肢的肌肉因恐惧而开始痉挛,然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恐惧。

    他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手电筒掉在地上,闪了两下之后熄灭了。

    那张银灰色的帐篷消失在了视线里,一道隐隐约约的海岸线在他的眼前逐渐清晰了,他的前方没有帐篷,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片昏暗的海。

    海是静的。

    没有浪,没有潮,没有声音,黑暗填充了他的眼睛,他所看到的近似一张漆黑的相片。

    他尝试扭动脑袋,无果。

    他尝试移动,无果。

    他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只剩下了这一双眼睛。这双眼睛直直地望着这片海,无法眨眼,又或是连眼睛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了名为“注视”的唯心感觉。

    他没有走路,可是海在靠近。

    如果以他作为一个演员的角度来看,这也许是一个正在缓慢拉近的电影镜头。

    墨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还在不在。

    他明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可这种情况下,他却冷静得吓人,大量清晰的思索在他的脑海里拼凑拆解,理智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明明没有违反规则。我并没有靠近海。

    就算是相对而论,在这些人里,我也不是距离海最近的一个。

    我明明没有违反规则,我的精神状态也很好,我没有丧失理智啊!

    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烟灰在骗我?

    或者说其实那个烟灰是假的?他故意那样说就是为了引导我思考这个画面?

    而我只要思考,或者说思考过这个画面,就会无法控制地注视“海”。

    又或者,被“海”注视。

    而只要我不去问他,我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个画面。

    只要我不去问他……

    我就根本不会知道有这一回事!

    是的。

    明明……

    早就怀疑过那些人里已经有人被替代了。

    为什么还是着了道呢。

    墨原忽然对自己有些失望了。

    他自己所谓的“高度警惕”,好像也不过如此嘛。

    或许,他只是太急于验证那篇规则是否可信了,于是在得到确切相关消息的那一刻,惊喜得有些忘形了罢。

    不是一直想要验证烟灰的话是否可信吗?

    好吧。

    最后的试错行为,还是由自己来执行了。

    海水淹没他的一瞬间,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墨原立刻便从睡袋里坐起身,头疼得像是要炸裂开来。

    动态的余痛似乎还攀附在他的大脑皮层上,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啮咬。

    为什么会头疼,这好像不是首次发作。但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件事了,最起码现在没有。

    他使劲儿地眨眼睛,仿佛电脑桌面按F5刷新。因为他看不清东西了,眼前一片模糊。

    如果不是他还清醒,他甚至要以为自己失明了。

    视线终于恢复了,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处于梦中,于是他抄起近在咫尺的高光手电筒,开到最大档,直接大力掀开帐篷,朝着附近的那张墨绿色帐篷飞奔了过去。

    同样,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只会耽误时间的礼貌,墨原猛地掀开了裴钧的帐篷,手电筒的光毫无阻拦地打了过去。

    裴钧没有睡在睡袋里,而是蜷缩在地上,四肢冰冷,脸色泛出青紫,口唇发绀,显然处于缺氧状态。

    难以遏制的恐惧感并不会给墨原的动作带来一丝一毫的阻滞,墨原直接扯住裴钧的衣领,大声喊道:“裴钧!醒醒!别睡了!”

    睡梦中的溺水也会导致现实中的缺氧吗?

    墨原此刻终于意识到了,这岛上,或者说这海里,究竟存在着多么诡异可怖的东西。

    它什么也没做,它又什么都做得到。

    只凭规则真的可以与其抗衡么?

    那根本就不是人能够抵抗的东西吧!

    也许,弱小的人类在面对这种东西时,仅仅只是活着,都已经算是妄想了吧。

    他一点也不敢赌那个存在的神通广大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他放平裴钧的体位,准备给他做胸外按压。

    然而裴钧这时忽地一个剧烈颤抖,蓦然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时刻张开了嘴巴,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抬眼看到墨原时,目光中的恐惧丝毫不加掩饰。

    裴钧刚刚经历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墨原连问都不需要问。

    这边的动静太大,附近的人也被吵醒了。

    没办法,情况太危急了。

    墨原把自己的帐篷掀了,又把裴钧的帐篷掀了,顺带大喊大叫了几声。

    都这样了要是还没有人被吵醒,那就只能解释为墨原还处在睡梦中了。

    最先出来的是陈曦。这家伙一晚上连续两次被吵醒,此时的怒火已经到达了顶点。他怒气冲冲地朝着墨原和裴钧两人大踏步走了过来,指着墨原的鼻子大骂。

    “你们是不是有病?还有朱子涛,你们难道非要闹得所有人都不安生吗?本来被送错了岛就已经够倒霉的了!救援没等到,一个二个的就开始折腾!你们是不是想死?那你们早点去死行吗?”

    陈曦喝骂的声音非常大,显然他现在极度愤怒。

    墨原虽然不怕他,但也不屑于去跟他顶嘴。

    他刚刚从死亡边缘走了一遭回来,身心俱疲。

    他的疲惫与陈曦并非同源,他们的悲喜也并不相通。

    裴钧颓然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滞,脸色惨白。

    濒死给他带来的冲击非同小可,作为一个初次经历诡异的普通人,他做不到立刻就恢复如初。

    墨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觉得自己的状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于是他站了起来,顺带着把裴钧从地上拉了起来。

    “等会儿跟着我。”墨原对着裴钧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陈曦见墨原根本不理他,怒火烧得更旺了,还想骂几句,墨原突然转过身,挥手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陈曦脸上。

    陈曦呆了。裴钧呆了。其他躲在帐篷里正在看热闹的人也呆了。

    “成天把死挂在嘴边。”墨原冷冷地说,“你家里人没教过你不要口无遮拦吗?”

    墨原一把掐住陈曦的脖子,往下一拽,狠狠地往地上撑帐篷用的不锈钢支架上一撞。

    “砰”的一声清脆巨响,陈曦发出一声痛呼,这一举动硬是把其他看热闹的艺人们纷纷吓出了帐篷,许蓝悠最先跑过来,惊叫道:“周墨原!你干什么,快放手!”

    墨原仍是掐着陈曦的脖子不放手。他的脸色冷漠得近乎残忍。

    “你知道我们刚才真的差点死了吗?”墨原平静地端详着他惊恐的脸色,“我很想杀了你。我知道我杀了你不会有任何事。但是。”

    墨原松开了手。

    陈曦捂住喉咙,急促地咳嗽了几声。终于他也体会到了窒息的痛苦。

    许蓝悠上前扶住他,再次看向墨原时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原谅你了。”墨原说,“因为大家都是可怜人。”

    墨原扭头看向不远处那位从帐篷里探出头来,观看了全程的,一整个晚上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的陆景灿。

    “喂,你。”墨原喊他。

    陆景灿的脸色没什么变化,默默地走了过来,只是没敢直视墨原的眼睛。

    “你们之前扎营在哪里,带我过去。”墨原面无表情道。

    他回过头看着他们,提高声音道:“全都跟过来。”

    他们在害怕么?确实。

    只是并非害怕墨原,而是害怕这本不该发生,却莫名发生的,这所有的一切。

    海浪的声音循循渐进,寒冷而湿润的空气进入每个人的鼻腔,直钻如肺,无法消融的冷意一直扩散到了整个上半身。

    墨原的手电筒光柱照到了一个废弃的,银灰色的帐篷。

    他上前一步,用脚把帐篷踢开,手电筒重新照向帐篷原本遮盖住的地方。

    一个也许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孩仰面躺在地上,原本还算是清秀的五官已经扭曲成了一团,满面青紫,口唇发绀。

    窒息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