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十四桥
1
老玉走的那天，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长辈们没有告诉我，直到火化那天中午，哭成泪人的弟弟打电话说，姥爷今天早上火化了。
等我匆匆赶回南京的时候，前阵子回家还跟我说自己老当益壮的活人，已然成了摆放在桌上的一张黑白照。原来前阵子那一次回家，是最后一次见到老玉，我以为是生离，其实是死别。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旁边的爷爷正准备跟我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
“为什么...不是说好等我回来，带你再去看看大海吗...”
“曦儿...”
“怎么就突然没了？”
“你姥爷心脏病突发...送到医院没抢救的回来...”
“姥姥呢...”
“你姥爷离世，一直到送去火化的这几天，你姥姥一滴眼泪没掉，火化那天之后，哭了一天一夜，现在在医院，你奶奶跟你妈在照顾，你爸在处理剩下的事情。”
“爷爷，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以后...能不能别这样突然离开我...”
“曦儿，人死是必然，谁也控制不了谁的离开。”
“......”
“以后如果是我，突然走了，你会怎么样？如果长辈们依次离你而去，你会怎么样，你能怎么样，你要适应生死离别。”
“那至少让我看到最后一眼行不行，哪怕就一眼，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前阵子回家还好好的人，我现在回来他就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现在给我就一种天塌了的感觉，你明白吗？如果不是姐的那个电话，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还想瞒我到多久？难道等我下次回家，亲眼看到这张黑白照片，你们才愿意告诉我？”我压抑整整一天的情绪，跟洪水一般发泄出来。
“对不起爷爷...对不起姥爷...”可一想到在老玉的灵位前，对着爷爷一顿发泄，我再也忍不住不哭了。
爷爷眼中含泪，没有说什么，将我拥入怀中，任我大哭。
2
后来，我跟公司请了半个月假，在家工作，顺便好好陪陪刚出院的姥姥。
姥姥执意要回扬州老房子住，她跟母亲说，在老房子待着安心。母亲拗不过她，便让她回了扬州。
3
可那一夜，注定让我终生难忘的一夜。
那天，我忙完手上的工作，已是深夜。起身关了书房的灯，去姥姥房间看看。
因为老玉跟我说过，姥姥从小就被家里惯着的小公主，夜里时不时会饿，这个时候他都会变着花样的给姥姥做夜宵，所以家里冰箱会有各种各样的食材。帮姥姥做夜宵的事情，也就我跟老玉知道，老玉走了之后，便由我为姥姥做夜宵，虽然没有老玉厨师出身的专业，但是，还说得过去，至少姥姥没嫌弃。
“姥姥，今晚夜宵想吃什么？”
“曦儿，姥姥今晚不饿，你过来陪姥姥聊聊。”
“咋了嘛，身体这阵子才好转起来，饿就跟我说啊，老玉当年可是千嘱咐万嘱咐，不能让他的小公主饿着，我可不想他大半夜跑来我梦里训我一顿。”
我只会在姥爷跟姥姥面前喊姥爷老玉，母亲不准我喊，说不尊重长辈，姥爷宠我，便让我只在他跟姥姥面前这么喊他。
“噗，他要是真的来梦里训你，你舍得这个梦醒来吗。”
“姥姥，怎么今晚就突然多愁善感了。”
我将凳子拿了过来，正准备坐下，姥姥对我招了招手。
“曦儿，来，坐床边。”
“好。”
我坐到床边，姥姥用手摸了摸我的头，道。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我家曦儿已经成大姑娘了，跟姥姥说说，有没有心仪对象，姥姥最大的心愿，就是看我家曦儿风风光光的出嫁。”
“心仪对象暂时没有，不过姥姥你肯定能看到我风风光光出嫁的那天。”
姥姥突然哽咽，眼中泪光闪烁，我用手轻抚去她快要溢出的眼泪。
“对不起曦儿...姥姥可能看不到那天了...”
“别乱说好不好，你现在不是已经开始好转了吗，你一定可以看到那天的，结婚，生子，几世同堂，你都可以看到。”
“姥姥没有乱说，其实就算你姥爷不突然离世，原本先离开的，是我。姥姥的病......”
“你的病...姥姥我们继续去医院治疗好不好...”
“姥姥已经病入膏肓，本来就时日不多了，你姥爷是我唯一活下去的执念，现在他走了，我也就想随他去了，好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太想念姥爷姥姥。”
“老玉肯定也希望你好好活着，他半年前突然跟我聊他离开之后要照顾好你，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后怕，后面这半年里，我能抽空回来就回家看看，我现在已经失去老玉了，不能在失去你了。”
“傻孩子，你还有你爸妈，你爷爷奶奶，你还有他们，包括你以后的丈夫，孩子，公公婆婆，等等，姥姥跟姥爷只是你生命中一个的过客，你要为了你的未来着想，不要活在过去。”
“过客？打记事起，就是你们二人照顾我，直到临近小升初才被爸妈接去爷爷奶奶那里。”
“在你心里，他们或许亏欠你许多，但是，他们也是你的家人，尤其你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我走后，你要好好对待他们。”
“姥姥......”
“曦儿，扶姥姥起来，去阳台看看月亮。”
“好。”
4
我将姥姥扶到阳台的藤椅坐下，夜里凉，便回房间拿了条小毛毯给她盖着。我自己随便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曦儿，月亮原本没有光，因为太阳的照射，她便有了光，为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照亮了回家的路。”
“曦儿，你姥爷就是在这月光下跟我表的白。”
“曦儿，以后要按时吃饭，姥姥知道你跟你姥爷年轻一样，是个工作狂，但不能因为工作，伤了自己身子。”
“曦儿，以后嫁人，要找一个对你真心好的，当然，将心比心，人家如果真心真意对你，你也要真心真意对人家，不要辜负人家。”
“曦儿，如果以后在外面受欺负了，就回来，别怕。”
“曦儿......”
.......
“曦儿，对不起。”
过了许久，姥姥不再说话。
其实，我知道她已经离我而去，被老玉宠了一辈子的小公主，现在跟孩子一样，依在藤椅上，安安静静的，她，只是睡着了。
我没有歇斯里地的哭泣，也没有打电话给远在南京的父母，我只是继续紧紧抓住她的手，陪她安静度过生命中这最后的时光。
5
二十四桥的月亮，又照着谁的心事，写作无字诗行。
老玉走的那天，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长辈们没有告诉我，直到火化那天中午，哭成泪人的弟弟打电话说，姥爷今天早上火化了。
等我匆匆赶回南京的时候，前阵子回家还跟我说自己老当益壮的活人，已然成了摆放在桌上的一张黑白照。原来前阵子那一次回家，是最后一次见到老玉，我以为是生离，其实是死别。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旁边的爷爷正准备跟我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
“为什么...不是说好等我回来，带你再去看看大海吗...”
“曦儿...”
“怎么就突然没了？”
“你姥爷心脏病突发...送到医院没抢救的回来...”
“姥姥呢...”
“你姥爷离世，一直到送去火化的这几天，你姥姥一滴眼泪没掉，火化那天之后，哭了一天一夜，现在在医院，你奶奶跟你妈在照顾，你爸在处理剩下的事情。”
“爷爷，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以后...能不能别这样突然离开我...”
“曦儿，人死是必然，谁也控制不了谁的离开。”
“......”
“以后如果是我，突然走了，你会怎么样？如果长辈们依次离你而去，你会怎么样，你能怎么样，你要适应生死离别。”
“那至少让我看到最后一眼行不行，哪怕就一眼，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前阵子回家还好好的人，我现在回来他就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现在给我就一种天塌了的感觉，你明白吗？如果不是姐的那个电话，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还想瞒我到多久？难道等我下次回家，亲眼看到这张黑白照片，你们才愿意告诉我？”我压抑整整一天的情绪，跟洪水一般发泄出来。
“对不起爷爷...对不起姥爷...”可一想到在老玉的灵位前，对着爷爷一顿发泄，我再也忍不住不哭了。
爷爷眼中含泪，没有说什么，将我拥入怀中，任我大哭。
2
后来，我跟公司请了半个月假，在家工作，顺便好好陪陪刚出院的姥姥。
姥姥执意要回扬州老房子住，她跟母亲说，在老房子待着安心。母亲拗不过她，便让她回了扬州。
3
可那一夜，注定让我终生难忘的一夜。
那天，我忙完手上的工作，已是深夜。起身关了书房的灯，去姥姥房间看看。
因为老玉跟我说过，姥姥从小就被家里惯着的小公主，夜里时不时会饿，这个时候他都会变着花样的给姥姥做夜宵，所以家里冰箱会有各种各样的食材。帮姥姥做夜宵的事情，也就我跟老玉知道，老玉走了之后，便由我为姥姥做夜宵，虽然没有老玉厨师出身的专业，但是，还说得过去，至少姥姥没嫌弃。
“姥姥，今晚夜宵想吃什么？”
“曦儿，姥姥今晚不饿，你过来陪姥姥聊聊。”
“咋了嘛，身体这阵子才好转起来，饿就跟我说啊，老玉当年可是千嘱咐万嘱咐，不能让他的小公主饿着，我可不想他大半夜跑来我梦里训我一顿。”
我只会在姥爷跟姥姥面前喊姥爷老玉，母亲不准我喊，说不尊重长辈，姥爷宠我，便让我只在他跟姥姥面前这么喊他。
“噗，他要是真的来梦里训你，你舍得这个梦醒来吗。”
“姥姥，怎么今晚就突然多愁善感了。”
我将凳子拿了过来，正准备坐下，姥姥对我招了招手。
“曦儿，来，坐床边。”
“好。”
我坐到床边，姥姥用手摸了摸我的头，道。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我家曦儿已经成大姑娘了，跟姥姥说说，有没有心仪对象，姥姥最大的心愿，就是看我家曦儿风风光光的出嫁。”
“心仪对象暂时没有，不过姥姥你肯定能看到我风风光光出嫁的那天。”
姥姥突然哽咽，眼中泪光闪烁，我用手轻抚去她快要溢出的眼泪。
“对不起曦儿...姥姥可能看不到那天了...”
“别乱说好不好，你现在不是已经开始好转了吗，你一定可以看到那天的，结婚，生子，几世同堂，你都可以看到。”
“姥姥没有乱说，其实就算你姥爷不突然离世，原本先离开的，是我。姥姥的病......”
“你的病...姥姥我们继续去医院治疗好不好...”
“姥姥已经病入膏肓，本来就时日不多了，你姥爷是我唯一活下去的执念，现在他走了，我也就想随他去了，好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太想念姥爷姥姥。”
“老玉肯定也希望你好好活着，他半年前突然跟我聊他离开之后要照顾好你，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后怕，后面这半年里，我能抽空回来就回家看看，我现在已经失去老玉了，不能在失去你了。”
“傻孩子，你还有你爸妈，你爷爷奶奶，你还有他们，包括你以后的丈夫，孩子，公公婆婆，等等，姥姥跟姥爷只是你生命中一个的过客，你要为了你的未来着想，不要活在过去。”
“过客？打记事起，就是你们二人照顾我，直到临近小升初才被爸妈接去爷爷奶奶那里。”
“在你心里，他们或许亏欠你许多，但是，他们也是你的家人，尤其你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我走后，你要好好对待他们。”
“姥姥......”
“曦儿，扶姥姥起来，去阳台看看月亮。”
“好。”
4
我将姥姥扶到阳台的藤椅坐下，夜里凉，便回房间拿了条小毛毯给她盖着。我自己随便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曦儿，月亮原本没有光，因为太阳的照射，她便有了光，为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照亮了回家的路。”
“曦儿，你姥爷就是在这月光下跟我表的白。”
“曦儿，以后要按时吃饭，姥姥知道你跟你姥爷年轻一样，是个工作狂，但不能因为工作，伤了自己身子。”
“曦儿，以后嫁人，要找一个对你真心好的，当然，将心比心，人家如果真心真意对你，你也要真心真意对人家，不要辜负人家。”
“曦儿，如果以后在外面受欺负了，就回来，别怕。”
“曦儿......”
.......
“曦儿，对不起。”
过了许久，姥姥不再说话。
其实，我知道她已经离我而去，被老玉宠了一辈子的小公主，现在跟孩子一样，依在藤椅上，安安静静的，她，只是睡着了。
我没有歇斯里地的哭泣，也没有打电话给远在南京的父母，我只是继续紧紧抓住她的手，陪她安静度过生命中这最后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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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桥的月亮，又照着谁的心事，写作无字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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