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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夜晚与酗酒是否冲突

    今晚,又是个不眠夜。

    嘴角勾勒出苦涩,诺凌站起身,坦然地看着还在平复气息的何墨。

    见诺凌已经帮忙打过急救电话,他悬着的心也舒坦许多。

    最后一次深呼吸。

    何墨如释重负地将最后一口浊气吐出,半恼着撩起粘连的头发,打缕的发丝顺着重力落下,贴在额头上。

    “谢谢,你真是帮了大忙了。”何墨低头看了眼倒地不起的男人,想给那人翻个身,但始终没敢下手。

    他半蹲下身,伸手摸向男人的肩膀,退却地缩回手,保持着男人醉倒时的原状,最后逐渐站起身。

    “你不敢碰他?”诺凌问道。

    “本来想帮他翻个身的,但我怕这一动再把他整出什么毛病来,”缩回去是手现在搭在双腿旁,何墨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诺凌的出现对何墨来说是个天大的意外,是自同时离家后的又一个巧合。

    真是凑巧,我们又在街边遇见了。

    两人冒出相同的想法,但碍于现场情况紧急,谁也没有说,双双把话咽进肚子里。

    ”他是我的同事。“

    看着地上摆出“希望之花”姿势的男人,何墨眼中满是无奈。

    他环抱双臂,低着头,平静地道出他与男人的同事关系。

    “你同事?”诺凌扬起语调,视线随着何墨看着的方向下移,“你们同事...平时也玩这么猛吗?“

    看来不是所有老师都像何墨那样滴酒不沾,世上还是有嗜酒如命的人存在的。

    不然那男人不会摆出“希望之花”的姿势,趴在地上睡那么久。

    “倒也不是,”何墨尴尬地回应,“有人喜欢喝酒,他平时其实很能喝。”

    “懂了,这回是意外。”

    “可以这么理解。”

    “救护车大概什么时候能到?”何墨望着远方的街灯,略显焦急地问道。

    “一般情况下也得要十分钟...“诺凌低头看了眼手机,距离他打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五分半,他的心里也有些烦躁,酒店里还有同事们等着他,”现在已经过去五分半了。“

    “我想问下,何墨,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光顾着担心醉酒的男人,诺凌差点把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

    那就是何墨为什么会在这里。虽然隐约能猜出些许原因,不过他还是想听何墨亲口说,他的出现对诺凌来说太过于惊喜,甚至是意外。

    能在花朝再见面当然是好事,不过不是以这种方式。

    在大街上为醉汉等救护车的方式。

    而何墨也早就料到面前穿着深蓝棉质短袖的人会问类似的问题,在等待的间隙,他一直在组织语言,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向诺凌解释清楚。

    时间回溯到当日中午。

    一中抵达花朝的时间比星葵要早,近乎早了半天时程。

    一行人选择的也是自驾游,集合的时间比星葵早了几小时。抵达花朝后,他们首先去了当地新开的博物馆。

    知识分子,对文化类活动总抱有特殊的热忱。以至于听说附近有博物馆新开张,一个两个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冲冲地驶向历史的殿堂。

    教历史的陶景南老师,穿着深棕色的短袖,留有深棕色的头发,一副棕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显尽学者风范。

    还不知道今晚即将醉倒街头,风度全无的他,此时正在博物馆的布偶展览区望着橱窗里的小布虎出神。

    他兜兜转转,走了又回。找到了在卷轴专区观赏书法的何墨,在经纬仪旁仔细观察的地理老师许欣,和带着养女四处游荡的政治老师卞琳,最后又一次回到布偶区。

    陶景南站在玻璃橱窗旁,怔望片刻,揉揉干涩的眼,随后又去了别处。

    “结果到了晚上他就开始超出我们预料地喝了两瓶啤酒,又灌了几杯白的,“何墨说着,时不时仰起脖颈远眺寻找救护车的踪迹,”当时我在博物馆,看他神情不对劲,但没太在意。没想到到了晚上就爆发了。“

    “他喝醉后,想去街上逛逛,说是吹风。其他同事不放心,就让我一路跟着他。”

    “结果刚才他趁我不注意,向前走了老远,我拼了命地找,才在这儿找到,”说到这儿,他又低下头,惋惜地叹了一声,“没想到他居然倒在地上了。”

    “你知道吗,你同事在断片之际还拍了我一下,可把我给吓坏了。”诺凌可乐地哼出一口气,他想找何墨的同事索取精神损失费,他抬手抵着下巴,竭力克制住即将扭曲的好笑表情。

    何墨跑了大半条街,就是为了找到他那烂醉如泥的同事。

    而我被他同事吓到,然后在街上遇到何墨。

    此刻诺凌再次短暂地相信了因果论的存在。

    动画里讲述的内容,并非全是虚假。

    五分半,两人又在微凉泛謿的夜风中守了那男人五分半,直到救护车赶来。

    身为陶老师的同事,何墨毫不犹豫地跟上车,临走之前对诺凌说了声再见。

    还有,在花朝千万别喝醉了,不然就会像担架上躺着的人一样惨。

    “剩下的回四季后再聊,希望你们那边玩得愉快。”

    救护车随后驶动,扬起些许尘粒,夜晚之下尘粒化作点点光斑,漂浮在空中。

    真是惊悚刺激的一夜。诺凌立在原地,合上眼,深深吸气。

    他转过头,走向方才大伙儿停留过的街口。

    远处除了人潮,还是人潮。

    灯火阑珊处,找不见他们的踪迹。

    诺凌掏出手机,从口袋里摸出耳机线,插上圆头接口,随意地点开一首歌。

    今夜发生的事情,虽是一场乌龙。

    即便如此,诺凌也准备趁着天色正晚,好好品味一番。

    回到酒店,诺凌用房卡刷开房门,发现莫芝早已换好睡衣,披头散发坐在床脚。

    沉浸在电子世界的莫芝没注意到诺凌的存在,正低着脑袋刷手机。

    诺凌记得莫芝爱好并不多,但她喜欢买东西,喜欢购物。

    喜欢购物,但不止衣服。

    也不止零食。

    也不止各种奇怪的小东西。

    他曾经在莫芝家里,见到过一把造型别致的椅子,椅背镂空,简约别致。

    现在诺凌见不到了,酒店虽然档次不错,和家比当然有天壤之别。

    他感叹着,推开房门。

    耳机正播放日本正流行的歌曲,向夜晚飞奔而去。

    房门咔哒一声被诺凌合上后,莫芝才猛然抬起头,抬着手机的手安然搭在床上。

    她点点头,道,你终于回来了。

    “在看什么呢?“诺凌关切地问道,摘下耳机,转动手腕将线缠在手机上。

    “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好像是什么周边。”

    诺凌凑到屏幕前,伸头看着淘宝上的“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

    “完成度好高啊喂,”他不由自主吐槽道,“等下,这不是个雪雕吗?”

    “所以完成度才高,”莫芝若有所思地回应,“你说这东西有人买吗?”

    “完成度这么高的话,肯定有人买吧。”诺凌的视线在屏幕上上下飘忽游移,愈加仔细地打量着屏幕上的旷世奇作。

    他愈发觉得卖这个东西的人脑子不太正常。

    “听说你在街上遇到熟人了?”莫芝放下手机,拢起头发扎了个小团子,似有似无地问道。

    “嗯,熟人,”诺凌依照着他发出消息的内容,如实回应道,还认真地郑重地点了点头,“我遇见何墨了。”

    “原来是何先生...“

    “他怎么也在花朝?“

    “和我们一样,来这儿旅游。”

    “不过我们现在是在城区,还算不上旅游,”莫芝转身,两手一撑爬上床,盘坐在正中央,“花朝这座城市,越来越没有从前的味道了。想去旅游,要么去城郊,要么去沱海...洛明城的老家不是在沱海吗?那里这么好,依山傍水的,我一直想去那儿转转。”

    “对于长期待在普通城镇的人来说,花朝在我们眼中就像一颗耀眼的明珠。”

    看着这山望那山,诺凌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很奇异的念头。

    “沱海啊...“顺着莫芝的话,诺凌撑起双臂仰头坐在床边,双眼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光线柔和的吊灯,”我其实没见过大海,这么多年了,一直没见过。“

    “沱海的最北边,有港口?”

    “是啊,港口,”莫芝向往地说,“很大。”

    “很宽广,”诺凌伸出手,描摹着大海的画面,“还有...游轮?”

    他们不在岸边,只凭想象,就闻到了海水的清凉味道。

    “但是洛导短期内是不会回沱海的,我其实很想让他带着我们去他的家乡转一转。”

    他肯定不会再回去的。

    不会再回到那座阴暗的城。

    “你说何先生到花朝会玩什么呢?”

    “他是跟同事一起来的,不过我猜今天他去了博物馆。”

    还看了书画展,诺凌自语。

    “最近花朝新开一家博物馆,会不会就是那个?”莫芝问道。

    “你的直觉真准呐,”诺凌感觉自己的面部肌群微微抽动,扭过头看向莫芝,“就是那家。”

    “我还没去过,要不然和导演商量一下,找个时间去看看?”

    “这就得看他了,”诺凌双手回缩,顺势躺倒,眯缝着眼,呆愣着,“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今晚就这样匆匆结束吧。

    花朝市中心医院,某件普通病房。

    躺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和陶老师一样的,因为醉酒或其他原因出现昏迷,但没有真的生病。

    陶老师还没醒,身上甚至还散着酒气。

    啤酒的味道以床铺为中心蔓延,钻进何墨鼻腔,他下意识捏住鼻子。捏住,松开,酒气依旧存在。

    今夜睡不着的估计只有自己。

    十点后,病房陆续熄灯。

    月光从天边降落,打在何墨单薄的白衬衫上,照出他落寞的影。

    映在地上竟显得凄凉。

    他悲哀且忧愁地对自己说,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诺凌的预言在他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应验。

    病房里有可拆卸的组装成床的椅子,或许今晚能用它凑合一下。

    柜子旁甚至有张薄毯,夜里觉得凉还能有东西搭在身上。

    如果没人给他发消息,没人替他轮岗的话,为了让同事醒来后不至于过于惊慌,今晚还是将就下,在椅子上过夜吧。

    想到这里,何墨转头看向墙角同他一样落寞的折叠椅。

    他抬起脚,向前探了一步。

    空旷的病房里,只有窗帘在迎风做小幅度摆动。

    何墨的动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伸直双臂搬起折叠椅,垫着步走到陶景南病床旁,缓缓将椅子下方,确保直至折叠椅落地周围环境仍会是一片寂静。

    绕到折叠椅前,何墨将椅子调成适合睡觉的角度,迅速坐了上去。

    何墨前身后仰,躺在椅背上。

    他睡不着,无论怎么闭眼,怎么做深呼吸,似乎都无济于事。

    放弃挣扎的他决定睁开眼,干脆今晚就不睡了。

    他将双手搭在腹部,沉下气息,开始复盘今天发生的事。

    陶老师是在看到布偶后神情才逐渐不对劲的。或许布偶对他来说,有特殊意义?

    就像阅读理解中常见的,某物是全文的线索,在文中起引出主旨的作用。

    陶老师...

    陶老师今年多大了?三十出头?

    平日里喜笑颜开的他,终于在今天,露出了最柔软的一面?

    或许是这样的,何墨若有所思地对着天花板眨眼,在放空与实在的状态里反复切换徜徉。

    多美的月光啊,吸引着各地的旅人。

    多美的月光啊,牵引着在外的游子。

    曾几何时,在类似的病房,每当睡意全无之际,何墨都会坐起身,看看窗外洁白朦胧的月光。

    他感觉心中最柔软的某处被撬动了。月亮之下,万事万物陷入沉寂,回归最宁静最原始的状态,除了人类。

    因为有些人会失眠,会睡不着,他们在思考。

    何墨打开手机,把亮度调到最低。

    十一点。他面无波澜注视屏幕,手机在夜色中发出微弱的光,映在何墨脸上。

    “今天辛苦你了,明天如果他醒了我们回去看的。”

    是同事发来的消息。

    原来他们明天会来看望陶景南。

    何墨感觉放松不少,久而久之地,身体自觉地萌生出困意。

    明天会发生什么,就留给第二天的我来处理吧。

    他在困意的支配下合上眼,渐渐地,沉沉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