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哭声
“这里是哪？”陈博士问。
“88区。”安东尼奥回答。
陈博士突然想起下午送来的两个笨贼（还死了一个），据他们的审问记录显示他们就住在这一带。于是，他心里叹息了一声，接着感觉到安东尼奥的手还抓着他的手。
“放开。”他不动声色地说，眼睛仍然看着前面的景象。
安东尼奥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瞬间松开手，忙往一边站了站，和陈博士拉开了半人宽的间距。
“前面绕过去就到‘理想国’那条街了。”塞格尔看着手机里的地图导航说，“我和安东尼奥过去，把车开过来，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安东尼奥本想说“为什么我要去？”，但蓦地想到他们现在的境遇正是自己造成的，便把冒到嘴边的话给吞回去了。
“我没意见，我开车可棒了。”
“你制造麻烦的技术更棒。”陈博士说完，迈步走了起来。
昏光中一密密麻麻的帐篷看上去宛如乱坟岗。或许是陈博士四人的脚步声惊动了里面的人，有人从帐篷里伸出头来，每个头都蓬头垢面，模糊不清。每双眼睛都黯淡无光，宛若黑洞。每张表情都木然呆滞，充满仇恨。
陈博士不由加快了脚步，安东尼奥，雷戈和塞格尔也加快速度。四人跑起来。两侧的帐篷绵延不绝，宛若荒野般没有尽头。
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哭声，听着叫人毛骨悚然。陈博士眼前倏然浮现一副画面，一个凄惨的女人，满脸的污质，披着肮脏的头发，面对着一具骨瘦如柴的尸体哭泣。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他们越来越接近那声音。
陈博士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感觉声音是从其中的一个帐篷里传出来的。
“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问道。
安东尼奥回答：“这里二十多年前就开始衰退了，第一次衰退是大量工厂的搬迁，它们不是迁到海外，劳动力廉价的国家，就是迁到政府给予足够优惠补贴的地区。
“变成这样是近两年的事，两年的疫情造成很多中小企业在一夜间破产，很多人也就在一夜间成了无家可归者，还有一些人虽然勉强为生，但因看不到希望而沉湎于药物。就这样这一带成了继墨本区之后的乱区，也成为继墨本区之后警察很少踏足的险地。除非有人报案，不然警察绝不会自寻短见。”
“‘理想国’所在的理想街以前是这一带的娱乐商业中心。前面的那些房子……”安东尼奥指着密密麻麻的帐篷后面的一座座如坟墓般的大房子说，“是富人们的房子。在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富人们一批批迁走，但也会有新晋的富人一批批迁进来。疫情期间，富人们一夜之间不是破产了，就是搬走了。如今，这些房子被各种黑帮盘据。或者被分割成无数小间，用来租给穷人。”
“看来你这个第一儿子没白当啊。”陈博士说。
被陈博士这么带嘲地夸了一句，安东尼奥很高兴，说：“都是闲来无聊瞎研究的。我觉得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是科技发展得太快，而普通大众无法跟上科技的步伐。
“面对这种情况，政府无能为力。一万年前，人类进入农业革命，人口爆炸性增长，以为农业能让所有人衣食无忧，结果发现只是少数人衣食无忧。当我们的祖先发现时已经无法回去了。进入工业革命后也一样，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那哭声变得微弱了些，不知怎的，如一块投进湖的石子，在陈博士的心底激起了一阵波澜。
“是啊，我们回不去了。这就是为什么当人偷吃了禁果后，上帝一定要把人赶出伊甸园。”
“只要偷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安东尼奥说，“那为什么上帝不干脆把人清理掉呢？”
“你哪天再去教堂时问上帝吧。”
“我问过啊，但上帝不回答我啊。如果你问的话，或许上帝会回应一下。”
陈博士朝着凄婉的哭声走去，他走到了帐篷群前，听出声音是从后面的一座帐篷里传出来的。
安东尼奥见陈博士要从前面帐篷的缝隙穿过去，赶紧问：“老师，你要干什么？”
“陈博士？”接着雷戈和塞格尔喊了起来。
陈博士没有理睬，继续走过去。他掏出手机，打开了手机内置的手电筒光。他将光打在一顶粉色的帐篷上，帐篷布上映出一团影子。
哭声突然停止了，陈博士的心脏怦然跳起来。
“女士，或许我可以帮你。”陈博士屏了一下呼吸说。
没有回应。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这个想法，但是我真的想帮你。”
这时，响起了一阵哽咽。
过了一会，那团影子动了，接着帐蓬门抖动起来，随着拉链滑下去的声响，一个女人的头探出来。
陈博士一眼见这张脸浮肿褐黄，眼圈发黑，瞳孔焕散，神情恍惚。她微张的嘴里牙齿泛黄。
显然，光科技的发展，还不足以把人变成这样。
陈博士瞬间察觉到女人那双焕散的眼睛突然亮了，就像她突然看到了光，或者她现在正处在幻觉中，把他当成上帝派下来的天使了？
“上帝啊，宽恕我吧。”女人哆嗦着双唇，泪水倏然滑落。眼眸里竟闪耀出喜悦的光芒。
“我不是上帝，我只是凡人。”陈博士从她满溢着喜悦的双眸里看到了自己的映象。那映象一团幽黑，仿佛是自己幽暗的灵魂投射到了女人的眼里。
女人继续啜泣着，突然，她伸出两条蜡黄的手臂爬了出来。在她爬出来的一刻，陈博士不由往后退去。
女人爬出了帐篷，挺起蜡黄的胸脯，跪在地上。
“上帝啊，宽恕我吧。”她再次呢喃，双手合一作祷告状。
陈博士意识到这女人注射了“上帝恩典”。他赶紧脱下外套，挡住女人的胸脯。
喜悦从女人的眼里如沁润沙地的水沁润进她的面庞，一抹绯红浮现脸颊，但那不是觉察到一丝不挂的羞耻，而是一种洗尽了污垢的坦然。仿佛她身置圣洁中，被它保护着，被它光耀着。
“这女人……他注射了上帝恩典。”安东尼奥低声喊道。
“88区。”安东尼奥回答。
陈博士突然想起下午送来的两个笨贼（还死了一个），据他们的审问记录显示他们就住在这一带。于是，他心里叹息了一声，接着感觉到安东尼奥的手还抓着他的手。
“放开。”他不动声色地说，眼睛仍然看着前面的景象。
安东尼奥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瞬间松开手，忙往一边站了站，和陈博士拉开了半人宽的间距。
“前面绕过去就到‘理想国’那条街了。”塞格尔看着手机里的地图导航说，“我和安东尼奥过去，把车开过来，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安东尼奥本想说“为什么我要去？”，但蓦地想到他们现在的境遇正是自己造成的，便把冒到嘴边的话给吞回去了。
“我没意见，我开车可棒了。”
“你制造麻烦的技术更棒。”陈博士说完，迈步走了起来。
昏光中一密密麻麻的帐篷看上去宛如乱坟岗。或许是陈博士四人的脚步声惊动了里面的人，有人从帐篷里伸出头来，每个头都蓬头垢面，模糊不清。每双眼睛都黯淡无光，宛若黑洞。每张表情都木然呆滞，充满仇恨。
陈博士不由加快了脚步，安东尼奥，雷戈和塞格尔也加快速度。四人跑起来。两侧的帐篷绵延不绝，宛若荒野般没有尽头。
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哭声，听着叫人毛骨悚然。陈博士眼前倏然浮现一副画面，一个凄惨的女人，满脸的污质，披着肮脏的头发，面对着一具骨瘦如柴的尸体哭泣。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他们越来越接近那声音。
陈博士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感觉声音是从其中的一个帐篷里传出来的。
“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问道。
安东尼奥回答：“这里二十多年前就开始衰退了，第一次衰退是大量工厂的搬迁，它们不是迁到海外，劳动力廉价的国家，就是迁到政府给予足够优惠补贴的地区。
“变成这样是近两年的事，两年的疫情造成很多中小企业在一夜间破产，很多人也就在一夜间成了无家可归者，还有一些人虽然勉强为生，但因看不到希望而沉湎于药物。就这样这一带成了继墨本区之后的乱区，也成为继墨本区之后警察很少踏足的险地。除非有人报案，不然警察绝不会自寻短见。”
“‘理想国’所在的理想街以前是这一带的娱乐商业中心。前面的那些房子……”安东尼奥指着密密麻麻的帐篷后面的一座座如坟墓般的大房子说，“是富人们的房子。在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富人们一批批迁走，但也会有新晋的富人一批批迁进来。疫情期间，富人们一夜之间不是破产了，就是搬走了。如今，这些房子被各种黑帮盘据。或者被分割成无数小间，用来租给穷人。”
“看来你这个第一儿子没白当啊。”陈博士说。
被陈博士这么带嘲地夸了一句，安东尼奥很高兴，说：“都是闲来无聊瞎研究的。我觉得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是科技发展得太快，而普通大众无法跟上科技的步伐。
“面对这种情况，政府无能为力。一万年前，人类进入农业革命，人口爆炸性增长，以为农业能让所有人衣食无忧，结果发现只是少数人衣食无忧。当我们的祖先发现时已经无法回去了。进入工业革命后也一样，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那哭声变得微弱了些，不知怎的，如一块投进湖的石子，在陈博士的心底激起了一阵波澜。
“是啊，我们回不去了。这就是为什么当人偷吃了禁果后，上帝一定要把人赶出伊甸园。”
“只要偷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安东尼奥说，“那为什么上帝不干脆把人清理掉呢？”
“你哪天再去教堂时问上帝吧。”
“我问过啊，但上帝不回答我啊。如果你问的话，或许上帝会回应一下。”
陈博士朝着凄婉的哭声走去，他走到了帐篷群前，听出声音是从后面的一座帐篷里传出来的。
安东尼奥见陈博士要从前面帐篷的缝隙穿过去，赶紧问：“老师，你要干什么？”
“陈博士？”接着雷戈和塞格尔喊了起来。
陈博士没有理睬，继续走过去。他掏出手机，打开了手机内置的手电筒光。他将光打在一顶粉色的帐篷上，帐篷布上映出一团影子。
哭声突然停止了，陈博士的心脏怦然跳起来。
“女士，或许我可以帮你。”陈博士屏了一下呼吸说。
没有回应。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这个想法，但是我真的想帮你。”
这时，响起了一阵哽咽。
过了一会，那团影子动了，接着帐蓬门抖动起来，随着拉链滑下去的声响，一个女人的头探出来。
陈博士一眼见这张脸浮肿褐黄，眼圈发黑，瞳孔焕散，神情恍惚。她微张的嘴里牙齿泛黄。
显然，光科技的发展，还不足以把人变成这样。
陈博士瞬间察觉到女人那双焕散的眼睛突然亮了，就像她突然看到了光，或者她现在正处在幻觉中，把他当成上帝派下来的天使了？
“上帝啊，宽恕我吧。”女人哆嗦着双唇，泪水倏然滑落。眼眸里竟闪耀出喜悦的光芒。
“我不是上帝，我只是凡人。”陈博士从她满溢着喜悦的双眸里看到了自己的映象。那映象一团幽黑，仿佛是自己幽暗的灵魂投射到了女人的眼里。
女人继续啜泣着，突然，她伸出两条蜡黄的手臂爬了出来。在她爬出来的一刻，陈博士不由往后退去。
女人爬出了帐篷，挺起蜡黄的胸脯，跪在地上。
“上帝啊，宽恕我吧。”她再次呢喃，双手合一作祷告状。
陈博士意识到这女人注射了“上帝恩典”。他赶紧脱下外套，挡住女人的胸脯。
喜悦从女人的眼里如沁润沙地的水沁润进她的面庞，一抹绯红浮现脸颊，但那不是觉察到一丝不挂的羞耻，而是一种洗尽了污垢的坦然。仿佛她身置圣洁中，被它保护着，被它光耀着。
“这女人……他注射了上帝恩典。”安东尼奥低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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