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答案
“妈！你怎么在这里？”刚走出教室的高泰威看到石婉仪，一脸不可置信，妈妈居然会来接我放学？自打记事起，高泰威就和父母聚少离多，爸爸高峰是高级工程师，常年待在山川峡谷之间，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几次，而妈妈总是加班做手术，等到晚上下班的时候，高泰威可能已经睡了，而早上高泰威起来的时候，石婉仪早就去上班了，母子两个一起吃晚饭的时间都是异常珍贵。
“嗯，接我的‘小英雄’回家~”石婉仪打趣又自豪的说，周围同学大多数无法把眼前这个“大姐姐”和刚才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联系起来。
“石医生来接孩子啊？”王一天明显是认识石婉仪的，如此寡淡的开场白脱口而出，略显尴尬。
“对，不好意思，我这边记性不太好了，敢问老师您是……”石婉仪搜肠刮肚，对眼前这个男人全完没有印象，难道是某位病人家属？
“哈哈哈，没事儿没事儿，我不是老师，我是个下象棋的，今天凑巧来客串一下老师这个角色的。”王一天笑着回答，尴尬的气氛更加浓郁。有一句没一句的，王一天、石婉仪、高泰威不疾不徐的走到校门口保卫楼，迎面撞到和保卫门卫闲聊的石林。
“小王？好久不见了，怎么在这儿教书吗？”石林冲着微笑的女儿和飞奔过来的外孙只是点点头，反而和王一天十分熟络，很明显石林和王一天是老相识了。
“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您，得有六七年没见面了呢，石老儿风采依旧啊，我今天来这里客串一下老师，明天应该是带着孩子们去棋社参观学习，您要是有空一起去啊！”王一天也感慨这相遇不易。
“嗯？怎么你不拉二胡跑去下围棋了？”石林问道。
“哈哈哈，石团长您可别埋汰我了，我二胡那两下子也就只能在玄辰公园里拉一拉，这几年我经营一间象棋社，我是下象棋的，一直也没和您说过。”王一天又是一阵笑声，将尴尬拉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嗨，这几年我不是带我的小外孙嘛，偶尔公园和他们玩一会儿也再没见过你，明天我一定去，一定去和你杀两盘，哈哈哈！”许久不见，十分想念，石林是知道王一天比肩职业的二胡水平，但是他不知道，王一天的职业是象棋大师，还想着和他“玩儿一玩儿”。
明白了两个人是旧相识，石婉仪大概猜到王一天认识自己的原因了，石林家里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巨幅的全家福，他们一家的高颜值基本上都不怎么用修，只要去过他们家的，都会对这幅全家福印象深刻，估计就是王一天去做客的时候看到的……可惜，猜错了，她忘了，全家福是五年前高泰威出生后拍的。
“没问题，那石老儿，咱们明天见！”王一天和他们挥手告别后，乘上了学校为他配的车，消失在昏黄的夕阳中。
“姥爷，背……”本就还没适应小学生活的高泰威又疯跑了一节体育课，终于挨到了只剩下至亲的人，小家伙果断开始撒娇。
“自己走！书包都是我背的，姥爷来接你就不错了，怎么还能让姥爷背你回去？”石婉仪几乎是下意识的制止着，平时她忙于工作，父母又对孩子十分溺爱，这让她很难管教高泰威，所以在她能管的时候，往往都是重拳出击的。
“那我来背书包，妈妈背……”高泰威跟石林都不敢轻举妄动，小脑瓜一转，就机智的回答道。
“噗，行！妈妈背！”石林心疼女儿，坚决把书包抢了过来，石婉仪也在感慨，背后的小家伙，沉了不少哦。上次背他的时候，小肉胳膊短短的还只能勉强探到她的下巴，那时候蒙住她的眼睛问我是谁是高泰威捣蛋的巅峰，现在细长的小胳膊自然的垂在她的颈前，让石婉仪鼻子一阵发酸。
“妈，怎么才能做到公平准确呢？”高泰威耷拉着小脑袋，倚在石婉仪的肩膀上，闻着妈妈身上的味道，让他身心都放松起来。
“嗯，为什么这么问呢？”石婉仪对这么一句没来由的问题十分不解，事出反常必有妖。
“今天体育课我们班踢了一场足球比赛，我当的是主裁判。”高泰威的话匣子打开了，“女生队率先进了一个球，可能是手球，但是和我配合的边裁没有举旗，我就判进球有效，男生队和观众都骂我；紧接着刘佳璇受伤，但是马腾也摔倒了，我就判男生球权，结果女生队和观众依旧骂我，就好像所有的过错都是我造成的，怎么才能做到判罚公平准确让他们满意呢？”
“嗯……你说的问题，妈妈也不知道答案，不过你的委屈妈妈是可以明白的。妈妈是医生，经常要面对你刚才的问题呢，妈妈这里的没有公平准确的答案，但是有另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你想不想知道？”石婉仪一边震惊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可以这么完整清晰的陈述故事，更震惊的是，他居然可以直接抓住事物的本质，石婉仪回想起自己从医多年来所受到的误解和委屈，没想到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也会发生。
“嗯，想……”听着没有答案，高泰威本来昏昏欲睡，结果他听到还有别的办法，瞬间一个激灵。
“这个办法叫，‘别太往心里去，他们只是有自己的想法，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之所以会攻击你，是因为他们希望自己的队伍赢，仅此而已。所以，你的判罚想让所有人都满意是不可能的，面对这些攻击别太往心里去，当然，这个办法也有可能不灵验。”石婉仪一边给儿子讲着她的办法，一边想着自己也有被紧张的医患关系弄得情绪失控的时候，给这个目前的确在足球场上“有效”的办法留了一个可以拓展的尾巴。
“那不灵验的时候怎么办呢？”高泰威机敏的追问道。
“不灵验的时候啊……那就和妈妈讲，妈妈再告诉你……”乍一听石婉仪没有正面回答，其实人内心动摇的时候，倾诉往往才是绝佳的救赎，母子二人边走边聊，已经到了玄辰公园的大门口。
“妈妈，我想吃五个圈、奶油鸡还有椰香馍夹肉！”高泰威在公园门口一口气说了三种食物，其实真正可以立刻买到的，就是雪糕五个圈，奶油鸡和椰香馍夹肉都在公园的另一头，石林所在的小区附近。
“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吃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一会儿吃不下外婆精心准备的晚饭，外婆会不高兴的，对不对？”石婉仪一招以退为进，把高泰威架在高处，让他在“乱七八糟”的食物和最疼他的外婆之间做选择，这让他犹豫不决，但是，近在咫尺的雪糕最终战胜了外婆。
“那我就选一个，这样就不会吃不下饭了，这样行不行？”高泰威又在抖机灵。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要你自己去买！”石婉仪把高泰威放下来，从包里找出一张崭新的十元，在高泰威渴望的眼光中，突然灵机一动，问：“你想要它吗？”
“嗯嗯嗯！”高泰威看到的，是一张十元，更是一根五个圈，瞬间点头如捣蒜。
“那这样呢？”石婉仪把这张崭新的十元揉成一团：“这样你还要吗？”
“嗯，还要！”高泰威只是觉得奇怪，但是依旧坚持。
“这样你还要吗？”石婉仪把揉成一团的十元丢在地上踩扁。
“嗯，我要！”高泰威完全不理解突然对着钱暴力输出的妈妈想表达什么。
“你为什么想要它？它都已经被揉皱踩扁了！”石婉仪引导着高泰威，这个记忆中的故事让她今天成功复制。
“因为它还是十元钱啊，可以买五个圈！”高泰威一脸鄙夷的看着妈妈，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她居然还问得出口。
“妈妈你先吃，姥爷你也吃！”高泰威蹦蹦跳跳的举着雪糕和找零跑回石婉仪身边，让妈妈和外公先吃。
“那十元钱，不论是揉，是踩，只要还是十元钱，它就能买五个圈，对吧？”石婉仪看着儿子洋溢着满足的小脸，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一句一顿，异常认真的补充道：“别人可能会攻击你，批评你或忽视你，他们可以用他们话把你揉成一团，甚至踩在脚下，但要记住，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改变你的价值！”
夕阳下，一个孩子举着雪糕和蹲在他前面的妈妈四目相对，却相顾无言，影子修长，蹲在孩子面前的妈妈的影子就像一座巍峨陡峭的山峰，举着的雪糕仿佛化身一把利剑，孩子瘦削但挺拔的身影仿佛是一个坚强的斗士……
“剩下的路，我要自己走！”片刻后，高泰威瞥到即将融化的雪糕，丢下了一句前不前后不后的话，一边走一边狼吞虎咽。
“嗯，接我的‘小英雄’回家~”石婉仪打趣又自豪的说，周围同学大多数无法把眼前这个“大姐姐”和刚才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联系起来。
“石医生来接孩子啊？”王一天明显是认识石婉仪的，如此寡淡的开场白脱口而出，略显尴尬。
“对，不好意思，我这边记性不太好了，敢问老师您是……”石婉仪搜肠刮肚，对眼前这个男人全完没有印象，难道是某位病人家属？
“哈哈哈，没事儿没事儿，我不是老师，我是个下象棋的，今天凑巧来客串一下老师这个角色的。”王一天笑着回答，尴尬的气氛更加浓郁。有一句没一句的，王一天、石婉仪、高泰威不疾不徐的走到校门口保卫楼，迎面撞到和保卫门卫闲聊的石林。
“小王？好久不见了，怎么在这儿教书吗？”石林冲着微笑的女儿和飞奔过来的外孙只是点点头，反而和王一天十分熟络，很明显石林和王一天是老相识了。
“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您，得有六七年没见面了呢，石老儿风采依旧啊，我今天来这里客串一下老师，明天应该是带着孩子们去棋社参观学习，您要是有空一起去啊！”王一天也感慨这相遇不易。
“嗯？怎么你不拉二胡跑去下围棋了？”石林问道。
“哈哈哈，石团长您可别埋汰我了，我二胡那两下子也就只能在玄辰公园里拉一拉，这几年我经营一间象棋社，我是下象棋的，一直也没和您说过。”王一天又是一阵笑声，将尴尬拉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嗨，这几年我不是带我的小外孙嘛，偶尔公园和他们玩一会儿也再没见过你，明天我一定去，一定去和你杀两盘，哈哈哈！”许久不见，十分想念，石林是知道王一天比肩职业的二胡水平，但是他不知道，王一天的职业是象棋大师，还想着和他“玩儿一玩儿”。
明白了两个人是旧相识，石婉仪大概猜到王一天认识自己的原因了，石林家里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巨幅的全家福，他们一家的高颜值基本上都不怎么用修，只要去过他们家的，都会对这幅全家福印象深刻，估计就是王一天去做客的时候看到的……可惜，猜错了，她忘了，全家福是五年前高泰威出生后拍的。
“没问题，那石老儿，咱们明天见！”王一天和他们挥手告别后，乘上了学校为他配的车，消失在昏黄的夕阳中。
“姥爷，背……”本就还没适应小学生活的高泰威又疯跑了一节体育课，终于挨到了只剩下至亲的人，小家伙果断开始撒娇。
“自己走！书包都是我背的，姥爷来接你就不错了，怎么还能让姥爷背你回去？”石婉仪几乎是下意识的制止着，平时她忙于工作，父母又对孩子十分溺爱，这让她很难管教高泰威，所以在她能管的时候，往往都是重拳出击的。
“那我来背书包，妈妈背……”高泰威跟石林都不敢轻举妄动，小脑瓜一转，就机智的回答道。
“噗，行！妈妈背！”石林心疼女儿，坚决把书包抢了过来，石婉仪也在感慨，背后的小家伙，沉了不少哦。上次背他的时候，小肉胳膊短短的还只能勉强探到她的下巴，那时候蒙住她的眼睛问我是谁是高泰威捣蛋的巅峰，现在细长的小胳膊自然的垂在她的颈前，让石婉仪鼻子一阵发酸。
“妈，怎么才能做到公平准确呢？”高泰威耷拉着小脑袋，倚在石婉仪的肩膀上，闻着妈妈身上的味道，让他身心都放松起来。
“嗯，为什么这么问呢？”石婉仪对这么一句没来由的问题十分不解，事出反常必有妖。
“今天体育课我们班踢了一场足球比赛，我当的是主裁判。”高泰威的话匣子打开了，“女生队率先进了一个球，可能是手球，但是和我配合的边裁没有举旗，我就判进球有效，男生队和观众都骂我；紧接着刘佳璇受伤，但是马腾也摔倒了，我就判男生球权，结果女生队和观众依旧骂我，就好像所有的过错都是我造成的，怎么才能做到判罚公平准确让他们满意呢？”
“嗯……你说的问题，妈妈也不知道答案，不过你的委屈妈妈是可以明白的。妈妈是医生，经常要面对你刚才的问题呢，妈妈这里的没有公平准确的答案，但是有另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你想不想知道？”石婉仪一边震惊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可以这么完整清晰的陈述故事，更震惊的是，他居然可以直接抓住事物的本质，石婉仪回想起自己从医多年来所受到的误解和委屈，没想到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也会发生。
“嗯，想……”听着没有答案，高泰威本来昏昏欲睡，结果他听到还有别的办法，瞬间一个激灵。
“这个办法叫，‘别太往心里去，他们只是有自己的想法，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之所以会攻击你，是因为他们希望自己的队伍赢，仅此而已。所以，你的判罚想让所有人都满意是不可能的，面对这些攻击别太往心里去，当然，这个办法也有可能不灵验。”石婉仪一边给儿子讲着她的办法，一边想着自己也有被紧张的医患关系弄得情绪失控的时候，给这个目前的确在足球场上“有效”的办法留了一个可以拓展的尾巴。
“那不灵验的时候怎么办呢？”高泰威机敏的追问道。
“不灵验的时候啊……那就和妈妈讲，妈妈再告诉你……”乍一听石婉仪没有正面回答，其实人内心动摇的时候，倾诉往往才是绝佳的救赎，母子二人边走边聊，已经到了玄辰公园的大门口。
“妈妈，我想吃五个圈、奶油鸡还有椰香馍夹肉！”高泰威在公园门口一口气说了三种食物，其实真正可以立刻买到的，就是雪糕五个圈，奶油鸡和椰香馍夹肉都在公园的另一头，石林所在的小区附近。
“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吃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一会儿吃不下外婆精心准备的晚饭，外婆会不高兴的，对不对？”石婉仪一招以退为进，把高泰威架在高处，让他在“乱七八糟”的食物和最疼他的外婆之间做选择，这让他犹豫不决，但是，近在咫尺的雪糕最终战胜了外婆。
“那我就选一个，这样就不会吃不下饭了，这样行不行？”高泰威又在抖机灵。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要你自己去买！”石婉仪把高泰威放下来，从包里找出一张崭新的十元，在高泰威渴望的眼光中，突然灵机一动，问：“你想要它吗？”
“嗯嗯嗯！”高泰威看到的，是一张十元，更是一根五个圈，瞬间点头如捣蒜。
“那这样呢？”石婉仪把这张崭新的十元揉成一团：“这样你还要吗？”
“嗯，还要！”高泰威只是觉得奇怪，但是依旧坚持。
“这样你还要吗？”石婉仪把揉成一团的十元丢在地上踩扁。
“嗯，我要！”高泰威完全不理解突然对着钱暴力输出的妈妈想表达什么。
“你为什么想要它？它都已经被揉皱踩扁了！”石婉仪引导着高泰威，这个记忆中的故事让她今天成功复制。
“因为它还是十元钱啊，可以买五个圈！”高泰威一脸鄙夷的看着妈妈，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她居然还问得出口。
“妈妈你先吃，姥爷你也吃！”高泰威蹦蹦跳跳的举着雪糕和找零跑回石婉仪身边，让妈妈和外公先吃。
“那十元钱，不论是揉，是踩，只要还是十元钱，它就能买五个圈，对吧？”石婉仪看着儿子洋溢着满足的小脸，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一句一顿，异常认真的补充道：“别人可能会攻击你，批评你或忽视你，他们可以用他们话把你揉成一团，甚至踩在脚下，但要记住，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改变你的价值！”
夕阳下，一个孩子举着雪糕和蹲在他前面的妈妈四目相对，却相顾无言，影子修长，蹲在孩子面前的妈妈的影子就像一座巍峨陡峭的山峰，举着的雪糕仿佛化身一把利剑，孩子瘦削但挺拔的身影仿佛是一个坚强的斗士……
“剩下的路，我要自己走！”片刻后，高泰威瞥到即将融化的雪糕，丢下了一句前不前后不后的话，一边走一边狼吞虎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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